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超越衛生:上海市健康城市建設的政策過程研究
- 李娟
- 19261字
- 2021-01-06 19:12:28
第三節 健康城市的國內研究綜述
隨著健康城市建設實踐在我國的開展,健康城市也得到國內研究者的關注,相關研究在不斷展開和深入。從研究內容看,相關文獻總體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對國外和港澳臺健康城市實踐和理論成果的引介,第二類是對國內各地健康城市建設的歷程回顧、可行性論證、策略措施和經驗的總結與評估,第三類是提出有關看法和觀點,包括一些較系統的分析探討。
一 對國外及港澳臺理論與實踐的引介
1.對國外及港澳臺健康城市理論和實踐的翻譯介紹
由于健康城市是先由國外發起的,介紹、引入WHO健康城市項目和國外理論和各地實踐情況、經驗就成為必要,所以,這方面文獻比較豐富,數量上占到國內文獻量的近1/3。
從文獻出現的時間來看,在WHO健康城市于歐洲開發的初期,國內就有文獻進行了翻譯介紹,最早是江美球等人(1989),其文提到“健康城”起源于1984年加拿大,并引述了Hancock和Duhl的健康城市定義:“健康城就是一座不斷地創造與改善其自然環境、人工環境和社會環境,擴大其社區資源,使居民能夠互相支持,以完成人生的全部使命,并最大限度地發揮各人潛力的城市”。
20世紀90年代初,廖世雄、管紀惠(1991)的文章介紹了Ashton對健康城市的有關論述,包括WHO健康城市項目的緣起是世界衛生組織“2000年人人健康”(Health For All)戰略在歐洲的城市層次的實施,而以城市為站點的原因在于19世紀歐洲和北美工業城鎮的公共衛生傳統、城市政府的管理層次和職權的特點,以及城市化趨勢使城市作為人類生活環境的日益重要性和市民認同等,并提到衡量城市健康狀況的13個參數,最后介紹了WHO歐洲區健康城市網絡第一個五年期(1987—1992)的參與城市、工作內容、重點、實施步驟等。此外,90年代國內翻譯出版的WHO出版物,其中一些包含有健康城市的內容,如《我們的星球、我們的健康》(WHO,1992;中國預防醫學科學院,1994)和《城市衛生危機——面對快速城市化,實現人人享有衛生保健的策略》(WHO,1994;張妤、覃毅翻譯,1996),其中包括后來廣為流傳的健康城市11個“特點”。有趣的是,這兩個報告中文版都把健康城市翻譯為“衛生城市”。另外,修建軍(1996)翻譯了WHO信息及出版處提供的1996年世界衛生日材料(World Health Day 7 April 1996 Material),其中,有關健康城市的10個“標志”等在國內廣為流傳。
21世紀初以來,詳細介紹國外健康城市的開發步驟、指標、評估及WHO各區健康城市歷程、世界各地健康城市的經驗、案例等的文獻大量出現。其中,王書梅(2002)介紹了健康城市項目開發步驟,鄭英杰(2006)介紹了荷蘭世界衛生組織健康城市研究合作中心負責人Evelyne de Leeuw提出的健康城市元(Meta)模型,胡善聯(2003)文中提到了WHO歐洲區健康城市的指標內容并呼吁吸取國際經驗來制定2020年分階段的我國小康社會的衛生目標,黃敬亨、邢育健等(2011)介紹了健康城市運行機制的評估——SPIRIT框架。此外,許叢寶(2006)的博士學位論文、傅華(2007)主編的《健康城市理論與實踐》一書,比較系統地介紹了健康城市運動的發展歷程、概念和原理以及技術方面如《健康城市計劃》、《城市健康檔案》的制定或制作,以及健康城市評估等。
還有許多文獻介紹了世界各地健康城市的實例,展現了國外健康城市建設的豐富經驗,如WHO歐洲區英國和波羅的海地區的健康城市建設情況(周向紅,2007);WHO西太區2001年“健康城市”評估與展望講習班情況(嚴強,2003);日本“健康城市”主要特征及可借鑒的經驗(李衛平、成莉,2003)、澳大利亞昆士蘭州健康城市概況(陳少賢,2000)、韓國的經驗(南銀袼,2007)、日本健康城市建設(史慧靜,2007),其他如宋言奇(2008)基于WHO西太區健康城市聯盟第二次大會交流材料而概括了西太區健康城市建設的一些走勢。另外,關于北美地區的健康城市實踐,李麗萍(2003)介紹了美國印第安納模式和拉丁美洲模式,周向紅(2006)介紹了加拿大的開展情況。
最后,有文章介紹了我國臺港地區健康城市建設的開展情況,如曾曦與馮磊(2006)“香港政府防范兒童肥胖的措施對建設健康城市的啟示”,臺灣學者許世雨(2006)“臺灣地區健康城市與健康社區之營造”,周鎮邦與周奕希等(2007)關于WHO西太平洋區域“健康城市聯盟”創會會員——香港九龍葵青區把安全小區及健康城市建設相結合的情況介紹,榮休、李紹鴻等(2007)的文章涉及香港健康城市建設經驗。
2.WHO健康城市的特點在于過程特征
許從寶、畢勝(2006)一文中提到“那些關于健康城市的具體指標并不成其為硬性的目標限制,而只是一種用來發現問題、調動健康城市工程參與各方的共同努力解決問題的方式”。
周向紅、諸大建(2005、2006、2007)辨別了“健康城市”與“健康城市項目”的區別,認為“健康城市和健康城市項目逐漸形成了兩個不同的概念”,健康城市“應具有清潔美麗、居住安全的城市環境,穩定的、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系統,能為所有城市居民提供食物、飲用水、住房等生活必需品等特征”,而“健康城市項目是指在城市管理中發揮著獨特的作用,促進地方健康政策的變革和創新,宣傳促進公共衛生的新方法,探索將人人健康戰略的基本原則和目的轉化為實踐的新途徑”。并提到健康城市項目通常具有“對健康的共同承諾、被納入到政策制定等環節、各相關部門互相配合、社區積極參與、變革和創新貫穿于項目的全過程、最終形成相關公共衛生政策”6項特征。
李忠陽、傅華(2007)在其書中提到“‘以健康為中心,通過政治承諾和健康的公共政策,促成跨部門行動和社區的參與,并不斷地創新,達到健康的社會、健康的環境和健康人群的目的’這個核心內容也就成為世界上千萬個健康城市的共性特征——健康城市之路(healthy city approach)”。
二 國內健康城市實踐的回顧總結
國內研究者在介紹國外健康城市經驗的同時,也對健康城市在國內的開展進行了回顧總結,有大量文獻是關于這方面的內容的。
