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澤東是如何教育子女的
- 孫寶義 劉春增 鄒桂蘭
- 8712字
- 2021-04-13 09:32:36
父子情
作為毛澤東的大兒子,毛岸英這位童年時代就隨母親入獄坐牢,少年時代流浪街頭,青年時期又在異國參加反法西斯戰斗,回國后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光榮犧牲的男子漢,毫無疑問是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人紅色后代中的杰出代表。
作為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的人生注定與艱難困苦聯系在一起。
1930年11月14日,楊開慧慘遭殺害。從此,毛岸英永遠失去了母親和母愛。
新中國成立后,毛岸英在看電影《三毛流浪記》時還激動地說:“那時我和岸青在上海的流浪生活和三毛相比,除了偷竊和給資本家做干兒子外,其他幾乎都經歷過。”毛澤東也感慨地說:“為了革命事業,這些孩子從小就吃百家飯,走萬里路啊!”
毛岸英、毛岸青是1937年初到達莫斯科的。
1938年,有人從蘇聯帶來了毛岸英、毛岸青的照片。看著相片上結結實實的兩個小伙子,毛澤東喜出望外,久久凝視,熱淚盈眶,看了一遍又一遍,愛不釋手。要知道,他們父子分別已經整整十年!兒子嘗盡了悲歡離合、人間至痛,父親也走過了二萬五千里長征備受艱難,而毛澤東的愛妻、孩子的生母楊開慧也已經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了,怎能不思量,情難忘!
1938年3月,因有人要去蘇聯,毛澤東趕緊在4日這天給兩個兒子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岸英、岸青:
時常想念你們,知道你們情形尚好,有進步,并接到了你們的照片,十分的歡喜。現因有便,托致此信,也希望你們寫信給我。我是盼望你們來信啊!我的情形還好。以后有機會再寫信給你們。祝你們健康、愉快與進步!
毛澤東
三月四日
此時的毛澤東在延安盡管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忙也忙不完的工作上,但當一人獨處的時候,他的內心何嘗不會有一絲惆悵和憂傷呢?他是丈夫,他思念妻子;他是父親,他想念兒子。短短的一封家書又如何能訴盡十年的別離和思念呢?看到兒子已經長大,毛澤東怎么能不激動,怎么能不憐惜呢?但繁忙的毛澤東沒有時間與兒子家長里短,更是無法訴說思念之苦痛,他只是對“親愛的岸英、岸青”說:“時常想念你們,知道你們情形尚好,有進步,并接到了你們的照片,十分的歡喜。”語氣十分的平靜隨和,甚至難以讓人感受到那種十年別離無消息后親人重新取得聯系的興奮。但就在這平靜的表面下,依然掩飾不了毛澤東內心的波瀾,他跟兒子說“也希望你們寫信給我”,接著又加重了語氣,說“我是盼望你們來信啊!”緊接著再說了一遍“以后有機會再寫信給你們”。毫無疑問,毛澤東的幸福感覺就像三月里開凍的河流,雖不聞濤聲,但滾滾奔涌,勢不可當。
整整一個月后的4月4日,毛澤東又迫不及待地托去蘇聯治療眼病的“劉師長”劉伯承捎信給兒子,為了讓兒子知道自己的模樣,還附寄了一張照片。
毛澤東在信中說:
岸英、岸青二兒:
早一向給你們的信收到了沒有?收到了,寫點回信給我。現有劉師長來你們那里,托致此信,附照片一張。我們情形及打日本的情形他都可以曉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和森的女兒,我忘記了她的名字,去年我接到她寄來的照片,我也時常記念她。問你們的好!
毛澤東
四月四日
不久,兒子的回信千里迢迢地從莫斯科送到了延安,分別了十年之久的父子總算有了書信來往。
因為墜馬致使右手臂粉碎性骨折的周恩來,1939年8月在鄧穎超的陪同下從延安赴莫斯科治療。8月26日,毛澤東又給兒子寫了一封家書,托周恩來帶給兒子。
岸英、岸青二兒:
你們上次信收到了。十分歡喜!
你們近來好否?有進步否?
我還好,也看了一點書,但不多,心里覺得很不滿足。
不如你們是專門學習的時候。
為你們及所有小同志,托林伯渠老同志買了一批書,寄給你們,不知收到否?來信告我。下次再寫。
祝你們發展,向上,愉快!
