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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珊瑚手鐲

  • 銀頂針的夏天
  • (美)伊麗莎白·恩賴特
  • 6416字
  • 2020-11-16 10:50:29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加妮特去拿信,那天雨下得很大。她的雨衣太短了,腳上的橡膠雨鞋是杰伊的,她穿著又太大,每走一步都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

路上的雨水匯成了幾條奶油咖啡色的小河流。到處都是蹦來跳去的小癩蛤蟆,加妮特落腳非常小心,生怕一腳踩到它們。她的雨衣上有一股濃濃的油香味兒,之前她還在其中的一個口袋里發現了一粒誰忘在那里的甘草糖。

郵箱里有一封看起來很重要的信是給她父親的,有兩封是給她母親的,還有一張很無趣的明信片是給杰伊的,圖片上是一棟辦公樓,門前停著兩輛小汽車。這是住在德盧斯的朱利葉斯叔叔寄來的。加妮特一封信也沒收到,這也不奇怪,除了圣誕節和她的生日,她從來都收不到信。

她把信件放進黏糊糊的雨衣口袋里,轉身走向西特羅妮拉家。她蹚水走過草坪,腳下水花四濺。隨后她走上門廊前的臺階,透過紗門朝里張望。擺放著衣帽架和橡膠植物的大廳顯得有點兒陰暗。

“西特羅——妮拉!”她喊叫著,把自己的臉壓在紗門上。和所有人家一樣,豪澤家也有自己的氣味。它聞起來有一股褐色肥皂、熨燙衣物和油地氈的味道,讓人透不過氣來。

“西特羅妮拉!”加妮特再次喊道。這一次西特羅妮拉回應了,她咚咚咚地跑下樓梯,劉海兒在額前扇動。

“我在樓上太奶奶的房間里,”她解釋說,“加妮特,上來吧,她在給我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呢。”

加妮特脫下滿是泥巴的雨鞋走進屋里。她掛好雨衣,跟在西特羅妮拉后面,光著腳爬上樓梯。

西特羅妮拉的太奶奶艾伯哈特太太已經很老很老了。在房子前面有間小屋,里面放滿了她親人的照片。因為上了年紀,她變得瘦小而輕盈,坐在搖椅里,就像一片樹葉。她的腿上蓋著一塊紅色的針織毯,她喜歡明亮的色彩,尤其是紅色。

“是的,”她告訴兩個孩子,“我一直喜歡紅色,當我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我們總是自己給衣物做染料。秋天里,我們采集漆樹的漿果,將它們煮沸,然后把布料泡在里面,但是最后完工時出來的顏色總帶些棕色,不是我們想要的那種紅色。我總是非常失望。”

“那時候我們這個山谷是什么樣子的?”加妮特問道。

“哦,那時還是一片荒野呢。”艾伯哈特太太回答,“除了我們家,另外只有一戶人家住在這里。布萊斯維爾是離我們最近的小鎮,有近五公里遠,那也只是一個小地方。我們干活很辛苦,什么都得自己做。我們家一共有十一個孩子,我是倒數第二個。男孩們要幫父親耕地、照顧農場,女孩們要幫母親打黃油、烤面包、紡線和做肥皂。夏天里,當我們還是小家伙的時候,我們總是躺在父親的麥田里,每個人手里拿著兩塊瓦片,每當有烏鴉飛來,就一起拍打瓦片。有時候鹿也會跑來,我們不得不把它們嚇跑。不過,我們經常跑到河邊,躲在灌木叢中,看它們來喝水。鹿是非常美麗的動物,只是近三十年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一只。”

“是的,那時這里還是一片荒野,到處是樹木和開闊的田野,幾乎沒什么道路。我父親常常騎著一匹名叫‘公爵夫人’的栗色母馬去布萊斯維爾。有時候如果我乖一點兒,父親也會帶我去,我坐在他身后,兩手抱住他的腰。哦哦,他真是個大個子,摟著他就好像抱著一棵大樹一樣。我們常常到天黑才動身回家,和父親一起騎馬穿過濃密黑暗的樹林對我來說是件大事,就好像是一次冒險。”