1.關于國內健康城市建設的歷程回顧
衛生部醫政司于軍(1997)的文章,回顧了從20世紀90年代初起WHO對我國的咨詢、考察和提議開展健康城市項目,以及從1994年起與我國衛生部合作選定城市開展健康城市項目試點、在各地開展培訓和召開會議等情況。另外,一些親歷者,包括地方官員、專家學者對各地試點開展情況進行了回顧,如上海市嘉定區衛生局愛衛會的陳政、許文忠等(2004)回顧了上海市嘉定區作為WHO首批“中國健康城市項目試點區”工作情況;中山醫科大學教授郭清(1997)對海南省海口市成為WHO健康城市項目試點區過程的回顧,邢育健(2001)回顧了蘇州被批準為全國愛衛辦向WHO西太區申報“健康城市”項目規劃試點的市健康城市的過程,嚴強、邢育健(2001)和周向紅(2006)的文章中提到1997年后衛生部考慮到創建國家衛生城市與健康城市有相似性而把這個項目移交全國愛衛辦。
2003年“非典”之后,我國各地城市紛紛自主啟動健康城市建設,傅華等(傅華,2006;李忠陽、傅華,2007)認為中國健康城市建設由此進入實質性或全面發展階段,并以蘇州和上海為代表。2007年,全國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辦公室正式啟動全國健康城市(區、鎮)試點工作并確定了上海市、浙江省杭州市、江蘇省蘇州市等十個市(區、鎮)為全國第一批健康試點城市,諸大建、周向紅(2008)把此作為中國“全面開展建設健康城市(區、鎮)活動”的開始。陳柳欽(2010)提到,2008年衛生部提出“健康中國2020”戰略。
2.關于健康城市建設在各地的實踐
隨著健康城市在全國范圍的擴展,有關各地實踐的回顧、工作經驗探討的文章大量出現,其中,以涉及上海、江蘇和浙江三省市的文章居多,江蘇主要涉及全省以及幾個縣市如蘇州、通州、連云港,浙江省主要涉及杭州、寧波等。其次是有關重慶、北京、廣東和深圳等地情況的文獻。近年來,涉及其他地方健康城市建設開展情況的文獻也不斷出現,如遼寧大連市(大連愛衛會劉小平,2007)、廣西南寧市(龔維玲等,2010)和新疆烏魯木齊(劉藝、李維青、羅春、康鵬旭,2011)。此外,還有其他地方健康城市開展的信息散見于各種新聞報道中。總的來說,文獻內容地區分布的時間序列與健康城市建設在中國各地的擴展同步,是對全國健康城市工作進展情況的反映,而就這些文獻涵蓋的內容來看,可以概括為三個主要方面:
首先,各地健康城市建設的指標構建和可行性研究,如蘇州市健康城市指標體系研究(謝劍峰,2005)、上海徐匯區的指標體系(玄澤亮、魏澄敏、王克利、傅華,2003)、上海市徐匯區開展的可行性研究(玄澤亮,2003)、浙江寧波建設健康城市的可行性研究(許國章、程志華、馬藻驊,2006)、健康城市行動計劃的制訂(李光耀、張浩,2005)等。
其次,各地健康城市建設歷程回顧、做法、策略、經驗教訓,以及對問題、不足和障礙及其對策的思考和未來展望等內容。如蘇州建設健康城市總體情況(邢育健,2004;王書梅,2007;趙秀萍,2008),各種場所如健康社區、健康單位建設的實踐與思考(陳小民,2005);對上海市健康城市建設的回顧(楊曉渡,2004;張浩、李光耀,2008);關于上海市徐匯、長寧和浦東等區“健康城區”建設(周秀芬,2004;梁鴻、李娟、仇育彬,2009;盛新春,2004;盛新春、倪根、羅惠平,2006),杭州健康城市建設(張愛珍、包家明,2006),江蘇新時期健康促進策略的實踐與探索(陳華,2010);關于江蘇淮安(王向明、2005;丁解民,2005)、常熟(顧志良,2005、2006)、江陰(吳亦,2010)、通州(管軍,2006)、張家港(張家港愛衛會楊芳,2007)等縣市健康城市建設策略、做法;廣東南海健康村建設系列如南海區建設健康村的主體思路與策略(陳少賢等,2009);對“健康奧運、健康北京——全民健康活動”行動計劃實踐和未來北京健康城市建設思考(王鴻春,2011);廣西南寧市健康城市(龔維玲等,2010),深圳(深圳羅湖區,2005)、寶安(聶志剛、潘醒民,2008)健康城區建設;大連市健康城市建設(大連愛衛會劉小平,2007)、“健康重慶”建設的研究(謝勇,2010;寧德強、何定軍,2010);烏魯木齊“健康城市”發展研究(劉藝、李維青、羅春,2011)。
最后,項目標準和各類評估研究和報告,如蘇州健康城市項目標準(試行)(府采芹、邢育健,2003)、蘇州開發的健康城市標準(謝劍峰,2004)(高峰、王俊華,2005)、蘇州市建設健康城市的場所評估策略與方法(黃敬亨,2006)、蘇州市各級衛生機構健康促進能力研究(高翔等,2011)、上海市健康城市建設及其健康促進能力研究(趙芳,2010)、廣東南海健康村建設評估(陳少賢,2009)、KAP知信行調查評估(王繼偉等,2005;嚴幸,2006)、階段工作自我評估(徐建康、繆美英,2005)、健康社區和單位等場所建設評估(謝劍峰等,2001;黃敬亨,2006;胡兆銘、顧沈兵、張浩,2007;潘耀東等,2008)、職能部門工作評估(梁鴻、李娟、王國強、吳瓊,2009)、街道工作評估(梁鴻、李娟、余興,2011)、上海市建設健康城市行動評估研究(顧沈兵,2009)、南海健康村評價指標體系構建(張瑛、陳少賢、靳娟、徐英、汪君、姜征、郭海秀,2009);對烏魯木齊城市健康狀況的診斷(劉藝、李維青、羅春,2011)、健康社區基線調查(顧志良,2005)。
三 健康城市相關方面的探討與爭論
(一)提出了一個“更容易理解的”定義
傅華、玄澤亮、魏澄敏等(2002)提出了一個“更容易理解的定義”,即“所謂健康城市是指從城市規劃、建設到管理各個方面都是以人的健康為中心,保障廣大市民健康生活和工作,成為人類社會發展所需求的健康人群、健康環境和健康社會有機結合的發展整體”。
(二)關于中國健康城市的愿景模型和建設內容
1.健康城市的愿景
比較早提出的系統模型主要有兩個:一是社會、經濟和自然生態亞系統模型。江美球等(1989)提出健康城市實質上就是社會生態亞系統、經濟生態亞系統和自然生態亞系統都達到動態平衡狀態的城市。二是人群、社會和環境三大構成要素及其互動關系模型。梁鴻等(2003)提出,健康城市由健康人群、健康環境和健康的社會關系三大要素組成,其中,人群與社會關系是主體要素,環境是客體要素,其作用原理是,環境是支撐系統,社會關系是保障環節,人群是終極目標。在健康政策的制定過程中,私人部門和城市居民積極介入,其間的利益沖突通過健康政策充分協調,并通過私人部門與城市居民之間的良性互動,使社會總體的健康收益與成本之差即健康的純收益最大化。公共部門健康政策作用于影響健康環境的諸變量,又通過健康社會關系這一保障環節,控制諸變量間接作用于身體、心理和行為健康的程度,從而實現健康人群這一最終目標(梁鴻、曲大維、許非,2003)。
