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忽然終結，我不希望再次醒來時，面對的依然是庸碌的人生。

奧古斯汀醒了。

看著熟悉的華麗床頂，他微微苦笑，即使已經無數次醒來，他還是無法習慣。

這個新人生，太犀利了。

“奧古斯汀，快點，去聽演講了！”外面，伙伴的叫聲傳來，興奮、激動。

他緩緩起身，捂著額頭叫道：“你們去吧，我再睡會兒。”

“不，奧古，你不該這樣，元首好不容易來親自演講。”

“我再睡會兒……”奧古斯汀又躺下，翻了個身。

“奧古！”門砰的一聲開了，一個年輕的娃娃臉軍官走進來，一臉壞笑，“你不會想讓我喊來海因茨吧？”

“凱澤爾，你越來越壞了，我當初就說不該讓你跟他一個宿舍。”

“哈哈，快點！奧古，你別逼我啊！”

“給我一分鐘。”奧古斯汀痛苦地起床穿衣，“弗蘭克呢，他怎么會放你進來？”

“你兇殘的室友早八百年就去瞻仰元首了，現在你們的寢室是完全不設防狀態。”

不設防……他立刻想到了巴黎，微微嘆口氣，“好吧，我就知道他靠不住，他冷靜的腦子遇到元首就成了一團糨糊。”

“確切地說，我們所有人，除了你，遇到元首都成了一團糨糊！快點，奧古斯汀，演講要開始了！”

奧古斯汀匆匆穿衣洗漱，順手拿起自己從不離身的小本子，跟著凱澤爾朝廣場狂奔。元首喜歡在開闊的地方演講，那兒更能突顯他的氣勢。

左沖右突，兩人終于在前排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伙伴。此時他們都還穿著軍校校服，和一群或正式或即將成為正式的士兵們在一起。小伙子一個個英偉不凡，看著元首的眼睛閃閃發亮。

在一片高舉的手中，希特勒以及他的隨從大步走上講臺。希特勒犀利的眼神環視著場下，看著所有激動的年輕人，表情一貫的嚴肅。

很快，全場肅靜。

“我未來的軍官和士兵們，想必你們之中很多人已經在一個一個命令中找到了自己未來的方向……”

演講的聲音如雷鳴，饒是奧古斯汀有了近十年的心理建設，依然不得不沉浸在那強大的精神沖擊中，人群的亢奮和演講的蠱惑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曾經是誰。

“你們問我，為什么要發動戰爭？為什么要把年輕的你們送上戰場？我必須說，我們的正義性，在于我們必須為自己獲得生存的空間。而這些，《凡爾賽條約》不會給我們，國際聯盟不會給我們，紅十字不會給我們！”

“有人問我，你是想獨裁嗎？想統治世界嗎？想當皇帝嗎？！”

“很對不起，我不想當皇帝，我不會這一行。”

“我不想統治、征服任何人。我想盡力幫助所有的人：猶太人、非猶太人、黑人、白人，我們都想彼此幫助，人都是這樣的，要大家幸福而不是痛苦生活的。”

“我們不愿意彼此仇恨、鄙視，這世界容得下所有的人，土地是肥沃的，它能養活所有的人。生活的道路是自由美好的，可是我們迷了路。貪婪毒害了人性，用仇恨分割了世界，把我們趕進痛苦和血泊之中。”

“我們發展了速度，可我們彼此更不了解。”

“機器生產財富，而我們缺衣少食。”

“知識使我們乖僻，我們的才智冰冷無情。”

“我們想得多，而同情少。”

“我們要機器，可是我們更要有愛。”

“是要有才智，可是我們更要有仁慈。”

“沒有這些品質，生活是兇殘的，一切都將失去。”

“飛機和無線電使我們更為接近，這些發明本來就是為了喚起人的善性，喚起全世界兄弟般的情誼，要我們團結。”

“現在全世界有無數的人在收聽，無數個絕望的男人、婦女和兒童，還有一些在某種制度下受迫害、監禁的受害者。我要對收聽的人說：‘不要絕望，我們蒙受的痛苦是由一時貪婪所致，由一些人害怕人類進步的怨恨所致。人的仇恨會消失，獨裁者會死去，他們從人民手中奪去的權利即將歸還給人民，只要前仆后繼，自由是不會被消滅的。’”

