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命:我們都有小宇宙
- 生命對你意味著什么
- (奧)阿德勒
- 9272字
- 2020-09-03 16:37:13
每個人都賦予了生命某種意義。他的姿勢、態(tài)度、動作、表情、習慣,乃至性格特征等,都蘊含著他對這個世界和對自己的看法。
人類的生命必須要有意義。也就是說,生命與“意義”是如影隨形的。
事實證明,我們所體驗的,不是單純的環(huán)境,而是環(huán)境對人的重要性。我們的經(jīng)驗也是以目的來對所有事物加以衡量的。我們一直是以賦予現(xiàn)實的意義來感受它。我們所感受的不是現(xiàn)實本身,而是經(jīng)過我們有效地解釋之后的東西。“木頭”指的是與人類有實際關系的木頭,“石頭”指的是能作為人類生活因素之一的石頭。假如有哪一個人想脫離“意義”的范疇,偏偏要使自己生活在單純的環(huán)境之中,那么他一定非常不幸——他將自絕于他人。他的言行舉止對他自己或別人都絲毫不起作用,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當然,意義也是充滿著謬誤,或者說是常常會出現(xiàn)片面性的。
生命的意義是什么?對于這個問題,人人都能自圓其說,但未必人人都能回答得很準確。尤其是處在矛盾中的人,不是因此而使自己困擾,就是用老生常談式的回答來搪塞。但是,自有人類歷史起,這個問題就已經(jīng)存在了。如今,青年人(老年人也不例外)也常會爆出這樣的疑問:“我們是為什么而活?生命的意義是什么?”我們可以斷言:他們只有在遭遇失敗的時候,才會發(fā)出這種疑問;假使每件事情都平平淡淡,在他們面前沒有阻礙,那么這個問題就不會被訴諸筆端。如果我們對每個人的話語充耳不聞,而只觀察他的行為,我們將會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有他的“生命意義”。他的姿勢、態(tài)度、動作、表情、禮貌、野心、習慣,乃至性格特征等,都遵循這個“生命意義”而行。他的作風,他的一舉一動,都蘊含著他對這個世界和他自己的看法,好像在說:“我就是這個樣子,而宇宙就是那種形態(tài)。”這便是他賦予自己的意義以及他賦予生命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因人而異。我們說過,每一種意義多少含有錯誤的成分,都在正確和錯誤兩端變化。沒有人擁有絕對正確或絕對錯誤的生命意義,然而,在此我們卻可以將意義分出高下:有的美好,有的糟糕;有的錯得多,有的錯得少。我們還能發(fā)現(xiàn):較好的意義具有哪些共同特征,而較差的意義都缺少哪些東西。這樣,我們可以得到一種科學的“生命意義”,它是真正的意義的共同尺度,也是能使我們應付與人類有關的現(xiàn)實“意義”的。在此,我們必須牢牢記住:真實指的是對人類的真實,對人類目標和計劃的真實。除此之外,別無真實可言。
生命中的三種聯(lián)系
每個人的生命線都有三個重要的聯(lián)系,這些聯(lián)系是每個人必須銘記于心的。他們的現(xiàn)實由這些聯(lián)系構成,他們面臨的問題都是這些聯(lián)系造成的。由于這些問題總是不停地纏繞著人類,人類就必須不斷地回答這些問題,并表現(xiàn)出每個人對生命意義的個人概念。
首先,我們居住于地球這個貧瘠星球的表面,并借其所提供的資源而得以成長。因此,我們?nèi)绾伟l(fā)展我們的身體和心靈以保證人類的未來得以延續(xù)?這是一個向每個人索取答案的問題,沒有人能逃避它的挑戰(zhàn)。無論我們做什么事,我們的行為都是對人類生活情境的解答:它們顯現(xiàn)出我們心目中認為哪些事情是必要的,合適的,可能的,有價值的。而所有解答又都被“我們屬于人類”以及“人類居住于地球”等事實限制。