2.西太區發展中國家的城市需要應對的問題
關于健康城市建設的政策問題優先序,嚴強(2003)介紹了西太區發展中國家城市需要應對的問題,如城市基礎設施(飲用水供應、污水處理、娛樂設施、道路建設、垃圾收集處理等)、自然環境保護和改善(清潔河道、園藝綠化、建造公共園林等)、社會和經濟(公平經濟、減少資源浪費、控制賭博和艾滋病、解決失業、改善住房、健康生活方式的普及、文化價值觀等),還有一些容易忽視的問題,如精神亞健康(沮喪、自殺、壓力、孤立)、人口老齡化、意外傷害(車禍、溺水)、家庭暴力等。
3.健康城市建設應有的政策內容
首先,從衛生各領域討論健康城市建設應該包括的內容。這類文章不僅數量多,而且覆蓋領域甚廣,主要包括:一是健康教育(顧志良、王惠文,2011;于文平、錢躍升,1998;夏春翔,2005;鮑科臻、張學軍,2005;溫泉、郭春江,2007;亢健之、許革、王建晶,2007)以及健康傳播與生活方式塑造(周向紅,2008);二是居民營養與食品安全(秦品章、秦高,2007);三是病媒生物防治(白勇、黃福偉、徐榮,2007);四是社區衛生服務方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與健康城市的關系(劉樹昇、張民莊、金榮,2003;孟仲瑩,2008)、社區衛生服務“收支兩條線”管理(何華明、王小合、許亮文,2009)、社區衛生在建設健康城市行動中的作用(李忠陽,2010)、將社區衛生服務的指標納入健康城市指標(鮑勇、龔幼龍、玄澤亮、陳冬冬、張惠琴,2005);五是健康城市背景下綠色醫院建設(葉炯賢、廖素華、任陸華,2012);六是心理健康方面,如心理健康與健康城市社區建設(劉曉民、劉東慧,2010)、健康城市建設中加強市民心理健康的措施(邱慧萍,2006);七是健康管理方面,如健康管理在中國健康城市建設中的應用(王煜、黃建始,2008)、健康管理是建設健康城市的重要基石(鮑勇,2008);八是健康公平,如全民基本衛生服務均等化(孫統達、童亞琴、馬藻華,2007)、關注弱勢人群(府采芹,2006);九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境衛生檢疫法》的修改與健康城市(許劍鳴、盧建立、楊朝春,2007);十是醫療保健服務納入健康商務樓宇建設(藺世平、王千、陳洪人,2005);十一是將動物咬傷控制指標納入健康城市創建評價體系(楊亞明、武鳴,2008);十二是突發公共衛生危機管理(謝翔,2003)。
其次,從經濟角度探討健康城市建設,包括:一是從人力資本角度,認為健康城市與經濟發展相輔相成。健康城市建設具有增進人力資本的巨大功能,健康城市的宗旨、過程和具體指標都起到了增加人力資本存量的客觀效果;反過來,對教育、醫療保健、勞動力流動等方面的投資又是健康城市建設的先決條件,因此,必須優化人力資本投資的主體結構、類別結構、地區結構和城鄉結構,推進健康城市建設(耿香玲,2006)。二是從城市競爭力角度,認為健康城市能夠幫助城市更好地參與全球競爭,創造發展優勢,克服或減少發展問題,爭取更好的發展資源和環境并產生更好的結果,從而促進城市發展在戰略上從量向質的轉變。因此,在城市競爭力的多要素中,強調產業集群是提升城市競爭力的有效途徑和未來城市發展的核心內容,應當引起充分關注(楊振山、蔡建明,2011)。
再次,從城市規劃、住區角度,有大量文獻對健康城市建設進行了探索,反映了健康城市與城市設計規劃、建筑等的天然聯系。一是從都市優美環境的角度,涉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公共交通、城市綠化,市政建設、城市歷史文化的保護等方面(楊曉群,1999);二是從城市病、21世紀的理想住區角度談健康城市及其規劃的關系(萬艷華,2000),以及對SARS暴露的城市規劃建設問題、健康與人居的關系探討(毛其智、鮑世行,2003;潘躍紅,2003);三是從城市的山水、人文角度談城市建設與健康(尹會榮、王景,2005);四是強調健康城市應該以健康、公平、福利、安全和可持續等為導向(許從寶,仲德崑,2005);五是討論了都市規劃專業發展與健康城市的關系(孔憲法,2005);六是從城市路網和交通角度,如周偉丹(2008)從路網體系,周向紅(2008)、徐璐與王耀武(2010)從城市交通探討了健康城市建設內容,劉太格(2006)在這方面明確強調城市規劃要以人為本;七是以某地的城市規劃探討了健康城市與城市規劃的結合,如四川省資陽市沱江東區城市規劃(劉志波、黃倩,2009)、重慶城市規劃(宋思曼,2009);八是從城市中央商務區、公共空間、開發區角度探討健康城市建設的重點領域和優先項目(周向紅,2008);九是針對人群的空間設計角度探討健康城市應有的內容,如鄧曉君(2010)基于健康城市理念的老年人生活空間研究;十是從步行環境營建的角度探討,如張洪波、徐蘇寧(2009)強調步行環境建設,還有明確指出健康城市空間的保健性和促進性此雙重屬性(董晶晶、金廣君,2009;單卓然、張銜春、黃亞平,2012);十一是從環境調控角度,強調布局合理的醫療設施、完善的公益設施、良好的城市物理環境,通過制定政策來保護健康城市理念得到落實(陶德凱、農紅萍,2006)。
在從規劃角度探討健康城市的文獻中,有一些明確指出了健康城市建設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如羅勇(2011)指出目前我國健康城市建設中存在的一個問題是軟體項目多、硬件建設少。認為“軟體項目”集中在健康服務、健康環境、健康社會、健康人群等方面,并認為硬件建設少,容易導致健康城市與城市規劃建設的不協調。而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認為一是許多已有的完全不以健康為導向的城市規劃所導致的健康問題,只能由軟體項目進行事后彌補;二是健康城市建設的軟體項目(活動、宣傳、教育)容易實施,硬件建設(建筑、場地)則需要科學數據的支持才能規劃和設計。又如查長松(2010)倡導健康城市拒絕“物本意識”,要打造真正的人的城市;杜立柱、劉德明(2008)認為健康城市就是以滿足城市人的快樂原則為出發點,將城市的自由度、舒適度、宜居性作為規劃目標,既要實現城市客觀存在的有序協調發展,也要滿足城市居民的心理需求。
