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一大早,結束了春節假期的周士毅,帶著與家人團聚的余興趕往火車站。周士毅十點來鐘到長平,后又趕上了較早的開赴楓嵐的班車,所以他在中午之前便到了鄉里。由于每天的值班人員只有一位鄉領導帶兩名一般干部,他們又多半待在辦公室,而沒有輪到值班的鄉干部大都回家過年去了,所以周士毅進了院子基本上沒有碰到什么人。周士毅知道,按照安排,今天帶班的領導應是苗壯,于是他便來到辦公室,想與苗壯他們見個面。沒想到他剛走近辦公室的門前,就被坐在辦公室外向桌前的章漢杰發現了,章漢杰一邊朗聲叫著“周書記”,一邊樂呵呵地起身上前,苗壯他們也都先后起身過來握手打招呼,大家見了面,自然都是熱情地互致著新年的祝賀。
周士毅問章漢杰怎么也在辦公室,章漢杰說他反正也沒有哪里要去,又怕遇到什么事而值班人手不足,所以他每天都會到這里來坐坐。原來,章漢杰由于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更上一層樓”了,為了鞏固自己在周士毅心里的好印象,所以他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會到辦公室各轉一圈??紤]到今天是周士毅回鄉的日子,又不知周士毅是什么時候到,所以他便拿定主意,除了吃飯的時間,今天要一整天地守在這里,以便在值班現場與周士毅見到面,并力爭邀請他到家里去吃頓飯,進一步融洽雙方的感情。
周士毅見章漢杰先是主動表態在鄉里過年,現在又每天到辦公室幫著值班,章漢杰這種對工作高度負責的精神讓他很受感動。在對大家慰勉了幾句之后,周士毅就提著行李上樓去了。
不多時,章漢杰也來到周士毅的外間,他拿起熱水瓶要去食堂為周士毅打開水,周士毅不肯,說是自己去。誰知章漢杰堅決不依,他語帶豪爽地說道:“周書記,您這就不對了,您怎么能跟我這么見外哩!我們都是從廟山林場出來的,而且感情還非同一般,今后不管您當了多大的官,您都不能拿我當外人呢!您說是不?”
見章漢杰說得理直氣壯,周士毅不好見外,只好笑著任他拿起水瓶出去。
不一會,章漢杰憤憤不平地提著熱水瓶上來了,他說:“食堂值班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明知道今天會有回鄉上班的人,他們居然不動一點腦子,只做了值班人員的飯菜!”
周士毅一邊搞著房間的衛生,一邊說道,“這也怪他們不得,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會上午來。我到街上去隨便吃點就行了!”
章漢杰似乎很受委屈地說:“周書記,我剛才給您提的意見,您怎么現在就忘了呢?我的家安在這里,還能讓您去街上吃飯?您這不是讓人笑話我么!走走走,到我家去,好歹總比在街上吃要衛生一些。”
周士毅見章漢杰如此熱心,倒不好婉拒,只得道謝,并關上房門隨著章漢杰往供銷社走去。
鄉鎮的部門本就不多,而學校和衛生院又不太好輕易安人,所以鄉領導的家屬一般都會安排在供銷社,章漢杰的妻子唐韻也是如此,被安排在楓嵐鄉供銷社擔任出納。因為楓嵐鄉這幾屆主要領導的家屬都在市里,所以作為副書記的章漢杰,他在住房安排方面便得到供銷社的特殊照顧,他的家沒有安在供銷社的宿舍區,而是在倉庫旁邊的一棟獨門獨院的紅磚小樓的二樓。
快到一樓的露天樓梯口時,章漢杰便向上高聲叫道:“唐韻,貴客到了!”
周士毅聽見章漢杰把自己稱之為“貴客”,心里覺得有點別扭。
不多時,二樓的陽臺上出現一個圍著圍裙神情淡然的女人,周士毅一看,覺得與此前印象中的唐韻相比,雖然輪廓基本相同,但已老了不少,而且難看了許多。
周士毅知道,人的心境會同步外化為表情,而常態性的表情則會固化為相貌。一個人如果常常保有平和甚至愉悅的心態,久而久之,其相貌就會得到優化;反之,如果常常處于憂郁、煩躁甚至憤怒的狀態,天長日久,其容貌便會遭到劣化。周士毅雖然不知道章漢杰與唐韻的關系如何,但透過唐韻的容貌變丑這個現象來分析,唐韻很可能長期處于心境不佳的狀態,換句話說,她應該過得并不幸福。
周士毅見唐韻出現在陽臺上,便丟開推測招呼道:“嫂子,新年好!”
唐韻雖然多年未見周士毅,但從形體和相貌來看,她知道在樓下和她打招呼的應該就是周士毅,于是便神色淡然地笑著應道:“哦,周書記?。⌒履旰?!快上來吧!”