當我們慮及人類肉體的脆弱性以及居住環(huán)境的不安全性時,為了我們身心的生命和全人類的幸福,我們必須拿出毅力來確定答案,這就像面對一個數(shù)學問題而必須努力解答一樣。我們不能單憑猜測,也不能希圖僥幸,而必須用盡各種方法,堅定地從事此事。我們雖然不能發(fā)現(xiàn)絕對完美的永恒答案,但是能竭盡所能來找出近似的答案,并通過不停的奮斗,以求更為完善的解答。這個解答能針對“我們被束縛于地球這個貧瘠星球的表面上”這個事實,以及環(huán)境所帶來的種種利害關系。
其次,我們并非人類種族的唯一成員,必然要和他人發(fā)生關系。為自己的幸福,為人類的福利,每個人都要和別人發(fā)生關聯(lián)。個人的脆弱性和種種限制,使得他無法單獨達到自己的目標。只憑個人的力量來應付自己的問題,他必然無法保持自己的生命,也無法將人類的生命延續(xù)下去。因此,對生活問題的每一種答案都必須把這種聯(lián)系考慮在內(nèi),即必須顧及“我們生活于和他人的聯(lián)系之中,假使我們變得孤獨,我們必將滅亡”這個事實。我們的最大目標就是:在我們居住的地球上,和我們的同類合作,以延續(xù)我們的生命。
最后,我們還被另一種聯(lián)系所束縛。人類有兩種性別,愛情和婚姻即屬于這種關系。個人和團體共同生命的保存都必須顧及這個事實,每一個男人或女人都不能對此問題避而不答。人類面臨這個問題時的所作所為,就是答案。
前面闡述的三種聯(lián)系,構成了三個問題:如何謀求一種職業(yè),使我們在地球的天然限制之下得以生存;如何在我們的同類之中獲取地位,以便我們能互相合作并分享合作的利益;如何調整我們自身,以適應“人類存在有兩種性別”和“人類的延續(xù)擴展,有賴于我們的愛情生活”等事實。
個體心理學發(fā)現(xiàn),生命中的每一個問題幾乎都可以歸納在職業(yè)、社會和性這三個主要問題之下。每個人對這三個問題的反應,都明白地表現(xiàn)出他對生命意義的最深層的感受。舉個例子來說,假如有一個人,他的愛情生活很不完美,他對職業(yè)也不盡心竭力,他的朋友很少,他又發(fā)現(xiàn)和同伴接觸是件痛苦的事,那么,憑他的生命中的這些拘束和限制,我們可以斷定:他一定會感到“活下去”是件艱苦而危險的事,他擁有的機會太少,而承受的挫折太多。他活動范圍的狹窄,可以用他的判斷來加以解釋,即“生命的意義是保護我自己以免受到傷害,把自己圈圍起來,避免和別人接觸”。反過來說,假如有一個人,他愛情生活的各方面都非常甜蜜而融洽,他的工作獲得了可喜的成就,他的朋友很多,他的交友廣闊而且成果豐碩,那么我們能斷定:這個人必然感到生活是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歷程,它提供了許多機會,卻沒有不可克服的困難。憑他應付生命中多種問題的勇氣,即可作出如下斷言:生命的意義是對同伴發(fā)生興趣,作為團體的一分子,要對人類幸福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分別得出多種錯誤生命意義和多種正確生命意義的共同尺度。所有失敗者(神經(jīng)癥患者、精神病患者、罪犯、酗酒者、問題少年、自殺者、墮落者、娼妓)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nèi)狈膶俑泻蜕鐣d趣。他們決不相信可以用合作的方式來處理職業(yè)、友誼和性等問題。