“士兵們，不要聽從那些禽獸，他們是鄙視、奴役你們的人，控制你們的生活，規定做什么想什么接受什么，把大家當作牛馬去使喚，把你們當炮灰！”

“不要聽從那些反常的人、機器人，機器思想還有機器心。”

“你們不是機器，也不是牛馬，你們是人！”

“你們都懷著愛人類的心，不是恨，只有不懂愛、反常的人才會恨。”

“士兵們，不要為奴役而戰，要為自由而戰。《路加福音》第十七章上面寫著：‘天國就在人的心中，不是一個人，不是一群人，而是所有的人，是你們！’”

“你們是有能力的人，有創造機器的能力，也有創造幸福的能力。”

“你們是有能力使生活變得自由美好，使生活成為奇妙境界的人。”

“讓我們以民主的名義運用這種能力，都團結起來！”

“為了一個新的、公平的世界而戰！”

“使人人有工作機會，使青年有前途，老年有生活保證，好多禽獸就是靠這種諾言起家的，那是欺騙！他們從來不會兌現這些諾言，永遠不。獨裁者自己自由了，可是奴役了人民。”

“讓我們為了實現這個諾言而戰吧！”

“為了解放這個世界而戰！”

“除掉國與國之間的隔閡，除掉人間的貪婪、一切仇恨和偏執，實現一個理智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里科學和進步能使所有人幸福！”

“士兵們，以民主的名義，我們團結起來！”

全場歡聲雷動。

奧古斯汀也激動得難以自抑，在現代根本聽不到這樣的演講，即使在廣播中聽到了無數次，現場的效果卻完全不一樣。

希特勒真的能光憑演講就征服全場，即使是老奸巨猾的政客，即使是他這樣有深深戒備的穿越者。

難怪有人說，他的事業全是用演講打拼出來的，后世的照片還能證明，如果現在就有了那種演唱會一樣的大屏幕，希特勒的表情加上動作還有他的語氣絕對能讓他的粉絲遍及全世界。

緊接著，他們的導師——一個經歷過一戰的老兵，一步一步走上講臺，在希特勒的示意下，對著話筒大聲吼道：“士兵們！”

全場再次肅靜。

“我只有一個問題！”

“我們的榮譽，是什么？”

“忠誠！”全場大呼。

“是什么？”

“忠誠！”所有人聲嘶力竭。

“演講完畢。”導師一步一步走下臺。

場面寂靜了一會兒，然后更加瘋狂地涌動，所有人高高地舉起手狂呼，“元首萬歲！德國萬歲！”

奧古斯汀也在其中，他和周圍的伙伴們一樣，熱淚盈眶。但與同伴們不同的是，他清楚在這場演講后不久，他們將真正走上一條什么樣的道路，硝煙、戰火還有犧牲，那是一場慘絕人寰卻又風云迭起的戰爭，他們無法避免，只有迎頭趕上。在場的所有年輕人、全德國的青年男女，甚至拿得動槍的孩子和老人，都會奮不顧身地投入這場戰斗，為了希特勒所說的生存的空間，和擺脫《凡爾賽條約》的美好前景。

奧古斯汀醒來時，便遇上了德國最蕭條的時期，貴族們甚至都有吃不飽飯的時候，馬克就像垃圾一樣沒有任何價值，一麻袋的錢都無法換到一根香腸。他有時會懷疑過去的小奧古斯汀是營養不良而死，因為他的父親真的是一個太過古板的軍官，這個軍官甚至不愿意利用一絲特權為家里多取得一些食物，他還記得醒來時母親面黃肌瘦的臉。

接著，希特勒來了，他把整個德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廠，他的演講動員了全德國每個角落的人，老弱婦孺皆有用處，每個人都通過勞動獲得了食物。他的政策獨裁而又專制，可是正是這些給德國的復蘇帶來了巨大的幫助。