毛澤東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六日
這封家書雖然文字不多,但卻洋溢著濃濃的父愛,可見毛澤東依然沉浸在與兒子交流溝通的愉悅之中,心情十分歡快。而自從與岸英、岸青聯系上之后,作為父親的毛澤東就立即想到了兒子讀書學習的問題,并馬上托林伯渠買了一大批圖書郵寄過去,供兒子和他的中國同學們閱讀學習。這一年,毛岸英已經17歲。毛澤東更加關心兒子的成長,與即將成年的愛子交流思想和讀書心得。遺憾的是,他這次寄往莫斯科的書在途中遺失了。
在前后五年時間里,岸英不僅知識豐富了,視野開闊了,而且思想水平和寫作能力也有了明顯提高。于是,他給父親寫了一封長信,匯報學習體會和對世界政治、軍事和國際關系的認識。毛澤東看了兒子的來信,十分歡喜,就寫了一封長信,給兒子的學習提出了重要的意見。
岸英、岸青二兒:
很早以前,接到岸英的長信,岸青的信,岸英寄來的照片本,單張相片,并且是幾次的信與照片,我都未復,很對你們不起,知你們懸念。
你們長進了,很歡喜的。岸英文理通順,字也寫得不壞。有進取的志氣,是很好的。惟有一事向你們建議,趁著年紀尚輕,多向自然科學學習,少談些政治。政治是要談的,但目前以潛心多習自然科學為宜,社會科學輔之。將來可倒置過來,以社會科學為主,自然科學為輔。總之注意科學,只有科學是真學問,將來用處無窮。人家恭維你抬舉你,這有一樣好處,就是鼓勵你上進;但有一樣壞處,就是易長自滿之氣,得意忘形,有不知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危險。你們有你們的前程,或好或壞,決定于你們自己及你們的直接環境,我不想來干涉你們。我的意見,只當作建議,由你們自己考慮決定。總之我歡喜你們,望你們更好。
岸英要我寫詩,我一點詩興也沒有,因此寫不出。關于寄書,前年我托西安林伯渠老同志寄了一大堆給你們少年集團,聽說沒有收到,真是可惜。現再酌檢一點寄上,大批的待后。
我的身體今年差些。自己不滿意自己;讀書也少,因為頗忙。你們情形如何?甚以為念。
毛澤東
一九四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這封家書不禁讓我們想到曾國藩,毛澤東青年時代很佩服曾文正公,這個創造著“無湘不成軍”的湖南人,在他的家書中也這樣勸勉他的子孫——“凡人皆望子孫為大官,余不愿為大官,但愿為讀書明理之君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是對工作學習,還是對為人處世,毛澤東在這封家書中對兒子的諄諄教誨,無疑都滲透著人生真諦;普普通通的話語中凝聚著一位偉人對兒子的希望,這種情感既豐富博大,又溫情細膩,一個慈父的愛也在這平平常常的告誡中令人感動不已!偉人毛澤東的愛子之情力透紙背,余音繞梁。
1941年6月22日,德國法西斯背信棄義,向蘇聯發動了閃電式的進攻。蘇德戰爭爆發,從此掀開了蘇聯人民衛國戰爭的序幕。
1941年冬末,鑒于衛國戰爭的嚴峻形勢,聯共(布)中央建議16周歲以上的外國公民加入蘇聯國籍。當老師動員毛岸英加入蘇聯國籍時,19歲的毛岸英說:“我是中國人,我愛我的祖國。只要祖國一聲令下,我就要回到祖國去。但我愿意為蘇聯人民的獨立和自由獻身。”在戰爭最艱苦的時刻,他積極要求參加前線作戰。為此,他還用流利的俄文給斯大林寫了一封信。
有其父,必有其子。毛岸英不愧是毛澤東的兒子!他始終以一顆赤子之心深深地愛著自己的祖國,在許多人向往自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公民的時候,他不因自己的祖國貧窮落后而喪失自我。而更加令人尊敬的是,在法西斯強盜面前,毛岸英沒有退縮,沒有遲疑,而毅然投筆從戎,積極要求上前線殺敵,要為“千千萬萬被殺害的蘇聯人民報仇”。可是毛岸英這信發出后,沒有得到任何回音。他十分焦急,苦苦等待。就在這時,毛岸英認識了蘇共駐共產國際的代表、蘇軍政治部副主任曼努意爾斯基將軍,并提出要求上前線作戰。最后在這位將軍的熱心幫助下,毛岸英進入伊萬諾沃蘇雅士官學校快速班學習軍事指揮,不久便奔赴戰場。
1945年,在蘇軍攻克柏林以前,毛岸英奉命回到莫斯科。為了表彰他的戰功,也因為他是毛澤東的兒子,斯大林親自接見了他,并贈他一支手槍作為紀念。
彈指一揮,流水十年。1946年1月7日,在蘇聯經過長達九年的學習和磨煉之后,毛岸英回到了日夜思念的闊別近十年的祖國,回到了父親毛澤東的身邊。而這是他們父子分別整整19年后的第一次見面!
