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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慕維廉與《地理全志》《大英國志》

五口通商之后,外國人在華出版事業(yè)得到一定程度發(fā)展。英國傳教士慕維廉譯著的兩部著作《地理全志》《大英國志》,是這一時期譯介出版的史地著作代表。《地理全志》介紹了亞洲、歐洲、非洲、美洲、大洋洲的概貌,各區(qū)域主要國家的概況,世界自然地理知識。《大英國志》則主要講述了英國的歷史發(fā)展,社會制度、風俗、文化。兩書是晚清中國人了解世界、認識英國的重要參考資料。

一、慕維廉及其兩部書

慕維廉(Rev.William Muirhead),1822年出生于英國愛丁堡,后加入英國倫敦會教會團體。1847年8月26日抵達上海開始傳教活動。他與在上海的王韜、蔣劍人(蔣敦復)等有廣泛的接觸。其后,他又在牛莊、蘇州、天津等地傳教。1900年,死于上海。慕維廉是倫敦會在上海時間最長、出版著作最多的教士。從偉烈亞力1867年撰成的《基督教新教傳教士在華名錄》中可以看到,慕維廉前期的中文著作有39種,英文著作3種。在著述列表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慕維廉所撰寫的大部分著作都是宣揚基督教的,《地理全志》和《大英國志》是他非基督教宣傳讀物中的代表。

《地理全志》分上、下兩編,共365頁。1853年,上海墨海書館出版上編,次年出版下編。上編5卷5本,書前有英文序言、創(chuàng)造天地萬物記、中文緒言。根據(jù)序言可知本書的主要參考書目為:瑪吉士的《地理備覽》、徐繼畬的《瀛寰志略》、米爾納(Milner)的《世界地理》(Universal Geography)和《自然地理集》(Physical Atlas)、薩默維爾夫人(Mrs.Somerville)的《自然地理》(Physical Geography)、里德(Reid)的《地理學和天文學概要》(Outlines of Geology and Astronomy)等。該書的篇目布局為:上編首篇列有地理總志、地理名解、水土略分論,卷1亞細亞洲全志,卷2歐羅巴洲全志,卷3阿非利加洲全志,卷4亞墨利加洲全志,卷5大洋群島洲全志。每一洲又分為若干內(nèi)容進行詳細講述,然后分國進行講解,詳略不一。下編主要是關(guān)于地質(zhì)、地勢、水論、氣論、光論、草木、生物、人類、地文、地史的介紹和論述,全書10卷10冊。注251書中附圖若干篇。全書這種組合形式有點不倫不類,反映了當時傳教士編譯外國史地著作的特點,出版此書完全是為了迎合晚清人士的閱讀習慣。各洲內(nèi)容記述分文、質(zhì)、政三個層面,慕氏在《地理全志·地理總志》中指出,這三部分內(nèi)容“皆當次第參究,而政尤為綱領(lǐng),學者宜熟思之,故宜先推詳其論,而后質(zhì)與文可遞講也”。在每洲的敘述中,對洲屬主要國家發(fā)展史的記述也比較詳細。如在介紹歐洲志時,分別述及了俄羅斯、瑞典、丹麥、荷蘭、比利時、日耳曼列國、普魯士、奧地利、土耳其、希臘、意大利、瑞士、西班牙、葡萄牙、法國、英國等國歷史,分篇論述。實際上,該書上編就是一部世界史著作。下編卷十“地史論”,所述內(nèi)容實際上是一篇關(guān)于中西歷史發(fā)展及交流的論述。

