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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上遇險

  • 燃燒的海洋
  • 譚瓊輝
  • 10561字
  • 2020-11-02 15:49:14

乘風破浪,揚帆前行,浩浩蕩蕩的海水卷起千堆巨浪,猶如萬馬奔騰,轟轟烈烈地開啟了大洋彼岸的尋夢之旅。

茫茫的海上,一望無際的海水,永遠看不到邊際的天空,像一面鏡子罩在心上。這使得在海上航行的日子十分枯燥,枯燥得令人反胃。剛開始還有點新鮮感,但久而久之,除了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眼中再無它物,雖然大海很浩瀚也很美麗,但看得久了,難免也會讓人感到疲倦。

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英國人,不過幾天時間下來,大家就混熟了,雖然彼此之間有語言障礙,但半土半洋,加上手勢,溝通問題基本解決。

負責這艘船的船長叫威廉,一個高高大大、體態稍微肥胖的純正英格蘭人,性格很好,為人和善,語言也很風趣,對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都有一定的了解。尤其是說到中國時,他更是神采飛揚,因為他曾在中國待過一段時間,會說一點漢語。他說自己非常喜歡中國的文化,尤其是佛教文化,還有飲食,這些都令他回味無窮,真希望能永遠留在中國。

“要不是遇到該死的法西斯、該死的戰爭,我還真希望能帶著家人一起到中國住下,這可是我游歷列國后多年的夢想啊。”威廉的眼神總能出賣他的靈魂,使人一看便明白這話的真心。

“威廉船長,我想請教一個在你看來也許很幼稚的問題,長年在大洋上行船,萬一遇到納粹的軍艦該如何是好?”近30歲的乾玉山,長著一張國字臉,說話時也學老外聳肩,“當然了,我是指在沒有軍艦護航的情況下。”

“No、No,這是不可能的。你要知道,現在是戰亂時期,納粹德國的潛艇對反法西斯盟國實行了嚴密的海上封鎖,商船必須有海軍艦隊護航才能保障安全出行,如果沒有軍艦護航,所有的商船根本不敢出海,如果遇到德軍的潛艇,像我們這樣沒有配備任何武器的船只根本不堪一擊。”威廉滿臉無奈,他曾吃過虧,“有一次就是因為沒有軍艦護航,我們晚上僥幸出海,結果真遇到了德軍,幸好附近的英國軍艦及時趕來相救,不然我現在恐怕都不會站在這里跟你說話了。”

“老天保佑,但愿這次不會出什么差錯。”乾玉山擔心地感慨起來。

“放心吧,這次肯定不會了,德國人即使想使壞,但只要一看見英國軍艦,早就夾著尾巴溜走了。”威廉看了一眼為他保駕護航的英國軍艦,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乾玉山聽了這話,緩緩地點頭道:“我是說萬一,但愿我的擔心是多余的,也希望我的多心是自作多情!”

每次吃飯,是大家最熱鬧的時刻。船上的生活不錯,還備有洋酒,不過盧東閣規定不能飲得太多,那些英國船員們可以抱著瓶子吹,還常常遭到中國人取笑。

時間一久,驅逐艦上英國士兵還時不時地跟商船上的中國人揮手,儼然朋友。

沈航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他從威廉船長那里借來了一些外國報紙,每天閑著時就翻翻,沒事時就去甲板上轉轉,看看風景,吹吹海風,倒也培養了一份閑情雅致的心情。

這是船隊航行的第十天,一大早,天氣瞬間突變,剛剛現出的一點紅日突然隱去光芒,整個天際變成了漆黑一片,烏云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剛剛亮開的世界又陷入黑夜中。

“現在發布緊急風暴情況,請船板上所有人立即回艙避險。”廣播中傳出威廉的聲音,但馬上就被陣陣嗚咽的風浪淹沒。

艦船和商船上所有人都立即回到了船艙,劇烈的顛簸拉扯著大家的神經,這樣巨大的風浪實在是很罕見,而且來臨前沒有任何征兆,就連威廉這樣經驗豐富的老船員心里都沒底,不知道風暴是否會更惡劣,究竟會持續多久。

“威廉船長,情況如何?”盧東閣來到駕駛室。威廉正想努力看清楚前面的情況,但是大海上漆黑一片,加上巨浪翻滾,視線根本無法透射出去。

“這樣強烈的風暴實在是太罕見了,風速達到了每秒20至25米,海浪最高沖到了40米,我在海上跑了大半生,也很難記起是否遭遇過如此巨大的風暴。”威廉眉頭緊蹙,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擔心。

正在此時,無線電話響了起來,他忙接下,用英語跟對方交談了一會兒,才回頭說道:“剛剛接到艦船長的電話,這場風暴雖然來勢洶洶,但很快就會過去。你去告訴你的朋友,讓他們放松心情,不用太擔心了。”

盧東閣爽朗地笑道:“您是經驗豐富的老船長,我們還能擔心什么呢?”

