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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格爾畫作之謎

  • 解開的繩結
  • (英)艾瑪·奧希茲
  • 12517字
  • 2021-03-16 11:16:25

第一章

自從上回奇特的會面后,我有好幾個星期沒在“無以倫比茶舍”的特定角落見到那位老人了。由于自身工作的緊迫性,我忙得不可開交,茶室也去得少了。但我少光顧茶室的一個重要因素是不知何故,對福爾梅爾勛爵那場聳人聽聞,仿佛被導演的自殺,以及角落里的老人似乎幽靈般身臨其境的邏輯推演,給我留下了痛苦的印象。我不得不承認,雖然完全不合情理,但我就是覺得角落里的那個人和那場悲劇有關聯。

那年三月,我們大家一直都為那幅珍貴的安格爾名畫失竊案的神秘性而議論紛紛。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聽到人們對這一非同尋常事件的猜測和解析。此情此景,我的思緒不禁又飄到那個有趣的智慧人物以及他那根一直不離手的細繩上。我自己常常在想,不知道他對這個看似難以逾越的謎團的解答會是什么。

事件本身確實令人非常困惑。起先,我受《快報》委托,要把相關細節明晰、簡潔地呈現給讀者,但卻發現這項任務異常艱巨。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自己根本看不透這一切。我常常端詳著安格爾的《未婚妻》的畫作,想知道那微笑的雙唇是否會說話,告訴我一幅精美的原作如何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事實上,這就是最大謎團。如果你樂意的話,我們把這幅畫的原主人稱作保羅·德·羅什舒瓦特公爵和公爵夫人好了。當然,這不是他們的真名,但眾所周知,你們都知道我具體指的是哪兩位。我怎么稱呼他們并不重要,因為重點在于,我記錄了他們奇異的經歷。

公爵最得意的事就是,早年娶了一位才華橫溢、美貌非凡的瑞典女子為妻。這位女士是一位毫不遜色于當代同仁的藝術家,曾在巴黎沙龍和倫敦皇家藝術學院展出過優秀的畫作;她還是一位出色的音樂家,出版過一兩本非常迷人的詩集。

公爵與妻子彼此傾心;他們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法國瓦茲省,在他們離尚蒂利不遠的美麗的鄉間別墅。在那里,他們享受的是仿效英國式鄉村住宅的樸實好客風格,有別于一貫的歐洲貴族風,更為正式。他們還在別墅里收集了一些稀有的家具、掛毯、藝術品和古董,包括十九世紀法國畫派的珍貴畫作。

可以想見,戰爭使羅什舒瓦特公爵和他迷人的妻子愈加貧窮了。畢竟,這場戰爭使得法國的大多數人都流離失所,貧窮不堪。于是,戰后不久,倫敦、巴黎和紐約的藝術品經銷商就紛紛知悉,他們決定出售一兩幅最有價值的畫;其中最重要的是安格爾那幅著名的《未婚妻》。

那幅畫作之所以著名,是因為畫面上出現了創新,是一種術語上稱為“回眸斜嗔”的景象。于是經銷商們奔走相告,從各大城市奔波勞頓,紛紛趕到瓦茲省的別墅觀摩那幅杰作。

人們通過電報、電訊和電話為畫作報價,整個藝術界都為這樁肯定會引起轟動的交易激動不已。

唉!就如同這個貧窮的舊世界的大多數美麗的遺產一樣,這個令人垂涎的珍品注定要被送到最富有的國度。芝加哥千萬富豪亞倫·雅各布森先生迅即電告公爵,愿意為這幅畫出價五十萬美元。據傳聞,羅什舒瓦特公爵當即接受了這個報價。據說,雅各布森先生是一位風度翩翩,富有教養的紳士,一個偉大的藝術愛好者和藝術鑒賞家。目前,聽說他已前來歐洲,打算親身將其新近收獲的寶物取走。

結果,就在亞倫·雅各布森先生作為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客人來到他們在羅什舒瓦特的莊園的第二天,一個或多個小偷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走了這幅舉世聞名的畫作。并且,他們是在盡量不留下絲毫蛛絲馬跡的情況下偷走了戰利品,因此,據悉,這可能會使警察的工作更加繁難。這幅畫作是被從畫框上直接切下來的,這種操作至少要花費兩到三分鐘時間。以往它總是掛在公爵夫人畫室的壁爐上方,但那天早晨,它被抬下樓,放到餐廳的畫架上,無疑是為了方便買家仔細鑒賞。這副畫架坐落在大廳的一角,挨著可以俯瞰莊園大花園的一扇大窗戶。