“那時候,這里還有印第安人。我經常和姐姐馬蒂一起睡在一張帶輪子的小床上。白天它被推到我父母睡的大床下面,晚上我們把它拉出來放到一個角落里。從我們睡覺的地方能看見隔壁房間,那里燒著爐子。哦,那時冬天可真冷。常常大雪一封山就是幾個星期,我們只能整日整夜地燒著爐子。我記得我穿了三雙羊毛襪和很多很多層的法蘭絨襯裙,看起來一定很像一棵倒立的大白菜。哦,在那些寒冷的夜晚,馬蒂和我要去睡覺的時候,總會朝隔壁房間看上兩眼,爐火和影子在那里搖曳著,不停地變著樣子。然后,突然間,我們看見前門開了。‘看,馬蒂,’我輕聲喊起來,還捏了一下她,‘他們又來了。’我很害怕,渾身起雞皮疙瘩,馬蒂抓著我的手。果然,門被大大地打開,印第安人像貓一樣靜悄悄地走進來,有時是一個或兩個,有時會有十來個。他們戴著毛皮帽子,穿著鹿皮衣服,我們能聽到他們在我們溫暖的屋子里,躺在爐火邊打呼嚕和嘆氣。我們從來沒見到過他們離開,我們睡著了。天還沒亮,他們就出去了。可我們總是能發現他們留下的一件禮物,那是作為睡在我們爐火邊的報酬。有時候是一塊鹿的腰腿肉,或者幾只可以燉著吃的兔子,有時候是一只籃子,或者一袋糧食。我記得有一次他們留下了幾雙鹿皮鞋,其中有一雙是給小孩子的,我穿著正合適。哦,那雙鞋真舒服,鞋頭上還縫著珠子,真是漂亮極了。穿壞的時候,我差點兒哭了。”

“我希望我也有一雙,”加妮特說著,扭了扭她光光的腳趾頭,“我只喜歡穿那種鞋子。”

西特羅妮拉正躺在地板上,給家里的馬耳他貓撓癢癢。那只貓把兩只爪子折在身子底下,舒服地打著呼嚕。

“太奶奶,給我們講講您那次不乖的故事吧,”西特羅妮拉說,“就是您十歲生日的時候。”

艾伯哈特太太笑起來。“再講一遍?”她問道,“哦,加妮特還沒聽過,是吧?我告訴你呀,加妮特,那時我是一個非常任性的小孩,我總是一意孤行,別人一惹我我就大發脾氣。嗯,那時布萊斯維爾只有一家商店,是一家百貨商店——”

“它叫埃利·根斯勒大百貨店。”西特羅妮拉插嘴道,這個故事她已經爛熟于心了。

“是的,”艾伯哈特太太說,“沒錯。埃利·根斯勒是一個瘦高個男人,就像沒長下巴一樣,但是我們都很喜歡他,因為他對我們非常好,不管我們什么時候去,他總會給我們糖吃。在他的店里有你能想到的任何東西:馬具、雜貨、論碼賣的棉布、糖果、鞋子、書本、工具、帽子、糧食和飼料,還有珠寶和玩具。那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我父親常常拿他開玩笑,‘埃利,’他會說,‘你什么時候開始賣牲畜和火車頭呀?’”

“埃利的玻璃柜臺里有一只珊瑚手鐲,我想它是一個仿制品,但我覺得它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東西。它是用珊瑚珠子做成的,中間還掛著一個心形的珊瑚。我想要它勝過世界上的一切。我唯一擁有過的首飾是用花楸果和玫瑰果穿起來的。我惦記著那只手鐲,念念不忘。每次我去布萊斯維爾,我都不敢走進埃利的商店,生怕它已經被賣掉了。最后埃利對我說:‘好吧,那只手鐲值一塊錢,但是既然你那么想要它,而且這么久了,它也沒賣出去,我就給你打個折,五毛錢賣給你吧。’”

