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彬彬和何樂宇在蕭子言的化妝間，等著觀眾和演出人員都離開，不想在這個時候出去制造不必要的風波。

廖彬彬一邊擺弄手機一邊陰測測地說：“我以前在國內演出，都沒有人認得我。現在倒好，還能叫得出我名字！”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雖然廖彬彬長了一張足以當偶像男團出道的臉，但在西方世界，高鼻深目的外國人更加吸引觀眾的目光。而在國內，古典音樂雖然有很多人在學，但并沒有太多的關注度。

“你在國內的演出本來就很少。”何樂宇不得不提醒他，“自從你十六歲出國，十年間你回國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何樂宇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安如堅持，他也不會把“以樂之樂”四重奏音樂會安排在國內巡演。

廖彬彬不明白，“就算我真的觸犯法律，還有法律可以懲罰我，為什么這些人總要站在道德制高點定我的罪？還我要做出解釋？”

蕭子言把小提琴放進琴盒，換了襯衫牛仔褲裝扮的她，依然是烈焰紅唇，“這就是現在國內的輿論環境，只要你是公眾人物，只要你犯了一點錯，即便你沒有，只要被人曝光出來，就會有無數人跳出來口誅筆伐，而不會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僅憑他們眼前看到或聽到的。這就叫先入為主。”

廖彬彬終于有點明白，安如為什么要在國內的社交網站發布所謂的被歐打的證據，但他自認沒有辜負過安如，她為什么要做這樣一個局。她千辛萬苦把他弄到國內，就是為了利用如今的輿論環境。要分手可以，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也沒有刻骨銘心到失去她就活不下去。

但是很顯然，她就是想毀了他。

廖彬彬臉上是若無其事的笑容，心里卻是空了一塊，寸草不生。沒有刻骨銘心到非她不可，也是付出過感情的。兩年的時間，雖然聚少離多，但只要他沒有演出安排，就一定會陪著她。

他自認做到了男朋友能做的、該做的，但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每逢重大節慶，他們總是各自都會有演出。他相信，這在都市情侶的日常生活并不少見。

可她還是一步步地設下這個局。

“你也別太擔心，過一段時間就會被遺忘的。”何樂宇安慰他，“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磨合我們的四重奏。”

廖彬彬打開手機，找到安和的社交網站主頁，把她發布的照片、小視頻和聲明都一一保存，“也行，這半年的時間我暫時不會離開，大宇也不走。”

蕭子言附和道：“排練場地我有，新世界平時的排練就在我們音樂學院的排練廳，跟教務處打聲招呼就好了。”

廖彬彬不得不提醒她，“今天噴我的那個人，不就是你們學校的學生？萬一我去了你們學校排練，大部分人都跟他一個想法，我豈不是要被圍毆？以后我還是少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蕭子言挑眉看著他，“有點知名度不好嗎？以后才能帶得動票！”

“臭名昭著也算是知名度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廖彬彬自嘲地一笑，“你也說了，我不僅沒有工作，沒有住的地方，甚至還有可能連飯都吃不上，那我拿什么排練四重奏，有誰愿意跟著我受苦受累？大宇賣了他人生中第一把中提琴賠付違約金，言言你呢？”

蕭子言不太自然地避開廖彬彬和何樂宇投來的目光，“老娘是有老公的人，不靠他靠誰？”

“沒錯，你有老公，但他掏錢的時候是心甘情愿的嗎？”

蕭子言顧左右而言他，“心不甘，情不愿，還要他何用！”

“那我問問你，既然這樣的話，問問他愿意多養一個人嗎？”廖彬彬一臉真誠，“我只需要一間斗室，吃的不多，但能拉大提琴，還需要一間能滿足四個人排練而不被投訴的排練室。”

蕭子言愣了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慌亂中，她把目光投入何樂宇，后者聳了聳肩，表示他也沒有辦法。

“我愿意！”

三個人都愣住了，依靠視唱練耳過硬的本事，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后把目標鎖定在化妝間的門外。

蕭子言打開門，“談小周？”

門外走進來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孩，她的皮膚白皙，長發及腰，厚重的劉海擋住大半張的臉，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陰郁的氣質，與她的年紀呈現出一種截然相反的反差。按照時下的話來說，整個人喪喪的，沒什么生氣。

“我愿意養你！”談小周的語氣平鋪直敘，不帶情緒的起伏，“住的地方我有，三餐溫飽我管，排練的地方我也有。”