這起大膽的盜竊行為的驚人之處在于,當時正在舉行一場花園宴會和網球比賽。從大廳的窗戶盡收眼底,一大群客人散布在草坪和網球場上。初步調查表明,最多也就二十至二十五分鐘左右的空檔,莊園里沒有任何一個仆人或案犯在餐廳里流連,至少沒人通過落地窗看到有人在餐廳里。

餐廳最明顯的是有道碩大的富麗堂皇的大門,位于前廳正中央,對面是藏書室,藏書室門同樣也是堂皇又巨大無比。大理石門廳直通主樓的中心,它有一個前門和一個花園入口,所有的接待室都左右兩邊敞開著。靠近前門的入口是進入廚房和辦公室的主要途徑之一。

然后,就是那個關鍵的下午四點半了。當時,仆人們在前庭上下走來走去,忙著侍候在草坪上的茶會。網球賽即將結束,公爵夫人和她的客人們在草坪上品茶。四點半,羅什舒瓦特公爵從花園的入口走進別墅,穿過前廳,去藏書室去拿獎品。獎品鎖在他的書桌里,將要分發給網球比賽的勝利者們。餐廳的門敞開著,走過的時候,公爵朝里邊瞄了瞄,畫就放在原處。他看了畫作一眼,一想到自己就要和這幅珍貴的肖像分道揚鑣,就感到一陣懊悔。公爵在書桌前花了一點時間整理獎品。又看到桌上放有幾封信,知道是下午來了幾封郵件,于是他禁不住又瀏覽了一下來信件。總的來說,他覺得自己可能在藏書室里至少待了一刻鐘。他進藏書室時順手把門關上了,再次出來時,他注意到餐廳的門是關著的。但這件事并沒有引起他的疑慮,他的胳膊下夾著捆得整整齊齊的包裹,越過前廳,再次走進花園。

五點鐘的時候,首席管家阿米德先生碰巧要進餐廳去拿一個他亟需的特定銀托盤。他承認,發現餐廳門關著時,他很是驚訝,因為他在那之前一刻鐘剛從門前走過,當時門還是大開著的。起先,他進餐廳時還不疑有他,但下一刻,他一瞬間就看到了畫架上的空畫框,嚇得幾乎暈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大事了。那幅畫并沒有被從畫框中移出,而是直接被賊剪掉畫布偷走的。然而,阿梅德管家謹守自己的職責,并沒有驚慌失措驚擾到眾人。他悄悄地回到花園,等網球比賽結束分發完獎品后,才抓住一個機會,引起公爵的注意,把這個可怕的消息告知公爵。

即便如此,直到客人全都離開,壞消息還并沒有散播出去。依照公爵的命令,管家把通往餐廳的門都給鎖上了。有好奇的女士們想進餐廳觀摩畫作,但都被打發了,他們閃爍其詞,答說那幅畫還在包裝工人手中。

當然,各家庭成員,包括買主亞倫·雅各布森先生在內,以及住在莊園的幾位女士和先生,在他們回房間去更衣就餐前,都已被告知發生了什么事。與此同時,也已通知警方,警務專員立即進行了初步勘察,員警也已被分發派去搜查所有仆人的房間和財物了。征得客人的同意,搜查范圍進一步擴大,客房也被查驗。畢竟,一件價值五十萬美元的藝術品不可能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小偷也不可能因為公序良俗而不被發現。因為按照法國的法律,任何人在被證明無罪之前,都應作有罪推定。

第二章

安格爾的杰作失竊案是每個文明國家的公眾都感興趣的案件之一,而在英國,這一刑事調查也是大多數人關注的要點,這一事件在英國引起了相當大的轟動效應。

我記得,人們最初意識到這幅畫確確實實失竊,而一貫大肆吹噓自己的聰明才智的法國警察卻不得不承認完全沒有找到竊賊的蛛絲馬跡時,大家立刻開始八卦這一神秘竊案的犯罪手法。當然,首先我們要對羅什舒瓦特公爵及其美麗的公爵夫人表達最深切的同情,因為大眾很快知悉,無論是安格爾的杰作,還是公爵其它珍貴的藝術收藏,均沒有投保。這一事實在英國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我們認為,種種保險是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何況貴族。但在國外,這一制度的影響并沒有那么深遠,也遠沒有那么廣泛。在歐洲社會的各個階層,仍有無數的家庭從來沒有想過花錢買保險。甚至連火險都不在考量范疇內。

