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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茍的狗事

  • 剛需房
  • 計虹
  • 8149字
  • 2021-05-06 14:15:25

老茍同志最近心里有點煩。

他的寶貝娜娜被欺負了。娜娜,很曼妙的名字,可它并不是一個美麗的女孩,而是一只乖巧漂亮的小母狗,就是現在很多人都養的寵物泰迪犬。準確地講,娜娜的品種是貴賓犬,所謂的“泰迪”只是貴賓犬修剪造型后的一個名稱,其實并不存在這個犬種。貴賓犬,別稱貴婦犬、卷毛狗,起源于歐洲,具體是哪個國家還有爭議,今分布在世界各地。

貴賓犬以在水中捕獵而著稱,是水獵犬,多年以來一直被認為是法國的國犬。根據體型大小,AKC標準將它們分為標準型、迷你型、玩具型三種,而FCI標準把它們又分為大型、中型、迷你型、玩具型四種。這種犬氣質獨特,造型多變,聰明又善解人意,很會討人的歡心,所以現在城里有很多人養這種狗。老茍同志的寶貝娜娜,不論按AKC標準分還是按FCI標準分,都是百分百的迷你型,體型嬌小可愛,不肥不瘦,毛呈紅棕色,顏色又深又亮又正,誰看了都忍不住想撫摸一下。娜娜最漂亮的部分是它的臉,有一點小女孩的嬌羞,兩只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你的時候,就像小姑娘的眼睛那么純凈,沒有一點雜質,就連老茍這樣又老又糙的退休老漢看了都忍不住心顫顫的。每次看娜娜的時候,老茍心里都在暗自感嘆,當年看上自己的老婆時,心也沒這么癢酥酥地顫抖過。

娜娜,原本是老茍女兒的寶貝。女兒最近懷孕了,她單位有一個同事懷孕的時候養狗,結果孩子生出來有一點問題,醫生懷疑是懷孕的時候養寵物細菌感染造成的,她嚇得花容失色,娜娜就是再寶貝也不過是一只狗,孩子才是自己的心頭肉啊。于是,女兒女婿毫不猶豫地把娜娜送到了老茍這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同不同意。女兒女婿走后,老茍開始細細地查看他們帶來的兩包娜娜的東西——像草莓一樣精巧的狗房子;精致的不銹鋼飯碗,一邊盛水一邊盛飯;進口的高檔狗糧、狗罐頭、零食;一年四季的狗衣服,紗裙子、小毛衣、小絨衣、小棉襖,一大堆;出門拴狗的鏈子,各式各樣好多條;花樣繁多的玩具。還有一包像尿不濕一樣的東西,老茍戴著老花鏡看了半天,研究了半天,終于搞明白了,這是母狗發情時穿的生理褲。老茍看著這些東西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嘴里大罵著:“這倆敗家的玩意兒,對爹媽也沒見你們這么上心過,狗比爹媽還金貴了……”

老茍的手機響了,是女兒發來的微信語音。一下子發了幾十條,都是怎么照顧娜娜的,老茍聽了一條就懶得再聽下去,老茍心里想,在老子這,它就是個看家狗,哪用得著那么小心翼翼的。娜娜可憐巴巴地臥在它的小草莓房子里,它似乎感覺到了老茍對它的不耐煩和不喜歡,地上那堆屬于它的東西也讓它明白了,從今天開始,它只能跟著眼前的這個怪老頭,主人已經把它遺棄了。以前主人也把它交給別人帶過,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把家都搬來了,這也就意味著它再也回不去以前的那個家了。怪老頭把它連窩一起搬到了陽臺上,放下了它的飯碗,其他的東西還是原封不動地扔在了陽臺的拐角。然后怪老頭關上了陽臺門,一會兒,屋里響起了電視聲。娜娜探出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陽臺上擺滿了花花草草,它待的這塊地方是怪老頭把一盆花挪進了屋里才騰出來的,顯然在怪老頭心里它沒有花重要。娜娜有點難過,想起以前在主人家的日子,它有點想哭。以前的這個時候,它應該窩在女主人或者男主人的懷里,享受著他們的撫摸,愜意地看著電視;現在它臥在黑黑的四處漏風的陽臺上數星星,可是天上哪來的星星呢?