“哈哈……用你們中國的話說,你就別抬舉我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吹捧。”威廉嘴上如此說,但心里卻異常高興,有誰能不喜歡別人在自己臉上貼金?

果然,十幾分鐘后,風暴漸漸遠去,漆黑的海面又變得亮堂起來。大家紛紛從船艙里回到甲板,望著溫柔翻滾的海浪,先前的驚惶失措瞬間被拋離腦后。

“大海真是太神奇了,時而非常調皮,很快又變得十分溫順,我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了它,但從來無怨無悔,有時候回頭想想,真是感慨萬千,卻又難以言語對它的感情啊。”威廉和盧東閣站在一起,他說這話時,洋溢著笑意的臉上像灑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盧東閣雙手撐著欄桿,微微閉上雙眼,正在感受著海水的溫柔,聽了他的話,喃喃地說道:“我是一名海軍戰士,跟您對大海的理解有不同的含義,我喜歡的是大海的磅礴氣勢,以及永遠奔騰向前的精神。”

“你說得對,我雖然不是軍人,但我有很多軍人朋友,他們跟你一樣對大海充滿了感情。很多人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了大海,所以能理解你的心情。”威廉訕笑道。

“少校,聊什么呢?這么陶醉?”沈航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滿臉燦爛的笑容。

盧東閣睜開眼,笑道:“今天怎么了?認識你這么久,還從來沒見你這么開心過。”

沈航沉聲吐出了一口氣,仰頭盯著浩瀚的天空,訕笑道:“第一次出海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海的無窮魅力,怎能不高興?”

“哈哈……剛才要是不幸運的話,我們可能就要一起葬身海底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

“自從我到皇家海軍學院學習起,我就把自己定位為一名軍人了,所以我理解的大海就是這樣,它真正的魅力就在于此,如果太過平靜,那跟湖泊有什么區別?那也就不值得那么多熱血青年把生命都交給它了。”沈航眼神中流露出平淡的光芒,似乎在闡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嗯,你這個年輕人很有想法,你說得很對,你們是軍人,就該對大海有異于常人的認識。我很看好你們,相信將來歸國后可以為國家做點事情。”威廉深切地感嘆道,“我一直認為,中國是一個非常偉大的民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文明可以超越它,也正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胸懷民族、胸懷抱負的人,中國才能孕育出如此偉大的文明。”

盧東閣和沈航相視一笑,這是自豪的笑,發自內心的笑。

“我們之前遇到了如此惡劣的氣候,差點機毀人亡,這次又遭遇了如此巨大的風浪,雖然一路上到處都充滿了艱險,甚至危及了我們的性命,但我認為這是老天對我們的眷顧,它在磨煉我們的心志,讓我們體會生活的艱辛,然后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沈航充滿情感的話語像在吟一首激情飽滿的詩歌,盧東閣忍不住大聲叫好,接著朝向大海遠處喊道:“未來中華有了希望,民族的復興指日可待!”

“我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威廉對這兩個年輕人露出滿臉贊許的神情。

不知道這一支船隊在海上漂了多久,沈航開始時還記得大概的日子,但時間一久,想記也無從記起了。他只從威廉口中得知途中已經經過了印度洋、紅海和蘇伊士運河,接下來就要進入地中海了。

此時的地中海局勢非常緊張,因其是重要的海上交通線,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重要組成部分,雙方為爭奪控制權,各自派出的海軍都在這里投入了重兵。

當威廉宣布船只已經進入地中海區域時,沈航明顯從他臉上覺察到了一絲擔憂的表情。

“喂,你們好!”這天傍晚,燥熱了一天的天氣稍微轉涼,大家都涌到甲板上吹風,還跟驅逐艦上的英國士兵打起了招呼。雙方的人一個勁地揮手,像好久未見的老朋友,其實大家每天都在見面,只是始終無法走近。