無論如何,事實就是,因為安格爾這幅《未婚妻》大作沒有投保,那個至今無影無蹤的惡棍的盜竊行徑,給保羅·德·羅什舒瓦特公爵和公爵夫人造成了五十萬美元的損失。除非警方最終能夠成功追查到被竊的這幅杰作。此外,公眾認為雅各布森先生并不像他自稱的那樣富有。另一方面看,他如饕餮一般貪婪,渴望擁有歐洲的藝術品,所以,自然是他偷走了那幅他實際上買不起的畫。于是,再過十年,或許十五年后,安格爾杰作神秘失竊的故事被大眾遺忘后,雅各布森先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他的畫廊展出這幅畫作了。由于警方庸庸碌碌,竊畫的具體行徑終究未得出一個妥善的解答。

在過去的兩年中,這個謎團始終沒有解開。在此期間,時時有各種犯罪或是其它什么熱點新聞,吸引公眾的注意力。安格爾杰作失竊案早已被大家拋諸腦后。最近,整個故事突然又重新回到了觀眾視野,而且是以一種超出任何人想象的方式被揭露出來。盡管歐洲公眾對此并不了解,但此事與查爾斯·B·圖珀先生于一九一九年七月去世有關。

圖珀先生是美國最大的幾家電影機構之一的負責人,他在過去的幾年里控制著兩千多家影院,一天就可以進賬數百萬美元。戰爭期間,他娶了著名的電影明星安妮塔·霍奇金斯,一個完全沒有受過什么教育來自上流社會的花瓶女孩。查爾斯·B·圖珀先生的遺囑被證實包含一筆驚人的財富。而圖珀夫人,無論其內心還是行為舉止都始終認為自己是個倫敦人。一伺圖珀先生所有的身后事解決了,圖珀夫人就啟航回英國,打算再次在她出生的國家安頓下來。她買下了位于白金漢郡[1]的豪宅霍爾特莊園,并把所有華麗的家具和物品都從美國悉數寄來。一九二零年初,富麗堂皇的住所準備就緒時,她嫁給了頹廢的紈绔貴公子——波爾切斯特勛爵。據說,波爾切斯特勛爵第一次在銀幕上看到她的臉龐時,就愛上了她。

據推測,安妮塔·圖珀·尼·霍奇金斯夫人自視甚高,相信自己一旦擁有了勛爵夫人的貴族頭銜,立馬就能成為一名英國社交名媛,就像過去在美國成為電影明星一樣輕而易舉。但她這種無謂的野望,從一開始就頗受打擊。盡管她布置了奢華的新居,所有報紙和周刊上也都出現了關于她的零星報道,但主要都是詳細介紹新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那堪比皇宮的奢華新居的。盡管她在一九二零年的倫敦社交季出席了幾次正式的活動,并在那一年某次晚宴上,戴著可能連女王都會羨慕的珍珠,但最終她發現在白金漢郡,最頂尖的上流人士從不會過來拜訪。她門前不時留下的名片主要是來自鄰近的醫生、牧師或退休的倫敦商人。或者是那些有著適婚女兒的母親,她們的女兒都期待在她的大房子里舉行社交派對,借此釣得金龜婿。

這種情勢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終于,忍無可忍,亟需檢驗在該郡口碑的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發出了參加盛大花園派對的邀請函!請柬中囊括了她新近在倫敦結交的所有新朋友。還特聘一列從帕丁頓站[2]出發的專列,把所有的嘉賓朋友帶到聚會上來。其中一位來賓正是我們的亞倫·雅各布森先生。他在美國認識已故的查理斯·B·圖珀先生,最近在美國駐倫敦大使館的一個重要活動中遇見了波徹斯特勛爵夫人。令雅各布森先生眼前一亮的其實是她從第一任丈夫那里繼承而來的精美藝術品、油畫和古董家具收藏。這些藏品如今紛紛用來裝飾她白金漢郡的豪宅了,這勾起了他濃厚的興趣。于是,收到邀請參加她的豪華社交派對時,他欣然接受了。我想,他更多的是出于好奇,想觀摩一番那些他始終感興趣的事物,而不是想和這位女士建立更深厚的交情。

霍爾特莊園舉行的花園派對似乎并沒有取得多大的社交效益。其中一個變故是整個下午都在下雨。況且,為活動助興聘請的樂團實在太吵了,對室內活動于事無補。但是,一些客人對裝飾豪宅的家具、掛毯、油畫和藝術品收藏流露出濃厚興趣。于是,喝完下午茶后,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便慷慨地把它們通通擺到了大廳里,并親身講解,一一指出這批收藏中最著名的珍品,絕口不提已故的查爾斯·B·圖珀先生購買相關藝術品時的價碼。