最后,從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角度討論健康城市的建設內容也有大量文獻,主要包括:一是總的從生態環境談健康城市建設,如生態環境因素對健康城市發展的影響(盧虹虹、王德耀,2011);城市在發展過程中面臨的生態問題(陳炎兵,2005;黃肇義、楊東援,2001);現代化健康城市本質就是可持續發展的生態型城市(蔡社會,2005);健康城市是可持續發展戰略實施的最佳切入點(楊國慶,2008)。二是水、氣、森林、氣象方面,如錢芳和金廣君(2010)關于健康導向下的城市濱水區空間設計的探討、城市水系健康(趙彥偉、曾勇、楊志峰、劉靜玲,2008);城市森林(民建北京市委,2005);熱環境(黃海靜、陳綱,2004)和健康城市住區的熱環境探索(黃海靜、陳剛,2004);從城市服務角度(王明浩、肖翊,2007;孫鳳華、胡偉、白樂生,1999)的探討。
還有其他文獻從多種角度探討的健康城市建設內容,主要包括:一是科學發展觀(王資博,2009);二是和諧社會建設(朱敏貞、楊國安,2011);三是安全社區(文小舟、陳景龍、白杰,2007;香港職業安全健康局,2009);四是體育健康促進、全民健身,如體育健康促進與健康城市(呂東旭,2007、2008、2009),高校體育(易禮舟,2011)、全民健身與健康城市(浦義俊、王如佶,2011);五是文化、城市精神,如司子強(2006)提出要通過發展文化產業來推動健康城市的建設,謝翔(2003)從城市精神角度談健康城市建設的目標內容等。
4.各地健康城市建設指標體系、項目標準及其內容特征
謝劍峰(2005,2006)提出的蘇州市的健康城市指標體系分3個板塊,共122條,基本板塊包括優化健康服務、營造健康環境、構建健康社會、培育健康人群、提供健康食品、健康場景、市民滿意度、行政推動等8個方面。玄澤亮(2003)認為上海徐匯區健康城市指標體系共分總體層、系統層、要素層三個層面,其中,系統層包括12個系統,即人群健康、社會參與性、生活行為方式、衛生資源及其利用、教育權利、環境質量、居住環境、人口學特征、地方經濟、基礎設施、勞動就業、家庭收入支出。此外,有文獻提出的健康城市項目標準中還包括健康家庭、健康社區等標準(府采芹、邢育健,2003;高峰、王俊華,2005)。
對目前中國健康城市建設的內容,肯定的意見認為中國健康城市建設在內容方面表現出“大衛生”的指導思想,即影響健康的因素是一個多層面和交互作用的社會生態學模型(傅華,2006)。而否定意見則認為健康城市指標體系所囊括的范圍和涉及的領域廣泛,有“大雜燴”之嫌(楊國慶,2008),但同時有質疑認為其內容狹窄,多限于衛生設施改善和環境綠化(許叢寶,2006),或限于環境衛生、飲食與運動、傳染病和資源問題等,缺乏心理健康方面的指標(周向紅,2008)。
(三)健康城市建設的政策過程
在議程設定的影響因素方面,國內尚無專門研究文章,一些觀點散見于有關某地、全國健康城市的歷程描述、分析必要、可行、背景的文獻中。如認為由于目前的經濟增長方式GDP崇拜等,急功近利、違背自然規律、肆意妄為,使環境污染、健康等問題不到火燒眉毛時(如“非典”事件等)是很難進入政策的議事日程的(周向紅,2008)。
關于國內城市健康城市建設開發的步驟,陳少賢(2000)的文章提到總的有7步,一是開展健康城市的形勢分析和主要問題分析;二是確定健康城市的規劃目標和實施模式;三是提出規劃策略與政策措施;四是編制規劃預算;五是可行性論證;六是規劃的實施;七是規劃的過程評價與結果評價。有一些研究者的論述涉及了健康城市在國內開發過程的一些方面,具體主要有:
首先,關于優先序確定,認為健康城市實施的第一步是要開展健康城市的形勢和主要問題分析以確定健康城市的規劃目標(陳少賢,2000),要堅持“市民有需求、部門有措施、解決有可能、評估有標準”的原則,綜合多方意見,聚焦重點,有步驟地確定需要優先解決的健康問題(李忠陽、傅華,2007)。
其次,中國健康城市建設的執行模式是指標任務的自上而下的層層下達,分解,層層落實,并采取目標管理,常利用目標任務分解表的形式,將任務分解落實到各專業小組和職能部門,其益處在于,一方面使各專業小組和職能部門在健康城市建設工作中具有一定的針對性;另一方面也便于領導小組及其辦公室有的放矢地開展檢查、指導、評估與考核工作(周向紅,2008)。
最后,中國健康城市建設的組織機構與“自上而下”執行模式相配合,城市從上到下各級各層次如區級、街道層面,都設有與上級相對應的組織機構,如在街道一級,有街道黨工委書記、社區醫院院長為名譽主任,街道辦事處副主任和醫院副院長任常務副主任,其他成員包括駐街道單位、街道辦事處民政、城建、文教、環保、市容、綠化、愛衛、計生,以及機關、工廠。而副主任、理事、委員等則由商店、學校、公安等單位的主要領導擔任(周向紅,2008)。
(四)健康城市建設的參與者
周向紅(2008)提到了一個總的概括,即健康城市建設的總原則是“政府組織、部門推進、屬地負責、行業促進、群眾參與”。有許多研究者的論述涉及了一些具體內容。
1.政府主導模式及其問題
1994年衛生部副部長王隴德在嘉定會上指出“在中國實踐的基本要求”,包括政府承諾、支持;財政投入;(政府)部門共同協調(陳少賢,2000)。傅華等(2007)把我國健康城市建設歸納為“政府主導”模式。從研究者的論述中可以看出“政府主導”模式在組織結構上表現為四個主要方面:一是上海、蘇州等地健康城市的推進都由政府負責,政府專門成立了領導機構,并由一名主管副市長領導;二是參與建設健康城市的政府部門多達20多個,如教育、衛生、體育、環保、環衛、市政、公安、財政、水務、規劃、工商、旅游、交通、綠化等,各部門都根據自身的特點制定了各自建設健康城市的規劃并組織實施;三是協調機構通常是愛委會,它作為政府的議事協調機構,承擔著協調各部門建設健康城市工作的職責;四是協調方式有市政府每季度召開由各部門領導人和下級政府參加的工作例會,討論工作進展,布置下季度的工作安排,以及制訂實施多部門參與的健康城市計劃等(傅華、玄澤亮、李洋,2006)。