一只海鷗在海上緩緩飛翔,沈航一直盯著海鷗的身影,直到越來越遠,最后終于變成一個非常小的黑點,以至于再也看不清楚時才收回目光。在船上的日子很無聊,他每天都會尋找一些畫面來消磨時光,或者懷念,或為追憶,總之只要能打發時間,他什么都嘗試過。但是別人喊他玩牌時,他從來都是拒絕,情愿一個人獨自站在甲板上看著海浪翻滾,或者盯著英軍的軍艦,一直感到眼睛疲勞為止。

就在此時,他剛從海鷗的影子上收回目光,突然感覺船只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又發現英軍軍艦加快了速度,像是要脫離編隊,還未回過神,便聽見廣播里傳來要大家趕緊回艙的聲音。

“又怎么了?天氣好好的,不會又遇到颶風了吧。”一個煩躁的聲音響起,又一個聲音接著說道:“沒聽到命令嗎?趕緊回艙吧,別廢話了。”

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來,果不其然,威廉隨后告訴他們,前面發現德軍潛艇。

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就連親身參加過戰斗的人也感到緊張起來,這可比前幾天遭遇颶風時要麻煩得多。他們乘坐的這艘商船上根本沒有配備任何武器,如果德軍潛艇向他們發起攻擊,就只有被動挨打了。

“保持全速前進!”威廉剛下達完命令,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幾聲“嗖嗖”的像是發射魚雷的聲音傳來,大伙兒感覺到了船只被海浪攪動時引起的巨大顛簸。

“開戰了嗎?”黃庭皖問威廉。威廉雙眉緊鎖,他也看不清形勢,只能等待,但安慰大家道:“別擔心,沒事的,沒事的,德國的潛艇不敢露頭,德國人知道自己絕對不是英國海軍的對手。”

“船長說得對,有英國軍艦護航,我們還擔心個啥,走,跟我觀戰去!”陳光耀豪爽地把胸脯一拍,正要出艙,卻被盧東閣攔住了:“別胡鬧,外面現在在打戰,子彈可沒長眼睛。”

“嘿嘿,玩笑、玩笑,我還得靠這項上頂的家伙吃飯呢。”陳光耀縮回了腦袋。威廉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接著說道:“大家都安靜地待上一會兒,我想戰爭不會持續很久,很快就會結束的。”

英國軍艦在發現德軍潛艇時,兩艘軍艦在第一時間脫離編隊,開始向德軍潛艇發射深水魚雷。德軍潛艇開始還想借助深水掩護掙扎,但面對英國海軍連續發射的深水魚雷,很快就難以招架,最后只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緊接著,英國軍艦又開始向海水中拋下深水炸彈,炸彈在德軍潛艇周圍爆炸,激起串串水柱,然后向四周散開,漫天的水珠散落開去,實在是美麗至極。

幾分鐘過后,警報解除,軍艦返回編隊,商船上的人也重新返回甲板。大家很高興,紛紛向兩邊出戰的英國海軍揮手致意,兩個不同國度的人,面對同一敵人時,兩顆不同的心同時跳動,他們變成了真正的盟友。

“可惜了,要是有機會親眼看見英軍是如何打敗德國潛艇的,那該是多么壯觀的一幕啊,這種感覺絕對不比跟自己心愛的女人熱乎要爽啊。”郭成林感受著海風的吹拂,舒心地叫嚷起來。

“罪過,真是罪過啊,你小子說話時完全就是一只披著人皮的禽獸嘛,也就是光站著說話腰不痛嘛,要是真讓你現在上戰場對付德軍的潛艇,我看你到底有幾分能耐。”陳光耀白了他一眼,極盡挖苦打擊之言。

郭成林不屑地回擊道:“我會猴急?你什么時候見我像猴子一樣急?要是真有機會,我們中國人難道會像德國人一樣落荒而逃,我就不信你也好意思跑。”

“哈哈……就你小子廢話多,咱這可不是狗眼看人低,你說你披著這身黑皮盡說風涼話,不是惹誰誰煩嗎?看我不踢死你。”

“來吧,來踢我啊,看你腿長還是我腿長……”

這些年輕人又開始打鬧,用以消磨極度難熬的時光。

橫渡地中海后,便到達大西洋,穿過大西洋,再在大海上漂游幾日,前面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了。

