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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奧軍終結者康拉德與倫貝格之戰

在當時歐洲,沒有人比奧匈帝國軍事領袖康拉德·馮·賀岑道夫為戰爭付出更多心力,也沒有人比他更盼望戰爭。在所有各國軍事領袖中,康拉德也是唯一在開戰后的首次軍事沖突中,被命運決定他會徹底大敗的一位。然而,他也許是最具才華的戰略家。毛奇、霞飛以及尼古拉大公,都是盡責的平凡軍人。他們之間個人氣質雖明顯不同,但行事風格都有不夠明快的相似之處。他們的動作與思考過程緩慢,相反康拉德卻具有機動觀念與果敢行動的天分。他的戰略兼具藝術家的氣質與雜技演員的技巧。倘若他的思想被界定為19世紀戰爭學派,它正是這一世代的最佳代表。當然它也有最糟的一面。它無法辨識物質因素在現代戰爭中的價值。康拉德雖然欠缺戰術現實感,手頭的工具在本質上又不適于現代作戰,但他仍企圖展現戰略絕技。當工具在現代戰爭壓力下為之彎折之際,他卻一味在工具上加壓,直到工具毀于他手中為止。

歐洲強權中,數奧地利陸軍的裝備最陳舊。它的野戰炮除了在配置比例上,較少于其他國家之外,射程也較短。步槍中有三分之二是舊式的,已使用四分之一世紀之久。其后備兵力訓練極其不足,即使到1914年9月,戍守喀爾巴阡山脈各隘口的部隊,只能發給單發裝填的步槍。奧軍的運輸工具也頗為欠缺,少到必須調集五花八門的農用馬車,以彌補車輛的不足。一時之間,馬車壅塞于途。雖然這些缺點都是進行強烈軍事行動的阻力,奧匈帝國陸軍的訓練卻純粹以攻擊為目的。奧地利軍隊對戰爭付出如此之多,卻又如此欠缺戰術能力,其主要在于深受康拉德的影響。此人曾親自為奧軍匯編教范。

如果說康拉德作戰計劃中的戰術工具脆弱不堪,其戰略基礎更是空洞。在地圖上,波蘭突出部深陷于奧地利與德國領土所形成的兩顎之間。這薄薄的一小片土地看起來至為顯眼,任何業余戰略家一眼就想將它咬掉。它也讓康拉德興奮得失去判斷力。康拉德為自己勾勒一幅戰略性超色當之戰的藍圖。

圖5 倫貝格之戰(1914年8—9月)

他計劃以奧地利軍隊,從加利西亞北上突入波蘭,而德軍則由東普魯士南下。然后切斷大群俄羅斯部隊的后路,將他們困在廣袤的波蘭大平原上。不過,這樣計劃并不實際。因為這樣必須打一場由雙駕馬車式同盟所領導的兩面戰線戰爭。

長久以來,德國決定要一鼓作氣攻下法國。在1909年的一次會議中,毛奇告訴康拉德,他希望在六星期內擺平法國;然后將軍隊調頭送往俄國前線支援奧地利。根據德國的決定,康拉德其實可以機靈地決定先守,等到援軍到了以后再談其他。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以作戰而言,地理環境與俄國人的遲緩個性,使他在時間上蒙利。從喀爾巴阡山脈往北奔流的河川,是延緩敵人攻擊的一系列屏障;而俄軍緩慢的動員集結,可確保俄國早期不會有入侵危險。但是,即使奧地利握有時間優勢,康拉德卻只構想一種行動方式,那就是攻擊。由于他的固執,俄國軍隊冗長的動員過程他沒利用到。其實他愈早對俄采取攻擊,所遭遇的反擊就愈小。經計算,俄國在動員開始的第20天(8月18日),奧地利前線的俄軍集結了31個師兵力,到了第30天,則有52個師俄軍集結完成。康拉德最早期望自己的兵力與俄軍相等,然而,不久就成三對四的劣勢。對他來說,這就是他要迅速行動的動機;雖然,除軍事樂觀主義者之外,在1914年時代的任何人,是不會在光憑兵力相等,而自身的素質又有問題的情形下,發動被自己錯認為決定性的攻勢。

然而,康拉德更期望毛奇兌現1909年所作過的模糊承諾,也即駐守東普魯士的德軍將對俄發動攻勢。雖然毛奇既未提過用兵原則,也未談及意圖,康拉德一心一意假定這樣攻擊會成為事實。