樂極生悲的事隨即發生了。跟隨著女主人腳步,客人們得以細細欣賞了掛在大廳里的兩幅非常宏偉的凡·戴克宮廷畫。[3]接著她轉過身來,舉起她那肥厚的雙手對眾人召喚道:“你們必須到藏書室來,看看已故圖珀先生花了五十多萬美元收得的油畫。我原來甚至不知道,我還擁有這幅畫,因為圖珀從沒有把它從箱子里取出來過。直到今年,它與我在紐約家中的其他所有物品一起被搬過來時,我才看到它。波爾切斯特勛爵把它拆出來,掛在了藏書室里。我自己其實對它也不太在意,而已作古的圖珀先生也沒有時間來享受他的購買樂趣,因為他在油畫到達紐約的兩天后就去世了。而且,正如我所說,他從來沒打開過包裝。因為他買這幅畫是用作某場他曾經考慮過的商業活動。后來這個計劃不了了之,于是,我再也沒想起來過這幅舊畫作了。”

這樣一來,她便帶著眾人來到了藏書室。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里擺滿了裝訂精美的書籍,還有一個漂亮的亞當斯式壁爐,上面掛著一幅肖像畫。

當然,在場的有些人從來沒有聽說過被盜的安格爾的畫作。但肯定有那么幾個人,當他們走進房間,一定驚訝得喘不過氣,因為那幅畫就那么突兀地現世了。安格爾的《未婚妻》好好立在那里,帶著她華麗的東方窗簾,柔美精致的四肢和神秘的微笑。她在畫框里笑著,仿佛她完全有權力進入這位前電影明星的家,仿佛整個歐洲藝術界都沒有必要對她的出現大驚小怪似的。

我們可以認為,當時最驚訝的人肯定是亞倫·雅各布森先生。但是,他實在有紳士風度,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君子,因此并沒有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我想,那些像他自己一樣認為自己認出了被盜杰作的人,直到他們進一步確認,也不愿意透露出只言片語。眾所周知,社會各階層的英國人從不喜歡大驚小怪地與“污糟事”沾邊。可以肯定的是,當時沒有任何人說什么來擾了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自鳴得意的興致。過了一陣子,聚會散了,客人們紛紛離開。

當然,有人認為,亞倫·雅各布森先生應該在他報警之前,把他的意圖首先告知波爾切斯特勛爵。但波爾切斯特勛爵在他自己的家族里無足輕重,根本就是個輕浮的傻瓜。而且,他沉溺于酗酒,以暴躁的脾氣著稱,所以那些真正了解勛爵為人的人很容易就意識到,亞倫先生作為睿智的生意人,其所作所為是相當明智。

亞倫·雅各布森先生當然應該極力避免所有私下交涉。

當天晚上,雅各布森先生親自去警察局報了案。第二天,普雷警探去拜訪了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他是警察中最能干的一個,也是最老練圓滑的人之一。事實上,當那位女士意識到他的來訪目的,面對這位憤怒的前電影明星,他確實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所有的社交智慧來。

“他們怎么敢來詢問她如此無禮的問題?”她怒氣地沖警察吼叫。“難道他們以為是她偷走了那幅不值一提的惡心油畫?她分分鐘可以把那幅畫扔到水里都不心疼。況且,她可以買下任何畫廊里的所有畫作,而不會感到手頭拮據……”諸如此類的咆哮,不一而足。不幸的普雷警探熬過了一個非常不愉快的一刻鐘。但過了好一會兒,他成功地安撫住這位憤怒的女士,并使她平靜下來聽自己說話。

他設法使她明白,現在掛在霍爾特莊園藏書室里的那幅畫作是屬于羅什舒瓦特公爵的財產。畫作兩年前——準確地說是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五日,從公爵在法國的莊園里被偷的。而這一事實絲毫沒有詆毀她或已故查爾斯·B·圖珀先生名譽的意思。

“那么,”這位女士反駁道,絲毫沒有被說服或感到沮喪,“我可以證明你們都是騙子,因為已故的查爾斯·B·圖珀先生早就在那之前就已買了這件舊東西。他于一九一九年春天來到了歐洲大陸,五月十八日再次返歸紐約。他當時告訴我,他在歐洲買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其中有一幅畫花了五十萬美元。我罵了他一頓,在我看來他是在拿錢打水漂,但他說想用這幅畫作實現腦海中某個奇妙的廣告企劃,于是我就不再數落他什么了。但你說這幅畫是七月份才從某個公爵或其他什么鬼人那里偷來的,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至少在那之前一個月,這幅畫已經運抵紐約了。”

也許在這一刻,普雷警探沒能完全掩飾好自己的實際想法,流露出一絲懷疑,于是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再一次像個潑婦一般怒氣沖沖地朝他怒吼起來。