在大洋上航行,晚上的景色是最美妙的,可是很多人不懂得欣賞。沈航也是最近才發現的,每當他仰頭望著滿天的星星時,總感覺自己沉浸在無盡的遐想中,星空籠罩著大海,海天融為一色,那種感覺別提有多奇妙了。

船艙里可是熱鬧非凡,大家打牌的打牌,睡覺的睡覺,吹牛聊天的也聚集一團,幾乎沒人干正經事,再說也確實沒什么正經事可做。

“今天可是我三十大壽,沒想到卻要在海上度過了。”一個聲音響起,雖然是無意嘮叨,但不大一會兒,威廉卻不知從何處抬來一個蛋糕。

“今天是你的生日,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幸好有人告訴了我,我特意讓廚師準備了這塊蛋糕,我代表所有船員祝你生日快樂!”威廉用不標準的中國話說道,說自己三十大壽的關亞力本來在打牌,此時卻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眼中充滿了無限驚喜。這時大伙兒馬上開始起哄,氣氛立即活躍起來。

威廉親自主刀,把蛋糕分成了無數塊小份,然后每個人拿了一塊,大家一起舉起,祝福關亞力生日快樂。這個已經三十歲的男人,眼中竟然滲出了點點淚光。在這個大集體中,他感受到了來自兄弟們熱情的關愛,沒想到在異國他鄉的大洋上還能有人為自己慶祝三十歲的生日,心中不免感慨萬千,充滿了感激。

他們鬧得很瘋狂,當安靜下來時時間已經很晚,很快便陸陸續續地進入了夢鄉。

盧東閣一直以來都沒多大睡意,這段時間老是很晚才能入眠,而且都是剛睡著便醒來,沒有原因的失眠使他難受不已,經常一個人很晚還獨自爬到甲板上,任憑海風溫柔地吹拂著臉龐,享受著海上黑夜的獨特魅力。他此時望著大海深處的黑夜和夜空的星星,想起已經在海上連續生活了兩個多月,居然好像要忘記了在陸地上行走的感覺。

“嗨,這么晚怎么還不休息?又失眠了嗎?”威廉突然出現在身后,他們之間有過很多次的聊天。

盧東閣笑道:“依然無法閉眼啊,再待會兒吧。您不也還沒休息嗎?”

威廉“嘿嘿”一笑,接著他的話道:“我是船長,我的客人都還沒睡,我難道不該陪你一會兒嗎?”他聳了聳肩,又感嘆道,“航程已經接近尾聲,跟你們在一起生活的兩個多月時間,相處非常愉快,感觸頗多啊,突然有點舍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哦……可以說說有什么感觸嗎?是不是覺得我們這批中國軍人不像軍人?”盧東閣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恰恰相反,我運輸過很多來自全世界的人,只覺得中國人是最夠意思、最講感情的。我喜歡你們所有人,非常希望能永遠友好地合作下去,更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可以永遠長存。”

呼呼的海浪響徹在大洋上空,恰似母親溫柔的手在撫摸著孩子的臉龐,周圍軍艦上也散發出點點燈光,又似天空一顆顆閃亮的星星。

盧東閣沉默了很久,突然轉身,沉聲說道:“船長,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對您說,非常謝謝你!”

“年輕人,你想謝我什么?”威廉笑著反問道。

“你準備的蛋糕,非常用心,兄弟們很高興,還有您一路上對我們的照顧。”

威廉又笑了起來,雙手撐在欄桿上,輕快地說道:“我們都是朋友了,不是嗎?朋友之間是不需要說這些感謝的話的。”

“對,我們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了。”盧東閣轉過身去,沉聲感嘆道,“但愿我們會一直做朋友!”

“當然,毋庸置疑!”

盧東閣望著深色的海洋,臉上露出了愜意的微笑。

這一天,明亮的陽光顯得格外溫暖,經過三個多月的航行,一群來自中國的海軍軍人終于安全到達了目的地——英國格林尼治。

格林尼治,位于英國倫敦南郊20多公里處,這個兼具歷史和地方風情的小鎮,也是倫敦在泰晤士河的東方門戶,富有多樣魅力的格林威治具備航海、天文、皇室、市集等千萬風情。這座舊日的王宮風景秀麗,氣溫適宜,不僅是格林尼治海軍學院所在地,如今也是世界海軍的圣殿,歷史非常悠久。