沒錯，他違背了《凡爾賽條約》，可是他的違背在德國人眼中卻是一種勇敢而大義的行為，一個敢于為了自己的國家與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的壓迫抗爭的領袖，無可置疑的“Führer”，指路人，領導者，這個詞只屬于元首。

這個矮個子給德國人撐起了《凡爾賽條約》的重壓，給了德國一個喘息的空間，讓不堪壓力的民眾有了食物、光明和希望。

奧古斯汀無法否認，再理智，再“旁觀”，也無法不崇拜希特勒。因為他生為德國人，因為他切實地感受到了這個歐洲戰爭史上最大的梟雄的偉大能力。

他不愿意來看希特勒演講的現場，就是為了不讓自己也成為他的瘋狂粉絲，可是現在看來，他其實早已不可抑制地崇拜了，即使他腦中中國的思想根深蒂固，也無法避免本身殘存的意識和十年來異國文化的熏陶。他崇拜強者，崇尚榮譽，他以忠誠為榮，他無可避免地成了一個完全的德國人。

“奧古，聽說你一開始不想來，現在感想如何？”海因茨靠過來，狹長的眼睛里閃動著激動的光，“我們的兄弟姐妹都在為了脫離凡爾賽而奮斗，你又何來悲觀？”

奧古知道自己打從一開始就不贊成戰爭讓一干伙伴不滿也不理解，他不是悲觀，而是知道歷史而已，所以，不得不悲觀。

“我悲觀是因為，我們將以一己之力對抗全世界。”奧古斯汀微笑著說。

“哈哈！只要有元首在，全世界有什么好怕的。我們在為自己而戰，對他們來說是邪惡，但是對我們來說，就是正義。”

“所以，我會一直為德國而戰，直到死亡。”奧古斯汀毫不猶豫。

如果是前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如此強烈的震撼和對一個國家的榮譽感，這是一種心靈的洗滌，讓他覺得他更像一個人。所以，德國，他在心里說著，這是我欠你的。但是，之所以我珍惜你給我的一切，是因為在這具身體中，藏著一個未來的中國人。他曾經庸碌，曾經漫無目標，曾經為了祖國的坎坷和強大流淚與歡笑，他知道你的未來，所以更震驚于你的來之不易。

奧古斯汀和羅桐，都是活生生的。

一個人時，他是羅桐，普通的野戰軍軍官羅桐。

在外時，他是奧古斯汀，優秀的軍校生奧古斯汀。

這兩個人，都把他的忠誠給了自己的祖國。

“奧古斯汀，我們的弗蘭克死了。”信的開頭第一句，就讓奧古斯汀緊閉了雙眼。之后，他深吸一口氣，繼續看下去：

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弗蘭克是我們四人中實力最強的，他的戰術、射擊，以及各項軍事成績都比我們高，結果卻是第一個離開我們的人。

我不愿承認我的懦弱，但是我還是無法不在晚上夢到他，我總會想起他面無表情地跟在我們身后，我們笑他“石頭叔叔”時他的窘迫，他在考試前把筆記留給我們，還把寫著答案的紙條扔到你的桌上……

我總想起他的臉，一遍一遍地，出現在我身邊所有戰友的身上……奧古斯汀，我開始懷疑這場戰爭。

這場戰爭斷送了弗蘭克的生命，他那么年輕，那么優秀，可他死了，他甚至沒有享受過戰爭的成果，而我們除了作為一個侵略者在別人的土地上趾高氣揚，和欺壓一群毫無反抗能力的猶太人外，沒有看到任何值得我感到高興的地方。

還有海因茨，我昨天看到他了，他變了。

我不知道他會這么殘忍、這么暴虐。他有兩把槍，一把點火，一把殺人，他讓那群猶太人選擇用哪把槍，如果是真槍，就死，如果是假槍，他就給他一根煙然后點燃……殘忍的、變態的游戲，正在武裝黨衛隊中風靡。

他說他即將到華沙暫代蓋世太保的區域主管，我記得你已經隨著將軍的隊伍先一步到達了華沙，希望我的信能比他的步伐快，這樣你在見到他時，不至于像我這樣吃驚。他是真正的戰爭武器，戰爭激活了他，卻打擊了我。奧古斯汀，你在學校的表現一直不溫不火，可是我相信你是唯一能制得住他的人，雖然現在陸軍完全無法插手黨衛隊的事……