他們賦予生命的意義,是一種屬于個人的意義;他們以為,沒有哪個人能從完成其目標中獲得利益,他們的興趣也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們爭取的目標是一種虛假的個人優(yōu)越。謀殺者在手中握有一瓶毒藥時,可能會體會到一種權力之感,但是,對別人而言,擁有一瓶毒藥并不能抬高他的身價。事實上,屬于私人的意義是完全沒有作用的,意義只有在與他人的交往時,才有存在的價值。我們的目標和動作也是一樣。每個人都努力地想使自己變得重要,但是如果他不能領會人類的重要性是依照他們對別人生活所作的貢獻而定的話,他必會踏上錯誤之途。
生命的意義
我曾聽過一則關于一個小宗教團體領袖的軼事。
有一天,這位領袖召集了她的教友,然后告訴他們:世界末日在下星期三就要來臨了。教友們在她的蠱惑下,大為震驚,紛紛變賣了自己的財產(chǎn),放棄了俗世的雜念,緊張地等待災難的到來。結果,星期三毫無異象地過去了。星期四,教友們聚在一起向她興師問罪:“瞧瞧我們的處境,是多么的困難!我們放棄了所有的保障,并把消息告訴我們遇到的每一個人。他們譏笑我們的時候,我們還充滿信心地說:我們的消息是從絕對權威處聽來的。現(xiàn)在星期三已經(jīng)過去了,世界怎么仍然完整無恙呢?”可是,這位女“預言家”說:“我的星期三并不是你們的星期三呀!”她就這樣用屬于她私人的意義來逃避別人的攻擊。屬于私人的意義,實在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
所有真正“生命意義”的標志是:它們是別人能夠分享的且被別人認定為有效的東西。能夠用優(yōu)良方法解決生活問題的人,必然也能為別人解決類似的問題。即便是天才,也只能是因為他的生命被別人認定為對他們很需要時,才被稱為天才。因此這種生命的意義必然表現(xiàn)在:“生命意味著——對團體貢獻力量。”在此,我們談的不是職業(yè)動機。我們不管職業(yè),而只注重成就,能夠成功地應付人類生活中問題的人。他所做的每件事情似乎都被其同類的喜好所指引,當他遇到困難時,他會用不與別人利益發(fā)生沖突的方法來加以克服。
也許有很多人會說,賦予生命的意義難道真應該是奉獻,對別人發(fā)生興趣和互助合作?他們或許會問:“對于自己,我們又該做些什么呢?如果一個人老是考慮別人,老是為別人的利益而奉獻自己,他豈不是要感到痛苦?如果一個人想要發(fā)展自己,至少他也應該為自己設想。難道沒有人應該學習怎樣保護我們自身的利益,或加強我們本身的人格么?”這種觀點,我相信是大謬不然的。假如一個人在他賦予生命的意義里,希望對別人能有所貢獻,而且他的情緒也都指向了這個目標,他們自然把自己塑造成最有貢獻的理想狀態(tài)。他會為他的目標而調整自己,他會以他的社會感覺來訓練自己,他也會從練習中獲得適應生活的種種技巧。認清目標后,他會通過學習并充實自己來解決上述三種生活問題,并擴展自己的能力。且讓我們以愛情與婚姻為例。如果我們深愛著我們的伴侶,并致力于充裕我們愛侶的生活,那么自然會竭盡所能地展示自己的才華。假如我們沒有奉獻的目標,而只想憑空發(fā)展自我人格,那只能是裝腔作勢,徒然使自己更不愉快罷了。
另外,還有一點足以證實:奉獻乃生命的真正意義。正視現(xiàn)實,我們便發(fā)現(xiàn)祖先留下的東西——公路、建筑物、開發(fā)過的土地以及在處理人類問題技術方面的種種生活經(jīng)驗,都是他們對人類生活的貢獻。而那些不合作分子,那些賦予生命另一種意義的人又怎么樣呢?他仍只會問:“我該怎樣逃避生活?”他們身后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整個生命疲憊不堪。我們的地球似乎曾對他們說過:“我們不需要你,你根本不配活下去。你的目標,你的奮斗,你所探討的價值觀念都沒有未來可言。滾開吧,一無可取的人!快快消逝吧!”對于不是以合作為生命意義的人,我們所下的斷語是:“你是沒有用的。沒有人需要你,走開。”在現(xiàn)代文化中,仍存在許多不完善之處。一旦我們發(fā)現(xiàn)其弊端,就該改變它。
