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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社會轉型時期的網絡輿論與社會輿論(上)

伴隨著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和普及應用,網絡已經滲透到現代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了社會公眾獲取信息、共享資源、溝通交往、表達意見的重要渠道。對于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矛盾、復雜社會轉型期的中國公民——網民群體而言,網絡的技術轉型作用與社會轉型過程緊密互動,產生了特殊的聚集效應、發揮了超常的特定歷史作用。作為最直接可見的結果,一個有別于由報紙、廣播、電視共同搭建的傳統輿論場的新興輿論場逐步成型,并快速演變為反映社會輿論和民意的重要場域。

但網絡輿論是否能夠客觀反映社會輿論、網絡民意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社會民意,一直是各界爭議的話題。2009年以來,國內關于網絡輿論和網絡民意性質的論述文章逐漸增多,主要涉及對“人肉搜索”、網絡隱私和網絡暴力的反思。2013年5月,《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針對雅安地震后社交網絡消息龐雜、意見糾纏的狀態,再次提出了“網絡民意不等于社會民意”等觀點。

由于網絡自身的應用主體、傳播規律和輿論空間特質的特殊性,尤其是受虛擬網絡之外的客觀社會環境和利益關系作用的影響,網絡民意當然不完全等同于社會民意,但基于馬克思的唯物歷史觀,站在網絡社會起源、發展與內在規律的分析判斷之上,我們認為,在當前中國社會轉型的特殊時期,網絡輿論在相當程度上是社會民意的客觀真實反映[1]。隨著網絡社會的崛起和網絡輿論的繁榮,網民與社會公眾日益同構化,網絡民意和社會民意也不斷趨同。要理解網絡民意與社會民意之間的差異,當然要認清網絡自身運行的規律和網絡語言表達的特點,但更為重要的是,要對民意輿論的網絡表達與社會民意的實際狀況的復雜關系進行深入探究?;谶@一判斷,我們認為更有實質性意義的問題是:網絡輿論如何不同于社會輿論和社會民意,又是在何種意義上不同。

首先,網絡輿論的主體特性、媒介特征決定了網絡輿論不能成為社會輿論和社會民意的絕對客觀、完整的反映。

在眾多不同的看法中,“議題”、“公眾”、“共同意見”是眾多要素的交集:“議題”是討論的對象,“公眾”是參與討論的主體,“共同意見”的形成意味著一種觀點從個人見解走向群體認同、標志著影響層級的質變。從這個意義上講,輿論就是在一定社會范圍內,消除個人意見差異,反映社會知覺和集合意識的、多數人的共同意見。[2]

輿論的形成一般存在著兩個相反相成的過程:一是來源于人們自發,二是來源于有目的引導。當社會出現某一新問題時,社會群體中的個人,基于自己的物質利益和文化素養,自發地、分散地表示出對這一問題的態度。持有類似態度的人逐漸增多,并相互傳播、相互影響、凝聚成引人注目的社會輿論。政治領導集團或權威人物,按照人們的意愿,提出某種主張或號召,并引起廣泛共鳴,也可轉化為社會輿論。這兩類輿論形成過程,實際上在相互轉化,或先從人們中來,然后經權威方面傳播到人們中去,或經過權威方面的組織和動員,然后再傳播到人們中去。