老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嘴里叼著煙,一雙臭腳來回地搓著,就是不愿起身去洗洗。你可別以為老茍是個可憐的獨居老頭兒,老茍有老伴兒。老伴兒去哪了?用現在時髦點的話說,她當了北漂了。其實是老茍的兒子當了北漂,兒子又給他們生了孫子,老伴兒也就當了北漂去帶孫子。孫子剛出生的時候,老茍兩口子都屁顛屁顛地做北漂去了。剛開始的時候,和兒子兒媳還能客客氣氣地相處,一個月子坐出來,兒媳的臉色就不是那么順眼了。這臉子還不是沖老伴兒,主要是沖老茍。老茍這輩子啥都好,就是嗜煙如命,剛來的時候看著又白又嫩又圓乎的大孫子,老茍煙癮犯了都是跑到走廊里抽,后來覺得出來進去的麻煩,老伴兒也罵他把外面的賊風帶進來影響了寶貝孫子。于是老茍就想了個招,站在廚房的抽油煙機底下打開油煙機抽,好家伙,這下子兒子家的抽油煙機一天到晚嗡嗡響。兒媳給兒子悄悄說,整天嗡嗡嗡的,她的頭都要炸了,根本沒法休息。兒子又婉轉地告訴了老茍,老茍這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怪不得兒媳最近連個笑臉都沒有,整天耷拉個圓盤子臉,感覺那臉上的肉都往下垂,敢情是因為這個啊。老茍越想越氣,她倒還頭疼上了,老子整天站在油煙機底下抽煙,那煙是抽走了,那風是直往嘴里灌,每次抽完煙,老茍都覺得肚子里進了風,繞著自己的腸子轉啊轉,最后轉得肚子整天脹鼓鼓的,晚上躺在床上,拍著咚咚響,還不停地放屁,放得老伴兒干脆睡客廳去了。第二天,老茍以回家去看花花草草為由扔下老伴兒就打道回府了。

回來的第一天,老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美美地躺在沙發上吸煙。那煙灰掉了一地也沒有人嘮叨,抽得滿屋子煙也沒人嫌棄,那一刻,老茍終于體會到了一個人過日子的老萬頭說的自由自在是個什么滋味了。叼著煙的老茍在沙發上熟睡了……

從那以后,老茍和老萬頭一起開始了快樂的單身漢生活。早晨,他倆先去小區門口的早點鋪吃早點,這里油條、包子、稀飯、拉面應有盡有,最美氣的是隔三岔五還能吃碗羊雜碎。老茍有“三高”,這羊雜碎是內臟,膽固醇太高,以前老伴兒看得緊,一年四季也撈不著吃一回,這次他可解了饞了。吃完早點,和老萬頭繞著小區外面的廣場轉幾圈,碰見一些老伙計就找個太陽地兒坐下,曬暖暖,抽根煙,侃侃大山,不知不覺一早晨的時光就打發了。下午一點到下午六點,是老萬頭和他,還有其他兩個老伙計雷打不動的打麻將時間,就在小區的棋牌室里。那兩個老伙計都是吃了飯過來,老萬頭之前就和棋牌室的老板娘說好了,在她那吃兩頓飯,一天三十,做啥吃啥,一般都是中午米飯,下午面條,這下子老茍也加入進來。到了中午,別人都回家吃飯去了,他倆就三晃兩晃地去了棋牌室,和老板娘一起共進午餐。

棋牌室老板娘的老頭兒去年腦溢血走了。老頭兒也是命苦,剛退休,正打算好好地和大伙樂和樂和,誰承想,那天中午,老板娘買了兩條魚回來,讓老頭兒收拾了中午改善生活。老頭兒樂呵呵地坐在棋牌室門口的小板凳上收拾魚,突然“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往醫院拉的路上就沒了氣兒。大夫說,老頭兒一直有高血壓,沒引起重視,引發了腦溢血。老板娘聽了拍著腔子悔恨,說老頭兒這幾天老說感覺頭暈乎乎的,她還以為老頭兒饞了,想撈頓好吃的故意說的,誰能想到一個高血壓還能把命要了。從此,老茍和老萬頭他們這幫有高血壓的人,走哪都帶著高血壓的藥,再不用人提醒著吃。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熬著兒女都成人了,誰不想多活兩年,撈兩年好日子過過呢?