德國參謀本部其實有責任向他表明真相。相反,毛奇像要滿足自己欲望似地,只顧以童言般語調鼓舞對方,“把那些拿皮鞭的(俄國人)趕進普里皮亞季河(Pripet)沼澤地,讓他們淹死”。即使德國參謀本部應負未表明真相之責,康拉德確實是寧愿自欺,而不放棄表現自己戰藝的機會。他實力最堅強的兩個軍團,第一與第四軍團在加利西亞他所策劃的戰線左方集結,準備向北展開攻擊,第三軍團受命掩護一、四軍團的東側。第二軍團則準備等前面三個軍團到達塞爾維亞前線時,加入作戰。雖然如此,康拉德承認俄軍在波蘭的集結,不但不會困死在波蘭這塊突出地形里,相反可能會集中力量對他的東側部署發動攻勢。于是,他計劃將他的軍隊回旋經過倫貝格一線,調頭面對波蘭俄軍。但是,俄軍這種可能的演變,并不合乎他的期望,所以他寧信其無。寧信其無并不難,因為他所倚仗的情報搜索工具不論在性能上和數量上都太差,對俄軍確實情況知道不多。康拉德徒具10萬以上騎兵,卻只有42架飛機,其中能用的更少。

8月15日,奧地利軍在“大量騎兵前導下”,朝前巡游100英里,對250英里寬的前線進行搜索。幾天后,“大量馬匹背部被磨傷,有幾個師完全不能動彈”。僅有少量部隊到達可以接敵的距離,敵人并沒有騎兵掩護,結果奧軍騎兵與俄軍步兵短兵相接之后,傷亡慘重。甚至奧地利國家戰史也直言不諱道,“這次長途騎兵偵察的價值比不上傷亡數”。

即使如此,康拉德所搜集到的丁點信息就足以使他滿意。也即,俄軍在依照“他的計劃”集結。于是,他在20日下了一道致命性的命令。他要求奧軍朝北深入波蘭。奧軍摸黑朝盧布林(Lublin)推進。此時,康拉德懷著錯誤的自信,表示他相信“沒有跡象顯示俄軍會從東攻擊他的右側”。

他的錯覺很快就煙消云散。俄軍有兩個完整的軍團正兼程趕來,準備攻擊他的右側。與德軍相反的是,康拉德似乎發現現在截收俄軍無線電指令已太晚,雖然后來他仍以這種伎倆逃出陷阱。他曾盲目地在俄軍包圍中步行一段時間。

相較之下,俄國所擬定的軍事計劃,在設計上既精明又簡單。它是兩種基本上不同性質,卻不失替代性的方案。但是最初的部署方式可適合兩種方案。不論情形如何,俄軍準備將華沙與維斯瓦河以西的波蘭突出部中的一切撤離。俄軍將兵力區分為兩個集團軍。其一,面朝東普魯士在西北前線集結;另一則在西南前線集結,向東面對加利西亞。兩個集團軍各包含三個軍團與一個守護各自集結區外側的軍團。如果德國集中兵力攻擊俄國,俄國將采取“G計劃”(Germania之意)。也即,俄軍經布雷斯特—里托夫斯克(Brest-Litovsk)退至一條沿南北的戰線上,必要時將撤得更遠,直到西伯利亞(Siberia)與土耳其斯坦(Turkestan)的援兵抵達,使他們能夠發動逆襲為止。如果德國集中主力攻打法國,卻不積極面對東戰場,就實施“A計劃”(‘Austria’)。在這計劃下,俄西北集團軍的一個軍團,將抽調來支援西南集團軍,然后對奧軍發動攻勢。西北集團軍的剩余部分則進軍東普魯士。

從正統作戰理論來看,A計劃打算在相隔甚遠的兩點,以相反方向發動兩面攻勢似非明智之舉;不過這種批評有過分輕率之嫌。這樣計劃其實是基于東普魯士德軍的實力不足,以及德國因攻法而分散對東戰場注意力之故。后來事實亦證明如此。此外,如以俄軍主力軍團最終將攻入德國西利西亞而言,如果計劃執行順利,主要攻勢的側翼得以保護,并且防線將會縮短。這些都是有力的論點。再者,由于加利西亞這一邊的交通設施缺乏,所以在這里是無法有效運用較多兵力的。A計劃的缺陷在于總體規劃上,不如北面攻勢的設計,手段亦嫌粗糙。不幸,這些缺陷因法國敦促俄國當局加緊行動而益發明顯。

