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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忐忑的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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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的愁眉不展讓毛華發現了,他問:“文景,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還在想考試的事呀?”我不作聲。他拍拍我的肩頭,說:“凡事想開些。于所長和小馬出遠差了,我們正好去敖飛那里坐坐,喝杯酒,散散心。聽說這小子在新街很吃得開,地痞流氓看到他都要打抖。”

因為不是分在同一片,這幾年我和警校同學武小峰、袁軍見面不多,僅僅是春節放假、局里開會、參加自學考試見見面,有時遇到剛聊幾句又被各自的領導叫上車趕回單位。但和敖飛見面的機會就多了,這家伙畢業時找人想分到鐵路派出所,耗費了幾個月后人家說辦不成只好死了心。之后他向局里要求分到離東琴十五里路的新街鎮,就近照顧年邁的雙親盡起孝道來。

要是以前,毛華一說完我就會連聲叫好,但現在我毫無興趣,便說:“算了吧,心情不好喝茅臺也沒有味道。”毛華笑道:“你別說得這樣好聽,你喝過茅臺嗎?”我苦笑一下不作聲。毛華看我無動于衷,眼睛轉了一下,說:“我們也不是純粹去玩,你不記得上次你主辦的那個賭博案還有兩個住在新街的家伙打了欠條,說是昨天來交錢卻沒來,干脆上門去找一下,不然你不好把案件交到局里裁決呀。”我想想也是,案件放在手里很不舒服,早點結案早點輕松。

毛華發動摩托載著我往新街跑。我每次都怕坐這老兄駕駛的摩托,太猛,顛得屁股生疼。我忍著痛說:“我們到了后先找一下新街派出所的兄弟吧,叫他們一起上門去催債。”毛華笑道:“這個自然。辦完事敖飛肯定要留我們吃晚飯,等下我們要注意配合,千萬不要讓他報一箭之仇。”

毛華剛說完我不禁笑出聲來。兩個月前,我們所和新街所聯手處理了一個山林糾紛。事后,在東琴建筑老板龍根家斗了一次酒。龍根熱情好客,開場不久就很有藝術性地點燃了戰場的氣焰,可憐我們兩個所的兄弟為了本單位的至高榮譽你爭我奪,不久就在酒精的燃燒下開始肉搏戰。戰斗進入白熱化后敖飛瞪著血紅的眼睛對著毛華嚷道:“大力士,我跟你單挑,一口喝一碗白酒你敢么?”毛華本來酒量就大,哪會怯場,加上我和小馬在旁邊擊鼓吶喊,更加氣沖牛斗,說:“東風吹戰鼓擂,當今天下誰怕誰?干了!”說完一飲而盡。敖飛本來是想嚇唬毛華,現在看著碗里的半斤多白酒就猶豫起來,我們樂得坐山觀虎斗,于是譏笑道:“不敢喝就鉆桌子!”敖飛哪受得了這樣的恥辱,運運氣,咬咬牙,張開大口,喉結一陣咕嚕咕嚕,硬是將這碗52度的“白開水”灌下去。我們都為兩位勇士鼓起掌來,氣氛再一次沖高。可不一會兒就見敖飛眼睛瞪得直直的,頭一歪,身體順著桌腿往下趴,嚇得我們趕快將他往醫院送。

新街派出所位于鎮中心,老鄉們占道為市,我們好不容易才擠進去。所里只有敖飛和民警老羅在家,院子里掛了個沙袋,這么冷的天,敖飛正光著個膀子滿臉冒汗對著它踢來踢去。看我們進來,敖飛連忙哈哈笑著走過來,然后擺了個雄鷹展翅的架勢叫道:“大力士、文景,來,我和你們大戰三百回合!”我們都擺手,說這是你的地盤,我們不是來踢場子的。

到辦公室喝了幾口水,我們說明來意,敖飛帶著我們就去找那兩個“欠債”的家伙。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左磨右泡,人家很不情愿地交了錢,算是支持我們的工作了。我們又通知另外一個人的家屬去找他,說我們在派出所等。

回到新街所剛坐下透口氣,卻見刑警大隊趙教導員帶著四個后生走進辦公室。趙教導員進門就罵:“你們這街道占道為市,擠得要命,車都開不進來。”敖飛笑道:“趙教,農村就這條件,鄉里說建一個菜市場,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動手。窮地方,難呀。”趙教導員笑罵:“你小子跟我說農村的事,我可在鄉鎮待了二十年,今年刑偵隊升格為大隊才進的城。”敖飛嘿嘿笑了。趙教導員話鋒一轉,說:“這幾位是廣東來的,東江,知道嗎?”我們羨慕地說:“知道,發達地區嘛,我們就有同學在那工作。”趙教導員介紹情況,說他們是來抓一個命案逃犯,有人舉報他在家,抓到了可有重獎!敖飛微微一笑,接過懸賞通告一看,說:“行,趙教你坐坐,我帶他們去。”我和毛華站起來,說那我們回去了,那人交錢來麻煩你先收下。敖飛瞪我們一眼,說:“你們不能走,就在這等我。”我們只好留下來,和趙教導員天南地北聊起來。

