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親眼見到隔壁連的連長,拿刺刀架在一個小男孩脖子上,硬逼著男孩的祖父,把身邊帶的一百多塊銀元全拿出來“孝敬”了他。
老人家苦苦哀求,留幾塊銀元給他們祖孫倆吃飯。那連長一槍托把男孩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然后揚長而去,祖孫倆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祖父心中不忍,部隊開動時故意落在最后,瞄著周圍人不注意,扶起來那祖孫倆。
祖父用刺刀挑開一個內衣衣角,拿出兩塊銀元給老者,叫他拿著兩塊銀元去吃飯,并且帶著孫子快走,免得那連長怕他向上司告狀,轉回來殺人滅口。
老者感激不盡,要給我祖父磕頭,被我祖父攔下,就叫他的孫子給我祖父磕了三個頭,匆匆忙忙帶著孫子向另一個方向走了。
難民眾多,部隊又要經常打仗或訓練,祖父愛莫能助,只能祈求蒼天早日平息戰亂,老百姓不再受此顛沛流離之苦。
祖父一路討飯走回家的那幾個月中,他也好幾次餓得幾乎支持不住,想要拿出一塊銀元去換口吃的,終究是舍不得。
對他來說,那不僅僅是兩塊銀元,更是他的祖母對他的關愛,是一份濃濃的親情。銀元在身邊,就好比親人在身邊一樣。
一半是從小貧苦,一半是當過幾個月乞丐,嘗盡世間百態人情冷暖,祖父為人很有同情心,也從不看賤貧苦的人和“叫花子”。
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在我五六歲時,夏天的一個中午,一個老爺爺領著孫女來到我家門前,訴說他們是AH的,家鄉遭了水災,家里所有的東西都被大水沖走了,房子也沒有了,田地絕收,只能出來討飯度過荒年。
我媽把早晨的剩飯剩菜舀了兩碗給他們吃,又從米缸里量了一筒米,放進老人背著的布袋里。我家也不富裕,只能幫他們這么多了。
小女孩吃完飯,眼盯盯的望著我們姐弟手里的西瓜。祖父二話沒說,看了我媽一眼,我媽就拿了兩塊西瓜給他們一起吃。老人家連聲道謝,說我們沒有看賤他們,真是好人啊!
其實那個西瓜也不大,我家也是偶爾才買水果吃。我媽早就按每人兩塊切好了,拿出兩塊,祖父和我媽就只吃一塊西瓜。
目送著祖孫倆走遠,祖父喃喃自語:“能夠吃飽穿暖有書讀,就是幸福。”
從記事起就沒挨過餓的我,呆呆地望著祖父,覺得他今天和平時不太一樣,好像很痛苦,很嚴肅,又不明白他為什么而痛苦。
那時候的“叫花子”,是真正的災民。他們只要吃的,不討錢,剩飯剩菜甚至豬潲也不嫌棄。
他們自己帶著小銻鍋,用討來的米煮飯吃,有的會討一盒半盒火柴來生火,有的自帶火石火鐮。
遇到大方的人家,給一兩件舊衣服,他們就千恩萬謝的。如果給他們一兩抓鹽巴,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令人感動。他們會唱傳統的“蓮花落”,祝福施舍的人好心有好報,子孝孫賢發大財等等。
有的人家實在也窮,自家的飯都不夠吃,討飯的來時只有豬潲;有的人家比較刻薄,拿豬潲打發叫花子。不過總比什么都不給,還罵人,甚至唆狗去咬叫化子那種人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