法國建議尼古拉大公應直接進攻西利西亞,但尼古拉大公不贊成這項無視他側翼敵軍的建議。然而為了對盟友表示忠誠,他盡快在中央部分集結兩個全新的軍團。同時,由于他加速進行目前的行動,以致俄軍各組織機構所受到的壓力,超過他們的負荷。這種效應后來在東普魯士造成極嚴重傷害,最后導致坦能堡大敗,其實效應在加利西亞這一邊早就出現了。

在這里,俄軍一如奧軍,全然錯估敵軍的計劃。俄軍在情報收集方面也沒比奧軍好多少。俄西南集團軍司令伊萬諾夫(Ivanov)想像奧軍如果向東移動,將與他實力強大的第三、八軍團相遇,如果向西進軍,他的第四、五軍團就會由北而下,切過奧軍的后方。這真是如意算盤。但,雖然這想像不正確,如果從相反過程來看,這想像正接近實現之中。

然而,開頭并不順利。位于領土極西端的俄軍第四軍團,雖然與伊萬諾夫所期望的步驟相反,在受到尼古拉大公的壓力下,動員未及完成,就開始南移。并于23日與向北推進的奧軍第一軍團相遇。雙方都吃了一驚。但在這場克拉希尼克(Krasnik)之戰中,奧軍兵力顯占優勢。奧軍在鄧克爾將軍(General Dankl)率領下,包抄俄軍的側翼,并且將之逐回。

這情勢不利的消息著實令尼古拉大公與伊萬諾夫震驚;但是他們仍緊抓著原先的期望,并輕易作出推斷,認為奧軍攻勢只是一股來自側翼的攻擊。為了懲罰這些大膽的入侵者,他們下令普列韋(Plehve)的第五軍團轉向,朝西攻擊奧軍側翼與后方,以斷其后。其實這又只是理想而已。

俄軍的回轉,不幸將側翼暴露在向北進攻的奧軍第四軍團(奧芬貝格〔Auffenberg〕指揮)之下。兩軍于26日相遇。在此科馬羅夫(Komarov)之戰中,俄軍由于指揮官一味要求部隊向西回轉,敵軍卻逼迫其轉向南而損失慘重。在這雙重壓力下,俄國第五軍團,特別是其側翼部分嚴重折損;及至28日黃昏,該軍團已有立即遭奧芬貝格軍團包圍之虞。如果不是奧軍騎兵自己出錯,致使情勢逆轉,俄軍第五軍團很快就會瓦解。奧軍自己的出錯,攪亂了奧芬貝格的攻勢。奧軍急于收網,卻出現致命的后果。

灰沉沉一片的俄軍主力攻勢,驚天動地般殺向倫貝格,直逼奧芬貝格軍團的補給線與后路。由于俄國軍團的動作謹慎而笨重,使俄軍的攻勢在表面上像加上一道煞車,并且誤導康拉德,使他繼續無視迫在眉睫之威脅。康拉德的忽視,加上自己性格使然,使奧軍局勢益發惡化。由于仍沉迷在戰事開始時,北攻成功的狂熱,他竟然從實力較弱的,位在倫貝格附近的第三軍團,抽出3個師兵力前往支援奧芬貝格軍團。同時間,并批準一項建議,下令第三軍團剩余部分從倫貝格向東前進,攻擊他們以為實力不強,據報已在這方向上的俄軍。此外,他的第二軍團則剛自多瑙河開到這片戰場附近——在南邊的史坦尼斯勞(Stanislau)。

第三軍團于26日輕率地向茲羅塔里巴(Zlota Lipa)展開攻擊,后面還跟著幾次對俄軍縱隊前部作更欠計劃的攻擊。然而這些俄軍在數量上居五對二的優勢。于是奧軍在混亂中,朝格尼拉里巴(Gnila Lipa)退卻。當晚,在戰場后方25英里的倫貝格,充斥著飽嘗驚恐的奧軍逃兵。翌日,康拉德下令受創的第三軍團朝倫貝格撤退,并且傳令奧芬貝格歸還他借出的3個師。此時,康拉德確實想下令北進的兩個軍團停止前進,但消息傳說俄軍并未打算追擊,于是康拉德又改變心意并收回先前命令。

