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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讓來自原生家庭的傷害翻篇兒,很難,需要很多努力

常常收到一些私信,給我講述他自己的人生故事,末了總是會問一句:“老師,你說我該怎么辦?我還有救嗎?來自原生家庭的傷害,還能翻篇兒嗎?”

如果這是一個我不得不回答的問題,我只能坦白地講:“我不知道。”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人生經歷不同,對事物的感受方式不同,動用的防御模式不同,直面創傷的勇氣也不同,所以每個人最終的轉歸(病情的轉移和發展)都不一樣。面對相似的人生經歷,有人可能會最終穿越痛苦,實現“涅槃重生”;也有人可能終其一生沉淪于痛苦體驗,怨天尤人。

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生下來,活下來,內心都傷痕累累。有些傷害來自現實,有些則來自我們自己期待和解讀世界的方式。

每個人對翻篇兒的解讀也是不一樣的。如果你對這個翻篇兒的期待,是讓傷害你的人幡然悔悟,在你面前流涕懺悔,然后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陽光燦爛,現世安穩,這樣翻篇兒的可能性就基本是零。

如果你對翻篇兒的期待,是不管過往發生過什么,你現在要讓自己拼盡全力去開創自己的幸福,那現在就是著手翻篇兒的最好時候。不過你可能會一邊翻一邊更多地體驗到這個翻篇兒過程的痛苦。翻篇兒的過程中,你真正體驗到的,可能是鮮血淋漓,痛不欲生。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所謂成長,就是不斷去修復我們成長中的創傷,而修復的過程,不可能像外科手術一樣,切掉痛苦,而只能是逐漸學會與痛苦共處,目標是降低痛苦對我們的桎梏,逐漸發展我們愛的能力,用愛去稀釋傷害和痛苦。所以,一個人到底有多大勇氣去面對生命中的那些痛苦,去反思自己的人生,去接受世界的現實,也最終可能會決定這個人有多少自由的人生。

所以,你看到生命中那些人有多么淡定從容,就可以想象他們有可能經歷過多少驚濤駭浪的沖擊。

有時候與朋友們聊天,我們會說到:大約每個人一生要受的苦也是有定數的,可能穿越過早年的苦,方能更珍惜現在的安穩。

看到過幾位朋友,早年的成長經歷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那是一個孩子可以承受的,但是他們不但經歷了,而且現在已經成長為充滿生命智慧的人,讓周遭的人對他們充滿了欣賞與羨慕。每每說到他們為什么可以發展出如此的定力,他們往往會說:是因為經歷過那些極端的痛苦,感受過那些傷害,所以更懂得珍惜善意,尊重每一個生命的尊嚴。

但是,他們并不是現在就沒有痛苦,他們只是可以生活得比大多數人更真實,更自由。

了解了他們的成長經歷后,問到他們:可以與過往的那些傷害和解嗎?可以讓來自原生家庭的傷害翻篇兒嗎?每一個人的回答都是:“很渴望,但是非常難。”

是的,非常難。那些傷疤就在那里,深深淺淺,可能一生都沒有辦法復原,隨時都會有或大或小的疤痕在那里提醒著過去經歷的痛。每當遇到相似的場景,那些疤痕還可能突然縮緊,讓我們再次感受那是怎樣的疼。

翻篇兒很難,因為當我們真的要去降低過去那些傷害性影響時,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和過去同樣的傷害性環境,可能需要各種各樣的能力去區分我們的感受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可能需要冒巨大的風險進行一些新的嘗試,可能要經歷與舊有環境剝離時的種種阻力與艱難。

當我們是孩子的時候,我們選擇了當時能“保命”,但現在看來可能是非常有破壞性的方式,比如將世界感受為傷害性的,帶有敵意地面對每一個人,最終我們可能就會成為孤家寡人。

那我們現在有多少能力做出真正的區分,現在面對他人時所感受的傷害、敵意中,哪些來自自己對他人的戒備,而不是他人的本意呢(分裂、投射、投射性認同)?

