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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為爾籌歸計”

光緒十年(1884)三月十三日“易樞”后,清議勢力遭到壓抑,不復前此之盛。但當年“翰林清流”極具表演性的章奏唱和,卻成為小一輩言事者模仿的對象。內劾宦寺、外劾督撫的“真奏疏”依舊層出不窮,言事風氣也由翰林講官擴大到詹、翰、科、道各方面。其中犖犖大者,如光緒十年四月,翰林院編修梁鼎芬奏劾李鴻章罪惡昭彰;十二年(1886)八月,御史朱一新《預防宦寺流弊疏》劾李蓮英巡閱海軍;十六年(1890)九月,御史吳兆泰奏請停減頤和園工程等。這些進言者因為措辭激烈或涉及敏感話題而遭到嚴譴,成為朝野注目的事件。甲申、乙酉間,張之洞讀到梁鼎芬彈劾李鴻章等重臣的奏疏,嘆為“項羽用兵,所過無不殘滅,畢竟是健兒”,流露出兩代“清流”前后傳承的惺惺之意。[1]

同光間京師學人的交往圈子受政派、學派、籍貫、親緣、居處等因素制約,不僅層次繁多、分化嚴重,往往也相互重疊、前后錯出。梁鼎芬早年肄業廣州菊坡精舍,師從陳澧。初至京師,亦主要與同門于式枚、文廷式、陳樹鏞等相交往。光緒六年(1880)通籍后,移居南橫街吳可讀故宅,與周鑾詒、王仁堪、陳寶琛相鄰,往還無虛日,并結識張之洞在四川所拔顧印愚、吳德潚等人,逐漸進入“清流”交際圈。光緒八年十二月(1883年初),梁鼎芬遷居東城棲鳳樓,與盛昱在裱褙胡同的宅第隔巷相鄰,“看花意園近,乘暇一經過”[2],從此成為“意園論古”的座上客:

我生始作上京客,到處都聞樂歲聲。壬午移居棲鳳客[閣],意園時時獵書冊。憂來縱論天下事,酒罍未罄窗已白。死生如夢事如煙,誰謂兵塵在眼前。[3]

宗室盛昱的藏書在京城號稱精富。[4]梁鼎芬與之交往,多以借書為介:“伯希(盛昱)精本最多,不輕借人,于鼎芬最厚,函去書來。”一次,梁鼎芬欲借宋本呂惠卿《莊子解》,盛昱不許,“再求之,限三日,不能畢,又寬兩日,手錄其序還之,告曰:‘吾日以凈布鋪幾上,洗手乃閱,夜則置之枕邊,恐有遺失。’伯希笑曰:‘借書如此,可以托孤寄命矣!’”[5]其時獵書論學之樂如此。梁鼎芬傳承陳澧一派漢宋融合之說,“服膺朱子及溫公《通鑒》之學”。到京師后,受意園學風濡染,開始講究金石、版本,且嘗列名劾章,時時“縱論天下事”,一變而為“清流”門人。

盛昱在光緒初繼翁、潘之后領袖京師學界,橫跨金石、西北地理兩大領域,且“熟于本朝故事,大至朝章國憲,小至一名一物,皆能詳其沿襲改革之本,而因以推見前后治亂之跡”,故亦熱衷言事,在“翰林四諫”之外別樹一幟。[6]盛昱所居之意園,本為其祖父文愨公敬征舊邸,內置處泰堂、漱芳榭、知止齋、得真觀、尚芥舟、艷香館、退思書屋、快晴簃、晴虹蓼矼、小池假山、曠觀亭、天光一碧樓等小品,“亭林之勝,甲于城東”[7],尤以各色牡丹花著稱[8],不僅是光緒年間京師士大夫論學、交游的中心,且每為士子入都會試留宿之所。鄭孝胥回憶光緒初“與文蕓閣(廷式)、張季直(謇)同試禮部日,嘗借寓意園旬余”[9]。而據內藤湖南統計,前后借寓或往來于意園的知名學者,至少有文廷式、李文田、張謇、柯劭忞、梁鼎芬、樊增祥、黃紹箕、徐坊、王懿榮,以及旗籍之楊鍾羲、志銳、鐵齡等人。[10]繆荃孫稱光緒間“天下魁壘之士,至京師者,莫不以為歸”,并非過言。