章漢杰剛才給妻子高聲打招呼,目的就是要營造一種歡樂的氛圍,沒想到唐韻明知是周士毅到了,她的表情卻依然是不冷不熱的。章漢杰見妻子迎客的熱度不夠,覺得有失自己的臉面,心里相當的不爽,但客人在前,他還是強壓怒火而綻放笑容。
章漢杰下放在廟山林場時,他的第一任女友叫金月娥,兩人好了一年,但因金月娥“固守防線”,章漢杰覺得甚是沒趣,便放棄金月娥而與唐韻好上了。當章漢杰去江南林學院讀書時,由于他覺得此后兩人天各一方,不可能成為夫妻,為了免得今后彼此藕斷絲連相互耽擱,便不顧唐韻為其毫無保留的付出,獨自悄悄地離開林場。唐韻見章漢杰的做法如此決絕,自然是深感痛心,并為此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章漢杰畢業以后分回楓嵐,有一次在長平街頭遇見依舊孑然一身的唐韻,因為兩人其時都沒有更好的選擇,同時又都想到曾有的過去,于是便重新走到一起而結為夫妻。婚后,唐韻每每想起章漢杰在離開林場去讀大學時,曾經那么絕情地棄她而去,總是不能釋懷。其后,這種不良情緒逐步演進到對章漢杰情感上的疏離,這樣日子一久,就慢慢地變得性冷淡了。章漢杰是個荷爾蒙分泌比較旺盛的人,他在家里感到性壓抑,便嘗試著為自己的精力與感情另尋出口,這樣一來,本已出現問題的夫妻關系就更是雪上加霜了。這也就是在周士毅看來,章漢杰與唐韻之間好像缺乏夫妻之間那種慣有溫情的原因。
章漢杰笑瞇瞇地陪著周士毅來到樓上,周士毅和站在樓口的唐韻握了握手。
章漢杰對唐韻說:“搞幾個好菜,周書記在這吃飯呢!”
唐韻聞言,便帶著不無勉強的笑意“嗯”了一聲,然后重新回到靠近樓梯口的那間廚房操持著。
在章漢杰的陪同下,周士毅繼續緩步往前走去,他想看看章家的全貌。
周士毅略略掃視便已知道,靠近樓梯口的是廚房,隔壁則兼作客廳與餐廳,再過去便是兩個臥室,一共四個房間。周士毅覺得,房子雖不陳舊,但室內卻比較凌亂。周士毅心想,唐韻原來是個挺愛干凈的女人,當年廟山林場進行衛生的檢查時,她的寢室大都評得“最清潔”,現在怎么會把家邋遢成這般模樣呢?周士毅覺得,這只能有一種解釋,就是唐韻對這個家庭缺乏心理上的歸屬感,她已經不在意這個徒具形式的家了。
這樣大致了解過房子的功能布局后,兩人重回小客廳。客廳的門開在右側,周士毅站在門口朝里張望了一下,章漢杰滿臉歉然地說:“周書記,不好意思,屋里有點亂哩!”
周士毅知道章漢杰是個很愛面子的人,便故意沖淡說:“帶著孩子嘛,都差不多,我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周士毅一邊客氣著,一邊緩步走了進去并環顧四周。周士毅見左右兩邊的墻上各貼了一副墨跡猶新的字幅,右邊是岳飛的《滿江紅》,周士毅早年背過這首詞,而且很有感慨,現在見了,不由得雅興重燃,便上前欣賞起來,詞曰: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周士毅覺得,章漢杰的這筆新魏體棱角崢嶸,頗有氣勢,比起在廟山林場那會兒又有不小的進步,而自己只能寫楷書,字體雖還工整,技法卻嫌不足。其實,周士毅原來也曾起過把字練好的念頭,后來長進不大,也就不了了之。
周士毅又轉身欣賞貼在左邊墻上的橫幅,只見這是李白的《行路難》,用的是草書,顯得筆勢狂放,豪氣逼人。詩曰: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暗天。
閑來垂釣坐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周士毅品鑒過書法,在對章漢杰書法愈添欽佩的同時,竟然也生出幾許豪興,他打算改日也寫一幅字掛在房間,以免四壁空空。寫什么呢?周士毅又想了一會兒,他最后決定寫蘇軾的《赤壁賦》,因為其中的一些文辭的意境很對自己的路。
周士毅對著字幅這樣天馬行空般地想了一會,他的思路便轉到兩個橫幅的內容上了。他覺得,后人之所以喜歡岳飛的《滿江紅》,大都是因為“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這個名句,因為這能引起正在不懈奮斗仍未取得成功者的共鳴;而后人之所以對李白的《行路難》感興趣,多半是因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边@個名句,意在以此激勵自己奮然前行,以早日到達成功的彼岸?,F在章漢杰作為自己的同齡人,已經擔任了副書記,但仍然覺得“三十功名塵與土”,并期盼“直掛云帆濟滄?!保纱丝梢姡谑送旧系男坌膽摬恍×?!