網絡輿論作為社會輿論場域中的一種特殊形態,存在著一些顯著特性。從網民的主體結構來看,互聯網的迅速普及,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大大降低了社會公眾的觸網門檻。根據《第3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的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12月底,中國網民數量達到5.64億,互聯網普及率為42.1%,中國互聯網使用者的主體特征從最初的“三高”為主(年齡偏高、收入偏高、文化程度偏高)向“三低”占主流(年齡偏低、收入偏低、文化程度偏低)的狀態偏移。從意見表達傾向上看,目前中國互聯網空間的輿情基本面并不樂觀,健康互動難以和攻擊性言論和粗制濫造的網絡謠言競爭,網民群體中的戾氣不斷蔓延。網民在公共網絡平臺上的社交表演傾向、個體匯入網民群體之后的非理性心態、網絡平臺獨特篩選機制造成的對某類觀點的選擇性放大,現實社會中矛盾沖突與言路不暢帶來的不滿情緒不斷郁積,并借助相對自由的網絡虛擬空間集中釋放。從語言表達方式上看,簡單化、娛樂化、低俗化、極端化的話語日益成為主流,深度思考缺乏,快速瀏覽的內容更易受到關注。這種趨勢既來源于網民群體整體文化程度的降低,也和網絡社會、網絡媒介的傳播方式緊密相關,與當代青年對現實層面嚴謹刻板的主流話語的逆向反叛也不無關聯。

其次,真實社會民意能夠通過輿論系統和民意渠道來逐步反映、不斷逼近,當前社會歷史時期,網絡輿論是逼近真實社會民意的相對有效的途徑和方法。

民意是不是客觀存在的?在歷史唯物主義誕生以前,人們總是從神的意志、卓越人物的思想或某種隱秘的理性,即從某種精神因素出發去解釋歷史事件,說明歷史的發展。其結果不是曲解人類史,就是完全撇開人類史。歷史唯物主義則認為,“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在這里還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物”,“人們是自己的觀念、思想等的生產者,但這里所說的人們是現實的、從事活動的人們”[3]。由此可見,在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中,人類的意識(民意)本質上是客觀存在的。

除了客觀實在性,民意還具有自身的階級特性,這與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觀點一脈相承。對于同一種社會現象,人們總是傾向于從自己的現實處境、實際利益出發思考問題、發表意見,境遇不同、立場各異的人自然會形成不同的看法,因此也就不存在“全民民意”。在當前中國,所謂“民意”,不過是不同階層、不同利益群體在回答各類社會問題時觀點的抽象整合。從這個意義上講,輿論對于民意的體現不過是一個無限逼近而又永不可能達到絕對符合的過程。

盡管網絡輿論與傳統意義上的社會輿論存在著諸多差異,但兩者之間的緊密關聯依然無可否認,這是由社會輿論的基本內涵決定的。社會輿論是人們對于一切感興趣的社會生活領域尤其是社會公共事務所產生的意見、愿望、態度、情緒、期待、評價和想象的公開表達[4],“人”是社會輿論的產生源泉。而網絡輿論只不過是“人”借助“網絡”這樣一個新型平臺直接表達、通常又被網站或論壇管理者遴選、過濾過的社會意見,表達主體的一致性決定了網絡輿論在實質上仍然是社會輿論的一部分,它不是與社會輿論相對立的“另一種輿論”,而是一種特殊的社會輿論表達形式[5],獨特篩選機制造就的極端化、傾向性并不能否認網絡輿論本身的真實性、代表性。

最后,目前來看,網絡輿論是相對較充分、較全面、較快速反映社會民意的有效窗口和平臺。

第一,網絡輿論在更充分、更快速反映民意方面具有時代性、技術性優勢。

網絡輿論借助其龐大深厚的主體基礎、高速便捷的傳遞方式不斷發展壯大,對社會現實的沖擊力、影響力日趨深遠。2003年,關于“孫志剛事件”的網絡討論最終推動了《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的廢止,被視為網絡民意崛起的標志性事件;2007、2008年間網絡輿論場對于“廈門PX項目事件”、“汶川地震”、“北京奧運火炬全球傳遞”的關注,則反映出網絡民意的影響力和主流化程度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節點。

當前,國內互聯網初步普及,社交網絡等復雜應用方興未艾,形成了多個輿論場域相互作用,不同社會力量、利益群體紛紛主動介入表達的網絡輿論環境。在“全民麥克風”的信息化的時代,網絡為社會公眾提供了一個可以發表見解、相互交流的渠道,讓民眾表達得到了最大程度、最為全面的呈現。對比當前現實層面仍不甚通暢的訴求表達機制,網絡輿論場的這種作用顯得尤為珍貴,現實世界的短板為這塊虛擬場域積聚人氣提供了客觀條件,主體的豐富性使其能夠最大限度地逼近社會民意。