馮桂芬閱覽了慕維廉的《地理全志》,說道:“據(jù)英人《地理全志》稽之,我中華幅員八倍于俄,十倍于米,百倍于法,二百倍于英,地之大如是”注252,這是該書對他的直接影響。馮氏還用注解的形式評論了《地理全志》。他寫道:“《地理全志》作于癸丑年,書中于日本國記其欺侮亞墨利加觸石漁船時思報復,于安南國極惡其譏防之嚴、榷稅之重,于緬甸國亦于胥吏橫征之怨。未幾日本、安南皆有兵端。可見彼國書不可不觀,若能知其未譯之書,所得必倍多。”注253《地理全志》產(chǎn)生的反響是不容忽略的。從晚清人的理解程度出發(fā),此書上編的影響力要遠遠超過下編。上編猶如一部簡明的世界各國史地圖冊,對于要了解世界形勢的晚清人而言更加適用。1883年,慕維廉仿照《海國圖志》《瀛寰志略》的體例對《地理全志》進行了改寫,在西諦藏書版書名頁上還題有“《續(xù)瀛寰志略》字樣”。修訂版內(nèi)容與初版相比有所變化。經(jīng)過體例修改后,該書上卷包括:地形、地動、地廣、地線、地氣生物、天象、地理總論、地理名解、水土略分論、亞細亞全志、歐羅巴全志;下卷分阿非利加全志、亞墨利加全志、大洋群島全志。對各洲志的撰寫仍從文論、質(zhì)論、政論三個層面進行記述。內(nèi)容經(jīng)過調(diào)整后,體例略顯條理清晰。葉瀚在《初學讀書要略》中指出,讀史“先讀《地理全志》,可知國地政俗大略,并知講地學門徑,遠勝讀《瀛寰志略》、《海國圖志》各書也”注254。當然,晚清學者也有對《地理全志》體例不滿意的。1860年3月8日,《王韜日記》記載張斯桂前往偉烈亞力處購書,“魯生喜西人格致之學,意欲延西士翻譯各書,并將慕維廉之所著《地理》下編痛加刪改,使察地之學,釐然大明。亦可謂士流中之矯矯者”注255

《大英國志》,上海墨海書館1856年刊刻,該書敘述英國發(fā)展史,從“開國紀原”一直延續(xù)到19世紀50年代。偉烈亞力認為該書是譯自米爾納的《世界地理》(Universal Geography)。1860年,墨海書館又刊出八卷本的續(xù)刻本。1881年,慕維廉對該書進行再次修訂。修訂后的《大英國志》在內(nèi)容上與1856年相比稍有變化。從整體而言,變化不是太大,內(nèi)容上有所增刪,個別詞語的翻譯上有修訂。全書以編年的形式進行敘述,注256介紹了英國由最初的部落發(fā)展到歐洲強國的歷程,用了七卷的篇幅進行展現(xiàn)。七卷的內(nèi)容非常豐富,包括了王朝更迭、反抗侵略以及工業(yè)革命后出現(xiàn)的新發(fā)明和新成果。卷八是關(guān)于典章制度的敘述,慕維廉在《凡例》中有這樣的介紹,“英史原本七卷,無志。凡一朝政刑之制,總敘每卷之末,與中國史例不符。是書七卷外,略述職政、地理等志,為第八卷,名曰志略。其詳當仍于每卷篇末求之”注257。由此可知,慕維廉是為了適應中國史書的體例,對譯著體例進行了改造,將原書中每卷之末的典章制度匯總形成了第八卷志略。所以,《大英國志》每卷末尾仍然有典志的一些內(nèi)容。至于在慕氏的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中是否依據(jù)其他資料進行了內(nèi)容的增添還須考證。“十志”的內(nèi)容包括:職政、刑法、教會、財賦、學校、兵志、農(nóng)商、地理、地理圖、英倫分部。

和早期來華的馬禮遜、郭實臘、米憐、麥都思一樣,慕維廉在進行傳教的同時,對中國的史書經(jīng)典也非常關(guān)心,力圖通過中外文化上的會通,實現(xiàn)中外信仰上的統(tǒng)一。麥都思編有《東西史記和合》《論語新纂》,前者是力圖達到中西歷法上的會通,后者則挑選《論語》中關(guān)于道德和信仰的話語,附之以《新舊約全書》中的相關(guān)內(nèi)容。慕維廉來到中國后,想必也受到倫敦會的教導,重視中國語言和文化的學習。上文所講,他對《大英國志》志略體例進行了調(diào)整,可以看出他對中國史書編纂有一定的了解。注258據(jù)慕維廉所言,將此書命名為《大英國志》,是“取《大金國志》之例”注259

慕維廉對中英史書編纂體裁、體例的論說和比較,主要集中在《凡例》之中。第一,他認為在中國有史館修史,并有起居注和實錄,有易代修史的傳統(tǒng);英國等泰西諸國無史館,士民皆可自撰史書。第二,修史以國為綱領(lǐng),中國以帝為政,朝代更迭,多修前代史,斷代之史居多;英國軍民共為政,國號歷代相承,通史居多。第三,在紀年上,中國以帝號紀年,英國以耶穌編年。第四,在史書體例上,中國斷代史編年、紀傳兼采;英國史有本紀而無列傳,這樣政教兵刑事無大小全部歸入,就會有凌亂之感。第五,在內(nèi)容上,英史記載首重法律,君臣在議會上討論內(nèi)容均有記載;所載教事崇奉耶穌教,其他均不得載入。另外,他強調(diào)在英國教育中地志與國史并重,二者相輔相成。大概這也是慕維廉譯著《地理全志》和《大英國志》的原因。