我突然想到刑偵升格后可能會充實人員,便問:“趙教,你們大隊還需不需要人,能不能把我和毛華也調進去?”領導很高興,微笑著說:“我們是要增加人手。你們好好干,年輕人誰不想要。”

一個多小時后敖飛回來了,前面押著個二十多歲的后生,瞪著一雙驚恐不安的眼睛看著我們。“不錯呀,手到擒來!”我和趙教導員、毛華迎上前去。敖飛對東江的兄弟說:“王隊,你們慢慢審,我去餐館準備菜。”帶隊的連連說好。敖飛帶著我和毛華來到鎮政府旁邊的一家餐館,安排我們在包房坐下,然后說:“我出去點菜。”我對毛華說:“東江的兄弟來了,又抓了逃犯,今天肯定是他們買單。”毛華搖搖頭,說:“不一定,既然趙教來了,所里可能就不好意思要人家外地的買單了。”我們聊了十多分鐘還不見敖飛進來,于是走出去。餐館里沒有,我們估計他回所里了。

正等得不耐煩時,卻見敖飛滿臉堆笑遠遠地走過來,手里抓著個黑乎乎的圓東西,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只縮頭縮腳的大甲魚。“你這是干嗎?”我疑惑地問。“抓到了人,東江的兄弟很高興,在回來的路上王隊長說要我搞點當地的特色,錢無所謂。我說我們這里比不得你們大地方,沒什么特色,要不就搞個野生甲魚吃吃,王隊長就說野生的最好。”我和毛華都瞪大眼睛看著這稀罕之物,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它太貴了,一斤要一百多元。

我和毛華就像是《西游記》里發現了人參果的八戒和孫猴子,緊緊跟著敖飛來到廚房。廚師先用筷子對著甲魚嘴巴碰來觸去,甲魚開始將頭縮得更進去,被這侵略者惹惱后就試探著將頭伸縮幾下突然猛地咬住了筷子,廚師將筷子往外拉,甲魚則往里拉,頸脖子伸得越來越長,我正不明白廚師玩什么游戲時,只見他將甲魚翻轉身按到砧板上,拿起身邊的菜刀“咔嚓”一聲,手起刀落,甲魚頭被砍下,砧板上一片血污。

我驚奇地看著這斬首行動沒回過神來,就聽到后面傳來一聲大喊:“哎呀,砍不得!”大家看去,只見派出所民警老羅對敖飛說,“小敖,人家要走,不吃飯。”敖飛一驚,罵道:“怎么,剛開始說在這里吃,現在人也抓了,甲魚也殺了就要走,這怎么行?”老羅說:“他們剛才審訊發現抓錯了人,是逃犯的弟弟。”敖飛急了,說:“甲魚這么貴,難道我吃得起?我去看看。”說完就向所里跑去。我想也是,這只大甲魚至少要兩百多元,抵得上敖飛一個月的工資,吃了它敖飛這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

半個小時后敖飛回來了,學著蹩腳的粵語說:“冇事了(沒事了),他們給了我兩百門(兩百元),這點錢只是灑灑水呀。”我們看事情解決了都放下心來。敖飛說:“今天這菜好吃,少喝點酒,不然一吐就白吃了。”我們都說對對對。菜剛上桌,敖飛對著包房外面逡巡了良久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叫道:“李站長,過來一起吃吧?”被叫的人扭捏了一下走了進來。老羅說:“這甲魚就是這么幾塊肉,幸好他們走了我們每人還可以夾上兩筷子。”我們都笑著點頭,剛開始大家還不好意思,敖飛給每人夾了一塊,美味的甲魚很快就一掃而光。李站長臉上堆滿笑容,說:“我把這甲魚殼和骨頭收起來,聽說把骨頭粉碎后還是一種藥呢。”說完他就用餐巾紙把我們吐在餐桌上的骨頭一個一個包起來……

吃甲魚的事情不知怎么傳到了局里,經過有“文藝細胞”的家伙添油加醋,把敖飛描繪成一個兵油子、好吃王,有的說東江的兄弟根本沒說要吃野生甲魚;有的說敖飛把甲魚殼和骨頭都碎成粉末泡開水喝了;還有人說東江的兄弟不愿出錢,敖飛大發脾氣人家才給了兩百元。