聽說毛岸英要回到延安,毛澤東親自到機場迎接他的長子。當看到身著蘇聯陸軍上尉軍服的毛岸英從飛機上走下來時,他高興地笑著走上前去,一把緊緊地抱住了兒子,說:“你長這么高了!”接下來才同來賓蘇聯醫生阿洛夫和米爾尼柯夫一一握手。
毛岸英歸來,19年后的第一次父子相逢,使從1945年11月就開始患病的毛澤東,心情和身體似乎一下子好了許多,病除大半。當日,毛澤東揮毫潑墨,給遠在蘇聯的毛岸青寫了一封信,抬頭就稱“岸青,我的親愛的兒”,憐子之心躍然紙上。
19年,魂牽夢繞、掛肚牽腸的六千多個日日夜夜,父子終于重逢,毛澤東怎能不高興!他仔細打量著這個英俊的小伙子,魁梧的身材,開闊的眉宇,他怎能不發自心底地感到快慰,他簡直是滿意極了!第一天,毛澤東就特意吩咐做了幾樣菜,慶祝父子倆分別之后的團聚。
懂俄語、英語、德語,穿著蘇軍呢子制服和馬靴,會跳交誼舞,寫得一手無師自通又與其父風格相似的狂草,為人處世大方開朗、不拘小節的毛岸英,在延安確實顯得很“洋氣”,但毛澤東對自己的兒子要求非常嚴格。父子倆在一起只吃了兩天飯,毛澤東便要毛岸英到機關食堂吃大灶。父親提醒他說:延安雖“土”,但這里是中國革命的“圣地”,到處都有“真人”,不要“顯擺”自己。毛岸英牢牢記住了父親的教誨,完全明白父親的用心,逐漸從了解、理解、認同與敬重,走向了能夠與父親進行思想交融的境界。
有一天,毛澤東和毛岸英父子倆坐在王家坪院子的槐樹下交談。毛澤東在詢問了岸英在蘇聯的學習情況后說:“你在蘇聯長大,對國內生活不熟悉。在蘇聯大學讀書,住的是洋學堂,我們中國還有個學堂,這就是農業大學、勞動大學。”
毛岸英對父親的話心領神會,高興地說:“我愿意向農民學習。”
不久,毛澤東把毛岸英介紹給勞動模范吳滿有,讓他到吳家學種地,上“勞動大學”。毛澤東向毛岸英介紹吳滿有時說:“這就是校長,你過去吃的是面包牛奶,回來要吃中國的小米,可養人嘍!”又指著毛岸英笑著對吳滿有說:“我現在給你送來一個學生,他住過外國的大學,沒住過中國的大學。”
聽毛澤東這么說,吳滿有似乎有些受寵若驚,說:“咱叫什么大學?咱啥也不懂。”
毛澤東誠懇地說:“他還是個娃娃,我就拜托給你了,你要教他種地嘛。告訴他,莊稼怎樣種出來的,怎樣多打糧食。”
“這,我還行。”吳滿有高興地答應了。
幾天后,岸英按父親的吩咐,脫去大頭皮鞋,換上父親送給他的硬邦邦的布鞋,穿上父親穿過的不知打了多少補丁的灰布棉襖,背上隨身衣服、鋪蓋和一斗多小米,步行二十多里路,汗流浹背地來到了吳家棗園。從此,吃慣了洋面包的毛岸英,和陜北的鄉親們同吃、同睡、同勞動,睡一樣的土炕,干一樣的農活。他時刻牢記著父親的囑咐,什么活重,什么活臟,就揀什么活干。他學會了犁地,還學會了種洋芋,像大家一樣脖子上掛著個布袋,一手抓糞,一手點種。他把學到的農業技術記在隨身所帶的本子上。歇息時,他還和鄉親們一起聊天讀報,有時晚上還教農民及孩子們識字,給小朋友們講故事,和農民兄弟打成一片。因此,鄉親們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非常喜歡他,樂意和他在一起。
毛岸英積極擺正自己的位置,自愿穿起大褲襠的棉褲走進“勞動大學”,用布滿老繭的勤勞雙手換回了“畢業證書”。其間,他還經常去拜訪“老革命”、老同志,虛心地向他們討教。他參加土改工作隊,還抽時間翻譯出版了恩格斯的《法德農民問題》等論著。
五十多天后,也就是1946年的夏天,蔣介石發動全面內戰,胡宗南部也正在加緊進攻延安的部署,形勢越來越緊張。經毛澤東同意,村干部決定送毛岸英回延安去。當他離開吳家棗園時,村干部和男女老少同來送行,毛岸英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和他朝夕相處的鄉親們。