至于伊萬諾夫,由于仍相信大量奧軍正與他對峙。他決定停止戰斗48小時,使他的縱隊可以接近格尼拉里巴,并在此為作戰展開部署。如果他立即行動,他有可能勢如破竹般擊潰驚恐中的奧軍。尼古拉大公一聽到他暫停,就下令伊萬諾夫立即恢復向倫貝格進攻。

遠離戰區的總司令雖作出建議,但情況非總司令所能掌握。其手下的執行者掌握著部署自己兵力之權。俄軍的攻勢一直等到30日才展開。即使如此,主要攻勢并非來自面對倫貝格,由魯斯基(Ruzski)所指揮的第三軍團,而是布魯西洛夫(Brusilov)的第八軍團主要部分。后者趁夜先朝北迂回,然后以右翼軍狠狠對一處奧軍防線猛攻。奧軍這次的潰敗,堪稱兵敗如山倒。后撤路上,滿坑滿谷的奧軍逃兵夾雜著各種火炮武器、車輛一齊奔竄。奧地利國家戰史直言,當時只要有人喊“哥薩克人來了”,往往足以發生另一波恐慌的逃命浪潮。不過,俄國人的進軍還趕不上奧軍潰退的速度。于是,俄國人再度給敵人一次喘息的機會。俄軍花費近3天時間才推進18英里,而抱頭鼠竄的奧軍一天不到就跑了相等路程。俄軍終于趕到,將敵軍的防線攻破,造成缺口。奧軍自然又恐慌不已;康拉德后來支撐到9月2日,然后勉強放棄了倫貝格。然而,他的敵人已給予他原本無法獲得的時間。

說來,他本來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在兩方面下注,但他將賭注悉數押在進行“北伐”上。8月30日,奧芬貝格的兩翼已出現在俄軍普列韋第五軍團側翼四周;同時間,鄧克爾的右翼也悄然楔入兩個俄國軍團之間。由于奧芬貝格早先即胸有成竹,他請求康拉德寬限兩天以便取勝。如與總攬兵符的參謀總長相比,身為局部地區司令的奧芬貝格,在節骨眼時刻要求寬限兩天,自然遠比前者答應他空出兩天要容易。尤其康拉德必須面對驚人的事實。他的北邊軍團的交通線與俄軍魯斯基、布魯西洛夫軍團之間僅隔30英里寬,中間還充斥一大群驚恐的百姓。情勢盡管惡劣,康拉德仍接受奧芬貝格的請求,并且準許他保有額外的兵力。

康拉德猶如被兩名對手困住的左撇子劍手,他用一塊脆弱的藤盾維護他的右側,卻全力攻擊正面的敵人。他的意志值得贊揚,令人欽佩,如果確定他并未自欺的話。

然而,在現代大型陸戰中,總司令官的意志力即使堅強,仍無法支配他所有需要倚仗的人。他的心智除非可以調適成與他們一樣,否則他的意志力是不管用的。結果,康拉德的想法與他的“工具”性能的差距,現在已見分曉。

30日夜,受包圍威脅的俄軍第五軍團司令,下令撤退以求擺脫困境。如果不是運氣好,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謹慎也沒用,也許脫不了困。第二天清晨,奧軍陷阱的兩顎并沒有合攏,而是退卻了。這兩顎,各有兩位奧國親王率部控制。約瑟夫(Joseph)在右,彼得(Peter)居左。此刻,偏有一架單飛的奧軍軍機在偵察敵情時,錯將一小隊俄軍騎兵當成一師兵馬,并報知這些人馬正朝約瑟夫所部的后方挺進。約瑟夫趕忙調回大批部隊前去防衛。巧的是在另一翼,奧軍騎兵也接獲相同的虛報,使彼得也抽回全部兵力來維護其后方。因此,俄軍被圍部隊在無人阻撓下,得以順利后撤。一時間,戰場變空。奧芬貝格聞訊,則在第二天早上下令急追,卻為時已晚。然后,康拉德新的命令到了。

這些新命令的內涵確實是希望多于焦慮。只是不幸的是,俄軍普列韋軍團從未被圍死過,雖然在康拉德眼里的普列韋軍團已潰敗。平心而論,康拉德所見到的敵情并不正確,消息都是來自刻意恭維上級的期望,夸耀己方戰績的部屬。

