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顛倒

以直為曲，以曲為直（曲直顛倒）

兩訟在官，曲直未定，生死予奪，在吾一言，豈可輕忽？今乃曲直顛倒，非因受賂，即是徇情，否則率意鹵莽，有一于此，豈宜居官為民上乎？

兩訴訟人在官府打官司，是非曲直尚未確定，生死定奪全在審判者的一句話，所以怎么可以隨便判決呢？現在卻有人是非顛倒，不是因為接受賄賂，就是徇私枉法，要么就是輕率魯莽，原因必是其中一個，這樣的人怎么能當官處在百姓之上判定案件呢？

張某，仕于蜀，以酷濟貪。凡理民詞，不論是非，能進賄，則曲者亦直也；不能進賄，則直者亦曲也。民皆切齒，后敗官歸，遭人命訟，其子不肖[1]，家資竟成烏有，惡疾而死。

張某人在四川當官，經常以酷刑達到貪污的目的。凡是審理百姓訴訟案件，不管誰是誰非，能夠賄賂的一方，雖然理曲也可變成理直；沒有賄賂的一方，雖然理直也會變成理曲。當地人民都很痛恨他，后來張某官做垮了被罷回家，遇到人命官司，兒子又沒出息，家產竟被花光，他也染上惡疾而死。

劉安民者，一縣吏也，持心公平，為人所敬。民有訟，不即詣縣，必先詣公，決曲直，陳可否，然后行之。公即負責，受而不辭。直即許之曰：“此直也，可行也。”曲即數之曰：“此曲也，行之必有失也。”由是一邑之訟頓省。后二子登科，至今為望族。

劉安民是縣衙里一個小吏，因心地公正，而為百姓所敬重。百姓若有訴訟案件，不會馬上告到縣衙，必先拜訪劉公，讓他評論是非曲直，陳述可否上訴，然后再決定自己的行動。劉公一旦答應就必定負責到底，接受案件也不會推辭。如果是理直，就贊許說：“這件事理直，可以上訴。”如果是理曲，就責備他說：“這件事理曲，上告必會敗訴。”因此全縣的訴訟案件，頓時減少很多。后來他兩個兒子都考取了功名當官，到現在還是望族。

趙時，為無為州教授[2]，夢一囚曰：“某不幸為祖翔所害。”時曰：“祖翔明法律，又廉謹，安得枉汝？”囚曰：“某死雖非祖意，因其一疑，遂至曲直不分，竟以論死。怨有所自，非翔而誰？某已訴于陰司，翔不久矣。”月余果卒。

近日訐訟大行，即不能以德化之，若誣告加三等之律一嚴，庶可少訟乎！即訟矣，亦不致疑誤紛然也。最患在左右原告，雌黃[3]審語，以鼓扇其風，惟恐其易盡耳。

趙時擔任無為州（今安徽境內）的教授，有天晚上夢見一個囚犯對他說：“我不幸被祖翔害死。”趙時說：“祖翔精通法律，操守又很廉潔，做事非常謹慎，怎會冤枉你呢？”囚犯說：“我的死雖不是因為祖翔本意，但因他一時懷疑，導致曲直不分，最后判我死刑。我的冤屈之所以會造成，不是因為祖翔又是誰呢？我已向陰府提出控訴，祖翔活不久了。”一個多月以后，祖翔果然死了。

近來攻訐他人的訴訟很盛行，就算不能用道德來感化，但如果誣告別人就會罪加三等的法律一旦被嚴格執行，也許訴訟就可減少了吧！就算已經進行訴訟，也不至于有太多因為懷疑而誤判的案件。最可怕的是，法官左右原告心意，不顧事實亂加批示審判內容，以鼓動訴訟風氣，擔心這種案件很容易就審完了。

【注釋】

[1]不肖：品行不好，沒有出息。多用于子孫，如不肖子孫。

[2]教授：學官名。宋在武學、宗學等學置教授傳授學業。元豐官制行，改武學教授為博士。嘉定九年（1216）重置宗學，亦改教授為博士。各路的州縣學亦置教授，掌學校課試等事。元諸路散府及上中州學校明、清的府學，都設教授。府教授以訓導為佐，為一府學官之首，而品秩很低，明為從九品，清為正七品。

[3]雌黃：指妄加評論。雌黃：即雞冠石，黃色礦物，用作顏料。古人用黃紙寫字，寫錯了就用雌黃涂抹后改寫。意為隨口更正不恰當的話，后指不顧事實，隨口亂說或妄作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