光緒十一年(1885)六月,梁鼎芬因劾李鴻章事遭嚴譴,擬罷官歸里。九月九日,盛昱聚集楊銳、文廷式、張謇等三十人,在崇效寺靜觀堂為梁鼎芬餞行,“狂叫喧呶,旗漢雜沓”,甚是熱鬧。[11]盛昱為作《金縷曲》三闋,以詞代序,模仿清初顧貞觀送吳兆騫“季子平安否”二闋的體裁,[12]不僅稱頌了梁鼎芬彈劾重臣的勇氣,更謀及“清流”言事遭黜后的出路問題:

為爾籌歸計。最相宜、打頭茅屋,縱橫經史。經世文章須少作,怕又流傳都市。自打疊、藏山心事。科第已成官已去,問百年才過十分幾。天與爾,信優矣。  除書萬一柴門至。亦勸爾、幡然就道,馳驅效死。此輩倘教高閣束,小隱亦堪終世。況有個、桓君同志。買取羅浮梅萬樹,便經營、精舍梅花裏。嶺海外,鄭公里。[13]

據說梁鼎芬此番南下,曾鐫一小印曰“年二十七歲罷官”[14]。留別京中友人詩亦有“此日觚棱猶在眼,今生犬馬竟無期”的慨嘆。[15]然則盛昱詞上片“問百年,才過十分幾”的叩問,的確說中了梁鼎芬內心的焦慮。士大夫言責所在,固然不妨激越,激越橫遭打擊,又可以通過同好之間的唱和、餞行獲得悲壯感。然而,悲壯過后的衣食無著、事功的落空、都下風氣的疏隔、詩酒生涯的一去不返,又都是不得不直面的代價。仕途剛開頭便煞了尾,此后數十年的生涯如何挨過?通過詞句,盛昱為梁鼎芬籌劃了兩種“歸計”:或者等待君王悔悟,除書再至,重回廟堂;或者從事藏山著作,小隱江湖,如鮑宣、桓少君夫婦之安貧守道,如鄭玄晚年之講學故里。殊不知時至近代,紛繁世變之中,早已出現了在“仕”“隱”之外的全新士人出路。

就在盛昱為梁鼎芬餞行的同日,李慈銘、袁昶、沈曾植三人亦在崇效寺宴飲,卻因盛昱等已占靜觀室,只能退到西偏禪室“嘿然勸釂”。[16]甲申、乙酉前后,李慈銘、沈曾植、袁昶、朱一新等浙籍京官交游頻繁。沈、李二人同中光緒六年(1880)庚辰科,與意園門客梁鼎芬、黃紹箕、于式枚等為同榜,學術宗主亦相近。自光緒乙亥(1875)、丙子(1876)之際,沈曾植就已致力于蒙古史地之學。[17]庚辰科會試第五策問北徼事,遂以其西北史地造詣轟動都下,旋即與李慈銘、李文田、王先謙、王仁堪、盛昱、黃紹箕等學人訂交,而“與愛伯(李慈銘)講習尤契,人稱沈李”。[18]“沈李”圈子聚集了袁昶、朱一新、施補華、黃紹箕等浙籍士人,除了研究京師流行的金石、書畫、西北地理之學外,更多探討詩學,為連篇累牘之唱和。

繼梁鼎芬之后犯顏上疏的朱一新,正是“沈李”圈中人。他早年肄業詁經精舍,后在浙江書局校書,卻深受浙東史學經世傳統的影響,主張“通史致用”,以為“多事之秋,則治經不如治史之尤要”。[19]光緒間入京師與沈曾植、曾桐兄弟、袁昶、施補華等交游,每以理學、經世之意相勸。日后講學廣雅書院,更對同光間京師鑒賞金石的風氣提出批評:

為鐘鼎文字之學者,自是博雅文人之事,于經學無與。……承平之世,學士大夫閑暇無事,出其余技,寄興于斯,小道可觀,賢于博弈。若時當多故,旋乾轉坤,儒者之責,匪異人任也。人不必有是事,要不可不立此志,志趣堅卓,乃能為學,古之學者類然。四部書當讀者甚多,日有孳孳,猶虞不給,豈暇究心于瑣碎無用之物哉。[20]

朱一新金石學批評的背后,是對“旋乾轉坤”之際學風趨向的敏銳把握。朱一新的洋務意見亦不同于一般言官之閉塞,光緒九年(1883)代人撰《海防策》,以為方今之計,須使學士大夫從事西洋機器:“明知其制之不善,而有時踵而行之者,無他,勢之所趨,圣人無如何也。若夫根本之圖,則固自有在矣。”[21]提出“勢之所趨”與“根本之圖”的區別,大致可歸入“中體西用”一派的主張。

光緒十二年(1886)六月,朱一新上《敬陳海軍事宜疏》,八月二十四日復上《預防宦寺流弊疏》,并附呈《請破格求言片》,要求恢復甲申以前鼓勵言事的風氣。此間沈曾植嘗致書朱一新,稱贊其上疏“任道勇猛”,并慫恿朱一新能“乘此一線,重進至言”,促使京朝政局由否返泰。[22]豈料此時朝廷的大政方針早已逆轉,甲申以前陳寶琛、張之洞奏請裁抑宦官獲得朝野好評,朱一新此番參劾李蓮英,換回的卻是懿旨詰責、降為主事的嚴厲處分。是年朱一新四十一歲,前此外放湖北鄉試學差、回京轉監察御史,曾被李文田、王先謙等學臣看好,正處于京官遷轉的順途。十月間袁昶、沈曾植等送朱一新南下,以姚鼐四十二歲辭官歸里相擬,期之亦能如姚郎中“優游林泉幾五十年”。[23]但稍后袁昶賦詩贈別朱一新,則在“林泉”與“文獻”之外,更強調“未忘掃除宙合,榻旁齁睡何人”的經世情懷。[24]

這一時期,袁昶的詩文日記中多有與朱一新、沈曾植共同砥礪學問的記載。[25]沈曾植少年時南下問學于陳澧,服膺李兆洛、錢儀吉等漢宋調和論者,故與朱一新學派頗近。[26]其昌言變法,“遠在甲申(1884)、乙酉(1885)之前”,常與朱一新“論夷務,形勢利害,往復數千言,旗鼓相當,令人忘倦”[27]。袁昶為張之洞早年所拔之士,曾負笈劉熙載主持的上海龍門書院,私淑曾國藩一派務實之學;[28]與人論學,認為“北宋義理之學,又元和以來降及虞道園(集)、歸熙甫(有光),至近代方氏(苞)、姚氏(鼐)為古文之學,尤為學術穿線統宗之處”,提出“論經濟之學,以曾文正(國藩)為正軌;論經義,以陳蘭甫(澧)為正軌;論古文,以姚姬傳氏(鼐)為正軌”的原則。[29]袁、沈、朱三人在京師參與“清流”交游的同時,又相對獨立,互相為師,自成一圈子。

朱一新罷歸后,沈曾植、袁昶仍在總理衙門供職。沈曾植在與盛昱、繆荃孫等人共同探討西北史地、清朝掌故的同時,[30]更主張開鐵路、設銀行,并借行走總署之便,與歐洲東方學者相交通。沈曾植的祖父沈維鐈本是道光間的理學名臣,[31]沈曾植、曾桐兄弟自幼生長京師,浸淫于音韻、版本、金石、邊疆史地等時髦學術,卻仍不脫嘉興沈氏的理學門風,重視與清代理學及道咸以降經世傳統的對話。沈曾植、袁昶之間往復論學,亦曾提及道咸時代梅曾亮、曾國藩、吳廷棟諸公盛論的“學術—人才—風俗—世運”命題:

子培論古今事變不同,人材亦隨學術而異云云,往復數百言。大致謂:一代之人材茍大有力者能聚之即足以撥一代之亂。至于晚近士大夫空言相軋,以道形而上為貴,器形而下為賤,德成而上為精,藝成而下為粗,于是右文輕武,是非之論偏勝,而事變紛乘,遂囂然莫能御之矣。固人材之衰少,亦由學術之任偏而弊也。[32]

沈曾植批評“晚近士大夫”沉溺于空言,涵蓋了上自乾嘉、下迄同光的考訂學者。但與此前方東樹、孫鼎臣等漢學批判論者不同,沈氏的判斷基于對時勢的觀察,并進一步質疑“道貴器賤”“德精藝粗”的觀點,寄希望于“大有力者”聚集人才、撥亂反正的實力。他還談到李光地在清初“維持風會、調護善類之功為多”,到近世則唯有曾國藩“能教育人材,根本深厚,故魄力亦大”。

咸同年間,曾國藩幕府網羅多士,不僅聚集各方面實用人才,亦包括以“古文”“閎覽”“樸學”著稱的學者。其在安慶、金陵開辦或重建的官書局、書院,更成為學者們在亂后商研學術、重建文化的重要場合。[33]在重視文教這一點上,湘、淮軍功系統中后起的李鴻章、左宗棠幕府都顯得遜色。光緒以后,稍堪與曾國藩幕府人才之盛相比肩,略副沈曾植期望,聚集人才而撥一代之亂者,首推張之洞幕府。

光緒七年(1881)十一月,張之洞就任山西巡撫,公牘章奏需要依賴幕僚,往往有幫手不足之虞。次年致信張佩綸,抱怨:“僚屬文武、幕府文案色色俱缺,文案無一能為章奏,比及尋常吏牘,亦都不妥,苦極苦極!”當時張之洞對幕僚的要求,是“局面堂皇、事理明白、文氣暢達”,以樊增祥、袁保齡之流長于文筆者為上選,主要是征集文案師爺,與其他督撫、州縣官并無二致。[34]由于撫晉時間較短,少有文教方面的成績,張之洞幕府成為學者交游、論學、編著的場合,至少要到光緒十年(1884)調署兩廣總督以后。

后人總結張之洞督粵以后的幕府有兩大特點:一則在書院中廢山長而設分校,二則在幕府中少用延聘而多用札委、奏調,亦即將傳統幕府中名義上平等的主、賓敵體,轉變成了僚屬門生的附屬關系。[35]其實這種變化,戰亂時期曾國藩、李鴻章等人幕府已開其端,正是晚近督撫勢力坐大、督撫幕府機構化的表現。只不過張之洞本人早廁翰林,幕府中又多援引知名學者及昔日門生,“政教不分、官師合一”的特點表現得更為突出而已。咸同以后幕府多采用札委、奏調方式聚集人才,游幕士人的正途率與功名水準大幅提高,使得具備較高學養的幕主,得以挑選學術趣味相投的學人入幕,從而造就出曾國藩、張之洞、端方等人幕下既具備一定學術水準,又頗能體現幕主自身特點的學人圈子。[36]

張之洞在兩廣總督任上的幕府,大體上由三類人物組成:首先為辦理洋務、長于西學的干才,如蔡錫勇、梁敦彥、趙鳳昌、辜鴻銘等,多非正途出身,卻往往有出洋經歷;而如王秉恩、楊銳等張之洞早年拔擢的門生,雖有功名,亦熱心于實務。此類人物多為張之洞到任后有意招致,參與幕府密勿,對施政一方影響較大。其次為地方的固有勢力,如辦理廣雅書局時,就吸收了陶福祥、鄭知同、章壽康等前廣東布政使姚覲元幕下的學者;興辦廣雅書院時,又聘請馬貞榆、黃紹昌等學海堂或菊坡精舍出身者為分校。此類人物與張之洞在學術上趣味相投,但處于幕府相對邊緣的地位。第三類為根據學術、政治聲名招納的名士,構成督幕學人圈子的主體。如梁鼎芬、朱一新、江逢辰、繆荃孫、紀鉅維、屠寄等人,他們多因京官經歷而與“清流”勢力有淵源,托身于書局、書院等文教機構,兼顧學術與實務,功能和影響力介于前兩類人物之間。特別是其中梁鼎芬、朱一新二人,先后主持豐湖、端溪、廣雅等書院,在鼓舞士氣和維持地方文教等方面,作用尤為突出。