許多人都知道生命的意義是對人類地球發(fā)生興趣,并努力地培養(yǎng)愛情和社會興趣。在各種宗教中,我們便能看到這種救世濟人的心情。世界上所有偉大的運動,都是人們想要增加社會利益的結果,宗教便是朝此方向努力的最大力量之一。然而,宗教的本來面目卻經(jīng)常被曲解,在其現(xiàn)有的表現(xiàn)上,我們很難再看出它們能做更多的事,除非它更直接地致力于這項工作。
個體心理學采用科學的方法和技術,使人們對其同類的興趣大為增加,所以它或許比政治或宗教等其他運動更能接近“為人類謀取福利”這一目標。
因為這種賦予生命的意義,其性質如同我們事業(yè)的守護神或隨形魔王,所以我們?nèi)绾涡纬蛇@些意義,了解彼此間的不同點以及如何糾正錯誤,這些顯得非常重要。這是屬于心理學的研究范疇。心理學有別于生理學或生物學,就是它能利用“意義”以及它們對人類行為和人類未來的影響等事情的了解,來增進人類的幸福。
童年生活
從嬰兒呱呱墜地之日起,我們就在探索這種生命的意義。即使是嬰兒,也會設法估計一下自己的力量在生命中所占的分量。在生命開始的第五年末了之際,兒童已形成一套獨特而固定的行為模式,這就是他對付問題和工作的樣式。這時,他已經(jīng)樹立“對世界和對自己應該期待些什么”的最深層和最持久的概念。以后,他就憑借一張固定的感覺表來觀察世界。經(jīng)驗在被接受之前,即被賦予生命的意義,即使這種意義錯得一塌糊涂,即使這種處理問題和事物的方式會不斷帶來不幸和痛苦,它們也不會輕易地被放棄。
舉個例子來說明:童年時的情況可以用許多不同的方式來解釋,童年時期的不愉快經(jīng)歷是可能被賦予完全相反的意義的。不顧不愉快經(jīng)歷的人有三種。第一種人認為:我們必須努力改變這種不良環(huán)境,以保證我們的孩子能被安置得更好;第二種人覺得:生活是不公平的,別人總是占盡了便宜,既然世界這樣對待我,我為什么要善待世界?第三種人則可能覺得:由于我不幸的童年,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情有可原的。這三種人的解釋都會表現(xiàn)在他們的行為里。在此個體心理學揚棄了決定論。經(jīng)歷并不是成功或失敗之因。我們不會被經(jīng)歷過的打擊所困擾,我們只是從其中取得決定我們目標的東西。我們被自己賦予經(jīng)歷的意義決定了自己。當我們以某種特殊經(jīng)歷的經(jīng)驗作為自己未來生活的基礎時,很可能就犯了某種錯誤。我們不是被環(huán)境所決定的,我們以我們賦予環(huán)境的意義決定了我們自己。
然而,在兒童時期,有某些情況卻容易孕育出嚴重錯誤的意義。大部分的失敗者是來自這種情況下成長的兒童。
首先,我們要考慮曾經(jīng)因為在嬰兒時期患病,或因為先天因素而導致身體器官缺陷的兒童。這種兒童心靈的負擔很重,很難體會到生命的意義在于奉獻這個道理。他們大都只會關心自己,除非有和他們很親近的人把他們的注意力從他們自身引導到他人身上。在現(xiàn)實中,他們還可能因為拿自己和周圍的人比較而感到氣餒,甚至還會因為同伴的憐憫、揶揄或逃避而加深了自卑感。從而失去了在社會中扮演有用角色的機會。