“所以,你始終以為是我偷了這幅骯臟的舊畫,是嗎?”她哭了起來,接下來的咒罵根本不適合刊登在報紙上。“你認為我是個傻瓜,只因為你們想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我就會放棄它?但我不會!不僅如此,我還能證明我所說的每一句話的真實性。我不在乎是否還要再多花個五十萬美元來把你們的老公爵送進監獄,就因為他污蔑我偷了他的畫。”

普雷警探圓滑老練的交際能力再次發揮了作用,過了一會兒,他又一次成功地緩和了這位女士的憤怒情緒。他懷著無限的耐心,逐漸讓她更加冷靜地看待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把他當作敵人,而是看作朋友,他的愿望是向人們揭示這個非同尋常的謎團的真相。

“那好吧,”過了一會兒,她答說,“我會盡我所能地告訴你們所有的細節。雖然我不清楚這幅畫是什么時候從歐洲運來的,但我知道,七月十八日,我們在紐約的家里送來了一個貼著“珍貴畫作,小心輕放”的箱子,是寄給已故查爾斯·B·圖珀先生的。我不可能把日期弄錯,因為圖珀先生在該郵件到達時已經病得很重,兩天后,即一九一九年的七月二十日,就去世了。”

“這些全都是有案可查的。你們很容易就能確認這些細節,不是嗎?”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尖銳地補充道。普雷警探未予置評。于是,她更平靜地繼續說道:“那好吧,現在讓我在補充一點,告訴你,這幅畫連箱子在圖珀先生死前兩天就一直在我家里,直到幾個月前我才把它拆開,就在這間屋子里。是我親自經手讓人把它從紐約單獨運來的。而不是和我其它的那些東西混在一起運來。在紐約那邊有一位律師,喬治·托普漢姆先生,他可以把相關的所有細節全部告訴你。因為我對圖珀先生的病情和他的去世,以及遺囑和包括這幅畫引起的整個遺產糾紛都感到非常不安,但我自己也不想再費心了,于是我告訴律師,遺產里邊包含有一幅圖珀先生花了五十萬美元買的畫,有特別關于這筆錢的相關遺囑認證書。律師托普漢姆先生負責這件事,他可以發誓,很多美國人都可以發誓,這個案子并未被撤銷。船運公司也可以發誓,在他們負責押運的過程中,從沒有人實際碰過畫。接著,他們把畫送到這里,是他們的人幫我們打開箱子,把畫掛起來的。”

這時,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變得不耐煩起來。不想再多說什么。“現在,”她總結道,“現在,也許你可以解釋給我聽,七月十八號才在紐約收到的一副畫,是怎么會是在二十五號才從法國被偷走的呢?如果你不能解釋清楚,那我就麻煩你滾出我家,因為我這里不歡迎你們這種無事生非多管閑事的人。”

不管怎么說,不幸的普雷警探和那位女士相處得確實很不愉快。他也不能和她達成任何令雙方滿意的共識。不用說,她絕對不肯對這幅畫置之不顧,除非動用法律手段強迫她放棄。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怒氣沖沖地威脅說,她可能會讓某些人非常不愉快。

第三章

在這起特別的案件中,下一起重要的事件是保羅·德·羅什舒瓦特公爵夫婦到英國,對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非法扣押財產提起訴訟。

很快,我們又得知,有幾名證人從美國過來,證實勛爵夫人對畫作的合法擁有權的說法,公眾又一次翹首以待。

此案于三月份開庭審理,結果僅僅持續了兩天就不了了之。那幅畫呈上了法庭,首先由保羅·德·羅什舒瓦特公爵和公爵夫人上庭鑒別。然后再由兩到三位專家鑒定,確為安格爾大師的真跡《未婚妻》。整個藝術界都公認,畫為羅什舒瓦特公爵的祖父在一八五零年從藝術家本人手中直接購買所得,從那以后就一直不曾在市場上流通過,一直珍藏在公爵家里。而公爵本人最后一次看到這幅畫,是在一九一九年的七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半在自己的別墅里。

這幅杰作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特點,它最初是在一塊稍大一些的畫布上完成的,而藝術家本人應原買主的要求,將其裁剪得更小些,重新放進一個較小的畫框里拉平。當然,這一改動在畫上是顯而易見的。畫框是嶄新的,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并不否認畫框是最近買的。因為這幅畫為她收藏時,確實沒有畫框。

另一方面,基于那位勛爵夫人的立場,也出現了一大批令人生畏的證人。其中最有力的證人是安東尼·克萊伯格先生,他是已故查爾斯·B·圖珀先生的秘書兼經理。他老板要入手《未婚妻》這幅畫時,他是第一個對這樁交易提出異議的人。