梁鼎芬與張之洞的交往,可以追溯到光緒十年(1884)以前。今存梁鼎芬遺集錄有甲申、乙酉兩年為張之洞代擬奏疏數通,涉及肅清科場積弊、堅持戰局、嚴劾疆帥等主題,帶有濃厚的“清流”氣息。[37]光緒十一年(1885)罷廢歸里后,梁鼎芬一度任惠州豐湖書院山長;十三年(1887)三月,被張之洞延聘主講肇慶端溪書院。次年省城廣雅書院落成,仍由梁鼎芬主持。此時,朱一新亦來到端溪書院,在梁鼎芬移主廣雅后,接任端溪山長。梁、朱二人皆以言事去職,梁鼎芬所劾且為張之洞在粵督任上極力拉攏的李鴻章。當時幕府中人不無顧慮,張之洞卻未改初衷,似乎有意援引“清流”后輩。后來許同莘為張之洞撰年譜,論此事曰:

臺諫論事,言宮廷闕失,或彈劾閹官者鐫級,后至粵、鄂,必有適館之所。都人士云:“好主人在不患無書院坐。”……公意在激勵風節,扶持正氣,利害非所計也。[38]

張之洞以“清流遺孽”鎮守東南,在用事功推行學術的同時,也在無形中鼓勵了都下的言事風氣,為因言事而遭罷廢者預備了后路,從而回應了盛昱《金縷曲》提出的清流“歸計”問題。后來在湖廣總督任上,張之洞更延聘觸怒慈禧的吳兆泰主講經心書院,確實有不懼觸犯時忌的“清流”遺風。

梁鼎芬、朱一新等從廟堂到幕府的情境轉移,亦伴隨著張之洞自身從“名士”到“名臣”自我定位的轉換。張之洞督粵期間廣羅學人,致力于在書院中推廣經古課程,仿學海堂例創立廣雅書院,命廣雅書局校印史部書,且有編輯《學海堂續經解》的打算。故時人常將張之洞督粵的政績,與乾嘉時代扶持漢學的阮元相提并論。光緒初年,張之洞從漢學考訂之士折入“清流”言事,繼而又從京官外放為疆臣,出入于不同圈子,使其在學風上有折中的特點,在政治上博得“巧宦”之名。在撇卻考訂名士的“清流”身份之后,利用昔日的“清流”資源,張之洞開始塑造自己“教士化民”“被服儒術”的名臣形象。

甲午戰爭期間,沈曾植嘗與張之洞、唐景崧等謀劃聯英保臺;戰敗后,又向翁同龢、奕等建議借英款修鐵路、開學堂、辦銀行,參見《沈寐叟年譜》光緒二十一年條。

[1] 張之洞語為于式枚致梁鼎芬信轉述,見《于晦若手札》,收入吳天任編:《梁節庵先生年譜》(臺北:藝文印書館,1979年),光緒十一年條,第34頁。

[2] 梁鼎芬:《臘朔自米市胡同移居棲鳳樓》,余紹宋編:《節庵先生遺詩》卷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744種影印民國間沔陽盧氏慎始基齋刻本,第19頁。

[3] 梁鼎芬:《上元夜飲圖沈庵侍郎屬題》,《節庵先生遺詩》卷六,第285頁。

[4] 震鈞述盛昱藏書淵源:絳云樓未火以前,其宋元精本為毛子晉、錢遵王所得,毛、錢二家散出,半歸徐乾學、季振宜,后歸入怡親王府。乾隆中四庫館開,怡府書未進呈,辛酉政變后散落人間,“得之最多而最精者”即為盛昱。參見《天咫偶聞》卷三,第70頁。