我想,我是第一個研究器官有缺陷或內(nèi)分泌異常兒童所面臨的困擾的人。這門科學雖然已經(jīng)相當進步,可是它發(fā)展的方向卻非如所愿,我一直想找出可以克服此種困難的方法,而不是想尋找能夠把失敗的責任歸之于遺傳或環(huán)境的證據(jù)。器官的缺陷并不能強迫人們采用錯誤的生活模式。我們無法找出內(nèi)分泌腺對他們有同樣效果的兩個兒童。我們經(jīng)常看到這些兒童在克服困難時發(fā)揮出非常出色的才能。在這方面,個體心理學并不鼓吹優(yōu)生學的選擇。有許多對我們文化有重大貢獻的杰出人才都有器官上的缺陷,健康狀況也很不好。但是,這些奮力克服身體或外在環(huán)境困難的人,卻做出了許多新的貢獻。奮斗使他們堅強,也使他們奮勇向前。因而,光看肉體,我們無法判斷心靈的發(fā)展將會變好或變壞。可是器官和內(nèi)分泌有缺陷的兒童,絕大多數(shù)都未被導入正途,他們的困難也未曾被解決,結果使他們多數(shù)人只對自己有興趣。因此,我們在早年生活曾因器官缺陷而感受到壓力的兒童之中,便發(fā)現(xiàn)了許多失敗者。
第二種經(jīng)常造成錯誤的生命意義的情境是嬌寵兒童。被嬌寵的兒童大多會期待別人把他的愿望當法律看待,他不必努力便成為天之驕子,且常認為“與眾不同是他的天賦權利”。結果,當他進入一個不是以他為眾人注意中心的情境,而別人也不以體貼其感覺為主要目的時,他即會若有所失而覺得世界虧待了他。他一直被訓練為只取不舍的人,而從未學會用別的方式來對待任何問題。當他面臨困難時,他只有一種應付的方法——乞求別人的幫助。他似乎覺得,假使他能再獲得突出的地位,假使他能強迫別人承認他是特殊人物,那么他就完全可以不可一世了。
被寵壞的孩子長大以后,很可能成為我們社會中最危險的群眾。他們會裝出“媚世”的容貌,以博取擅權的機會,而暗中卻打擊在日常工作事務上表現(xiàn)突出的人,從而嚴重地破壞其善良意志。其中有些人會作出更公開的反叛,當他們不再看到他們所習慣的諂媚和順從時,他們即會覺得自己被出賣了;他們認為社會對他們充滿敵意,而想要對他們的所有同類施以報復,假如社會真的對他們的生活方式表示敵意,他們就會拿出上述敵意作為他們被虧待的新證據(jù)。他們除了加強“別人都反對我”的信念外,便一無所用。被寵壞的孩子無論是暗中破壞,還是公開反叛,無論是以精心策劃駕馭別人,還是以暴力施行報復,他們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事實上,我們發(fā)現(xiàn):許多從小受嬌寵的人使用以上兩種不同方法,而目標卻始終如一。在他們看來,生命的意義無非是獨占鰲頭,并借此獲取心中想要的每件東西。
第三種容易造成錯誤生命意義的是被忽視的兒童。這類被忽視的兒童從小就不知愛與合作為何物,他們的心靈里建構了一種怪異的生活方式。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當面臨生活問題時,他們總會高估其中的困難,而低估自己應付問題的能力及旁人的幫助和善意。他們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社會對他們很冷漠,從此錯以為社會永遠是冷漠的;他們更不知道他們能用對別人有利的行為來贏取感情和尊敬。因而,他們既懷疑別人,也不能相信自己。事實上,感情的地位是任何經(jīng)驗都無法取代的。母親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讓她的孩子感受到她是值得信賴的人,然后她必須把這種信任感擴大,直到涵蓋兒童生活環(huán)境中全部的東西。如果母親的第一件工作——獲取兒童的感情、興趣和合作——失敗了,那么這個兒童便不容易激發(fā)出對社會的興趣,也很難對其同伴有友好之感。每個人都有對別人產(chǎn)生興趣的能力,但是這種能力,必須受到啟發(fā)和鍛煉,否則這種能力必然會受到挫折。