“圖珀先生,”秘書他解釋說,“發明了一種新的彩色攝影方法的。他想測試這種方法,然后通過拍攝復制一些世界名作,在全世界宣傳。”一九一九年春天,他陪同圖珀先生去了歐洲。圖珀先生的目標之一就是購買適合用于推廣的畫作。很快,整個歐洲大陸的藝術界都知道他們求購什么,并知悉圖珀先生準備為他心儀的畫作付出高昂的代價。“如果我告訴你一些我們在維也納、倫敦,甚至羅馬的報價,你會很驚訝的。”

最后,我們在巴黎停留時,圖珀先生有一天忽然來找我,告訴我他終于找到了心儀的畫。他是在一個油畫修復師的工作室見到這幅畫的。有個畫師給他寫信,告訴他可以給他提供一幅安格爾大師的真跡。老板看了這幅畫,很喜歡,同意付給畫師五十萬美元。我認為這是一個了不得的高價,坦率地說,我有點懷疑雇主是否有足夠的藝術鑒賞力從事此類交易。我擔心他可能會很慘,買到些假的仿冒品而不是杰作。但圖珀先生在生意上總是個怪人。一旦他下定決心,再和他爭論也沒用。“我就喜歡這幅畫,”當我小心翼翼地建議他尋求專家意見時,他是這樣回答我的,“而且我之所以同意以五十萬美元的價格買下它,僅僅是因為那家伙不肯以更低的價格出售。我相信,這是真跡。如果不是真的,那我也不在乎。這幅畫完全符合我的訴求,就是它了,買!”

然后,他給我下指示,讓我負責監管畫的包裝和轉運事宜,我都有認真負責地履行職責。我必須承認,我對這整件事深感憂慮。我當然覺得這幅畫很美,但我當然也不是專家。當時,這個畫框毫無價值,為了便于寄送,包裝時就把畫框丟了。油畫修復師的工作室在蒙馬特區[4]的后街。畫師和他妻子自己收拾包裝的這幅畫作,我在那地方就沒見過其他人。是由我安排的油畫轉寄、保險等事宜。并親手將五十萬美元的支票交給了賣家。支票是我的雇主查爾斯·B·圖珀先生開給供應商的。供應商的名字叫馬蒂厄·維格納德。當然,我認為那個酒糟鼻老頭和他那臃腫的妻子是在為某個不想為人所知的人物服務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藝術界和報紙上都沒有關于任何安格爾偉大的杰作被竊的報道,我很快就打消了我的疑慮。幾個月后,我開始著手圖珀先生在中美洲的業務,我在那里呆了兩年。

“在這幾年里,我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哥斯達黎加、委內瑞拉等英文報紙稀缺的國家。關于這幅令我哭笑不得的從所謂羅什舒瓦特公爵家偷來的杰作,之前我對此一無所知。但現在法庭上的這幅畫,確鑿無疑是圖珀先生于一九一九年六月底在巴黎購買的。我親眼看著這幅畫被打包并固定在箱子里,于圖珀先生去世前兩天送到了紐約。”

以上就是克萊伯格先生證詞的具體內容,也是迄今為止在訴訟第一天聽取到的最重要的證據。之后,其他證人的證言也證實了整個故事。確確實實,有這么一位著名的紐約律師,喬治·托普漢姆先生,在他的客戶查爾斯·B·圖珀先生死后負責這幅畫的相關事宜。還有內布拉斯加州保險公司的總經理證實,應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要求送來倫敦之前,這幅畫一直保存在他們那里。一九一九年六月至七月,有航運公司的經理將畫從巴黎轉寄到紐約,次年又從紐約轉寄到霍爾特莊園。還有搬運工和傭人,親眼看到《未婚妻》被拆出,并掛到了莊園的藏書室里。

聽取證人證詞總共花了兩天時間,但所有的證據表明,并沒有相互矛盾或值得懷疑之處。然而,神秘莫測的最大的矛盾點仍然存在。那就是,如今在法庭上的這幅畫,這幅安格爾大師的杰作,是查爾斯·B·圖珀先生于一九一九年六月在巴黎買到的,然后又被他運到紐約。然而,另一處,據說,從70多年前羅什舒瓦特公爵他祖父買下這幅杰作之日起,直到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五日那令人難忘的一天前,該畫一直屬于公爵,從未流通過。而它就在即將移交給美國的亞倫·雅各布森先生的那一天被偷了。人們想到這個驚人的謎題時,都難免覺得頭暈。于是,公眾充滿好奇心的等著看博學睿智的法官是怎么判決的。