廖彬彬看著那女孩，又看向蕭子言，“你們認識？”

“我們學校的學生，談小周。”蕭子言說，“大四，參加過不少的比賽，成績優異。”

“你一個學生要養我？不，養我們三個人？”廖彬彬有點反應不過來，“我的意思是，你要養活一個四重奏的室內樂團？這是為什么，你看上我了？”

談小周沒有猶豫地點頭，“你是廖彬彬就沒錯，我養。”

這是什么狗血橋段？

一個大四的學生對他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說出“我愿意養你”這樣的話，他不知道應該竊喜，還是應該做深刻的自我檢討。

廖彬彬站起身，對談小周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但是，我拒絕。”

“為什么？”談小周脫口而出，“因為我不是子言姐的老公嗎？”

廖彬彬倒吸一口氣，這是什么腦回路？

他轉向蕭子言求助，蕭子言愛莫能助且一副吃瓜群眾看熱鬧的表情。

“可是，如果子言姐的老公不愿意養你，你為什么不接受我的提議呢？”談小周的語氣仍是沒有起伏，平板甚至是呆板。

“而且你不用另外再找小提琴手。”

廖彬彬這才注意到她單薄的肩上背著的小提琴，能得到蕭子言夸獎的人不多，談小周算是一個，但這不足以讓廖彬彬接受她成為四重奏的成員。

安如的人品如何姑且不論，她是一個成熟的演奏家，與不少知名的樂團有過合作。而談小周這個人，他第一次見，對她一無所知。

而在安如之前，他們和不少小提琴手都有磨合的，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演奏家，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只有安如是磨合時間最長，最后堅持下來的。

并不是說廖彬彬看輕談小周，覺得她一個學生沒有作為。

事實上，每一個樂手都有自己的優勢，誰都有可能一戰成名，而且許多的藝術家都是天才型選手，少年成名者如莫扎特、帕格尼尼多如牛毛。

但這個時候他需要更成熟的樂手，最好是職業演奏家。就像何樂宇和蕭子言是一樣的，能在大型的演出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能盡快適應四重奏的演奏，磨合時間少。最好本身有一些名氣，可以轉移注意力。

姑且不論談小周的音樂素養如何，從名氣上來說，她還是不夠的。

廖彬彬反問道：“為什么是我？”

談小周答道：“沒有為什么，你就是你。”

廖彬彬揮手示意何樂宇走人，他覺得他根本沒辦法和這個叫談小周的女孩溝通。她的腦回路清奇，邏輯奇特，無法以常理度之。

“你是覺得我養不起嗎？”談小周攔住他的去路，小身板挺了挺，“你看不上我嗎？”

“我……”廖彬彬撫額，“這么說吧，我要是看上你了，我養你。不對……”

他有點亂，“是這樣的，不是看不上的問題。而是你不是我要的人。”

談小周說：“對啊，你看上我，你養我。那么，我看上你，我養你。不對嗎？”

“后面才是重點！”廖彬彬懶散的性子也有抓狂的時刻。

“可你是我要的人！”談小周迅速做出回應，根本沒有發現當中的語病。

廖彬彬很頭疼，把何樂宇往前一拉，擋住談小周，一臉焦躁地轉向蕭子言：“這孩子真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蕭子言無奈地笑了，“她只是跟別人有些不太一樣。”

廖彬彬拍拍何樂宇的肩膀，“大宇走了。”

廖彬彬轉身離開化妝間，大步流星，就像是后面有一大批的喪尸正在追趕，恨不得立刻發動豌豆機，打飛談小周這個死孩子。

但他還是停下來，為蕭子言打開后座的車門，然后再打開副駕的門，還沒坐進去就被談小周扒住車門。

“你還沒回答我呢！”

廖彬彬嘆氣，“同學，我現在沒有時間陪你練琴，我需要成熟的樂手，甚至他本身有些名氣，以彌補我目前糟糕的處境。你，不合適。”

這么說，談小周應該就會放棄了吧！

廖彬彬是這么想的。

他迅速坐進車里，在談小周松開手后，立刻關上車門，“大宇快走。”

車子快速駛離，但事實上談小周松手并不是因為放棄，而是要拿她的小提琴。廖彬彬沒有看到，他只想離這個腦回路清奇的孩子遠一點，以免被她帶著偏歪。

談小周愣了三秒，擰起她的琴扔進旁邊的smart后座，快速發動車子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