關于“政府主導”的原因,從傅華(2006)的論述中可以看出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健康城市建設的主要動力來源于政府,執政黨“以人為本,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和諧社會”的政治綱領成了以政府推動健康城市建設的強大動力;二是符合中國社會文化背景和現狀,盡管健康問題涉及千家萬戶、與每一個人的利益都息息相關,但個人要改造環境,尤其是社會環境的能力實在是太微弱,況且許多居民對他們的健康問題往往是到了發生疾病后才去關注,在這種需求察覺不夠而且能力有限的情況下,來源于民眾的推動力顯然不足也不現實;三是我國有很成功的歷史經驗,如愛國衛生運動就是一項政府直接領導,多部門通力合作、發動各階層群眾參與的具有中國特色的衛生工作方式,并且我國歷史上取得的許多公共衛生的偉大成就與這一工作方式不無關系。
關于政府主導模式的問題和可能導致的障礙,首先就是政府支持的可持續問題。趙秀萍(2008)提出,加入健康城市聯盟需要有市長親自簽名的申請書和承諾書,但隨著政府換屆、領導更換,新任領導對健康城市項目的認可和支持將對健康城市項目的發展起到決定性作用,這在很多國內外健康城市項目上都有這方面的教訓,因此做好新任領導的工作至關重要,將直接影響政府對健康城市項目的支持和承諾。其次,周向紅(2008)從地方政府是相對獨立“領地”的政策制定者角度指出了其障礙。由于行政權力下放至地方政府及中央與地方之間財政分配關系的調整,城市政府逐漸從單純的由上傳下的中轉機構演化為國家經濟管理的一個層次,并擁有組織地方經濟活動的權利如獨立的財政等。由于財政狀況與經濟發展水平密切相關,此利益需求只有在推動經濟增長的過程中才能得到滿足,而生產要素如資本、技術、人才等流動性增加,地方政府間競爭,將導致城市政府短期機會主義行為,向轄區經濟傾斜而忽視全社會的整體、長遠利益。自20世紀90年代“分稅制”后,地方政府維持正常運轉的費用更多地依賴當地企業利稅,利稅大戶可能是污染企業,但為了經濟利益,當地政府對企業損害環境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即使企業的環境責任沒有履行,政府往往也會“體諒”其難處,不予追究,這直接導致環境問題層出不窮。再次,具體到地方政府官員方面。周黎安(2004)建立了一個地方官員政治晉升博弈的簡單模型,旨在強調地方官員的晉升激勵對地區間經濟競爭和合作的影響。由于政治晉升博弈的基本特征是一個官員的晉升機會降低另一個官員的晉升機會,這使同時處于政治和經濟雙重競爭的地方官員之間的合作空間非常狹小,而競爭空間巨大。在這種情況下,地方官員不得不通過政策制定、獎勵、優惠等以及在政治決策、監督、管理等方面的權力,謀求自身經濟利益、政治晉升和社會地位等。在目前的體制下,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成長為副處級領導的時間平均為15年,甚至更長。因此,在自身利益主要通過升遷、上級和社會對其政績評價等表現的體制中,地方政府官員的自身利益與其所轄范圍的地方利益不是完全一致的,而是地方利益和自身利益代表的綜合。城市政府官員和中央政府官員的任期相比,城市政府的任期約束是硬性的。這進一步誘使地方政府官員傾向于追求短期租金的最大化,放棄對社會長遠利益的追求。這將對短期效益不明顯的健康城市建設非常不利。最后,梁鴻等(2003)認為障礙之一在于,由于健康城市的收益難以在短期內顯示,以及其顯示方式的不完全利潤化,很容易受到政府短期行為的制約。相應地,健康城市是一個系統工程,其有效運行必然要求我國政治體制改革的進一步完善,而這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這些問題在健康城市的推行過程中要逐步加以解決(梁鴻、曲大維、許非,2003)。
2.多部門參與不夠及對策建議
多方參與不夠,首先表現在部門種類方面:一是規劃部門參與少,如周向紅、諸大建(2006)認為規劃部門參與少從而尚未考慮城市規劃指導意見,另有文獻也提到上海市健康城市項目的主要負責部門中沒有規劃局這一城市規劃建設管理部門(董晶晶,2010);二是從組織類型角度,非政府組織沒有充分發揮作用(王書梅,2007),如趙秀萍(2008)基于蘇州健康城市研究,發現健康城市建設存在的問題之一是第三部門,如蘇州市行業衛生協會力量發揮不夠,進一步,周向紅(2008)提出要避免政府萬能論,應該建立包括政府機構在內的各類組織和社會成員參與的健康城市建設組織框架,包括政府部門、公私部門、非營利組織伙伴關系。
在參與狀態和機制方面,顧沈兵和傅華等(2009)的研究發現:一是社區企事業單位對社區活動或者決策的參與是零星的、時斷時續的,或者僅出于自身的眼前利益,或者出于在社會動員之下的一時熱情,或者因為上級的行政命令等;二是社會團體等非政府組織參與建設健康城市行動的機制、形式尚未形成,或者比較單調,如企業參與目前一般是提供經費,非政府組織參與也局限于送溫暖等活動。雖然,在社區健康促進推進過程中,也有各類志愿者隊伍、健康促進俱樂部、健康咨詢服務點等群眾互助組織,但是政府的痕跡很明顯,也沒有形成整體推進的格局。
關于促進多方參與的策略建議,首先,針對不同性質的單位采用的推動方式、手段要有區別。趙秀萍(2008)主張對事業單位和企業單位要使用不同的推動手段,其中,社區和政府指導下的事業單位可以通過行政力量進行推動,如健康機關、健康社區、健康學校等,而對于市場化單位的健康企業、健康賓館、健康飯店、健康市場、健康商場等建設,由于市場化較強,沒有一個直接的主管部門來推動,就只有通過第三部門推行健康企業認證來引導企業參與,目前,前者較容易,而后者是難點。其次,有研究者提出了類似“政策的健康影響評估”的方法,如周向紅(2008)提出中國現階段制定健康公共政策的途徑之一,是檢查所有的政策法規,以確定它不會對健康造成負面影響。
3.關于公眾參與方面存在的問題
