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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社交網絡傳播中的信任機制和異化危機

2013年4月20日雅安地震發生數秒鐘后,一個名為“成都高新減災研究所”的機構在其新浪認證微博上發出了首條地震相關信息。此后的幾十個小時,一場由政府機構、企業、媒體、網絡大V、普通網友等組成的信息巨流在社交網絡上匯聚,截至地震發生的當天下午18時,新浪微博上與“雅安地震”有關的微博達6455萬條。社交網絡媒介的裂變式傳播,使其成為雅安地震的重要信息發布平臺,災情播報、援助請求、互助尋人等諸多工作都借助社交網絡平臺得以迅速開展。以微博、微信為代表的社交網絡媒介已經重塑了國內網絡世界的基本格局,也徹底改變了信息傳播的傳統路徑和基本方式。

然而,在“人人皆媒體”的社交網絡上,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被放大的“噪點”。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發生后,Matt Roller在Twitter評論道,“一場災難發生后的5分鐘內,Twitter的貢獻最大,12小時后它開始幫倒忙”。雅安地震亦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動機各異的人加入信息制造和交換空間,惡意的謠言、虛假的傳言紛紛出現,非理性的情緒宣泄和居高臨下的道德審判和務實的信息發布、救援行動并存。在當前,多數重大社會事件和公共議題都存在類似的情況。

謠言的產生和傳播在人類社會生活中有著很長的歷史。特別是在重大事件尤其是災難面前,人們高度關注的心理和所面對的紛雜信息,給謠言以可乘之機,社交網絡的普及與發展則為信息快速傳播提供通道。

總體來看,謠言產生和制造的傳統根源,在社交網絡興盛的條件下獲得了更多傳播機會和更少的外部控制。這類謠言不僅包括利用社會公眾看待問題、分析矛盾的思維定勢,借助社會高度關注度高的時機,虛構或夸張國家機關和公職人員或特定企業、團體的負面消息,以激起民憤的政治性較強的謠言,而且包括利用社會公眾奉獻愛心的心情和災區群眾的恐慌情緒,借助冒名賬戶、吸費電話等手段,方便進行詐騙攫取不當經濟利益的經濟性謠言。

但是,與上述存在政治關聯、經濟利益的造謠行為不同,相當一部分造謠行為并不存在現實的利益寄托,信息制造者將網絡世界中虛擬的轉載量、關注度作為衡量個人價值實現的重要標尺,進而以制造社會恐慌、贏得輿論關注取樂,很大程度上屬于不關心言行后果、純粹追求網絡存在感的行為。這類社交網絡“表演”與上述明顯的造謠不同,它的隱蔽性更強,破除難度更大,影響力更為持久。一個用戶在受眾是封閉、有限、個體清晰的時候,發布的信息是真誠的,而在受眾是開放、無限增減、個體模糊的時候,發布的信息是具有表演性質的。在這種思維的主導和信息消費主義的推動下,網絡表達越來越多地是為了獲得“名利”而不是傳遞真相,公眾消費的更多的也是情緒而不是真相。在關于抗震救災的討論中,其娛樂化的傾向、逐利性的本質、情緒化的底色暴露無遺,愛心場變成了一個多方角力的秀場,居高臨下的言語聲討多于默默奉獻的務實行動,“頤指氣使”的情緒發泄多于理性客觀的出路探索,層出不窮的“慈善綁架”、“道德審判”便是典型的例證。

社交網絡中呈現出的是以人為基礎的信息組織模式,人是信任的來源和信息的基礎單位,發言者自身的形象經營和內容矯飾相較于信息本身的品質影響更加突出。正是因為如此,新浪微博才能夠依靠吸引名人明星入駐來實現對用戶的“捆綁”。基于這樣的判斷,網絡上不少組織/個人長期以來注重堅持自身的定位,在話題設置、觀點表達等方面借助社交表演的手段刻意經營,在受眾群體中贏得了標簽化的身份認同、形成了某種刻板印象。而在這樣一個不斷分化的社交網絡大平臺上,“觀點與觀點之間的較量轉化為觀點群與觀點群之間立場和利益認同的博弈,觀點交流過程中‘黨同伐異’的現象將更加明顯”,“‘立場優于是非’的思維模式將使得觀念碰撞和更新變得更為困難”[1],組織/個人則可單純依靠受眾眼中形成的刻板印象、而非觀點自身的優越性獲得認可。正是受眾的這一狀態為謠言的擴散提供了有利的土壤,并間接地為造謠者注入了動力。

社交網絡交流片段的碎片化和短影音的總趨勢,本身也縱容了不加判斷的接受信息的狀態。波茲曼指出,人類交流媒介的變化影響著其表達內容的性質,進而可以影響到我們看待問題的方式。他以原始社會中的煙霧信號為例,認為“你根本不可能用煙霧來表現哲學,它的形式已經排除了它的內容”[2]。而近年來國內流行的社交應用大致經歷了“綜合論壇/BBS→人人網→微博→微信”的變遷,這樣的媒介變遷折射出用戶“表達內容由長到短、由繁到簡、由內容創作向聲像記錄、由意見表達到情感共鳴轉變的過程”[3],這種高頻率、短內容、聲像化的表達傾向,促使受眾接收信息過程中思維方式因應發生具象化、片段化,零散的碎片記憶自然難以支撐起成體系的理性思考,這也就為謠言獲得信任提供了另一重動力。

在社交網絡興盛的環境中,謠言制造和取信的機會固然增多,但是反應和糾正的聲音也共享這一傳播機制。信息爆炸中的真與假之所以成其為問題,和社交網絡時代信息替代其他互動總趨勢中信息—行動比顯著下降是分不開的。社會公眾的時間和精力相對有限的,一旦脫離實際行動、求證、辯論和互動,虛擬的網絡空間成為一部分人的唯一參與空間,就必然帶來公共空間的無益增長和言論自凈自律秩序的消解。

網絡硬件技術的迅速發展和微博等軟件應用的豐富完善,“人人都是通訊社”的自媒體時代,當下并未帶來總體信息質量的顯著提高,網絡公共空間眾聲嘈雜的同時并沒有強化對話和思辨的功能。我們將更多的經歷花費在傳播信息,而不是整理信息、解釋信息、分析信息、尋求對策上,“我們生活中的大多數新聞都是不起作用的,至多是為我們提供一點談資,卻不能引導我們采取有益的行動”[4],人類正處于“到處是水卻沒有一滴水可以喝”的尷尬境地,虛擬生活與生活本身、網絡社會與社會本身的關系與平衡,正重新定義輿論空間和社會生活本身。

[1] 北京大學青年研究中心.試論社交網絡平臺的分化趨勢與校園網絡文化的轉型路徑[J].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13(5).

[2] 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8.

[3] 北京大學青年研究中心.試論社交網絡平臺的分化趨勢與校園網絡文化的轉型路徑[J].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13(5).

[4] 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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