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完全被忽視、被憎恨或受排斥的兒童往往很孤單,不善于和別人交往,無視合作的存在,也全然不顧能引導他和別人共同生活的任何幫助。
如前所述,在這種環(huán)境下的個體必然會死亡。實際上,兒童只要度過了嬰兒期,便可以證明,他已經(jīng)受到了某些照顧和關懷。在此,我們不討論完全被忽視的兒童,我們只管那些受到正常照顧較少的兒童,或只是某方面遭到忽視,其他方面卻一如常人的兒童。總之,被忽視的兒童必然未曾發(fā)現(xiàn)值得他十分信賴的人。我們的文明帶有一種悲哀的諷刺,那就是有許多生活中的失敗者,其出身大多是孤兒或私生子。通常我們都把這類兒童歸納在被忽視的兒童之列。
這三種情境(器官缺陷,被嬌寵,被忽視)最容易使人將錯誤的意義賦予生活。經(jīng)歷過這些情境的兒童幾乎都需要幫助以修正他們對待生活的方法。如果我們關心過這些事情,也就是說,我們對他們有真正的興趣,并且在這方面下過工夫,我們將能在他們所做的每件事情中,看出他們的意義。
最初的記憶和夢
夢和聯(lián)想已被證實有很多用處。做夢時和清醒時的人格都是相同的,但是在夢中社會要求的壓力較輕,人格能不受防衛(wèi)和隱瞞而表現(xiàn)出來。當然,需了解個人賦予自己和生命的意義,最大的幫助來自其記憶。每種記憶都代表了某些值得回憶的事,盡管這些記憶的東西只是零星半點。而這些被想起的事即體現(xiàn)了在生命中的分量,它告訴你:“這就是你應該期待的東西”、“這就是你應該躲避的東西”或“這就是生命”!我們必須再強調:經(jīng)驗本身并不比留于記憶的生命意義來得重要。
對于表現(xiàn)個人對待生命的特殊方式,以及指出最先構成其生命態(tài)度的環(huán)境等方面,兒童早期的回憶是特別有用的:其一,個人對自身和環(huán)境的基本估計均含在其中,它是個人將他的外貌、他對自己最初的概念,以及別人對他的要求等第一次統(tǒng)一起來的結果;其二,它是個人主觀的起點,也是他為自己所作記錄的開始。
記憶的重要性在于它們對現(xiàn)實和未來生活的影響。
在此,我們可以舉出最初記憶的例子,并看看它們所造成的“生命意義”。
“桌子上的咖啡壺打破了,把我燙傷了。”這就是生活。當我們發(fā)現(xiàn)以這種方式開始其自述的女孩子總是無法擺脫孤獨無助之感而高估生命中的危險和困難時,我們不必訝異;假如她在心中責備別人沒有好好照顧她,我們也不用驚奇,因為必定有某些人非常粗心大意。某學生在最初記憶中亦呈現(xiàn)出類似的情況:“我記得我三歲的時候,曾經(jīng)從嬰孩車上摔下來。”隨著這種最初記憶,他反復做著這樣的夢:“世界末日已到。我在午夜醒來,發(fā)現(xiàn)天空被火照得通紅。星辰都紛紛往下墜,我們也將和另一個星球相撞,可是,在撞毀之前,我醒過來了。”當這個學生被問及他是否懼怕何物時,他說:“我怕我不能在生活中獲得成功。”他最初的記憶和反復的噩夢構成了足以使他氣餒的原因,使他害怕失敗和災難。
一個由于經(jīng)常夜尿且不停地與母親發(fā)生沖突而被帶到醫(yī)院來的12歲男孩,述說他的最初記憶:“母親以為我丟失了。她非常害怕地跑到街上大聲叫我,其實我一直藏在屋子里的一個櫥柜中。”在此記憶里,我們不難看出:生命的意義是用“找麻煩”來博取注意。獲取安全感的方法就是欺騙。“我雖然被忽視了,但是我卻能愚弄別人。”他的夜尿也是用來使自己成為擔心和注意中心的一種方法。他母親對他表現(xiàn)的焦急和緊張,正加強了他對生命的一種印象,即認為外在世界的生活是充滿危險的,只有在別人為他的行為擔心時他才覺得安全。