娜娜來的第二天,老茍照舊要出門吃早點,玩牌,本來老茍都下樓了,想了想,又轉身上樓把娜娜用繩子拴了帶下來。老茍倒不是聽女兒的話要每天帶娜娜散步,而是他隱約記得女兒說娜娜很有規矩,只有到了院子里才拉才尿,他可不愿意讓這小母狗把他的陽臺糟蹋了,搞得臭氣熏天的,還得收拾不說,那味兒他也受不了啊。

娜娜跟著怪老頭下了樓,一出樓門,它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怪老頭沒給它穿衣服啊。以前出門,主人都是精心地給它打扮,讓它又漂亮又暖和地出門撒歡兒去,現在它像裸體一樣就被拉了出來,真冷啊。可憋了一個晚上,娜娜也確實想方便了,它抖抖身上的毛,找個合適的地兒去方便了。老茍對娜娜的這個習慣還是比較滿意的,果然還算懂點規矩。等到娜娜解決好了,老茍又拉著它往小區門口的早點鋪走去。

“嘿,老茍,上哪兒拉了個小狗啊?”老萬頭隔著老遠就喊道。

啥老茍、小狗的,老茍聽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沖著老萬頭嚷嚷:“你瞎叫喚個啥,閑著你了!”說來老茍的這個姓讓他從小時候開始就被人捉弄。小時候,一起的玩伴圍著他總是“小狗小狗”的叫,他知道他們不是叫他的姓,就是喊他“小狗”,可他也只能鼓著大眼珠子臉紅脖子粗,講不出個道理來說人家。也真是可惜了他爹給他起了一個大氣的名字:茍大志。上學的那些年,除了老師喊他“茍大志”,其他同學都是“小狗小狗”的喊他,漸漸地他也麻木了。后來上班了,也有同事時不時地捉弄他喊他“小茍”,但一般情況下,大家也還是客氣地喊他“大志”,也終歸沒白費他爹的一片心。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從小茍長成了老茍,退休的那天,和他一起共事多年的老伙計說:“你這個小茍啊終于退了,成老茍了……”于是,退休后,大家反而不用商量,一致喊他“老茍”。他也只能默認了,人老了,就隨和了,不像以前那么計較了。

今天老萬頭的這一嗓子“老茍、小狗”的叫喚,把他這些年的冤枉、尷尬一下子拱了起來,老茍走到老萬頭跟前的時候已經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老萬頭知道剛才自己那個玩笑老茍認真了,他趕緊改口說:“大志啊,這是哪來的小狗?”老茍聽老萬頭改口喊他大志,本來要發的火就只能生生地咽回去,變成了從喉嚨里咕噥出來的“女兒懷孕了,不能養。”“是啊,是啊,懷孕了可不能養這些,影響孩子發育。”

“喲,這小狗真漂亮啊!”

“大爺,您這狗看著比小姑娘都迷人。”

“就是,就是,這小狗臉上就像那狐媚娘似的,還怪勾人的嘞!”

……

吃個早點,過來過去的人圍著娜娜轉,老茍這輩子還沒有過這待遇,今天因為一只小狗被大家關注了。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贊美聲中,老茍的臉上有了笑容,他也跟著大家好好地欣賞了一下娜娜。哎呀,你別說,這左欣賞右欣賞的,老茍不由得憐香惜玉起來,和老板要了個一次性碟子,給娜娜放了兩個香噴噴的小籠包,無比溫柔地說:“吃吧,吃吧。”

娜娜其實是不想吃的,它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冒著一股白氣,散發著一種怪味。可是看著怪老頭露出的笑臉,娜娜為了討好他,硬著頭皮吃了一個,另外一個死活也不去碰了。怪老頭看著剩下的一個包子,說:“飯量不大啊。”娜娜又被怪老頭拉到廣場上瞎晃悠,每到一處,都迎來了對娜娜的各種夸獎,怪老頭越聽走得越起勁,娜娜感覺自己都要虛脫了,它還從來沒有走過這么多的路,以前都是主人半走半抱地帶它出門,哪舍得這么遛過它?