同學袁軍平時就愛講笑話,參加局里的內勤例會中途休息時更是繪聲繪色:他用右手握成拳,拳眼向上,說:“敖飛這家伙就是這樣緊緊抓住甲魚的頭,甲魚四腳亂抖。他把甲魚頭一拉,一刀下去,甲魚頭不見了,濺了敖飛一臉的血,他用舌頭舔了舔血,說好香呀!”會場上頓時笑成一片。其實甲魚被抓后都是嚇得縮成一團,哪會四腳亂抖。事實上東江的兄弟看見抓了個命案逃犯肯定會興高采烈,要敖飛點菜也正常,即使抓錯了,區區兩百元對他們來說也算小錢一個,哪會不舍得給呢?總之林林總總都是無稽之談。在這里我要為老同學澄清事實,以防以訛傳訛。嘿嘿,這可不是因為吃人家的嘴軟,確實是事實呀。

2

吃完大餐回到東琴,想起趙教導員的話我又心猿意馬了。自己在派出所兢兢業業地拼了兩年多,工作出色,個人問題卻連遭打擊,先是考試失利,后是和凌溱溱互不聯系陷于冷戰。我總結原因,覺得在鄉鎮很不利于個人的成長:從這次選拔考試來看,如果不是分在這偏遠閉塞、信息不靈,每天只有兩趟車去市里的東琴或許就知道自己可以參加考試從而加強復習,如果自己在刑偵隊工作或許就聽過甘支隊長的講課,那道二十分的案例分析題就不會錯,我也就可能像李副所長那樣進了城、進了地區公安局;從找對象來看,鄉下有文化的女孩子太少,挑選余地不大。想在縣城找對象,但派出所人員少工作雜,忙得很少回家,哪有機會去接觸和陪伴那里的女孩?凌溱溱是很好,可是我現在已經得罪人家了,礙于面子又不愿認錯;從工作環境和特點來看,通過不同渠道和我們同年分到局里的幾個非公安專業的畢業生幾乎都進了局機關,過著正常的上下班生活,下到所里還像欽差大臣。而自己喜愛刑偵業務,卻大多時間是從事巡邏抓賭、安全檢查、糾紛調處等機械瑣碎的工作。

派出所雖然能鍛煉一個人的全面業務素質,但是農村的生活是那么的乏味,除了喝酒打牌就是看那三四個臺一臉麻子的電視。這兩年多自己從滴酒不沾、煙不染指也變得大碗喝酒、煙不離手。有時我還嘲笑那些上桌不愿端酒杯的人:誰天生會喝酒?只不過是你不豪爽、講究養生之道罷了,我不就是多醉過幾次鍛煉出來的。

雖然喝酒打牌給我們單調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樂趣,可是又給我們帶來了多少風險!多少次,和朋友同事在老鄉家喝了酒騎著摩托車摔到水溝里、池塘邊、懸崖旁;多少次,同事們喝了酒,情緒激動,或因打牌,或因開玩笑而發生誤會,或產生口角,我都做起和事佬。

洗把臉清醒一下,坐在辦公室點燃一支煙,看著煙圈慢慢升騰:畢業時沒報名去交警總隊直屬支隊無非是想實現從小心中的刑警夢。服從局里安排到派出所工作,想的也是鍛煉幾年,增強自己的全面業務素質,將來再調到真正的刑偵隊伍去建功立業。如果我甘愿天天被酒精和煙草麻醉,安于現狀在這里待下去,時間一長誰知道會不會因酒惹事,會不會一點點消耗掉身上的奮斗激情。不是嗎,自己的寫作熱情就大大消退了。記得剛參加工作時我會將辦過的一些案件以通訊形式發表到省地縣的一些報刊,陸續有十來篇,去年還獲得了縣局的通訊報道先進個人。可我今年一篇文章也沒寫呀,當然有個原因是分管秘書科的雷政委年初說過想把我調到秘書科工作,當時嚇了一大跳,我可不愿天天和文字打交道,坐不住,故意不在文字上表現了,但主要原因還是激情燃燒不起來。

聽說刑警大隊確實打了報告向局里要求增加人員,我不禁蠢蠢欲動了。一天,傅局長到所里檢查工作,于所長當著局長的面大大地表揚了我一番,說我工作主動,有點子、有韌勁。局長聽了頻頻點頭,說:“小伙子好好干,再加把勁,我們年輕時都是這樣拼命的……”

趁所長走開,我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把想調往刑警大隊的愿望向傅局長提了出來。

“你在這里不是干得好好的嗎?”傅局長笑著問。應當說,傅局長對我的印象一直是不錯的,記得有一次我到他辦公室匯報一個系列盜竊案時,他聽了我的分析后竟出乎意料地要秘書科長把在家的局領導和刑偵隊長董強都叫來聽,并當場表揚了我的鉆勁,讓我頓時感到受寵若驚。

“局長,我這幾年的工作情況您也看到了,我就喜歡搞刑偵。”我說,“派出所雖然鍛煉人,但畢竟工作瑣碎,到刑警大隊后我一定會做出讓您滿意的成績來。”

傅局長翻著材料似聽非聽,末了說:“小文,你目前還是安心工作,你的要求我們會通盤考慮的。”

局長的話讓我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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