二、關(guān)于英國史的介紹

在《大英國志》出版之前,中國人和外國人編纂的史書中也有英國歷史的相關(guān)論述。遠的有利瑪竇的《坤輿萬國全圖》、艾儒略的《職方外紀》、南懷仁的《坤輿圖說》,近的有中國人顏斯綜的《南洋蠡測》、蕭令裕的《英吉利記》、葉鐘進的《英吉利國夷情紀略》、魏源的《海國圖志》等,但中國書籍里面的記載大多沒有經(jīng)過實地考驗,多是從其他材料或依據(jù)外國人的資料編撰而成。在《大英國志》出版之前,外國人編纂的專門介紹英國概況的是《大英國人事略說》和《大英國統(tǒng)志》。《大英國人事略說》由英國東印度公司廣州分行大班馬治平(Charles Marjoribanke)用英文寫成,由馬禮遜譯成中文,全篇不滿2000字,主要是配合阿美士德的通商行動而撰,在中國通商口岸發(fā)行。內(nèi)容是英國的海外貿(mào)易活動、來華貿(mào)易目的等。注260《大英國統(tǒng)志》由傳教士郭實臘撰寫,是《大英國志》出版之前,對英國歷史記敘最詳細的書籍。另外,在麥都思的《地理便童略傳》以及《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記傳》等書籍中,也有關(guān)于英國史的簡單介紹。外國人編纂的這些英國史著作大多在中國境外出版,能夠在大陸傳播的數(shù)量不會太多。從筆者掌握的史料來看,只有處于通商口岸的開明人士看到了這些論著,對英國有一個大概的了解。英國通史在中國的譯介是由慕維廉完成的。

在《地理全志》中,就有關(guān)于英國史的簡明介紹。在敘述歐洲各國發(fā)展時,有《地理全志·大英國志》一節(jié),全文2500多字,將英國地理位置、風土人情、生產(chǎn)生活、宗教信仰、政治統(tǒng)治、組成部分等進行了概述。文中論述了英國的政治制度,“至于朝綱,國位男女皆得臨御,惟以長幼為序。國制有相二人,一理內(nèi)、一治外。此外,大臣或司帑藏、或司出納、或權(quán)貿(mào)易、或聽訟獄、或掌璽印、或攝印度之政、或統(tǒng)水師之事,各有其佐匡勸。都城有公會二,……”注261同時,文中還敘述了英倫、愛爾蘭、蘇格蘭三部分的人口、貿(mào)易、教育等情況。慕維廉在翻譯此部分內(nèi)容的時候,做到和通史《大英國志》的呼應,書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其本國一切志略,俱載《大英國志》”。

《大英國志》的出版,無論是內(nèi)容上還是影響范圍上,都遠遠超過了前期外國人譯介的英國史。《大英國志》一書12萬余字(1881年修訂本),對英國的國家發(fā)展歷程、政治、民俗、教育、戰(zhàn)爭、經(jīng)濟等情況,都有詳細的介紹和描述。在紀年上,采取公元紀年法,同時附有中國皇帝紀年。如,卷二記載道:“東英之國式微,不見于史,今其軍壘池濠之跡,猶有存者,時耶穌后六百十七年,隋煬帝大業(yè)九年也。”注262這種表述方式比比皆是,便于中國讀者在年代上的對照和理解,也有利于促進本書的傳播。注263《大英國志》中對英國史的敘述,特別是政治更迭記敘尤詳。例如,文中記載了“光榮革命”后,威廉入主英國,議會進行表決,威廉的反應,“維廉與馬利同為英王”,“政權(quán)一操于維廉。議若無子,則王之冕傳于故王之此女安是役(安妮)也。傳國以世之禮廢”注264。在1881年修訂本的《大英國志》中,慕維廉根據(jù)其他資料將英國史一直續(xù)寫到1880年,對英國在19世紀中后期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及其對外擴張行為都有詳細描述。慕維廉以比較自豪的口吻描述了英國發(fā)展狀況,文中寫道:“至是,賴開墾獲煤鐵利,用以耕織,生聚益繁。國中治火輪車路甚多,英倫威爾士計三萬七千路,蘇格蘭八千路,阿爾蘭七千路,鑿山開洞,建鐵橋于米乃海峽及岡威河,大船檣桅直從橋下過,制甚奇異,電氣鐵線自倫敦至各關(guān)隘咸置,亦越海底至各處,遠近于天下皆不能限。英地土產(chǎn)甚益于民,鐵鉛銅錫及煤礦最多,百姓日用遂以富強,氣候寒暖……”注265再加之英國在世界各地殖民活動的順利拓展,“日不落帝國”英國儼然顯現(xiàn)出一幅人間太平景象。這種記敘當代史的讀物是國內(nèi)讀書人急需的。