“‘噢,謝謝你,埃利,’我說,‘等我有了五毛錢,我就來買它。’”

“當時是五月初,一直到八月底我才存夠了錢。我的陶瓷儲蓄罐里本來已經有一毛五分錢了。我記得那個儲蓄罐是藍白色的,樣子像一只木鞋。我努力干活兒,還做額外的家務,好多賺一點兒。我常常去除草,獨自一人照看整塊西瓜田,父親每賣出一個西瓜就給我一分錢。我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七日,父親答應我到我生日那天他就帶我騎上‘公爵夫人’去布萊斯維爾,然后我就能買那只手鐲了。”

“哦,生日終于到了,那是夏末晴朗而炎熱的一天。我清楚地記得這一天,好像就在上周一樣。我十歲了。吃過早飯,我做完了家務,來到門外。父親正在牲口棚前給‘公爵夫人’上鞍具。哦,我真是高興極了。我把五毛錢包進一塊手帕,一搖它就叮當響。”

“‘我要換一下衣服嗎,爸爸?’我問。”

“我父親看著我。‘今天不用了,范妮,’他說,‘今天我沒法帶你去了,我得去霍奇維爾辦點兒事情。’”

“我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走進屋子。我幫母親和姐姐們洗衣服,為午餐從菜園里采摘蔬菜,幫忙切菜做飯。但是飯我一口也咽不下去。一股怒氣在我身體里面膨脹,我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飯后,我和弟弟托馬斯提著兩個小桶到樹林里去采黑莓。我越想越生氣,淚水一個勁兒地涌出來,我什么也看不見,黑莓刺把我的衣服都勾破了。最后,我終于忍不住了。我把我的小桶丟給托馬斯。”

“‘你采吧,’我說,‘我現在要去布萊斯維爾買我的手鐲了。’”

“托馬斯瞪大眼睛看著我,‘你怎么去呀?’他問。”

“‘走著去,’我說,‘如果你敢告訴別人我去了哪兒,我會拿鞭子好好地抽你一頓!’”

“可憐的托馬斯,他的嘴巴大大張著。那時他才六歲。我應該知道不能將他一個人扔在那里!但我是一個調皮的、沒心沒肺的姑娘。”

“我走呀,走呀。天非常熱,路上全是灰塵,我的腳上起了水泡。但是每走一步我口袋里的錢就打一下我的腿,讓我想起那只手鐲。終于到了布萊斯維爾,我直奔埃利·根斯勒的百貨店。”

“‘埃利,我來買手鐲了,’我說,‘我終于攢夠買手鐲的錢了。’”

“埃利奇怪地看著我。‘哎呀,范妮,’他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一周前我把手鐲賣給米內塔·哈維了。’”

“真是太讓人受不了了。我一下子趴在柜臺上哭了起來,哭得心都要碎了。埃利覺得非常過意不去。”

“‘哎,范妮,’他說,‘別哭了。我把這個瑪瑙小鏈墜用同樣的價錢賣給你吧,這個更劃算呢。或者你更喜歡那條藍色珠子項鏈?’”

“但是我不要,除了那只珊瑚手鐲,我什么都不想要。”

“最后我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淚,告訴埃利,天晚了,我必須回家了。我想埃利肯定沒想到在那個時間我要獨自趕回家,否則他是不會讓我走的。他給了我一根棒棒糖,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太在意那只小手鐲了,’他說,‘下次我去霍奇維爾,或許能為你找到一只一模一樣的呢。’”

“哦,太陽就要落山了,我加快了步伐。路兩邊的樹林又黑又密,而且越走越黑,周圍除了蟋蟀的叫聲,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我邊走邊哭,為自己感到委屈。唉,我真是又失望又疲憊啊。”

“大概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時,我發現路上有人向我走來。那時天真的很黑,雖然星星出來了,但還是很難看清楚。一開始我想藏到路邊,但是我轉念一想,方圓幾里每個人我都認識,沒什么好怕的。直到走近了,我才發現那個男人是個陌生人。他胳膊下面夾著一個包裹,穿著一件鹿皮夾克,就好像印第安人的穿著一樣。”

“‘晚上好。’我走近他的時候,很有禮貌地問候他,并沒有停下腳步。”

“‘哈啰,小姑娘,’那個男人說著,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這么著急是要去哪兒呀?’”