終于可以歇歇了,怪老頭來打麻將了。麻將,主人也經常打,所以娜娜認識,而且打麻將一般都會打好久,它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怪老頭把它交給了麻將室的老太太,老太太才是真稀罕它,一把把它抱在懷里,手不停地撫摸著它的后背,嘴里“乖乖、乖乖”的叫著。娜娜實在太累了,在這樣溫暖舒適的懷抱里,它一下子就睡著了。娜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麻將室了,而是回家了。這會兒它不再躺在老太太的懷里,而是在怪老頭的懷里,怪老頭抱著它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娜娜想離開怪老頭,他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讓它有點想咳嗽,可不敢動,怕吵醒了怪老頭,要是他沖自己發脾氣該怎么辦呢?

老茍翻了個身,終于醒了,醒來后他第一時間點了一支煙,就在老茍舒服地吐出一口煙的時候,懷里的娜娜突然咳了兩下。“咦,這是怎么了?難道它也聞不慣煙味?”想來也是,女婿一直也不抽煙,這小東西恐怕還真沒聞慣這味道。老茍想忍一忍把煙掐了,轉念一想,這以后它得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得適應這煙味才對。于是,老茍繼續愜意地吸著煙……

娜娜看怪老頭醒了,醒了的怪老頭嘴里開始冒著煙,這味道著實有些嗆,比他身上的味道還刺激,娜娜忍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就跳下沙發,而且它都一天沒有喝水了,真是渴壞了。娜娜去了陽臺,可它的飯碗是空的,娜娜用嘴叼著飯碗把它拉到了怪老頭的沙發跟前。老茍聽著娜娜吭哧吭哧地拖著什么,低頭一看,是娜娜的飯碗。還真是個機靈鬼呢,這是要吃要喝呢。老茍抽完最后一口煙,到陽臺上找到先前女兒拿來的狗糧,給娜娜倒了一碗,又倒了些溫水在另一個碗里。在放到娜娜面前的時候,老茍覺得娜娜用無比感激、無比溫柔的眼神看了看他,就低頭猛吃猛喝起來,看著娜娜那小身子一起一伏的樣子,老茍的心突然有點疼,就好像女兒小時候從幼兒園回來大吃大喝的模樣一樣,那是餓了一天的表現啊。看來,這小東西是吃慣了它自己的食物,今天他給它喂的那些根本都不合它的口味。

后來的日子,老茍漸漸地離不開這個乖巧機靈的小東西了,每天按時給它吃喝、帶它出去遛彎兒。現在出門的時候,老茍也會精心地給娜娜穿上衣服,再把它身上的毛梳理一番。娜娜身上的毛長得太長的時候,老茍聽了女兒的話,帶娜娜去了寵物市場做美容。去的是女兒經常光顧的那一家,店主是個精干麻利的小媳婦,老茍抱著娜娜進去,不用他說什么,小媳婦就認出了娜娜,嘴里“寶貝寶貝”的叫著,比老茍對狗還親。洗澡的時候,娜娜的表情是享受的,看來它平時沒這么久才來洗澡。接下來理發的時候,娜娜卻發出了凄厲的叫聲,把老茍嚇得不輕。小媳婦說,平時沒給好好梳毛,只是表面看著梳光溜了,其實里面的狗毛都打結了,現在往開梳狗就得遭點罪,再不然就得把它的毛剃光,慢慢地再往長長。老茍不愿把娜娜剃光了,那樣子太丑了,估計娜娜自己也接受不了。

娜娜叫得真是太揪心了,老茍實在聽不下去了,出去到對面花市轉悠了一個小時才回來接娜娜。這時的娜娜雖然看著有些疲憊,但已經又出落成一個美少女了,老茍看得滿臉堆笑,直夸小媳婦手藝好。小媳婦向他要了一百,說他女兒是老顧客,優惠二十。老茍想這么貴還是優惠價啊,這錢基本上夠他一年的理發費了。可一想到娜娜回到小區又可以驚艷一方的時候,他覺得值。

