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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語言、文字與文學

語言 渤海建國后,在語言和文字等方面,受到了唐朝的較大影響。同時,在語言上也明顯保留著本民族的特點。

關于渤海人的語言,學術界普遍認為應屬于通古斯語系。然而由于我國史書中并沒有留下直接的記載,渤海人又沒有本民族的文字,所以我們無法進一步弄清渤海人語言的歸屬及發展變化情況。盡管如此,中外史籍中現存的那些零散的記載還是有助于我們找到一些線索。

從中外史籍里的記載來看,渤海人的人名、稱謂、族名、官名以及地名中的大多數已經仿效中原內地實現了漢化,但也仍然保存了相當數量的用字怪異、令人難解其意的名稱。例如,人名中有烏借芝蒙、木智蒙、已閼棄蒙、已珍蒙、慕施蒙、史都蒙、味勃計、菸夫須計、聿棄計、烏那達利、失阿利、乞乞仲象、乞四比羽、味勃價、大都利行、蔥忽雅、舍那婁、取珍、多蒙固、阿密古、冒豆干、多羅、陀失、所乙史、首乙分、正奇叱火、撻不野、虧音若己、斡答剌、乙塞補、迪烏等;稱謂有可毒夫等;族名有粟末、號室、拂涅、安車骨、伯咄、虞婁、越喜、庫說、莫曳皆等;地名有忽汗、奧婁、湄沱、涑沫、泊汋、若忽、回跋、鄚頡、布多、奧喜、渤恪等。

上述這眾多的名稱單從其使用的漢字本身是無法弄清其含義的,因此,它們理應是渤海語言的漢語音譯。這也是渤海文化發展過程中為數不多的明顯保留著本民族特點的地方之一。再從上述人名來分析,其中有很多是以“蒙”字結尾的,對于其原因,筆者贊同已故東北史學大師金毓黻先生的觀點,即“渤海諸臣多以蒙字為名……愚疑蒙字為靺鞨語之語尾,如滿洲人名之用阿字也”[19]。“還應該指出的是,上述人名絕大多數為渤海建國至康王大嵩璘時期的人名,并且與高仁義、高齊德、楊承慶、楊泰師、王新福、張仙壽、李元泰等漢化了的人名并存,而自定王大元瑜時起,用渤海語言的漢語音譯作人名的現象已很少出現了。這一變化,反映出渤海國中期以后,隨著中原內地封建文化傳入渤海地區,渤海本民族的語言已逐步為漢語所取代。”[20]

文字 《舊唐書·北狄·渤海靺鞨傳》中指出,“渤海人頗有文字及書記”;《新唐書·北狄傳·渤海傳》中也稱渤海人“頗知書契”。這就是說,渤海人確實是用文字來記事和表達思想的。那么,渤海人使用的到底是哪種文字呢?從已出土的渤海遺物看,清代在上京龍泉府發現的“國學碑”上刻有“深契、圣、儒生盛于東觀、下瞰闕庭”13個字,[21]均為漢字;1960年在上京龍泉府發現的一枚銅印上刻有“天門軍之印”5個字,亦為漢字;1949年在敦化發現的渤海國第三代王(文王大欽茂)之二女兒貞惠公主墓志碑文、1980年在和龍發現的大欽茂之四女兒貞孝公主墓志碑文、2004—2005年在和龍發現的大欽茂王后(孝懿皇后)以及渤海國第九代王(簡王大明忠)王后(順穆皇后)的墓志碑文仍是漢字;“多年以來,陸續在上京龍泉府、中京顯德府和東京龍原府遺址內發現的磚、瓦及陶器上所刻的文字、符號等有250多個,其中除少部分特殊的異體字外,大部分文字還是漢字(正楷體)。再從《松漠紀聞》《日本逸史》《日本后記》《續日本記》《日本三代實錄》等中外古籍中所保存下來的所有渤海文獻、詩歌等文學作品來看,無一不是應用漢字撰寫的。上述史實明確告訴我們,渤海人也像唐代以前我國東北各少數民族一樣,沒有本民族自創的文字,而是通用漢字”[22]

文學 渤海國教育事業的發展,不但促進了儒家文化在渤海人中的廣泛傳播和普及,而且也較好地提升了渤海人的文學素養,在文學上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成就。迄今為止,保存在中外史籍里的各種渤海文學作品大致可分為兩類。