這個小鎮在全世界都有著非凡的影響力,更重要的原因是,它也是地球經線的起始點,而這條本初子午線,除了是格林尼治標準時間制定的依據,同時也將地球劃分成東西兩半。

這些來自中國的年輕人沉醉在深厚的文化氣氛中久久不愿出來,因為隨處都是風景,每一處都精彩無比、無與倫比。

沈航曾在英國待過兩年,當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時,卻又是另外一種心情。

“太漂亮了,太偉大了,太夢幻了,真夢想哪一天我們的國家也能達到這個水平啊,不過看樣子太遙遠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西方世界?難怪常常聽人說西方世界是人間天堂,到處都是黃金,有生之年能有機會出來見識見識,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由于此行人數太多,當他們到達后,被分成了兩批,一批4人被分到樸次茅斯輪機學校學習輪機專業,另外的人被送到了格林尼治海軍學院。

格林尼治海軍學院有著百年悠久的歷史,學院專門派人帶他們參觀了船史陳列室,陳列室里擺滿了模型鐵艦、三桅帆艦,以及古老的單層甲板木船,濃縮了人類征服海洋和在海洋上進行過鏖戰的歷史。在回廊的墻上,他們還看到了英國歷代海軍將領的油畫像,最著名的是曾數次擊敗拿破侖艦隊和一舉殲滅法蘭西聯合艦隊,贏得特拉法爾加角海戰勝利的納爾遜。

“他是航海史上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偶像。”沈航凝視著納爾遜的油畫像,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

“希望我們中間也可以走出一個東方納爾遜。”黃庭皖這話好像開玩笑,但飽含了希望。沈航笑了起來,在他心里,給自己定下了太多目標,這是其中一個,向著偉人致敬,沿著偉人的足跡前行。

沈航之前是在英國皇家海軍學院學習,從未到這所學院參觀過,當他看見這些時,也不禁被深深感染了。這座人文歷史的殿堂里,記載了多少人類歷史的足跡,也留下了多少關于英雄的傳說!

“因為你們這次來的學員太多,所以學院經過深思熟慮,決定成立一個專門的‘中國班’,根據你們的要求和特長教授課程,這是特許的,也算是對盟國的友好。如果你們有什么問題,或者對這樣的安排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現在可以提出來,學院會盡可能滿足你們的要求。”喬治亞是學院派給他們的班主任,戴著一副寬大的眼鏡,說話時溫婉爾雅,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十足的紳士風度。

對這個會說漢語的英國人,大家跟他的距離瞬間拉近。

盧東閣握著喬治亞的手,友好地說道:“我們所有的學員非常滿意學院如此細致周到的安排,這是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我代表大家對您,以及學院表示衷心的感謝。不過我有一個關于私人的問題,為什么您的中國話會說得如此好,當然,您可以拒絕告訴我答案。”

喬治亞被盧東閣西方式的問話弄得大笑起來,隨后毫不保留地說道:“因為我的父親曾在中國待過,我從他嘴里了解了中國,那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民族,有著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蘊,所以我開始學習漢語,希望將來有機會能親自去中國感受感受那里的一切。當然,因為我的中文不錯,這也是學院為什么安排我做你們班主任的原因。”

“原來如此,當然有機會,非常歡迎!”盧東閣訕笑道,“這也是我的榮幸,我相信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一定會相處愉快。”

今天是第一次上課,這個特設的“中國班”引起了其他同學的極大興趣,一些英國學員在教室門口觀望,都想一睹這些來自中國學生的風采。

喬治亞是一個很民主和開放的人,他沒有阻攔那些好奇的目光,而是笑著對這些中國學生說道:“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外面那些熱切希望認識你們的面孔,充分表現了他們對外來客人的好奇和歡迎。”

大伙兒都輕聲笑了起來,但沒人吱聲。

“我還要告訴你們的是,今天雖然是你們到達英國后的第一堂課,但是你們卻不是第一批來到這里學習的中國人。”

喬治亞用這個話題開始了今天的授課,他的話引起了同學們的足夠興趣,很少有人了解這一段歷史。

原來,從1877年到1889年間,北洋海軍從福建船政學堂先后選拔75名學生分三批赴歐洲學習,其中畢業于格林尼治皇家海軍學院者有22人,而且這批人日后大都成為了北洋艦隊中的重要將領。

“在你們中國,北洋海軍是最早建制的海軍部隊,但在與日軍的決戰中被打垮……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中國海軍中的精英,政府派你們到此學習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們將來可以振興中國的海軍,而我們現在面臨著共同的敵人,這也是我們愿意幫中國政府培養海軍人才的原因!”