第一,健康城市的知曉率和認知水平不高。陳釗嬌、藍劍楠、單蔚、許亮文等(2011)采取分層抽樣和偶遇抽樣的方法對700名杭州居民進行了有關健康城市的了解程度、滿意度和需求的問卷調查,結論認為居民對健康城市滿意度高,但知曉率不高。類似的還有顧沈兵等(2009)調查了上海創建健康城市中社區公眾參與現狀,結果發現,知曉率在60%左右上下,而且上海建設健康城市行動已開展5年多而上海市民對健康城市的認知水平一般,很多人仍認為社區發展是政府的事情,依賴意識嚴重,有問題等著政府幫助解決。
第二,活動參與度不高。陳釗嬌等(2011)對杭州居民進行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居民的參與度不高,顧沈兵等(2009)對上海健康城市建設的調查也發現,相較于知曉率,社區公眾參與率總體更低一些。
第三,參與群體分布不均衡。顧沈兵等(2009)基于對上海創建健康城市中公眾參與狀況的調查,認為存在參與群體分布不均衡的現象,居多的是老年人、學生、下崗失業人員、困難家庭等弱勢群體,而中青年、在職在崗人員參與少,具體多為社區退休或待崗的中老年人,而30歲以下青年人鮮見(顧沈兵、李光耀、李洋、傅華,2009;顧沈兵,2009)。
第四,參與領域比較狹窄。顧沈兵等(2009)基于對上海創建健康城市中公眾參與狀況的調查,認為參與領域比較狹窄,居民參與大多停留在健康社區建設的具體事務,如居委會組織的講座、調查等,且這些活動大都是政府分派的任務,很少是由業主管理委員會、志愿者或者其他組織發起的,社區事務行政化的現象十分明顯。健康社區創建缺乏對居民實際需要的調查研究,脫離了居民的真正需要,在影響到健康社區創建重大進程的事務,如社區領導組織、社區規劃、社區工作考核等方面,基本沒有參與或者參與程度很低。社區居民在健康城市社區建設中參與程度不深,社區參與的形式化、表面化嚴重影響著社區參與的積極性和主動性,背離了健康城市社區參與的初衷(顧沈兵、李光耀、李洋、傅華,2009;顧沈兵,2009)。
第五,參與活動零散化、組織化程度不高。顧沈兵等(2009)基于對上海創建健康城市中公眾參與狀況的調查,認為參與活動零散化、組織程度不高。居民多以個人身份參與社區活動,雖然社區也形成了一定的興趣組織、娛樂健身組織如高血壓俱樂部、健康服務咨詢點等,以及在政府和社區的指導下形成了志愿者組織,但居民的自助組織、利益團體等遠未發展起來。居民參與的零散化,使“自身的健康問題自我決定”流于形式,社區在進行有關健康問題事務決策時,幾乎不考慮或者很難切實考慮廣大居民的建議和利益(顧沈兵、李光耀、李洋、傅華,2009;顧沈兵,2009)。
第六,社區居民參與只不過是一句象征性口號。顧沈兵等(2009)在對上海創建健康城市中公眾參與狀況的調查中發現,在上海市的建設健康城市聯席會議、健康促進委員會和上海市建設城市專家咨詢委員會中,真正動員社區居民參與的不多。在第一輪建設健康城市三年行動計劃中,雖然11項重點推進活動主旨在于提供社區參與的載體和渠道,但許多活動其實就是政府部門自身的職責,在實踐中,多為自上而下的行政命令,缺乏自下而上的群眾呼應。因此,社區居民參與只不過是一句象征性的口號而已(顧沈兵,2009)。
(五)健康城市建設的政策背景和環境
研究者強調健康城市的含義是廣泛的,每個城市都有其特定的歷史和社會發展背景,在朝著健康城市發展的過程中,都有不同于其他城市的明顯特點和個性化發展道路(李忠陽、傅華,2007),包括要結合地方的社會和文化背景對健康問題進行界定,并根據現狀設定階段性優先目標和重點建設領域(傅華、玄澤亮、李洋,2006)。還有,解讀中國城市案例時需要注意其實質條件及規劃政治與臺灣的差異——區域尺度、配套支撐、計劃體制、管制機制等,才可能具有啟發性的意義(吳玉成,2003)。關于具體構成健康城市建設的環境或背景的因素,文獻提到的有城市化、經濟、政治、城市規模、歷史和社會文化背景等。
1.經濟發展、國際化、城市化等背景因素
首先,城市經營是一個重要背景因素。健康城市在我國興起的原因之一是“城市經營的策略需要”(周向紅,2008),即為了吸引資金、技術和人才等要素。城市品牌是城市發展的“導向牌”,凝聚人心的“吸鐵石”、城市名片,而“健康城市”是目前具有國際語境的城市名片。郭幸福、孔憲法(2003)也指出,策略上加強營銷的原因之一,是健康城市的形象,衍生了吸引外人投資、觀光和消費等效益。其次,我國城市化進程短、總體層次不高(周向紅,2008),和西方國家建設健康城市背景、動力有所不同(周向紅、諸大建,2006),所以,不能盲目照搬國外的做法。最后,中國城市加大對外開放,要求各方面與國際接軌,還有2010年世博會舉辦的壓力,經濟上也有能力,所以建設內容上實質性環境和生態方面的分量重而社會發展方面較弱(吳玉成,2003;郭幸福、孔憲法,2003)。
2.政治背景因素
首先,執政理念如“以人為本,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和諧社會”是政府推動健康城市建設的強大動力(傅華、玄澤亮、李洋,2006)。其次,由于意識、政治認知不足,由此有必要加強教育以期有所改善。如吳玉成(2003)認為,生理及社會面的健康促進既需要外在條件也需要人的改變,同樣,健康城市支持性環境的營造固需實質建設領頭,更需人的觀念與行為轉變,如限制塑料袋的使用、降低汽機車排放,而當城市的環境意識、政治認知還不能支持對污染行為的限制時,只好講倡導教育以期待觀念的改變。再次,政府行政組織結構方面,玄澤亮(2003)在有關上海市徐匯區開展健康城市建設的可行性研究中,認為“兩級政府、三級管理”模式,以及責任書方式,給健康城市建設的開展提供了組織網絡;郭幸福、孔憲法(2003)也提到,依據上海市目前的三級政府網絡結構,健康城市規劃了一個互動性的三級組織架構,包括了其中第一級“市”、第二級“區”和第三級“鎮(街道)”,此第三級的組織類似臺灣地區的村里或小區層級。最后,愛衛會的原有功能、組織結構與其后來能夠成為健康城市的負責部門的關系。郭幸福、孔憲法(2003)提到整個計劃的推動執行系由上海市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以下簡稱愛衛會)所負責。愛衛會原有的工作是消除危害健康因素,提高環境質量、生活質量和人民健康水平,其成員包含了上海市副市長、副秘書長、市衛生局、市綠化和市容管理局等30余個政府部門,提高了其在健康城市的執行力。
3.人口、地理,城市規模因素
