牛拉犁抓過鄧天亮手中的錢，正要和其他人破門逃跑，忽然“哈哈”大笑說，一個小小的村干部，外來的選調生，又不是警察，怕什么呢，大螃蟹？

牛拉薩回身笑著說，村干部丁書記，也來耍一把，與民同樂，與民同心。

黃問綱上前一步說，賭博犯法。

黃問朝也說，犯法就得坐牢，坐牢就得吃面面飯。

面面飯就是苞谷飯，把苞谷籽籽磨成面粉蒸食，土家人的一種習慣叫法，也是一種蔑視叫法，因為苞谷面面飯沒有大米白飯好吃，坐牢的人一般吃苞谷面面飯。鄧天亮揮著拳頭說，黃問綱、黃問朝，不要狗仗人勢，多管閑事，小心老子把你們捶扁。學學法律，學學治安管理條例，什么叫賭博？什么價碼才叫賭博？

丁小強振振有詞地說，以盈利為目的各種方式，都叫賭博，都是法律禁止的。

牛拉薩拖一把破椅子坐著慢條斯理地說，一看村官就是個外碼子，不懂得分水嶺的世面。國家有規定、上級有文件，5元以上叫賭博，5元以下叫帶彩娛樂、兄弟團聚、家庭聚會。你是看到的，我們打的1元底子，遠遠不夠國家規定的娛樂標準，真是丟人現眼呀。要是地上有縫隙，我們早就鉆進去了。

薛大娃挨著他坐下說，我們是低低低保戶、貧困困困戶，只能打111元的底子。如果丁丁丁村官率領我我我們脫脫脫貧了，也打555元底子，給國家掙掙掙一回面子，揚揚揚一盤雄風。

丁小強氣憤地說，只要以盈利為目的，1分錢也是賭博行為。你們自己看看，都貧窮這樣了，不上坡做莊稼，貓在家里搞賭博，像話嗎？鍋兒剩半邊，碗筷長白霉，椅子缺腳桿，穿得襤褸破爛，就是你們圍著的賭博桌子也只有三只角。你們一邊舔拇指，一邊摸紙牌，是什么心情呢？不覺得惡心和寒心嗎？

牛拉犁笑著說，手上有了3匹2、一把好牌，就是趴在茅廁板板上，心中也像喝蜜糖。

丁小強指著透風漏雨的茅草屋頂說，要是到了冬天大雪，你們怎樣熬過去呢？

牛拉薩毫不在乎地說，沒得高樓大廈、存款喇叭，不怪黨和政府，只怪先祖不佑。為什么人家有房有車有存款，我家窮得褲襠眼眼穿呢？是先祖不保佑，祖墳不冒青煙嘛。

丁小強苦口婆心地說，為了實現整體脫貧目標，我們村根據發展實際情況，準備預先一年實現全村整體脫貧，大家應該配合一點、勤勞一點，責怪老祖宗是沒得用的，也是不科學的。我們只有多想點辦法、多種點莊稼、多掙點錢財，自告奮勇脫貧、千方百計脫貧，活得尊嚴有格、過得幸福安康，才對得起我們今天這個美好的社會和良好的政策，也才對得起先去的老祖宗呀。

鄧天亮籠著衣袖說，你們脫你們的貧，我們熬我們的窮，井水不犯河水，青菜不沾豆腐?，F而今眼跟前這社會，貧窮最光榮，貧窮最可愛，貧窮最無憂無慮、快樂巔峰。

牛拉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興奮地說，丁村官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要想脫貧致富，掙錢一條出路。我們圍在一起打伙拽，就是你們說的勞動供給側結構改革，變傳統的種植農業為智慧農業，是一條脫貧致富的康莊大路。

薛大娃伸出大拇指說，叼叼叼老鼠能干，到到到底是小學畢業生生生。我我我們不但要天天天天打伙拽，年年年年打伙拽，而而而且要打打打到共共共產主義。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官員遇見民，急了不得行。丁小強見一時無法說服大家，只好十分強硬地說，如果你們再好吃懶做、聚眾賭博，我送你們去鄉里上法教班。

鄧天亮帶頭拍著手板說，寡母子遇見閨兒子，求之不得。法教班管吃管住，風不吹雨不淋。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遇見幾個女法教學員，耍起安逸得很。

丁小強臨走時說，鄧天亮，把錢還給牛拉犁，這高利不能借，是違法的。大家都回去做自己的莊稼，不要聚眾賭博，沒有賭發財發貴的，只有越賭越窮的。

牛拉犁攤著手板說，烏梢蛇，錢呢，選調生丁書記叫你還給我。

鄧天亮綠著眼睛說，丁書記進來時，你一把抓回去了，還想要嗎？

牛拉犁仍然伸著手板說，抓回來多少？

鄧天亮瞪大眼睛說，150元，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牛拉薩幫腔問，烏梢蛇，你借他多少呢？

鄧天亮脫口而出，200元。

牛拉薩冷笑著說，雞公打架，對了頭。事情清楚了，你還有50元的欠賬。

鄧天亮急著說，大螃蟹，說話要講良心，走路莫踩邊邊。借的200元不假，叼老鼠當場扣回了50元利息，我實打實只有150元在手頭。

丁小強干斷地說，牛拉犁200元依然在手里，沒缺少一分錢。憑空而來的50元利息，就不能再要了。

牛拉犁委屈地低下頭說，村干部丁書記就是欺負我們貧下中農。

薛大娃反而伸出手板說，我我我那999元錢不是高利，是欠欠欠賬本金，村干部必須給我們弱弱弱勢群體做做做主。

牛拉薩冷笑說，你是債主、有錢人，怎么成了弱勢群體呢？你這樣胡亂說話，不是污蔑社會主義、人民政府嗎？

薛大娃嘆息說，現而而而今眼跟跟跟前，欠賬的是大大大大，收賬的是孫孫孫子。所所所以說，寧可借借借床借借借婆娘，不可借借借錢借借借車輛。

黃問綱伸出小指頭癟著嘴巴說，這份，小氣。

黃家兄弟總愛抱成一捆、團結一心，只要一人發話了，不管有理無理，其他人立即跟進過來打干幫。黃問朝也癟著嘴巴說，是呢，小氣鬼。

丁小強氣憤地問，9元錢，一包便宜煙，你們難兄難弟一場，不要不行嗎？

薛大娃毫不謙讓地說，111分錢，我也是債債債權人，不能放放放棄原則。

丁小強掏出10元錢生氣地說，不找了，拿去，再不能向鄧天亮要債了。大家都散伙回去，種自己的莊稼，調整產品結構，改善供給側關系，盡早脫貧致富。不然，我沒權抓你們，但我有權向派出所報案，向掃黑除惡辦提供線索。

丁小強帶著黃家兄弟氣沖沖地離開了牛家茅草屋，只聽后面陰陽怪氣地說，選調生村干部，一路走好啰，經常帶點錢看望貧困戶，我們時刻想著你給錢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