一是文獻類,包括渤海王給唐朝所上的賀正表1篇,渤海王致日本天皇的國書16篇、別狀1篇,渤海國中臺省致日本太政官牒7篇,渤海使臣致日本天皇箋1篇,謝狀1篇。下面僅列舉渤海國不同時期文獻中的代表作2篇,同時亦列出唐朝皇帝敕渤海王書1篇,以便對其體裁形式及發展變化進行比較。

武王致日本圣武天皇書

(唐開元十五年,渤海仁安九年,727)

武藝啟:山河異域,國土不同。延聽風猷,但增傾仰。伏惟大王,天朝受命,日本開基。奕葉重光,本枝百世。武藝忝當列國,監總諸藩,復高麗之舊居,有扶余之遺俗。但以天涯路阻,海漢悠悠,音耗未通,吉兇絕問。親仁結援,庶葉前經;通使聘鄰,始于今日。謹遣寧遠將軍郎將高仁,義游將軍果毅都尉德周,別將舍那婁等二十四人賚狀,并附貂皮三百張奉送。土宜雖賤,用表獻芹之誠;皮幣非珍,還慚掩口之誚。主理有限,披膳未期,時嗣徽音,永敦鄰好。[23]

賀正表(年代不詳)

三陽應律,載肇于歲華;萬壽稱觴,欣逢于元會。恭惟受天之祜,如日之升。布治惟新,順夏時而謹始;卜年方永,邁周歷以垂休。臣幸際明昌,良深卞頌。遠馳信幣,用申祝圣之誠;養冀清躬,茂集履端之慶。[24]

文宗敕渤海王大彝震書

(唐開成三年,渤海咸和八年,838)

敕渤海王大彝震:王子大昌輝等自省表陳賀并進奉事,具悉。卿代襲忠貞,器資仁厚,遵禮儀而封部和樂,持法度而渤海晏寧。遠慕華風,聿修誠節。梯航萬里,任土之貢獻俱來;夙夜一心,朝天之禮儀克備。龍庭必會,鯷域何遙,言念嘉猷,豈忘寤歎!勉弘教義,常奉恩榮。今因王子大昌輝等回國,賜卿官誥及信物,至宜領之。妃及副王、長史、平章事各有賜物,具如別錄。[25]

“通過上述3篇作品我們可以看出,它們所運用的體裁都是唐朝時期頗為流行的文體,也就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駢文基礎上發展而形成的四六句近體文。這種文體的特點是:以偶句(雙句)為主,講究對仗工整及音律和諧,用詞力求簡潔精練。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唐代文學對渤海人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就前2篇作品而言,武王致日本圣武天皇書屬渤海國早期的作品,是已知渤海國最早的文獻。該文不但層次分明地把通報本國情況、表達‘親仁結援’的友好愿望、介紹使臣身份及聘禮等多項內容在一封國書中完整地敘述出來,而且語言生動,文采飛揚,堪稱佳作,具有較高的文學和史學價值。至于《賀正表》,史書中雖未確指其年代,但從其內容及風格來看,它顯然應是渤海國后期的作品。在這篇作品中,作者用詞十分考究,顯示出很高的漢文學修養,因此,該文同樣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不過,該文也受到了形式主義的影響,過分追求辭藻,顯得華而不實。”[26]

二是詩歌類。包括楊泰師詩2首、王孝廉詩5首、釋仁貞詩1首以及釋貞素詩1首。盡管史籍中完整保存下來的渤海人詩歌作品只有區區9篇,但卻篇篇都是佳作。

例如,楊泰師的《夜聽搗衣》詩云:

霜天月照夜河明,客子思歸別有情。厭坐長宵愁欲死,忽聞鄰女搗衣聲。

聲來斷續因風至,夜久星低無暫止。自從別國不相聞,今在他鄉聽相似。

不知彩杵重將輕,不悉青砧平不平。遙憐體弱多香汗,預識更深勞玉腕。

為當欲救客衣單,為復先愁閨閣寒。雖忘容儀難可問,不知遙意怨無端。

寄異土兮無新識,想同心兮長嘆息。此時獨自閨中聞,此夜誰知明眸縮。

憶憶兮心已懸,重聞兮不可穿。即將因夢尋聲去,只為愁多不得眠。[27]