首先,我國幅員廣大,社會與經濟發展有很大差異,各地存在的健康問題也不一致,因此不可能制定全國統一的標準(黃敬亨、邢育健、胡錦華、夏國美、陶茂萱、喬磊,2008)。其次,城市規模大也成為由行政部門來主導的原因之一。如郭幸福、孔憲法(2003)認為,由于上海市健康城市計劃希望能夠在三年內達到階段性的目標,在時間短、計劃面積和人口規模大的條件下,就借由行政部門的全力投入來提高執行效率。最后,重視宣傳的原因之一也跟城市規模范圍有關。郭幸福、孔憲法(2003)指出,為了能夠迅速發揮計劃之效果,上海市在第一年的階段計劃中便強調廣為宣傳的重要性,透過營銷的過程,提高社會的認同,短期達成推動健康城市之目標。
4.歷史、社會文化背景因素
有研究者指出,中國社會文化背景和現狀是中國建設健康城市采用政府主導模式的原因之一。如傅華、玄澤亮和李洋等(2006)在談到該原因時,提到一是民眾的推動力不足;二是以政府主導、多部門合作來解決公共衛生問題的工作方式早在我國就有很成功的經驗,如河北定縣公共衛生實踐和新中國成立后的愛國衛生運動等。
5.既有政策和工作基礎因素
研究者主要提到衛生城市(夏震華,1999;周明浩等,2000;玄澤亮,2003;周向紅、諸大建,2006;周向紅,2008)、上海市環保三年行動(郭幸福、孔憲法)、城市初級衛生保健(郭清等,1996)和公共衛生體系建設三年行動計劃等幾個方面。而這些既有政策對健康城市建設的影響主要表現在:首先,提供了機構和網絡。玄澤亮(2003)關于上海市徐匯區健康城市建設的可行性研究,提到了創建衛生城市形成的網絡;周向紅(2006)文中提到,1997年衛生部考慮到我國創建國家衛生城市與健康城市的相似性,把這個項目委托給愛國衛生辦公室。其次,建設指標構成是基于上海市既有的城市發展特性和目標的,如上海市健康城市建設指標中創建“基本無燃煤區”、黃浦江上游水源保護區等(郭幸福、孔憲法,2003)。最后,關于由此帶來的問題,如健康城市運動常常被等同于愛國衛生運動。有關這方面的內容見“爭議”部分和其他背景部分。
6.突發事件:非典
SARS由一場國內公共衛生事件演變為全球公共危機,危機后的反思促成健康城市建設(周向紅,2008)。2003年《南方周末》題為“新概念健康城市”的深度報道使“健康城市”這一概念進入了公眾視野。非典促使中國健康城市建設進入實質性階段(傅華,2003)。天津市衛生局副局長田惠光在2005年該市政協會上提出將“健康城市”的概念引入中國,因為與其建立一個疲于應付的環境,不如建立一個相對健康、可控性強的環境。
(六)健康城市有關的爭議
1.健康城市是過程還是結果
在論及健康城市過程的時候,通常會提到健康城市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如李忠陽和傅華(2007)在其主編的書中說道:“健康城市是一個動態的概念,健康城市建設更應該被看成一個過程而非結果,是一個不斷推動促進衛生事業向前發展的過程。”但馬祖琦(2007)質疑了“健康城市是一種過程,而非一種結果”的說法,認為“健康城市既是一種過程,又是一種結果。‘過程’表明了城市健康的目標具有長期性和艱巨性,需要不斷地探索、實踐;‘結果’表明,城市健康的目標不是虛幻的、遙不可及的夢想,在特定時段是能夠達到階段性目標的,‘結果’一定意義上既可以看作是探索過程中經驗和教訓的總結,也是對追求城市健康目標各種行動和努力的肯定”。
2.關于健康城市的評估
評估是健康城市爭論的一個方面,爭議內容圍繞要否需要評估、是否需要統一標準、由上級或外部評還是自評、評估過程還是結果等展開,而爭論的存在都多少與衛生城市的評估模式有關。
(1)評估的必要與否
多數都肯定了評估的必要,如邢育健(2006)認為,關鍵在于評估機制;又如邢育健、朱章利(2007)肯定了評估是健康城市建設中的重要步驟;周向紅、諸大建(2006)強調不能照搬國外健康城市不進行評估的模式,原因在于我國背景、動力不同。趙秀萍(2008)認為由于缺乏統一的評估方法和標準,而且沒有WHO推動的較高層次和規模的評估而由各城市組織進行自我評估,使各城市容易失去壓力和動力,造成健康城市項目的影響力減弱。所以,評估是必要的,但應結合各地實際情況,以解決問題入手,選擇評估指標,設計具體環節(周向紅、諸大建,2006)。
(2)能否延用衛生城市那樣的評估
總體是持否定意見的,如邢育健(2006)認為不能夠“延用”達標的辦法,黃敬亨等(2008)更明確地指出不應成為第二次“創衛”。具體是,一是不搞通過,不要達標,不要表彰(邢育健,2006),類似的還有“三不”原則,即不搞運動式指標、不搞先進性競賽、不搞達標性評估(黃敬亨、邢育健、胡錦華、夏國美、陶茂萱、喬磊,2008)。二是在評估主體、評估介入時間點和評估目的等方面,過去的檢查和評估是檢查方和受評方的“兩軍對壘”;“以往的評估,都是一次組團完成評估。”(邢育健、朱章利,2007)
而不能夠沿用過去達標辦法的原因,認為一是這只能讓達標的地方、達標的單位止步不前;二是難以充分反映健康單位建設已取得的成效,在一定程度上挫傷了受評單位的積極性(邢育健,2006)。
(3)關于改善評估的建議
首先,評估要著重于評估過程本身帶來的收益,包括:一是采用進展性評價以充分反映取得的成效但不挫傷積極性;二是提供指導而使受評對象有目的地整改,如2006年度的對蘇州評估就是提前介入并加強指導的程序而使受評單位受益匪淺(邢育健、朱章利,2007)。
其次,主張內外部評估相結合,讓被評估對象參與到評估中。“現在的評估增強了受評單位的主人翁意識,受評方派出多名志愿者參與評估。”(邢育健、朱章利,2007)
最后,強調過程和結果同樣重要,認為在健康城市建設中,人們更注重實施過程,這一過程指標包括協作關系(社區團體、非政府組織、相關的協會、市政機構)的形成、每個階段完成的日期、實際所做的工作(如舉行會議的次數、參加會議人數、會議成果)等(梁鴻、曲大維、許非,2003)。
3.對愛衛機構承擔健康城市建設協調工作的贊同與質疑
(1)對愛衛機構承擔健康城市建設協調工作的贊同意見
首先,“創建衛生城市與建設健康城市的目標、方式方法和指標體系基本上是一致的”。如白勇、黃福偉、徐榮(2007)提到在蘇州召開的第二屆世界健康城市聯盟大會上衛生部蔣作君副部長指出,創建衛生城市與建設健康城市的目標、方式方法和指標體系基本上是一致的。嚴強、邢育健(2001)等人的文章也提到兩者具有相似性。