毛岸英回到父親身邊,匯報了幾個月的收獲。他一身灰土布褂子,頭上扎著白羊肚毛巾的英雄結,英俊的臉龐閃著黧黑的光芒。毛澤東上下打量著兒子,高興地說:“好啊!白胖子成了黑胖子嘍!”
在延安,毛岸英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是毛澤東的兒子而搞什么特殊化,他穿的是一件舊軍大衣,住的和普通干部群眾一樣,吃飯也是在機關的大食堂。要知道,那時延安有規定,凡是從蘇聯學習歸來的人,特別是高級干部的愛人、子女,可以吃中灶。但毛岸英不肯,他堅持和大家一樣,他不能辜負父親對他的期望,他要把自己鍛煉成一個了解中國國情、深知人民疾苦、吃苦耐勞、意志頑強的人。1946年11月,毛岸英隨中宣部從延安撤到瓦窯堡一帶,把自己的勞動和學習心得寫信告訴了父親。毛澤東在他53歲生日這天給毛岸英回了一封信:
岸英兒:
來信兩封均收到。第二封信寫得很好,這表示較之你初回國時不但文字有進步,思想品質也有進步。你的那些工作是好的。堅持讀文章的計劃,很有必要,再讀一年也是好的。我身體比你走時更好些了。江青、李訥都如常。
祝你進步!
毛澤東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1947年8月,毛岸英離開土改工作團,去河北平山縣西柏坡參加全國土地工作會議。也就是在這時候,毛澤東收到了仍在蘇聯東方語言學院學習的毛岸青的來信。信是用俄文寫的,毛澤東請人譯出后,非常高興。當即復信毛岸青。因為要譯成俄文,1947年9月12日毛澤東又致信毛岸英:
岸英兒:
別后,晉西北一信,平山一信,均已收到。看你的信,你在進步中,甚為喜慰。永壽這孩子有很大進步,他的信寫得很好。復他一信,請你譯成外國語,連同原文,托便帶去。我們在此很好,我的身體比在延安要好得多,主要是腦子休息了。你要看歷史小說。明清兩朝人寫的筆記小說(明以前筆記不必多看),可托周揚同志設法,或能找到一些。我們這里打了勝仗,打得敵人很怕我們。問你好!
毛澤東
一九四七年九月十二日
信中的“永壽這孩子”就是指毛岸青,他在上海時曾化名楊永壽。此前毛澤東已經收到毛岸英從山西臨縣和河北平山縣的兩封信,因為忙于打仗,一直沒有回復。這次因為收到了“有很大進步,他的信寫得很好”的毛岸青從蘇聯的來信,他才分別給毛岸青和毛岸英各寫了一封信,并將給毛岸青的信一起寄給毛岸英,請毛岸英翻譯成俄文。顯然,毛澤東為兩個兒子的進步感到高興。在寄給毛岸英的信中,毛澤東再次談到了讀書的問題,并強調指出“你要看歷史小說”,而且指出是“明清兩朝人寫的筆記小說”,且注明“明以前筆記不必多看”。學識淵博又人情味十足的毛澤東,以自己的讀書心得和經驗,再次為愛子指明了讀書的方向。可憐天下父母心,偉人毛澤東也不例外。
1947年8月,賀子珍攜嬌嬌和毛岸青兄妹回國。毛澤東知道后極為喜悅,于10月8日寫信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毛岸英:
岸英:
告訴你,永壽回來了,到了哈爾濱。要進中學學中文,我已同意。這個孩子很久不見,很想看見他。你現在怎么樣?工作,還是學習?一個人無論學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熱情,有恒心,不要那種無著落的與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個人主義的虛榮心,總是會有進步的。你給李訥寫信沒有?她和我們的距離已很近,時常有信有她畫的畫寄的,身體好。我和江青都好。我比上次寫信時更好些。這里氣候已頗涼,要穿棉衣了。再談。問你好!