這首詩是楊泰師出使日本期間,居住于驛館中,在月明之夜忽然聽到鄰家女子搗衣之聲后,勾起思鄉之情而創作的。作者詩中的“不知彩杵重將輕,不悉青砧平不平。遙憐體弱多香汗,預識更深勞玉腕”等詩句,既表達了對異國婦女日夜辛勤勞作的深深同情關切之意,又暗示了對遠在家鄉的親人的思戀懷念之情。該詩主題鮮明突出,情感真摯細膩,語言樸實無華,格調凄婉蒼涼,詩文通俗流暢,讀來朗朗上口。楊泰師是大祚榮時期的一位武將,官拜歸德將軍。他身為武將,竟能寫出如此上乘的佳作,足見其文學功底之深厚。

又如,王孝廉在他的《和坂領客對月思鄉之作》詩中寫道:

寂寂朱明夜,團團白月輪。幾山明影徹,萬象水天新。

棄妾看生悵,羈情對動神。誰云千里隔,能照兩鄉人。[28]

這首詩是王孝廉在日本期間,與日本詩人的唱和之作。該詩的前四句描寫了異國他鄉的月夜景色,后四句則抒發了詩人雖身處異國他鄉,但卻倍加思念家鄉親人的強烈情感。該詩不僅用詞恰如其分,而且情感深沉自然,令人產生強烈的共鳴。盡管王孝廉在返回渤海國的途中不幸病故,但其淵博的學識和飛揚的文采卻得到了日本各界的高度評價。

渤海國時期的詩人不僅僅有上述幾人,像大氏王子(佚名)、王文矩、楊成規、裴颋、裴璆等也都是著名的詩人。盡管許多渤海詩人并未給后人留下任何詩篇,但他們卻仍得到了與他們同時代的唐朝及日本人的高度贊揚。例如,晚唐著名詩人溫庭筠曾作《送渤海王子歸本國》詩:“疆理雖重海,車書本一家。盛勛歸舊國,佳句在中華。定界分秋漲,開帆到曙霞。九門風月好,回首是天涯。”[29]稱贊唐朝與渤海國是車同軌書同文的一個國家,大氏王子(佚名)文學水平很高,可謂是“盛勛歸舊國,佳句在中華”。又如,渤海國后期的詩人裴颋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而被日本詩人菅原道真譽為像三國時期曹植那樣的“七步之才”[30];裴颋之子裴璆則是“亦擅文藻如其父”[31],所以日本詩人才稱贊他的作品是“詞露瑩珠先點草,筆鋒淬劍本藏松”[32]

需要指出的是,唐朝是我國詩歌發展史上最繁榮的時期之一,據統計,僅《全唐詩》中收錄的詩作就達48900余篇,這些詩篇出自2200余人之手,其中包括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劉禹錫、張九齡、溫庭筠等一大批著名詩人。這種局面自然會對與唐朝保持密切隸屬關系的渤海人產生較大的影響。中唐著名詩人劉禹錫“渤海歸人將集去,梨園弟子請詞來”[33]的詩句就是這種影響的真實寫照。若把渤海人的詩篇與唐朝內地詩人的詩作加以對比的話那就更能看出這種影響了。例如,楊泰師《夜聽搗衣》詩的寫法明顯受到盛唐著名大詩人李白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34]詩句以及《搗衣篇》創作風格的影響。而王孝廉《和坂領客對月思鄉之作》詩中“寂寂朱明夜,團團白月輪……誰云千里隔,能照兩鄉人。”的意境則與初唐著名詩人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35]詩句的意境十分相似。

“如果說現存的渤海文學作品大都來自日本古籍,取舍與否尚帶有當時日本統治者之好惡的話,那么,貞惠、貞孝兩公主墓志則是渤海文學深受唐朝影響的最直接、最確鑿的實物證據。上述兩篇墓志也是標準的四六句近體文,除個別詞句外,絕大部分在格式、用詞上完全相同,應是出自同一作者之手。兩篇墓志全篇結構嚴謹,敘事清楚,層次分明,文字簡練,用詞華麗,對仗工整,引典貼切,比喻得體,是現存所有渤海文獻中最優美的作品之一,充分展示出渤海人高超的文學造詣,從其內容中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出渤海文學所取得的成就。”[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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