奧古斯汀，戰斗時，我一度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現在我知道了，我想要我的朋友們全都活下來，我想要海因茨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失眠了很久，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如果不是這場侵略，我不知道原來我是這么脆弱的人……

奧古斯汀，最后問你一個問題，殺人時，你心里有什么感覺？

殺人時，心里有什么感覺？奧古斯汀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凱澤爾的信并不長，只有一頁紙，可拿在手里，卻仿佛有千斤重。

這個長不大的小伙子可能永遠想不到，他寫信的對象差一點也變成海因茨那樣。

奧古斯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場戰斗。

步坦協同戰術，步兵躲在坦克的后面，像打靶一樣射擊著前方毫無防護的波蘭步兵。他一直努力假想自己只是在打靶，前方是一個一個人形靶，沒有威脅，沒有生命……

良好的心態一直保持到戰斗結束，他奉命打掃戰場，摸到波蘭步兵尚有余溫的身體，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幾十分鐘前，這個年輕人還活生生的。他有兄弟姐妹，有長達十幾或二十幾年的人生，他出生、玩耍、接受教育、參軍、訓練，然后戰爭開始不到十天，他就死亡了。

這時，他的身邊，一具具戰友的尸體被抬走，他們的表情各異，永遠定格。

幾十分鐘前，他們還圍著自己，擦著槍，開著玩笑，說著德國美好的未來，暢想、歡笑。

可是現在，他們倒下了，全因為一場注定會失敗的戰爭。

他的悲觀無法再深深隱藏，這種充斥著“無謂的犧牲”的感覺幾乎要把他逼瘋。他禁不住希望自己十幾年來的堅持只是一場夢，或者說他思想中那個當自己是中國人的羅桐只是一個可笑的假設。

如果羅桐只是一個假想，那所謂德國失敗的歷史就完全不存在，那么這一場場戰爭就有了意義。德國完全可以勝利，他的人民如此堅強，他的戰士如此忠誠。

自我懷疑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思維，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完全成了奧古斯汀——那個鐵血的軍人。他的戰斗詭計百出，他的軍功快速地累積，他成了第八軍團最有潛力在三十歲之前獲得鐵十字勛章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帶著隊伍路過一個村莊。

前面有通報說這個村莊已經被“打理”過，所以他不會浪費時間打理這種已經“打理”過的毫無意義的地方。在他看來，或者在他很多戰友看來，“打理”就是處理了村莊中殘留的波蘭反抗力量。

可是這一次，他在村莊外不遠處休息時，忽然突發奇想，溜達了進去。

他看到了一個地獄，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小小的村莊就好像是被一個巨大的車輪碾過一樣，除了滿地的尸體和破敗的房屋外，再無一絲生機，只有風吹過屋頂帶動樹的響動，偶爾給人一種地球還在轉動的感覺。

“這……就是‘打理’？”身后，副官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負責‘打理’這片區域的是武裝黨衛隊。”另一個人小聲道。

“打理……就是屠殺？”奧古斯汀的腦中一片空白。

“不，不是屠殺，報告說這個村莊無論是不是軍人都在激烈反抗，我軍不得已才采取強硬手段。”

“而我們的戰士除了用炮彈把這村莊犁一遍外就沒有任何別的方法了嗎？我們的軍事戰術課只教會我們轟炸和殺人嗎？”奧古斯汀的聲音一貫的低沉威嚴，可誰都能聽到他聲音中的顫抖。

“上尉，請您冷靜，這些都是武裝黨衛隊干的，我們國防軍絕對不會這么做。”

“但是在別人看來，我們都是德國軍隊，都是殘忍的、沒有人性的劊子手！”奧古斯汀猛地大吼，然后憤怒地轉身，走回了自己的營帳。此刻，他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面，有成堆的尸體，還有小孩子幼小的身軀，全都支離破碎。

“上尉，您必須冷靜，我們快要出發了。”副官在外面低聲道。

“我無法冷靜！”奧古斯汀怒道，他忽然一愣，問道：“你說，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所謂的打理是什么意思？”