毛澤東
一九四七年十月八日
1984年,劉思齊回憶說:“從此,岸英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學習中,一直遵循著父親對他的這一寶貴教導,岸英非常珍惜。在他犧牲后,我在他的日記和幾本筆記本的扉頁上都看見過他對這一段話的摘錄。這一教導已經成了他的座右銘。1949年5月,北平和平解放不久,父親住在北平西郊香山的雙清別墅,就在綠樹成蔭、和風煦煦、水波蕩漾的雙清池畔,岸英和我再一次聆聽了父親這一教導。當時的情景現在仍歷歷在目:父親笑容可掬,語重心長,意深情切;岸英兩眼熠熠閃光,聚精會神地聆聽指教。我還記得,小鳥就在旁邊的綠樹叢中婉轉啾鳴,池中紅色的小鯉魚也游上了水面,在我們的腳畔悠然地漂浮著,輕輕地擺著小尾巴,仿佛也在那里側耳細聽。后來岸英對我說,爸爸的這一教導應該成為我們這一輩子的座右銘。”
因為自重慶談判回到延安后,毛澤東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毛岸英在延安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仍未痊愈。所以每次給父親寫信時,毛岸英都要關心毛澤東的身體狀況。而為了讓兒子放心工作,毛澤東每次回信都要說說自己的身體情況,以免兒子牽掛。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第二天,毛岸英就陪同兩個掃雷專家,帶領華北軍區的一個工兵排,作為中央機關的先遣隊,首批進入北平。
毛岸英始終牢記著父親毛澤東在給他的家書中的教導,“一個人無論學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熱情,有恒心,不要那種無著落的與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個人主義的虛榮心,總是會有進步的”,始終以一個共產黨員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他既沒有半點優越感,更沒有搞什么特權,反而更加謙虛謹慎。在北京參加工作后,許多親戚朋友給他寫信,有的直接到北京來找他,要求安排工作。但毛岸英像父親一樣,對于違背黨的原則的事情一律拒之,在法理和情理的天平上,他始終顧大局、識大體,不搞個人關系,并對親友不合理的要求進行了嚴肅批評和堅決抵制。
1950年10月,美帝國主義把朝鮮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毛澤東號召全國人民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毛岸英不顧毛澤東身邊的人勸阻,主動申請要求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堅決要求入朝參戰。毛澤東說:“好哇!你去朝鮮,可以在戰火中經受考驗嘛。”
應該說,當時毛岸英完全可以待在機器總廠繼續當他的黨總支副書記,不必參軍去朝鮮。但知父莫若子,毛岸英與父親毛澤東真可謂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想到一起了。
因為毛岸英懂俄語、英語,以前又從事過機密情報工作,他便留在了志愿軍司令部彭德懷元帥身邊工作,任俄語翻譯兼機要秘書,并任支部書記。據聶榮臻元帥回憶道:“彭總入朝時,為了和駐朝鮮的蘇聯顧問取得聯系,確定帶一名俄文翻譯,原先確定從延安時期就擔任中央領導俄文翻譯的張伯衡同志,但當時張已擔任軍委外文處處長,由于大批蘇聯顧問來到北京,張伯衡工作很忙,難以離開。后來又挑選了一名年輕的新翻譯,可是軍委作戰部長李濤同志提出,入朝作戰非常機密,應選一名經過政治考驗和可靠的翻譯。當時時間很緊,我立即向毛主席請示怎么辦。主席立刻就說,‘那就讓岸英去吧,我通知他。’就這樣,毛岸英就隨彭總一起入朝了。”
因此,彭德懷說毛岸英是“我們志愿軍中的第一個志愿兵”。
11月25日這天,毛岸英和高瑞欣、成普、徐畝元是作戰值班員。誰知美軍飛機這次來得既隱蔽又突然,四架野馬式戰斗轟炸機迅速投下了帶亮點的燃燒彈,正好擊中了木板房。木板房瞬間化成灰燼,毛岸英壯烈犧牲。
毛岸英犧牲當天,彭德懷便發電報告訴了周恩來。周恩來在與劉少奇等同志商量后,暫時壓下了電報,沒有告訴毛澤東。直至1951年1月2日,當第三次戰役取得勝利后,葉子龍等人才奉命在萬壽路新六所的一樓休息室向毛澤東報告了此事。據在場的衛士回憶,毛澤東聽后怔住了,一聲不響,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么辦,沒人敢說一句話。只見毛澤東的眼圈濕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始終沒有流淚下來。過了許久,他才發出一聲嘆息:“誰叫他是毛澤東的兒子呢!……”這時,大家都不禁淚流滿面。