“‘回家,’我回答,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害怕,‘請讓我走吧,我趕不上晚飯了。’哦天吶,哦天吶,我想,我為什么不和托馬斯待在一起啊?”

“‘晚飯,’那個男人說,‘要是你沒有晚飯吃會怎么樣?要是你吃了上頓沒下頓又會怎么樣?’他更緊地抓住我。‘也許你的口袋里有幾分錢,可以給一個饑餓的男人買點兒東西吃吃?’”

“‘哦,我有,我有!’我喊著,從口袋里拿出打了結的手帕,遞給他。‘這里有五毛錢,’我說,‘你可以全部拿去。’然后我抽出手臂,像風一樣逃跑了。”

“我不敢回頭看,一路上我都覺得好像能聽到那個男人嘲笑我的聲音。”

“我跌跌撞撞地沖向家門,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地闖了進去。”

“‘范妮!’母親叫道,‘托馬斯在哪里?’”

“‘托馬斯!’我說,‘他不在家里嗎?’”

“‘他不在家里,’母親回答,‘你們倆讓我擔心死了。男孩們剛剛出去找你們了。托馬斯在哪里?你在哪里把他弄丟了?’”

“‘哦,媽媽,’我說,‘我讓他一個人在那兒采黑莓。’然后我大哭起來,把整個事情都告訴了她。”

“我的兩個大哥哥,喬納森和查爾斯,帶著兩個提燈去找托馬斯。查爾斯還帶上了他的短槍。”

“我來到屋外,坐在門柱旁,望向山谷。不久,月亮爬上來了。我記得那是一輪圓月,真正的秋天的滿月。霧氣從河流上方升起來,所有的小池塘都如煙似霧。一只貓頭鷹在樹林里的某個地方不停地叫呀叫。我還聽到了狐貍的叫聲。在那個時刻,我想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悲慘的孩子了。我想到,哦,托馬斯,我為什么把你一個人扔在樹林里,只為了一只我沒有得到的愚蠢的手鐲?”

“我覺得自己在那兒坐了好幾個小時。當我看到哥哥們的提燈在樹林中閃爍的時候,我的衣服都被露珠打濕了,我的牙齒也打起顫來。”

“母親從屋子里走出來,朝他們喊道:‘托馬斯和你們在一起嗎?’”

“感謝上帝,托馬斯和他們在一起!他們發現他在沼澤地那里,就是現在的克拉杜克農場附近,正哭著鼻子轉悠呢。但即使他迷了路,心里又害怕,他還一直非常小心,不讓一粒黑莓從桶里掉出來!”

“我躡手躡腳地回到屋里,脫下衣服,爬進帶輪子的小床,躺在馬蒂的身邊,她睡得正香呢。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公爵夫人’踏上水塘木橋的馬蹄聲,那是父親從霍奇維爾回來了。那座橋總是發出雷鳴般的聲音。”

“父親進門后,我聽到母親把我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哦,可憐的范妮,’他說道,‘我不會再對她多說什么了,看起來這一天已經夠她受的了。’”

“這是真的。我覺得自己就像受過一頓鞭打。”

“這就是在我十歲生日時發生的事情。”

加妮特站起身來,單腿蹦跳著。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腿都麻了。

“哦,我真希望您能得到那只手鐲,”她說,“這是我聽過的最糟糕的生日故事,我覺得您父親沒有遵守他的諾言,他做得不對。”

“不,他做事一向妥帖,”艾伯哈特太太說,“后來的那個圣誕節他給了我一個小盒子,你猜里面是什么?”