副官立正點頭，“是的，上尉。”

“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我們以為，您肯定知道，因為這很正常。”

“正常？這怎么會正常？這根本就不……”奧古斯汀忽然愣住了，他跌坐在椅子上。

對，戰爭年代，這很正常。對德國士兵來說，一切都很正常；對他來說，應該也很正常。

可他覺得不正常，這一切都不正常……因為他是羅桐。

假想會錯，觀念不會錯；印象會錯，記憶不會錯。

羅桐的觀念牢牢地占據在他的靈魂最深處，而且不知不覺地維持著他最后一絲人性和良知，這些讓他和那些殺紅眼的士兵區分開來，讓他還能清醒地分辨是非。

如果他堅持自己是奧古斯汀，他將最終淪為一個面對屠殺和暴行無動于衷的劊子手。他無比慶幸，他曾經是羅桐。

可是現在，屬于羅桐的回憶，正在漸漸減少，不是因為記憶的減退，而是因為他曾經為了戰爭如此堅持自己是奧古斯汀。

不行，不能這么下去。

他要做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劊子手。

即使德國會失敗，即使自己會死亡，即使從此在一個上尉的位子上庸庸碌碌……他也要活得……像個人。

幾天后，華沙失守，他指揮手下對付華沙市內的反抗。

一群拿起槍的平民自然是毫無威脅的，他就著月光和火光在華沙的廢墟中踱步，獨自一人，做他近幾天一直在做的事——回憶過去。

有關中國的記憶是那么的飄忽，在腦中忽隱忽現，他幾乎要再一次懷疑自己到底曾經是不是中國人。

然后，他遇到了真正的中國人。

“我就是中國人，日本正在侵略我的祖國，我以假扮他們為恥！”

很好，很好！

心里那股熱流因為回憶起中國的苦難而漸漸升騰，他的腦中就像因為這句話而打開了一本書，一頁一頁翻了過去，那兒有北京、有南京、有長城、有太行山……

回憶的過程是愉快的，他心里的暴虐因為那姑娘滿臉唯唯諾諾卻顯而易見在吐槽的神情而平息。她身上有著異于常人的氣息，這是一個提倡女性獨立的時代，女性總是在柔弱和要強兩個極端間徘徊，可是這個女孩卻不一樣。

她絕對不要強，但也絕對不柔弱，很像前世的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孩，真正的柔中帶剛，不會自詡強于男性，也不會去做依附男性的菟絲花。

她的很多行為習慣，完全符合他腦中一個很神秘的“物種”：宅女。

這個宅女一樣的女孩自詡南方人，卻說著標準的普通話；她幫助猶太人，卻又怕得要命；她表面害怕，可是心里怕的東西卻好像和其他人的根本不一樣。

他曾經疑惑，曾經懷疑，可是各類任務和滿滿的行程都讓他無暇細想，他只知道自己的大腦正在漸漸冷卻。他沒有被一系列的勝利徹底沖昏頭腦，全都因為有她的存在。

海因茨因此以為他愛上了她，對此，他沒有否認。

他曾經為此糾結。在戰爭時期，或許這是一種保護，可是在戰后，說不定就是一種危害了。

所以，恬，謝謝你告訴我羅桐一直存在。但是，恬，你還是遠遠地，離我遠遠地好。我即將踏上真正的征途，或許往西繞過馬其諾，或許轉頭往東沖向莫斯科。諾曼底猙獰，斯大林格勒錚錚聳立，前途如此黑暗，謝謝路上曾經有你。我奧古斯汀發誓為德國而戰，而羅桐的心神都屬于中國，你完整了我的兩個人格。秦恬，無論是奧古斯汀，還是羅桐，都不愿意把你拉下地獄。

可是，你為什么要問出這個問題？

“奧古斯汀，你知道穿越是什么意思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還知道，從此以后，世界上有了一個能夠相依為命的人，世界上終于有一個人，從靈魂上和自己一個國籍。

原來，你的中國，從一開始就不是中華民國。

我無法再放下你了，秦恬。

我的親人，我的同胞，我的靈魂所向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