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喬治亞的講課,一個英國人如此了解中國的人文歷史,這是他們誰都沒想到的。尤其是沈航,他在英國待了兩年時間,也從未真正見識一個如此了解中國歷史的外國人,心中既是興奮,又感到慚愧,因為他對中國海軍的歷史也是一知半解,甚至不知道此前也有像他一樣來英國海軍學院學習的中國人。

他們在這里所受的教育完全是根據英國皇家海軍的傳統訓練要求進行的,不僅要學習理論,更被告知過一段時間后將被分送到艦船上實習,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消息,大家都期待那一天的早日到來。

結束一天的課程,沈航感覺跟自己之前在英國海軍學院所學習的內容大同小異,但他仍然非常用心地去聽,并做好筆記。他此時正在往宿舍方向走去,盧東閣突然從身后叫住了他,他回頭一看,發現喬治亞也站在盧東閣身邊,忙向他禮貌地打過招呼。

“喬治亞先生,您好!”

“你就是沈航吧,聽說你之前曾經在皇家海軍學院學習過?”

“是的,那是不久之前的事。”

“哦,很好,那你應該是非常優秀的學員了。我卻不知道這個班上還有這樣的人才,非常慚愧。”

沈航被喬治亞的紳士風度弄得有些尷尬,但他馬上說道:“我仍然是一名學生,能當您的學生是我的榮幸,希望能在這里學到更多的東西。”

“為什么剛剛回國,這么快又再次回到這里?難道這里有你無法忘懷的東西?”喬治亞帶著笑意。沈航想了想才回答道:“除了我肩負祖國的使命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在等我。”

“我也正是這樣認為的,我想她一定非常美麗,不然我們英俊的中國小伙子是不會遠涉重洋再次回到這里的。”喬治亞笑了起來,三人慢慢往前走去,他又問道:“你在皇家海軍學院學習時,那里誰是你的教官?”

“詹姆士先生。”

“哦,原來是這個老家伙。我認識他,我們曾經在一起研究過一些東西,如果有機會,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相聚。”

“當然,有時間我會去拜訪他,也會跟他提起您。”

“謝謝!”喬治亞說道,聊了一會兒,他又問盧東閣道:“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一切還習慣嗎?”

“非常好,感謝學院對我們的眷顧,所有的人都很滿意,尤其是對食物,大家都贊不絕口啊。”盧東閣特意說出了食物,這是因為學院廚房在做飯時,專門做了符合中國人口味的菜肴。

喬治亞爽朗地笑道:“用你們中國的話說,遠來者即是客人,你們的政府把你們交給我們,我們當然不會令朋友失望,何況,這已經涉及到了國家之間更多復雜的外交關系。”

沈航只是聽著,并不多言,他明白喬治亞的意思。

“但是我們大家仍然非常感謝學院,感謝貴校給我們做的一切。”盧東閣不卑不亢地說道,他們此時已經到了宿舍門口,在這里跟喬治亞分了手,一回到宿舍,遠遠地便傳來一陣歡笑。

“你們不知道呢,我剛才在門口見到一個黑人,那家伙可真黑,我沒注意,一抬頭嚇我一跳。哎,你們想過沒有,那些黑人女人也都長得黑不溜秋的,想想也真夠嚇人的哦。”郭成林沒注意盧東閣進來了,嘴里還在唾沫橫飛,笑得前俯后仰。

盧東閣聽到了他說的話,直到郭成林從笑聲中緩過神來,他才開口說話:“還有一件事我忘記吩咐各位了,到了英國,我們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個人,而是整個國家。我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會損壞國家的榮譽,所以我們必須謹慎,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不可輕言別人之短,更不可吹噓自家之長,這都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郭成林知道盧東閣這話是針對他剛才的玩笑,不禁垂下了腦袋,剛才還跟著起哄的人也都不再吱聲,直到盧東閣不再說話,開始做自己的事。

“沈兄弟,你給大伙兒講講,如果外國人跟我們打招呼,我們該如何回應?”陳光耀用這個話題轉移了剛才的尷尬氣氛。沈航也剛想回到自己的床鋪,此時不得不停下腳步,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其實……如果大家都學一點英語,就什么都解決了。”