[5] 梁鼎芬:《梁祠圖書館章程·借書約》,楊敬安編:《節庵先生遺稿》(香港排印本,1962年)卷三,第92頁。鄭逸梅《藝林散葉續編》亦記此事,文字全同,而誤借書人為鄭杲(東甫),參見《鄭逸梅選集》(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卷,第517頁。

[6] 繆荃孫:《意園文略序》,《意園文略》卷首,第239頁下欄。

[7] 楊鍾羲:《雪橋詩話》卷十二,第587—588頁。

[8] 參見《雪橋詩話續集》卷八,第530頁。

[9] 鄭孝胥:《郁華閣遺集跋》,附載《郁華閣遺集》,《續修四庫全書》第1567冊影印光緒三十四年(1908)武昌寫刻本,第236頁下欄。

[10] 內藤湖南撰、吉川幸次郎譯:《意園懷舊錄》,《吉川幸次郎全集》(東京:筑摩書房,1968年)第16卷,第623—632頁。

[11] 此為李慈銘作為冷眼旁觀者的記述,見《荀學齋日記》庚集下,《越縵堂日記》第15冊,第10881—10882頁。

[12] 郭則沄《清詞玉屑》卷六:“伯熙祭酒盛昱……《郁華閣詩集》后附詞數十闋,當時傳誦者,為送梁節庵(鼎芬)、志伯愚(銳)諸作。節庵去官,以劾李合肥十[六]可殺,坐鐫五級。祭酒送以《金縷曲》三闋云云。三詞慷慨蒼涼,世以方梁汾(顧貞觀)之寄漢槎(吳兆騫)。”轉引自尤振中等編:《清詞紀事會評》(合肥:黃山書社,1995年),第943頁。

[13] 盛昱:《金縷曲·為梁節庵罷官歸里》第二闋,《郁華閣遺集》卷四,第235頁上欄。

[14] 葉昌熾:《緣督廬日記》(臺北:學生書局,1964年影印本)光緒十二年十二月四日條,第124頁上欄。

[15] 梁鼎芬:《出都留別往還》,《節庵先生遺詩》卷一,第33頁。

[16] 見前引李慈銘本日日記。

[17] 參見沈曾植:《序元圣武親征錄校本》,錢仲聯輯錄:《沈曾植海日樓文鈔佚序》(中),《文獻》1990年第4期,第198—199頁。

[18] 沈曾植:《逸社第七集會于庸庵制軍寓分詠京師勝跡得陶然亭》,《海日樓詩注》卷七,錢仲聯校注:《沈曾植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929—930頁。另可參閱王蘧常:《沈寐叟年譜》(上海:商務印書館,1938年)光緒六年條,第15頁。

[19] 朱懷新:《佩弦齋雜存跋》,附載《佩弦齋雜存》卷末,《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272種影印光緒二十二年(1896)《拙盦叢稿》刻本,第1783頁。

[20] 朱一新:《無邪堂答問》(呂鴻儒、張長法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卷四,第174—175頁。

[21] 朱一新:《海防策(代)》,《佩弦齋雜存》卷上,《拙盦叢稿》,第1598頁。

[22] 沈曾植:《與朱一新書》,轉引自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73頁。

[23] 袁昶日記光緒十二年(1886)十月十九日,轉引自《沈曾植年譜長編》,第74頁。

[24] 袁昶:《鼎父臨別以坐臥具見遺復作六言絕句四首》其三,《安般簃集》詩續丙,《安般簃詩續鈔》,第58頁。

[25] 袁昶日記光緒十年(1884)正月二十五日:“近在京國知舊中,惟鼎甫(朱一新)、子培(沈曾植)可以匡糾予之隱慝,所宜平心斂氣,日加咨訪,未審能卒免于刑僇否乎。”轉引自《沈曾植年譜長編》,第52頁。又參見袁昶:《漸西村人初集》詩十三《贈子培》《感秋一章呈子培秋曹鼎父侍御》等詩,《叢書集成初編》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187、196頁。