美容后的娜娜果然更加吸引人,老茍拉著它走到哪都備受關注與寵愛。這一天,老萬頭感冒了,老茍一個人拉著娜娜溜達,廣場上人不多,老茍索性給娜娜解開了繩子,讓它撒撒歡。走到一處噴泉池子跟前,娜娜想往池子里鉆,老茍怕它擠著受傷,就喊:“娜娜、娜娜。”可不知從哪冒出來個小不點胖丫頭,拉著他的褲腿說:“爺爺,爺爺,你喊我做什么?”老茍看看小胖丫頭又看看小狗,這怎么和孩子說好呢?“娜娜,走,奶奶帶你到那邊玩去。”孩子的奶奶這時也出現了,拉著孩子就走了,邊走邊嘟囔:“好端端的名字成了小狗的名字了,真討厭。”

“奶奶,看,小狗狗,可愛的小狗狗。”小胖丫頭看到了娜娜,一把掙脫了奶奶的手沖娜娜飛奔過去,邊跑邊叫著小狗狗、小狗狗。孩子的奶奶看孩子那么喜歡,也不好硬拉回來。老茍想到名字的尷尬事,對小胖丫頭和小狗重名就有了種同病相憐的心情。他低著頭好像做錯了事一樣走到孩子奶奶跟前說:“唉,閨女取的名字,叫慣了。”孩子奶奶臉色也緩和下來說:“碰巧的事,也不是故意的。大哥,您這狗看著就金貴啊,瞅您給打扮得多精致。”就這樣,老茍、老萬頭、娜娜、小胖丫頭和她奶奶在以后的日子里,除非特殊原因,比如生病、出遠門、天氣不好什么的,否則都會在一塊兒膩一上午,娜娜和小胖丫頭玩,老茍、老萬頭和孩子奶奶嘮嗑。有一次,老萬頭不懷好意地對他說:“你這老家伙老伴兒不在,還想來點花花腸子啊。”老茍這才發現這些日子里他每天都會和孩子奶奶說很多很多話,從年輕說到現在,又從現在講到將來,講得那么的風趣,還帶一點淘氣。想想自己和老伴兒過了一輩子也沒說過這么多的話,老茍的心有點虛了。

娜娜好久沒見主人了,今天主人來怪老頭家了。娜娜原本興奮地往她懷里蹦,可主人像躲瘟疫一樣一把推開它,男主人也用腳撥著它說:“走遠點,走遠點。”倒是怪老頭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了娜娜,坐在沙發上。

娜娜傷心地坐在怪老頭懷里,現在它已經聞慣了老頭身上的味道。娜娜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主人,最后落在了主人的肚子上,她的肚子怎么是鼓鼓的呢?看著主人笑意盈盈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娜娜一下子明白了,主人是有寶寶了啊!娜娜想起以前在主人家的時候,主人總是說它就是他們的寶寶,她不想生孩子,因為生孩子會變丑變胖,生孩子很疼很疼。娜娜發情的時候,主人也是把它牽得緊緊的,生怕哪個小公狗欺負了它。可是現在主人卻一臉幸福地享受著有寶寶的喜悅,娜娜心里突然對寶寶很向往很期待。

娜娜發情了。

老茍是在沙發巾上發現血跡后,才反應過來的。老茍清理了沙發,出門的時候給娜娜穿好了生理褲。可老茍的想法和女兒不同。他給娜娜穿生理褲,是防止它被外面的野狗侵犯,那樣的話就懷上了不知名的雜種狗。這些日子老茍常常出入寵物市場,他發現像娜娜這樣品相的小狗可以賣一千到兩千元不等。這樣的狗生下的小狗,寵物市場里的生意人也會回收,品相好的一只也能賣個三五百元。給娜娜做美容的小媳婦已經和他提過多次,等娜娜發情的時候,帶去讓她家那只精品種公狗配種,這樣保證娜娜能生一窩金狗狗,絕對能賣個好價錢。也許就是因為娜娜還有這樣的經濟價值,老茍才對娜娜更加歡喜和上心吧。

老茍把娜娜的情況通過電話告知了小媳婦,小媳婦在電話那頭笑得花枝亂顫,和他約好了配種的時間,而小媳婦要的報酬就是娜娜生的小狗里要給她一只小母狗,老茍想這小媳婦還真是做買賣的好手。