但在訴訟的第二天,即休庭前,雙方律師就宣布,他們各自的當事人達成了非常令人滿意的協議。所有影響已故查爾斯·B·圖珀先生榮譽或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擁有竊物的不實誹謗都將被撤回。有關此事的公告將出現在倫敦、巴黎和紐約的所有主要報紙上: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現在無可爭議地擁有安格爾大師的杰作《未婚妻》。為此,勛爵夫人已向其原合法所有人羅什舒瓦特公爵支付了十二萬英鎊。

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雙方都很滿意。有那么一段時間,這件事看起來像是不幸的羅什舒瓦特公爵財物兩失。而另有一段時間,則像是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將名聲掃地。現如今一切順利,而那位智識廣博的法官也宣布他對雙方達成的協議非常滿意。唯一的遺憾是,如今這個每個人都感到無法解開的謎團,公眾永遠都搞不清楚事實真相了。

我一個人面對謎題時往往不知所措,以至于我的思緒本能地飛向那位在“無與倫比茶室”里角落里稀奇古怪的老人。我相信,他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來解釋困擾我們大家的謎團。

一兩天后,我就看見他在茶室,手里拿著根細繩在編織著奇妙的繩結:他知道我想聽聽他對安格爾大師杰作之謎的解疑,但他讓我提心吊膽了好長一段時間,使我對他尖刻、諷刺的時事評議失去了耐心。

“你承認嗎,”他又一次帶著令人惱怒的笑聲問我,“安格爾的杰作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不,當然不可能”我回答道,“我認為這是胡說八道。”

“那好吧,”他接著問,“符合邏輯的結論是什么?”

“有兩幅畫唄。”我語氣生硬地答道。

“當然是有兩幅畫嘍。由于偉大的安格爾先生沒有把杰作畫成兩幅,所以,我們認定,一幅是原作,另一幅是復制品。”

現在輪到我挖苦他了,我冷冷地反駁道:“既然如此,這個結論并沒有讓我們比一開始更接近問題的核心。”

“沒有嗎?”他像只老母雞一般咯咯笑起來。“在我看來,我們承認其中一幅畫是另一幅畫的復制品時,我們知道查爾斯·B·圖珀先生想買的那幅畫是原作時——因為那已經在法庭上被確認過了,就必然得出這樣的結論:從羅什舒瓦特公爵法國莊園里被盜的那幅畫只能是贗品。”

“是的,確實,不可能不是。”我只得承認他的論斷,“但說不通啊,眾所周知,現在的羅什舒瓦特公爵的祖父是直接從藝術家本人手中買下的那幅畫呀。從那以后,那幅畫就一直是他們家族的藏品,從未間斷。”

“我當然承認,那幅畫一直是屬于羅什舒瓦特公爵家的,一直到現任公爵大人。然后,他作為畫的持有人又于一九一九年六月,以某種途徑,將它轉售給了美國的查爾斯·B·圖珀先生。”

“但你剛才不是說–”

“當然,”這個有趣的老家伙繼續他那干巴巴的語調說道,“有鑒于我們的羅什舒瓦特公爵夫人是一位如此有成就的藝術家,復制一幅大家的杰作,這種稍微有點不誠實的舉措,于她并不難吧。你可能無法想象,這位女士跟我們許多人一樣,非常缺錢,然后,她聽說美國的查爾斯·B·圖珀先生,這位美國大富商人正在歐洲尋覓世界著名的杰作。你能不能想到,公爵夫人她在丈夫去巴黎或其他地方工作時,乘機私下臨摹復制了一幅《未婚妻》呢?我們知道,這幅畫一直就掛在她的工作室里,直到它搬到餐廳的那一天。想想看,她用自己的復制品代替原作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唯一的困難,是怎么把這幅畫運到巴黎,但一位畫家當然知道如何把畫布從畫框里取下來,卷起,并重新恢復原狀咯。”

“這方面,我認為她一定還有一個攻守同盟。可能是她過去藝術生涯中結識的那些卑鄙朋友中的某位她可以信任的,愿意為了她不惜一切,事后又永遠保持緘默的‘可靠’朋友。我想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所謂的馬蒂耶·維尼亞德和他那‘臃腫的妻子’——我們的秘書經理克萊伯格先生的形容真生動阿——鐵定已經完全消失,再也找不到他倆的蹤跡了。他們只在蒙馬特租了一個月的工作室,而且是提前給門房付好了房租的。一伺劃款到手,立馬就離開了,從此再也沒人聽說過他們。除非,我對人性的推斷大錯特錯,否則,他們現在一定在做著非常有利可圖的無傷大雅的小敲詐營生——時不時敲打下公爵夫人賺些外快。因為,一定就是這個維尼亞德幫著把這幅畫運到巴黎去的。畢竟,他是第一個接觸查爾斯·B·圖珀先生,并最終把這幅畫賣給他的人。”