其次,實踐證明也是成功的、經濟有效的。傅華等(2007)認為,回顧我國50多年來公共衛生發展經驗,非常成功的就是我國政府實行“預防為主”的方針、發動群眾參與的大衛生觀以及堅持科學的專業指導相結合,具有中國特色的愛國衛生運動、20世紀50—60年代消滅血吸蟲運動以及婦幼保健項目等所取得的偉大成就是如此,抗擊“非典”的驕人成績也是如此。決策者的健康優先觀,社會的動員和部門的合作,以及群眾的參與,是公共衛生的核心和基礎,這就是第三次公共衛生革命的核心成分。健康為人人,人人為健康,只有眾志成城,共同構筑和夯實公共衛生這道墻,我們大眾的健康才能有保障,社會和經濟才能可持續發展。而且結果也證明是經濟有效的,作為一個13億多人口的泱泱大國,經濟水平相當低,而我們卻僅用占世界1%的衛生總費用,解決了世界22%人口的基本衛生服務要求。居民期望壽命由20世紀40年代末的35歲,提高到現在71歲。中國人民的總體健康水平已處于發展中國家前列,接近發達國家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水平(傅華、玄澤亮、李洋,2006;傅華、李洋、鄭頻頻、傅東波、戴俊明、彭偉霞,2007)。所以,盡管我們的公共衛生必須擁有新的工作模式,但其根本是不應該改變的,我們不能舍經濟有效的成功經驗而去追求一些沒經實踐檢驗所謂時髦的方式。
最后,可以充分利用現成的愛衛會組織網絡和人力資源來推進建設健康城市工作。在現行行政體制的約束使建設健康城市領導組織不可能長時期地設立專門辦事機構情況下,由于考慮到健康城市與愛衛工作的相似性,就設想把健康城市建設的辦事機構并入市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辦公室,實行一套班子兩塊牌子(許國章、程志華、馬藻驊,2006),所以,1997年精簡機構后,項目移交全國愛衛辦(嚴強、邢育健,2001),以后各地的健康城市建設,都沿用此辦法。而這樣做的目的,是充分利用現成的愛衛會組織網絡和人力資源來推進建設健康城市工作(許國章、程志華、馬藻驊,2006),并強調健康城市的工作內容要“在鞏固創建國家衛生城市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疾病預防控制工作,完善衛生服務體系,切實做到以人為本,以健康為中心”(《衛生部蔣作君副部長在蘇州召開的第二屆世界健康城市聯盟大會上講話》,白勇、黃福偉、徐榮,2007)。總之,健康城市建設是以愛衛的組織、人員以及工作內容等為基礎(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建設健康村工程領導小組,2009)。
(2)對愛衛機構承擔健康城市建設協調工作的質疑
質疑意見認為愛衛機構及其工作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具體表現在工作方式、隊伍素質和機構能力三個主要方面:一是考慮欠周的運動以及動員型的政策執行模式。20世紀90年代世界銀行中蒙局(1994)在其關于中國衛生的考察報告中如此表述:“在20世紀50年代和20世紀60年代,國家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在減少寄生蟲病和傳染病的病情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國家愛衛會的高層指導和控制在很大程度上為這一成就奠定了基礎。但這也為許多考慮欠周的運動打開了大門,從而使此組織機構遭到了削弱,喪失了信譽。”(世界銀行中蒙局,1994)。周向紅等認為愛國衛生運動的一些手段,如動員型的政策執行模式雖有一定的可取之處,但與健康城市項目的本質有一段距離(周向紅、諸大建,2006;周向紅,2008)。二是愛衛機構人員方面,不僅人手少(趙秀萍,2008),而且基層健康促進隊伍年齡偏大、學歷偏低、缺乏醫學專業背景,個人健康促進能力總體良好,但個人資源偏低(趙芳、傅華等,2010)。三是愛衛機構的協調能力方面,以前在黨中央、國務院直接領導下,高層指導和控制為所取得的成就奠定了基礎,這些成就包括20世紀50年代粉碎了細菌戰,控制了以血吸蟲病為代表的四大寄生蟲病,近年來防控SARS、禽流感、艾滋病、結核病以及社區衛生服務體制改革取得了巨大成績(黃敬亨、邢育健、胡錦華、夏國美、陶茂萱、喬磊,2008)。類似的觀點也在20世紀90年代世界銀行中蒙局(1994)關于中國衛生的考察報告中提到過。不過,1997年體制改革之后,各級愛委會的辦事機構大都隸屬于衛生部門或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不同程度地弱化了愛委會發揮高層次協調的功能,中央還明確“精簡和規范各類議事協調機構及其辦事機構”,全國愛委會也屬于議事協調機構(黃敬亨、邢育健、胡錦華、夏國美、陶茂萱、喬磊,2008)。
文獻也涉及了當前形勢下愛衛機構和工作存在的問題給中國健康城市建設帶來的不利影響,如認為由于我國許多城市的健康城市辦公室與愛國衛生運動城市辦公室往往是“一套人馬、兩套班子”(本書作者:“一套班子,兩塊牌子”?),通常設在同級人民政府內或授權同級衛生、城市管理部門代為管理(周向紅、諸大建,2006;周向紅,2008),使衛生城市存在的問題給健康城市建設帶來一定影響,這些影響主要在方法內容、人力和協調能力等方面(具體情況與“工作方式、隊伍素質和機構能力三個主要方面的影響”內容一致,見上段)。
綜上所述,國內研究在對國外理論與實踐的譯介、國內歷程回顧和經驗及成果總結評估、指標體系構建和項目標準等方面取得了豐富成果,并總結概括了國內健康城市建設政策模式、多部門參與和公眾參與等方面的一些特點,在健康城市建設的主導機構、評估等方面也進行了有益的探討,這些都給本研究奠定了一定基礎。不過,目前的研究也存在一些缺憾,特別是對健康城市建設過程的研究總體上不夠系統、深入,專門的理論探討更少見。健康城市的國內研究大多集中于衛生、城市規劃建設、環境等領域,刊登研究成果的報紙雜志也多集中于《中國公共衛生》、《中國健康教育》等衛生類刊物,而政策科學、政治學方面的研究較少,正如許叢寶(2006)所指出的:鮮有從城市管理學、政策科學、戰略管理等角度進行的研究。這種狀況某種程度上是過程研究不夠全面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