《大英國志》作為一部完整的英國通史在晚清思想界產(chǎn)生了積極的反響。慕維廉及其助手在圖書的翻譯、刊刻、流布方面發(fā)揮的作用不容忽略。此書將英國的王朝更迭、經(jīng)濟發(fā)展、文化變革等歷史知識帶給了中國,對晚清士人了解和認識與中國有著眾多關(guān)系的英國,起到了重要作用。這本書也同《大美聯(lián)邦志略》《法國志略》《俄國新志》等,共同構(gòu)成認知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參考資料。當然,有國外經(jīng)歷的中國人,對此書的評價與國內(nèi)士人會有所不同。在英國,中國首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從張聽帆處借得慕維廉《大英國志》。郭嵩燾認為該書“所論開國紀原,全不分明。又慕維廉故教士,尊所行教,奉之為宗主,以紀國事,皆據(jù)教為名,往往支離舛互,人名、地名又多異同牽混,甚不易讀”注266。這種認識差異,折射出了傳教士譯著中的局限性。

三、神意史觀

作為來華的傳教士,其思想和行為是一致的。通觀慕維廉的中英文著作,基督教方面的著作是非宗教書籍的10倍。慕維廉在《大英國志》凡例中明確指出譯著該書的目的在于突出基督教在英國發(fā)展史中的作用,“英史所載教事,別類分門,互相消長,設科立軌,略有異同,要之一意崇奉耶穌天主,其他異端,皆不得入焉”,“英史尤重教會,國中大政,無事不與教相關(guān),故敘述教務,不容簡略,且天下萬事,皆上帝主之,作史者必首言上帝焉”注267。在1881年的修訂本序言中,慕維廉同樣講道:“蓋英之創(chuàng)始何日,史無可稽。云作史者衡量古今盛衰升降之勢若何,其理若何,有以知所以盛衰升降者原于上帝。上帝之手不特垂于霄壤,抑且以天時人世事翻之覆之。俾成其明睿圣仁之旨。讀者勿徒覽戰(zhàn)爭之故,興亡之跡云爾也。史冊所載,天道微而顯,上帝以定律治人,鑒其善惡,降以罪福,天下人人能博稽載籍,感發(fā)天良,悔過遷善,斯為要理。”作為基督信徒,慕維廉在筆端感情的流露和實際活動,都是可以理解的。慕維廉在書中也有對基督教的直接描述,介紹耶穌,“圣書云,主造萬國本于一派”,“不知耶穌基督為上帝子,一獻其身,眾罪盡贖,信之即得赦也”注268。在卷七的結(jié)束語中指出,只有遵循上帝的旨意,國家才能走上富強之路,“蓋上帝自有權(quán)衡,俾國家禍敗立見,惟時時勤事上帝,則藉其物產(chǎn)之豐,即后日亦可更興,如使國政不遵天教,眾議士不奉圣書,學士日出危言,商賈趨利若鶩,百姓善者少,惡者多,正恐上干帝怒,而國家將衰。惟國中政教、議會、商市、民居,事事悉秉公義,可知即有敵國外患,上帝榮光丕著,必能佑之矣”注269。在敘述都鐸王朝文教發(fā)展時,認為這些文化成就在于申明耶穌正教,告訴人們,“惟信耶穌,舍身贖罪,圣神感入人心,始得蒙上帝恩”注270。宣揚神意史觀,是基督教著作的顯著特點,這和西方國家建立過程中宗教的發(fā)展有緊密關(guān)系。中國讀書人在報刊上撰文反對基督教在華的傳播,慕維廉還親自撰寫了《申訴傳教》一文,為傳教活動進行辯護。注271

近代讀書人汲取了《地理全志》和《大英國志》傳遞的內(nèi)容,但是對所傳播的基督教觀念基本都摒棄了。一方面是這一時期思想還沒有完全開放,對西方各國還是保持敵對心態(tài),禁錮的心理防線并沒有絲毫放松;另一方面,基督教所傳播的思想與中國士大夫多年所受儒家思想熏陶,以及頭腦中形成的精神信仰產(chǎn)生了一種沖突,將其視為“異端”,短時間之內(nèi)并不能迅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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