承認是自己的投射,就意味著要承認,很多時候是自己在傷害別人,自己的很多糟糕的經歷其實是自己參與其間制造的,就意味著否認自己的過去;收回投射更意味著就要承受巨大的被傷害的恐懼感,不斷學習建立信任并相信別人的善意。但是信任能力沒有建立起來之前,面對與他人的關系時,就會感覺像在槍林彈雨中裸奔一樣恐怖。

很多人早年有過被養育者虐待(精神虐待、身體虐待、語言虐待,甚至性虐待)的經歷。被虐待的孩子終其一生可能都在等待他的痛苦被看到、聽到、承認,希望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得到養育者的承認。

但是虐待者施虐的方式之一,就是不斷向被虐待的孩子灌輸一個信念:是因為你不好,所以你才被這樣對待。被虐待的孩子內心有一個非常頑固的信念:我是壞的。

這個信念可能會致使他在尋找修復的時候,變得非常無力:他沒有能力區分是自己錯了,還是傷害他的人錯了;即便是他現在有能力區分是別人在傷害他,他依然無力對施虐者說“不”。因為被虐待的孩子內心還有一種非常沉重的恐懼感:被拋棄。這種恐懼感會阻止他與原生家庭的傷害告別,因為與忍受舊有的傷害相比,失去歸屬感,可能更會讓他感到恐懼。

被虐待的人的另外一種常見應對方式是高度警覺,時刻防備著傷害再度來臨。這種警覺的狀態讓他無法信任別人,可能隨時會將別人的行為判斷為對他有惡意,并基于這個判斷而先發制人,向對方發動猛烈攻擊。這樣的方式會讓他與周圍的人高度對立,使他陷入自己所懼怕的那個狀態:周圍人都對他遠遠回避。所以他也會感受到自己被冰冷對待。

我的一個朋友,在經歷過十余年的心理治療后,已經發展出了非常好的自我功能,但是每當他提到父母對他的不理解、不承認時,依然會瞬間產生強烈的憤怒,會邊覺得委屈邊與父母爭吵,希望父母能夠聽到他的想法。但每次他的話都像是根本沒有說過一樣,下次還會是相同的爭吵,還會是父母要強加自己的想法給他,而且父母堅信自己是為了他好,而他所有的想法、情感,父母就像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終于有一天,他苦笑著跟我說:“原來,我一直在努力讓‘聾人’聽見我,讓‘盲人’看見我,一直否認父母根本就沒有感受別人的痛苦,甚至他們自己的痛苦的功能,一直期待他們能夠承認我作為一個人的存在,卻完全看不到,我在他們內心,從來都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們的私有財產。他們的一生從來都沒有發展出感受人與人的關系的功能,我又怎么能從他們那里得到我想要的呢?”

從此,他所感受到的這部分來自原生家庭的傷害算是在他心里翻了篇兒。翻篇兒的代價是,他放棄了被聽到、被看到的期待,放棄了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的期待,選擇了孤獨地去開創自己想要的生活,同時背負著原生家庭對他種種“背叛、冷漠、不懂事”的責備。

他不會去傷害他的家人,但他與家人的不同,會讓家人認定他是“危險”的,會不斷試圖將他拉回原來的軌道。承受著巨大的孤獨,堅持相信自己的選擇,在對未來的不確定中不放棄新的探索,這是他的創傷翻篇兒所必備的勇氣。

在與原生家庭的恩怨做一個了結的過程中,有些完全不是我們憑意愿可以改變的。

在過去一些年,有些地方,把羞辱孩子當成開玩笑,把打罵孩子當成教子有方。許多孩子都有過類似的經歷,當他們長大后,發現自己不會尊重他人,也不能以愛的方式與自己的孩子建立聯結,才發現自己的生命軌跡出了問題。如果與父母甚至同輩交流他們感受到的這些不對頭,還可能會被嘲笑或者責備。

要讓這樣背景下的原生家庭傷害翻篇兒,需要面對的一個很大的困難就是: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受害者,不管是父母還是孩子,很少有人能真的為那些傷害全面負責,大多數傷害者都以為自己曾經做的是對的事情。如果傷害者能承認傷害了他人,并真誠道歉,那么受害者修復創傷就容易得多。

當找不到為傷害負責的人時,我們能做的只是承認受到了傷害,并一點點剔除傷害的“烙印”,好留出“空間”讓健康的功能逐漸發展出來。這就像是說:“我什么都沒有做錯,但是我必須承受‘割骨剜肉’之痛,還不能拒絕,因為拒絕就意味著那些‘腐肉’會帶來更大的痛苦。”只有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才能讓自己的生活得到改善。

讓原生家庭的傷害翻篇兒,需要承認現實的殘酷,并且在殘酷中有堅持尋找新的可能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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