在廣場上,老茍照舊見到了小胖丫頭和她奶奶。小胖丫頭一把就從老茍手里牽走了娜娜,因為娜娜在發情中,老茍有點不放心,但還是讓她牽去玩了。老茍和孩子奶奶聊起了娜娜發情的事,這一講,老茍又講興奮了,正在他眉飛色舞地給老太太講他打算怎么讓娜娜發揮最大價值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小胖丫頭尖利的哭喊聲,老茍邊向那邊跑邊嘟囔著“完了完了”。孩子奶奶也緊隨其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想著孩子怕是被狗咬了。等到了跟前,眼前的情景讓這兩個老人家羞得面紅耳赤,娜娜和一條不知從哪跑來的又臟又賴又丑又老的公狗在一起,娜娜的生理褲被撕扯了扔在一邊。小胖丫頭站在一邊嚇得哇哇大哭,奶奶趕緊抱起她快步離開了。

老茍顧不得管她們,他氣急敗壞地踢了那公狗一腳,結果被那老公狗惡狠狠的樣子嚇得沒敢再動手。這個時候,他也不敢硬拉開它們,以前他下鄉的時候見過狗交配,這個時候就叫鎖住了,不等它倆自己解開,靠外力是弄不開的,除非你想害死母狗惹怒公狗。就這樣,老茍羞憤交加地繞著它倆轉了半個來小時,它倆才慢悠悠地分開了,其間過來過去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看笑話,就好像大街上那水靈靈的小姑娘挽著油膩膩的大爺一樣,受到了眾人的譴責與不屑。那老公狗和娜娜一分開,就撒丫子跑了,它恐怕也知道要是跑慢點就會被老茍打死的。

“娜娜被欺負了。”這是老茍見到小媳婦說的第一句話。

小媳婦惋惜地埋怨老茍沒有好好看著娜娜,白瞎了娜娜的第一次。最后,抱著一絲僥幸和不甘心,小媳婦還是讓自己家的種公狗和娜娜交配了一次,臨走時叮囑他:“明天再來一次,我就不信還比不過一條老狗。”老茍聽了這話,有點不是滋味,但也不愿去較真,他這心里難受著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娜娜變得臃腫而邋遢,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睡,就連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都變得渾濁起來,老茍在照顧娜娜的同時,心里的厭惡也在與日俱增,看著它現在的樣子,老茍的眼前總是浮現那天娜娜和老公狗的那一幕,老茍的心里就直發潮,搞得像他也懷孕了似的老干嘔。

娜娜生產那天,天氣糟糕透了,刮著多年不遇的大黃風,到處都是塵土飛揚。這些年城市大搞綠化,又不停地挖湖造湖,到處建的都是水系公園,已經鮮有這樣的天氣出現了。今天這是怎么了?后來老茍才知道是建筑揚塵,城里大搞建設,到處是新樓盤,這一刮風就把建筑工地上的塵土全給刮起來了,等政府反應過來,要求所有工地進行綠網覆蓋的時候,塵土已經漫天飛揚了。

娜娜在家痛苦掙扎了好久,把那草莓房子都摳破了好幾個洞,也沒生下來,眼看著娜娜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老茍感覺不妙了,趕緊請教小媳婦。小媳婦讓老茍趕緊帶娜娜去寵物醫院,這是難產了啊。

頂著狂風沙塵,老茍帶娜娜去了寵物醫院。路上,娜娜躺在怪老頭的懷里,心想:“主人說的是對的,生寶寶是很疼很疼的……”醫生在一陣忙活之后,就好像電視里的大夫那樣,一臉遺憾地對老茍說:“小狗是活下來了,大狗不行了。”小媳婦在旁邊嘆著氣,老茍驚得張大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小媳婦幫老茍處理了娜娜的后事,不過是幫著他找個空地埋了娜娜,又把娜娜的孩子送到了另一家有新生小狗的店里讓代為喂養。這要了娜娜命的第一胎,只生下了一只小狗,一只小母狗。老茍想著自己就是抱回去了也是養不活,倒不如給了小媳婦,畢竟是一條命。

回到家,老茍覺得家里哪兒哪兒都是空蕩蕩的,哪兒哪兒都有娜娜的身影。實在受不了了,老茍想著去廣場上找小胖丫頭的奶奶聊聊天,在廣場上找了半天,把一雙老眼都要找瞎了,也沒找見那祖孫倆的影子。自從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倆,她們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老茍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孫子,很想吃老伴兒做的臊子面。

當天下午,老茍就打包行李,再次去當了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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