“慚愧慚愧,那些洋文認識我們,可我們不認識洋文啊。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這些家伙都學洋文去?那還不如把我拉出去槍斃算了,再說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學習學習別人的艦艇和海戰技能。”陳光耀連連搖頭。

“但這里是英國,到處都是說英語的地方,如果你們真的一點都不學,到時候上街去恐怕真的連廁所都找不到。”沈航半開玩笑地說道,但又想了想,繼續說道,“這樣吧,有時間我教你們一點簡單的英文,當然,我不會強迫,大家愿意學就學,不愿也罷,全憑自愿。”

“那敢情好,有人愿意教的話,我肯定第一個報名。”

“不過,就是不知道我們在這里會培訓多長時間,有沒有速成的辦法?”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

“就你小子屁話多,要是有速成的辦法,還用人去學嗎?我支持沈航,愿意跟著學的就舉手,不愿意的趕緊一邊兒涼快去,別站這兒礙眼。”

看見所有人都舉手了,沈航點了點頭道:“好,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那我盡量安排時間。”

吃過晚飯,上床睡覺之前都是自由活動時間,幾個人又吆喝著要請假出去逛逛,但仍然被喬治亞拒絕了,這已經是第三次。

“老子怎么覺得這像監獄一樣,還搞什么封閉式教學,我們可不是犯人,難道那些洋鬼子整天就琢磨著怎么整人?還說我們都是客人呢,難道他們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真是豈有此理!”

“這好不容易出來開開洋葷,還想著出來見見世面的,恐怕這樣下去,世面沒見到,最后都被關瘋了,你們說是不是?學院怎么也得讓我們出去轉轉啊,成天被鎖在這里,早晚都要憋出毛病。”

“對對,我也有這感覺……”

“都說夠了嗎?我不希望再次聽到這些嘀咕和抱怨。喬治亞先生已經說了,當有空閑時間時,會組織大家一起出去,就像你們這樣無組織無紀律地出去,要是闖禍了怎么辦?再說這里是軍事院校,我們既是學生,同時也是軍人,是軍人就得有血的紀律,不然不就成了一盤散沙?”盧東閣知道這事后,嚴厲批評了那些有異樣想法的人。

“闖禍?怎么闖禍呢?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沒見喬治亞先生昨日還在跟我們吹,他一個人都敢橫渡大洋,我們豈能連上大街的勇氣都沒有?還有,你看沈航當初不也一個人來英國學習嗎?不也好好地活著?”陳光耀氣呼呼地抵觸道。

沈航一直沒吱聲,像在觀望一場與己無關的插曲,無奈地笑了笑,后來干脆看書去了。

“好了,別吵了,這里是軍事學院,同時也是德軍的攻擊目標,一切都按照軍事化管理,誰要是敢鬧事,學院同樣可以用軍法來處置你們。”盧東閣無奈地說道,“記住我們來此的目的,不是觀光,而是學好技能,希望各位記住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中國海軍強國的夢想都寄托在你們身上啊。”

鬧得最兇的人這時才無話可說,只是低聲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暫時安靜了下來。

這一夜似乎很漫長,沈航想起先前的鬧劇,又回憶起自己當初一個人來英國留學時的情景,覺得那些時光似乎就在眼前飄蕩。他又想起了詹姆士先生,那是一位有著豐厚學識的人,一個來自愛爾蘭的善良老人。

詹姆士非常喜歡這個來自中國的年輕人,常常用他來教導那些不專心學習的人。但就在那一刻,沈航又想起一個女孩,女孩雙眼湛藍,頭發金黃,笑的時候非常迷人,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他先前對喬治亞半開玩笑的話語,其實是真實的,他在英國有一個相愛的女孩,而且感情很好。

“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可以嗎?”

“對不起,艾麗莎,我必須回國。我的父母都在中國,他們都已經年邁,我一直沒能在他們身邊盡孝,這次終于可以回去了,我不得不離開!”

“那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如果你愿意,只要你點頭,我可以舍棄一切跟你去中國。”

“不行,日本人正在中國的土地上燒殺搶掠,現在國內到處都充滿了戰火,你跟著我會非常不安全,我不能讓你身陷險境。但請你相信我,如果我們緣分未盡,將來我一定會來找你。”

沈航當時非常強硬地拒絕了女孩,但突然想起臨別時女孩的淚水,整顆心就碎成了落地的瓷片,沉沉睡去時,女孩的影子仍然在腦海中時隱時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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