第二,網絡輿論內容與傳播導向的特殊性和負面特征,反映了當前社會轉型時期極其復雜的階段性特點,網絡問題歸根結底是現實矛盾的客觀產物。

在網絡空間中,一個觀點、一種聲音從產生到生成為一種輿論,需要主客觀因素的共同作用。從主觀方面來講,觀點在實現表達的前提下,依靠其內容獲得認同、共鳴從而實現傳播。內容上,邏輯的縝密、表達的全面、陳述的客觀并不一定意味著具有傳播優勢,很多時候通俗性、娛樂化甚至低俗、偏激的內容反而更“符合”當前網絡輿論環境的傳播規律;從客觀方面來講,觀點的傳播還需要得到社會環境的支持,也就是說發言者的關注對象要與社會興趣點及大眾興奮點相契合,其觀點的提供要與受眾的信息需求相匹配。因此,網絡輿論的形成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作用結果,是特殊偶然性和歷史必然性的統一。

在這樣的生成機制中,網絡輿論偏見的產生都有著深厚的現實根源。無論是網絡空間的歪曲表達還是網絡輿論的雙刃劍屬性,都是現實世界的折射和反映。網絡世界中反體制的意見傾向,與現實社會制度的缺陷、歷史發展階段的局限密切相關;網民表達中低俗化、極端化的成分,則與公民自身素質的不足和現實層面訴求表達渠道不暢通的問題緊密相連。要消解網絡輿論場中的過度偏見,就需要從現實層面著手,解決好利益層面、制度層面的問題,并從公民教育的立場出發,全面提升公民群體的道德素素養和綜合素質。

盡管網絡空間的偏見問題比較突出,但對于網絡輿論與社會民意的互動關系仍需辯證地加以看待。網絡輿論中的偏見成分,可能違背社會常識或不為多數人所認同,但并不意味著它完全不具備客觀民意基礎,或者徹底歪曲了社會民意。民意存在于意識層面,是一個抽象籠統的概念,它需要一定的載體形式加以直觀的體現和反映,輿論就充當了這樣的角色。因此,民意是輿論得以產生的源泉和基礎,輿論則是民意經過社會心理規律、信息傳播規律過濾加工之后的選擇性呈現,并總是體現出一定的歷史特性、社會特性和階層特性。

因此,網絡輿論雖然不能全面、真實地反映社會民意,但網絡輿論來源的豐富性和多元性,使得其聚焦集中而得以呈現的網絡民意一定是具有某種客觀現實的社會民意基礎?!熬W上輿論應當被視作社會民意系統的一個重要參數,它至少體現了在特定時期社會發展的某些重要問題。研究網絡輿論,既要將網絡輿論作為社會現狀的一種表征,又要分析這個表征下所反映的更深層的社會背景與社會現實”。[6]由此,運用辯證的和歷史的觀點來剖析網絡輿論與社會輿論的復雜關系問題,我們不難看到,在當前中國社會轉型的特殊時期,網絡輿論在相當程度上是社會民意的客觀真實反映。

[1] 蔣廣學,周航.網絡社會的本質內涵及其視域下的青年社會化[J].中國青年研究,2013(2).

[2] 廖永亮.輿論調控學——引導輿論與輿論引導的藝術[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3.

[3]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 席偉航.網絡輿論,新聞輿論和社會輿論的異同[J].新聞與寫作,2010(7):25—26.

[5] 郭慶童.社會輿論對大學生產生影響的心理機制研究[J].現代教育科學:高教研究,2012(3):59—62.

[6] 彭蘭.關于中國網絡輿論發展中幾組關系的思考[J].國際新聞界,2009(12):7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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