接著,這個有趣的老家伙停頓了好一會兒,而且我無法否認目前為止他的這一論述都清晰明了合情合理,但我不禁反駁道:“不過,我以為,把完美的摹本賣給圖珀先生不是更實際一些嗎?——畢竟,就我所知,我們的圖珀先生完全是一個外行和圈外人。如此一來,原件依然可以保存在別墅里。因為當時公爵還在洽談出售事宜,而且大多數藝術品經銷商都要對其進行考察的。”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不停地把玩著手中的那條細繩呆了好一會兒。

接著,他得意洋洋地篤定道:“如果我們確定,公爵夫人確實知道她丈夫打算賣出《未婚妻》這幅名畫,那你的觀點是合理的。但我的看法是,她把畫賣給圖珀先生時,尚不知道公爵有這樣的打算。毫無疑問,得知丈夫意圖出售這幅畫時,一定嚇得夠嗆。相信,在她向丈夫徹底坦白自己的不當之舉前,內心一定備受煎熬。顯然,她是拖到最后一刻才決定坦白。直到那一天,那幅畫真的被從她的工作室里拿出來,放到了餐廳的畫架上,以便進行仔細勘察鑒定。這時,事情已經迫在眉睫,我們必須假設她到這時已經徹底向丈夫坦白了。”

而老公爵像一位勇敢的紳士,立刻做出決斷,想辦法如何在不危及自己聲譽的情況下,更好地挽救妻子的名譽。當然,向亞倫·雅各布森先生和前來觀摩那幅杰作的其他專家和藝術經銷商們承認,受人尊敬的羅什舒瓦特公爵打算出售的是一件偽造的贗品,與此同時,原作已經被處理掉,收不回來了——這當然是不可想象的情形。因此,維護貴族體面的唯一辦法,就是必須讓這個摹本也消失。該項計劃成功的一個有利條件是當天下午舉行的游園會。屆時,莊園子里會擠滿客人、陌生人和仆人,監視松懈,主人自己的行蹤,很容易被覺察。

“在我看來,公爵只花了一刻鐘的時間。當時,他獨自一人在房子里把畫從畫框里裁剪下來。然后,他很巧妙地把畫布藏起來,直到永遠找不到它。也許,他當時認為事情會就此結束了。也可能的是,他從未考慮過未來的情形。重要的是解決他即時的窘境:大名鼎鼎的羅什舒瓦特公爵試圖以五十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一幅假畫。只要沒有這幅假畫,都還可以挽救。畢竟,他并沒有投保意外損失險,所以本人的立場無懈可擊,沒人會懷疑他的所作所為。對于戰后的許多法國男女來說,美國畢竟是一個遙遠的國度。毫無疑問,公爵和公爵夫人都期望:整筆交易,包括這件安格爾大師杰作引起的事端,慢慢就會石沉大海無疾而終。”

“結果,命運和公爵夫婦倆開了個玩笑。而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對他們來說也太強大了。于是,他們決定讓《未婚妻》這幅杰作留在歐洲,讓這幅激動人心的歷史財富重獲新生。命運,最終證明它是仁慈的,我想你會同意我的看法,兩個如此勇敢和足智多謀的冒險家,憑他們的品性,值得額外的五十萬美元。也多虧了波爾切斯特勛爵夫人的慷慨和炫富心理,他們出乎意料地得以善終。”

“你應該記得,不久之后,羅什舒瓦特公爵夫人賣掉了他們在瓦茲的莊園,連同他們收藏的大部分畫作和古董家具。”

“我知道,他們現在住到瑞典去了,在那里,公爵夫人有很多親戚和朋友。如果要你把我的推論發表在你那有價值的雜志上,誹謗法不會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

“想清楚沒?”角落里的老人輕快地總結道,“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你會發現我的論證沒有絲毫漏洞。我已經給了你唯一能講得通的安格爾畫作之謎的解答了。”

“你可能是對的——”我若有所思地低聲說。

“我當然是對的,”他冷冷地答道。

注釋:

[1]英國的貴族區,著名的伊頓公學就位于此,和女王的溫莎堡比鄰。

[2]該鐵站于一八六三年開始運營,為世界上最早的一條地鐵。

[3]安東尼·凡·戴克爵士,著名的佛蘭德斯巴洛克藝術家,頂尖的英國宮廷畫家,主導了其后百年的英國肖像畫風格。

[4]蒙馬特區為最負盛名的藝術家集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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