康拉德受到普列韋戰敗消息的鼓舞,心里竟盤算一場新的,規模更龐大的包圍戰。他認為奧芬貝格應當掉頭,從北而下,迎戰魯斯基與布魯西洛夫攻勢緩慢的部隊;同時,新到達戰場的奧軍第二軍團,應從南攻擊這批俄軍的側翼,并且包圍其后方。在戰略概念上,這又是一樁大好手筆,大膽得令人驚嘆,可比擬拿破侖。只是,康拉德的愿景與敵人實際狀況不合,其構想稍后即因俄軍改變計劃而泡湯。原來伊萬諾夫在布魯西洛夫同意下,下令魯斯基軍團偏北移動,以便追擊正在追逐普列韋軍團的奧軍側翼與后部。俄軍這樣行動,自然影響康拉德的計劃——魯斯基軍團轉頭面對南進的奧軍,而非只向奧軍暴露自己的側翼;同時,俄軍這一招尚擠壓奧芬貝格在新舊對手之間的運作空間。其實,如果康拉德的工具——奧國陸軍狀況良好,可以擔負得起大膽與快速行動,俄軍是奈何不了他們的。然而,由于康拉德不察奧軍戰力的低落,以致制定出極其悖離現實的計劃。

于是,奧軍的不利態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面對康拉德部隊極左端的俄軍,現在已非一個軍團,而是兩個。俄軍新成立的第九軍團在維斯瓦河失利之后,已調來支援俄第四軍團。就在第四軍團纏住奧國鄧克爾第一軍團,使之動彈不得之際,俄第九軍團掠過鄧克爾軍團的側翼,繞到奧軍后方。這下,所有奧地利軍團原本可供后撤的路線,全遭切斷。即使康拉德想以致命包圍,擒住部分的伊萬諾夫部隊,伊萬諾夫卻能繞過奧軍左方,攻擊奧軍后方。

對大部隊作戰而言,奧俄軍在各自計劃下,出現了許多空前絕后的戰法。不過,相關的這幾個軍團,似乎特別不適合打這種戰。

奧芬貝格及時轉向,朝南前進時,由約瑟夫親王所部的幾個師斷后。這時,被奧軍誤認為受創的俄軍普列韋部隊,也轉向跟在后頭。9月7日,等待重擊魯斯基側翼的奧芬貝格,驚訝中在拉瓦-羅斯卡(Rava Russka)遭遇魯斯基軍團。所幸,魯斯基也一樣受到驚嚇,慌亂中讓奧芬貝格有機會掉頭迎敵。而遠在南方的另一邊,康拉德螯鉗的另一部分則更不見效率。奧地利第二軍團此時剛剛趕到戰場,人困馬乏,欠缺戰力。夜間,在無炮兵支援下,進行連串混亂的搶攻,最后自己竟引起陣陣驚恐;攻勢不久即停止。

戰事稍見明朗之后,奧第二、三、四軍團其實都處于面向東方的戰線上。但最明顯的新情勢是俄軍都在向北轉移。康拉德見狀再度不顧部隊狀況,構想另一波攻勢。9月8日黃昏,奧芬貝格受命牽制面向他的俄軍;同時間,其他兩個奧地利軍團離開已就緒的防御位置,朝北襲擊俄軍戰線。但到了9日,這理想又成泡影。原來俄國布魯西洛夫軍團也想發動攻勢;兩方正面碰上。只是奧軍的狀況,抵消了自己在數量上的優勢。這一仗最后打成僵局,并且使奧俄兩方對于對方的實力都存有夸大不實的印象。

不論如何,康拉德仍不死心。當夜,他發出新的指令。他要求所有軍團“朝向倫貝格敵軍發起向心攻擊”。翌晨,他親赴戰場。他認為自己蒞臨第一線也許能鼓舞士氣。然而,他在這條50英里長戰線上的某一點出現與不出現,其實都無濟于事。他緊急下令第二軍團司令,“應不計損失,不停地進攻,猛攻”。不過,這位司令官倒不認為這種命令值得下達給他的部隊。這次大戰中,像這樣的命令,各方不知反復出現多少次;好像誰念它,誰就有魔力。這是一句簡略,但被賦予過多效力的字句。然而,從得到命令的人的身上,簡直看不出這句話的效力。至于在敵人身上,就更不必說了。