“我知道,”西特羅妮拉得意揚揚地說,“里面是一只珊瑚手鐲!”太奶奶興奮地說:“和埃利賣給米內塔·哈維的那只一模一樣!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爸爸,’我叫起來,‘您從哪里得來的?’你們知道嗎?我父親在好幾周前,也就是我生日的那天就在霍奇維爾買了這只手鐲。他在一個商店櫥窗里看見了它,他對自己說:‘這只手鐲和范妮很想要的那只一模一樣,我給她買這個,她就可以留著她的五毛錢買別的東西了。’當然,在他回家后聽說我惹了那么多麻煩,就決定等到圣誕節時再給我了。”

“您還留著那只手鐲嗎?”加妮特問。

“沒有,現在沒有了,”艾伯哈特太太回答,“直到我長成大姑娘,我都一直戴著它,然后有一天,我從井里打水,當我伸手從轆轤上拿水桶的時候,手鐲突然斷了。所有的珠子和那顆小小的紅心都掉進了井里。我親耳聽到了它們掉進水里的聲音。”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后又打了個哈欠。

“去吧,孩子們,”她說,“我想我該打個盹了。回想那么多年前的事真叫我發困,想想看,都過去七十多年了呢。我還是同一個我嗎?有時候,我覺得那些事情好像都發生在別人身上。”

加妮特和西特羅妮拉踮著腳尖下了樓梯。

“西特羅妮拉,我真希望我也有一個太奶奶,”加妮特羨慕地說,“我只有一個奶奶,而且她還住在遠遠的德盧斯,我從來都沒見過她。”

“我的太奶奶非常好,”西特羅妮拉滿足地說,“她給我講了很多很多故事。只是她一直在睡覺,不知道為什么,老人家都這樣。等我老了,我每天晚上都不睡覺,直到我死。”

她們兩個來到廚房里找東西吃,在蛋糕盒里發現了一塊巧克力蛋糕,在陶罐里找到了幾塊小甜餅。這是豪澤家最美妙的地方:廚房里總是恰好有一塊蛋糕,還常常會有一盤醋味糖果,餅干筒也從來沒有空的時候。也許這就是豪澤家的人大多是胖子的原因吧。

加妮特告別西特羅妮拉,走到屋外,發現雨已經停了。午后的陽光透過薄霧,散發著黃暈的光,每一片樹葉和花瓣上都掛著澄澈的雨滴,山谷里每一片樹林中都能聽到灰頭斑鳩輕柔的叫聲。加妮特看見一條蛇如畫中緞帶般在濕漉漉的蕨類植物下穿過。她還看見一條毛毛蟲在毛蕊花的花莖上爬行,它的絨毛上沾滿了水珠。還有一只蝸牛,伸出觸角盡情地享受著雨水所帶來的潤澤。

加妮特想,過去在這樣的時節,只有印第安人才會來到這里,看到蛇、毛毛蟲和蝸牛。他們穿著鹿皮靴輕輕地走過草叢,將接骨木花花瓣上的雨滴碰落下來。

當一個身穿流蘇鹿皮裙的印第安女孩一定很有趣。加妮特看見草叢中有一根長長的、濕答答的烏鴉羽毛,就把它撿起來插在自己的頭發上。然后她貓著腰,模仿想象中印第安人走路的樣子,踮著腳尖往前走。

突然一陣大笑把她嚇了一跳,她抬起頭來看見杰伊正趴在牧場籬笆上。

“你為什么彎著腰走路?頭上還要插根破羽毛?”他問道,“你看起來像一只鬧肚子的小母雞。”

加妮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摘下羽毛,心中決定晚一點兒再將明信片給杰伊。

然后她去了牲口棚,父親在那里,她把那封看上去很重要的信交給了他。她想知道信里到底說了什么,便就近靠在一頭奶牛身上,看著父親急匆匆地打開信封,看著他的眼睛在那些打印出來的字行上快速地來回移動。然后,他笑了。

“加妮特,”他說,“我們再也不用擔心這個舊牲口棚會砸到我們頭上了,我們要蓋一個新的。因為政府要給我們一些貸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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