[26] 王蘧常編《沈寐叟年譜》光緒三年(1877)條:“是年赴粵,……是行得交陳蘭甫澧,講學甚契。”(第14頁)又沈曾植《定廬集序》:“所由粗識為學門徑,近代諸儒經師人師之淵源派別,文字利病得失,多得之武進李申耆及吾鄉錢衎石先生文集中。兩先生,吾私淑師也。”見錢仲聯輯錄:《沈曾植海日樓文鈔佚序(中)》,《文獻》1990年第4期。

[27] 《袁昶日記》光緒九年(1883)九月二十一日,轉引自《沈曾植年譜長編》,第50頁。

[28] 袁昶《安般簃集敘》:“湘鄉曾公《感遇》詩云:‘丈夫求志動謂莘,何用魚蟲自損神。賈馬杜韓無一用,豈況我輩輕薄人。’曩先師興化劉中允嘗舉以見語,謂其言閎實,可以救藥世士競衒春華,不務秋實之病,為腦后下一巨針。”見《安般簃詩續鈔》卷首。

[29] 吳慶坻《蕉廊脞錄》卷八引袁昶與吳敬齋論學語,見張文其、劉德麟點校:《蕉廊脞錄》(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237—238頁。

[30] 光緒十九年(1893)前后,沈曾植、繆荃孫、盛昱三人被京中人士目為“談故三友”。參見繆荃孫:《意園文略序》,《意園文略》卷首,第240頁上欄。

[31] 參見王蘧常《沈寐叟年譜》卷首所載曾國藩為沈維鐈撰《行狀》及前引《沈子敦先生遺書序》。

[32] 袁昶日記光緒十一年(1885)五月二十一日,引自《沈曾植年譜長編》,第62頁。

[33] 薛福成:《敘曾文正公幕府賓僚》,《庸庵文編》卷四,《續修四庫全書》第1562冊影印光緒間《庸庵全書》刻本,第101—103頁。

[34] 張之洞:《致張幼樵》(光緒八年四月),《張文襄書札》,近代史所檔:甲182—371。

[35] 參看劉成禺記程頌萬語,《世載堂雜憶》“張之洞罷除賓師”條,第47—50頁。按:劉成禺所轉述的“廢聘請館賓”“廢山長制度”二項都不盡準確。

[36] 尚小明通過對清代游幕士人功名情況的量化分析,指出:“嘉慶以后出生的游幕士人,擁有進士功名的明顯增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有一些獲得進士功名并已入仕的人,在晚清社會動蕩時期,特別是在咸豐、同治時期,紛紛被地方大員奏調佐幕。”此外,進士候補時間被拉長、仕途受挫遭到罷免、致仕后游幕等,也被認為是游幕士人功名水準上升的重要因素。參見尚小明:《清代士人游幕量化分析》,《清代士人游幕表》(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13—16頁。

[37] 參看《節庵先生遺稿》卷二所錄《為科場滋弊請申明舊例量為變通折》《請罷卷折小楷改用謄錄以收真材而挽回積習折》《法船擾邊請加調劉錦棠帶親兵赴山海關駐守以衛京畿折》《芘屬固圉宜規持久之策》《請堅持戰局以遏敵謀》等折。吳天任推測這些擬稿是“香濤在粵函托先生代筆者”,但張之洞當時未必能全部采用。見《梁節庵先生年譜》光緒十一年條,第42頁。

[38] 《張文襄公年譜》卷二,光緒十三年條,《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年譜叢刊》第173冊,第713—714頁。按:此說實來自王仁堪向張之洞密陳之都下“戲語”,《趙鳳昌藏札》載王仁堪致張之洞信云:“楚中聾御史(吳兆泰)劾雙福、丁士彬、高蔚光借徑優伶,阿附權貴,逾日雙福遂簡鳳穎道。朝陽鳴鳳,惟治下偶一聞之,都人語曰:‘好主人在,不患無書院坐,故敢爾爾。’戲語亦實錄也。”《趙鳳昌藏札》(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0年)第7冊,第401—40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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