有個35歲的婦女,她的最初記憶是這樣的:“3歲那一年,有一次,我獨自走進地窖。當我在黑暗中走下樓梯時,比我稍大的堂兄也打開門,跟著我走了下來。我被他嚇了一跳。”從這個記憶看,她可能很不習慣和其他孩子一起游玩,尤其是不喜歡和異性在一起。我們對“她是獨生子”的猜測,結果被證實是正確的。35歲的她,居然還沒結婚。
“我記得媽媽讓我?guī)е∶靡黄鹜嫱尥蕖!边@個記憶顯示她對母親的依賴以及她只有和比自己弱小的人在一起才覺得自在等征象。當新嬰孩降生時,要得到年紀較大的孩子的合作,最好是讓大孩子幫忙照顧,產(chǎn)生興趣,并分擔保護的責任。如果新生嬰兒得到了他們的合作,他們便不會把父母集中在娃娃身上去評說了。
想和別人在一起的欲望,未必是對別人產(chǎn)生興趣的征兆。有一個女孩子,在被問及最初記憶時說道:“我和妹妹及兩個女孩一起游玩。”在此,我們當然可以看出她正慢慢地學習和別人交際,可是,當她提起最大的畏懼感時說:“我怕別人都不理我。”我們卻能覺察到她的抗爭。從這里,我們不難看出她缺乏獨立性。
合作的重要性
一旦我們發(fā)現(xiàn)并了解了生命的意義,我們即已擁有了把握整個人格的鑰匙。有人說:人類的特征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上,只有對那些未曾把握住解開此種困境之鑰匙的人,這種說法才是正確的。
我們說過,如果無法找出最初的錯誤,那么討論或治療就都將沒有效果,而改進的唯一方法,在于訓練他們更進一步的合作及更有勇氣地面對生活。合作也是我們擁有的能防止神經(jīng)癥傾向發(fā)展的一種重要保障。因此,兒童應該被鼓勵及被訓練以合作精神,在日常工作及正常游戲中,他們也應該被允許在同齡兒童之間,找出自己的行為方式。任何妨礙合作的現(xiàn)象都會導致嚴重的后果。只學會對自己有興趣的被寵壞的孩子,很可能把對別人缺乏興趣的態(tài)度帶到學校。他對功課有興趣,只是因為他認為這樣做能換來老師的寵愛。當他接近成年時,因缺乏社會感覺對他造成的不利會變得愈來愈明顯。當他的毛病再次發(fā)生時,他已經(jīng)不再為責任感和獨立性而訓練自己,而他本身的特性也已經(jīng)不足以應付任何生活的考驗了。
我們不能因為他的短處而責備他。當他嘗到苦果時,我們只能幫助他設法加以補救。不能期待一個沒有上過地理課的孩子在這門課的考卷上會答出好成績;也不能期待一個未被訓練以合作之道的孩子,在面臨一個需要合作的工作之前,會有良好的表現(xiàn)。但是,任何生活問題的解決都需要合作的精神和能力,而每種工作也都必須在人類社會的架構下,以能夠增進人類福利的方式來予以執(zhí)行,只有了解生命的意義在于奉獻的人,才能夠以較大的勇氣及成功機會來應付面臨的所有困難。
如果老師們、父母們及心理學家們都能了解賦予生命以某種意義時可能犯的錯誤,我們就能相信:缺乏社會興趣的兒童對他們自己的能力,對生活的機會,就會有較樂觀的看法。當他們遇到問題時,他們就不會停止努力、尋找捷徑、設法逃避、把肩上重擔推給別人、口出怨言以博取關懷或同情,或覺得非常丟臉而自暴自棄,或問:“這種生活有什么用處?它使我們得到什么東西?”他們將會說:“我們必須開拓我們新的生活。這就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也能夠對付它。我們是自己行為的主宰。”假使每個人都能獨立自主,都能以這種合作的方式來應付其生活,那么人類社會的進步必然是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