作為中國的最高領導人,毛澤東既是國家政權的執掌者,同時也是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一名烈屬!盡管他的內心萬分痛苦,但他必須要帶一個好頭,因此他同意彭德懷的建議,將毛岸英葬在朝鮮。正因此,才有后來的十多萬中國人民志愿軍埋骨異國他鄉。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和戰后,毛澤東曾多次接見和慰問志愿軍烈屬,心情都顯得十分沉重,因為他自己也是烈屬。盡管許多烈屬想遷回親人的遺骨,但當人們知道毛主席的兒子也犧牲在朝鮮、埋葬在朝鮮時,他們就都不再說什么。面對這樣的領袖,他的人民還能說什么呢?毛澤東用無言的行動鼓舞了人民,這不正是新中國強大起來的重要精神力量嗎!
毛岸英入朝參戰雖然只有短短的34天,沒有做出像邱少云、羅盛教、黃繼光、楊根思那樣的英雄壯舉,也沒有獲得任何榮譽稱號和紀念獎章,但是,他“志愿軍第一人”,是為國捐軀的優秀兒女的代表。不過,一直提倡少宣傳個人的毛澤東認為自己的兒子不足以宣傳,也不同意別人去宣傳,因此毛岸英的英雄事跡在當時鮮為人知。而且毛澤東對兒子為國捐軀,從來沒有抱怨過彭德懷,反倒寬慰地說:“革命戰爭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岸英是一個普通的戰士,為國際共產主義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他盡了一個共產黨員應盡的責任。不要因為是我的兒子,就不應該為中朝人民共同事業而犧牲。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呀,哪個戰士的血肉之軀不是父母所生。”這就是一位偉大的父親在遭受喪子之痛后所發出的錚錚之言。
如今,戰爭的硝煙早已散去,在朝鮮檜倉郡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里矗立著一塊高高的大理石墓碑。墓碑的正面鐫刻著“毛岸英同志之墓”幾個大字,它的背面刻著:
毛岸英同志原籍湖南省湘潭縣韶山沖,是中國人民領袖毛澤東的長子,1950年他堅決請求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于1950年11月25日在抗美援朝戰爭中英勇犧牲。
毛岸英的遺孀劉思齊回憶說:“岸英犧牲后,我沒有見到過毛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主席沒有提及此事,我也沒有問及。1976年,主席去世后,我回到中南海收拾東西才發現,竟然沒有毛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我也問過毛岸青和妹妹邵華等親屬,都說沒有見到過毛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1990年10月,劉松林經過多方詢問,證實當年確實漏發了毛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和撫恤金。當工作人員補發毛岸英的《革命烈士證明書》那天,按毛岸英當年的職務,一并補發了320元撫恤金。
毛岸英的犧牲,是毛澤東貢獻給新中國寶貴的精神財富!
毛岸英的犧牲,是毛澤東所開創的一代共產黨人的新家風!
毛岸英的犧牲,是毛澤東書寫的人類父子關系歷史上動人的篇章!
一個如他的名字一樣偉岸的英雄的名字,一個永遠值得我們挖掘和品味的名字,一個永遠給我們留下思考和懷念的名字,一個永遠不應該忘記的名字——毛岸英,毛澤東的長子,犧牲于抗美援朝戰場,年僅28歲。他的檔案里卻沒有任何立功的記載,但他和他偉大的父親毛澤東的名字永遠鐫刻在人民的心中。
(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書信選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參見丁曉平著:《家世·家書·家風:毛澤東的親情世界》,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