且說康拉德執意追擊俄軍不果,卻將自己的軍隊推入陷阱。自此,除非幸運之神眷顧,他們將全軍覆沒,甚至無法脫逃。但幸運真的出現了,是一份電報,一份走了岔路的電報。

當康拉德混亂的部隊為了實行他的計劃,在倫貝格附近殺向俄軍時,情勢變得益發膠著。黑壓壓一片敵軍正迫近他們后方。孤立在西北方的鄧克爾軍團,則正竭盡全力牽制兵力比它大一倍,自北而下的俄軍第四、九軍團。9日,鄧克爾警告康拉德,說他已經維持不住了,必須撤退到桑河(San)后方。更糟的是,在鄧克爾軍團內側與俄軍魯斯基軍團之間,有一條30英里寬的空隙。空隙中,俄軍普列韋軍團與一整師的騎兵正在朝戰場行進。這一點是康拉德未見的,也未預料到的。

就在這當口,一封沒遮攔的命令救了他。11日晨,奧軍截收到俄軍一份無線電命令。根據老俄的習慣,這份無線電訊顯然沒有加密。命令顯示普列韋軍團的左翼將于是夜到達距離拉瓦-羅斯卡后方相當遠的某一地點。仍作困獸之斗的康拉德看到這份電文,就下令部隊暫停幾個小時,以等待他另一側兵力 指第二軍團。出現戰場馳援的奇跡。同時,他還下令剩余的約瑟夫親王所部的幾個師,設法逐回進犯的大批俄軍。奧芬貝格認為這樣命令實在不該下達。到了該日下午,康拉德見到奇跡沒有出現,即下令部隊撤出戰場,盡速后退到桑河之后。

也算是絕對的巧合。幾乎在同時,毛奇接受無可避免的事實,并下令他的右翼后撤,并隨即轉變為法境所有德軍的總撤退。

然而,奧軍的撤退,即使不是最后總撤退,時間上遠比德軍撤得更久,遭遇的困難更大。我們可以引用一段記載在奧地利國家戰史上令人傷感的辭句,就略知大概——“夜以繼日地,在長蛇陣般的運輸車隊后面,跟隨著垂頭,但未氣餒的步兵。炮車陷在泥濘深及車軸的道路上……騎兵團就像末日降臨的騎士,彷徨尋路而走。遠在他們出現之前,就可聞到成千上百領頭馬匹刺鼻的潰爛氣味”。

所幸,泥漿滾滾的道路對于先天遲鈍的俄軍,一樣具有煞車作用。他們上級不時傳來的無線電命令,更幫了奧軍的忙,使奧軍預知可免于被截擊的逃竄路徑。但是奧芬貝格部隊只能往南撤,才可避開俄軍追逐。奧芬貝格軍團最后與第三軍團匯合成撤退洪流。8月以來,在被康拉德滿懷自信地驅策前進的部隊中,幾乎有三分之二現在撤抵桑河的掩蔽處。即使到了這里,部隊沒有耽擱多久,因為奧軍現在已明顯不堪再戰,以致到9月16日,當俄軍先頭部隊剛接近他們,康拉德就下令撤往更西邊,80英里外的杜納耶茨河。然后以普熱梅希爾(Przemysl)大要塞與要塞兵力作為卻敵的屏障。如果康拉德放棄最后一次在倫貝格附近徒勞無功的攻擊,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會讓自己與國家多喝這口苦酒。但是他的樂觀想像力,使他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他的樂觀想法,曾在他戰后所撰寫的回憶錄中再次顯現。他寫道:“奧匈軍隊是打不敗的。如果那場戰爭繼續打下去,他們的后撤與退避,可能會帶來勝利。就憑這一點,他們就得救了!”其實他只是未使他們完全毀滅,卻挽救不了土崩瓦解的命運。90萬兵力之中,被他毀掉35萬人,殘部必須后撤超過150英里,還因此丟棄了加利西亞地區。但是后果比眼前效應更壞。康拉德用兵猶如耍把戲。他同時拋耍幾個瓶子,結果一個個都被他打破。即使他能運用“德國膠水”將破片黏補回來,恐怕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表演場所了。


(1) 指第二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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