周士毅又想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自己何嘗對未來沒有過期盼與焦慮呢?只是志向或許比他小些,不至于把“鄉黨委副書記”之職視如“塵土”而已。他又想,自己目前雖然與章漢杰在楓嵐共事,而且自己的職務比他還要高一些,但三年五載之后說不定已經分道揚鑣了,以后在仕途上誰的進步如何,還很難說呢!所以他暗暗地告誡自己,以后和章漢杰相處,切不可任性,不要像匡厚明那樣,只顧自尊而不懂尊人,以免傷到章漢杰的自尊心。他知道,章漢杰是個很愛面子的人,自己尤其要小心在意些。
周士毅這樣想著,又將視線轉向擺在里向靠窗戶右側的一個書櫥。周士毅走近書櫥,見里面放著一些新舊不等厚薄不一的書籍,從書脊所標的書名來看,倒沒有幾本自己感興趣的。忽然,他發現一本叫做《孫子兵法新注》的書,便將其抽了出來。原來這書是一九八一年由中華書局出版的,他覺得有點意思,就隨手翻閱著。他發現在“計篇”內的第五頁下兩行和第六頁上三行,有這樣一段被打了較粗下劃線的文字: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逸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周士毅發現,章漢杰在“實而備之,強而避之”與“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兩處文字的下劃線上,加標了與字數相對應的醒目圓點。周士毅知道,讀者的如此這般,似乎是為了突出這些文字的特別重要。果然,周士毅又發現在“實而備之,強而避之”上面的空白處寫了“有理!”的評注;在“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下面的空白處則寫了“絕妙!”的評注。
章漢杰剛才一直站在周士毅的身后,他看見周士毅認真品讀《滿江紅》和《行路難》,料想周士毅已經窺破自己的心思,便如芒刺在背,很是不安。因為依據兵法來看,目前正是“敵”強我弱之時,輕易被對方識破自己的“戰略意圖”,這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章漢杰正忐忑著,此刻又見周士毅注意到自己在《孫子兵法新注》中加注的評語,心里不由得怦怦亂跳,就像是暗中懷春的姑娘被人猜到了心思,自詡高明的魔術師被人看穿了“把戲”,正在作案的小偷被人注意著行蹤,其神色不止于尷尬,甚至是接近惶恐。因為依據常理,讀者在書里所添加的評注,其實就是讀者對書中某處內容所持態度的一種‘宣示’,而這種“宣示”通常只能“自說自話”,而不宜示之于人。現在周士毅不經意間窺探到自己心中的隱秘,他會不會因此而防備自己,以致堵死自己上升的通道呢?章漢杰心里這樣極其不安地揣度著。
不過讓章漢杰心里頗覺寬慰的是,周士毅雖然注意到了這些評語,但只是稍駐目光就一帶而過,好像并沒有往深處想。只見他一邊無意識地繼續往下翻著,一邊神色平和地打趣道:“漢杰,你對古詩詞和《孫子兵法》都還蠻有研究的嘛!”
章漢杰知道周士毅不是個善于做作的人,他覺得周士毅的表情并沒有什么異樣,哪怕是一瞬間的異樣都沒有,心里便稍覺安定了。現在他見周士毅開著玩笑,便笑著掩飾道:“胡亂寫的,嘿嘿……見笑了!”說著,便將周士毅遞過來的書隨手插入書架,并將周士毅讓到桌邊就座,然后就東一句西一句地刻意聊著一些零零碎碎的話題,他想以此分散周士毅的注意力,使他淡化剛才的記憶。
周士毅和章漢杰兩人聊不多時,唐韻便端著“大蒜炒板鴨”、“川芎炒雞內臟”和兩個蔬菜進來了。因為正值春節期間,家里的蒸臘肉和酒糟魚都是現成的,所以下酒菜還是不錯的。考慮到下午沒有什么特定安排,于是周士毅便同意了章漢杰的提議,開了一瓶楓嵐酒廠生產的“醉仙酒”。
周士毅見唐韻此后一直待在廚房沒有出來,便去廚房叫唐韻過來一道吃飯。唐韻最初不肯,周士毅堅持促請,說是都是廟山林場的老同事,不可這樣生分。
這時章漢杰也來到廚房門口,他帶著愉快的表情朗聲說道:“誒!唐韻啊,既然周書記都邀請了,你就過來吧!”
唐韻稍稍遲疑了一下,這才不無勉強地過來坐下。
席間章漢杰熱情地邀請唐韻一道起杯向周士毅敬酒,說是感謝對自己的關心和幫助;周士毅此后也向他們夫妻回了一杯,說是祝他們夫妻和美,家庭幸福。由于進餐的氛圍似乎總有點不太對,所以周士毅只喝了兩小杯酒,隨便吃了一點飯,這頓中飯便草草地收場了。
周士毅回到住所,他坐在外間的木椅上,為章漢杰夫妻之間這種形同陌路的關系感到悲哀,但一想到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自己作為外人既不知個中原委,也很難幫得上什么忙,只好將這些放到一邊。不過,章漢杰與唐韻尷尬的夫妻關系倒是撥動了周士毅的心弦,周士毅長嘆一聲,止不住憂從中來。
這次他在家里過年時,大年初二那天,周士毅陪同妻子去她娘家拜年,在路上高鳳對周士毅說了一件比較有趣的事。她說,這次丈夫在仕途上的新進步,可給她爭了氣,長了臉,讓她挺起腰桿做了一回人。原來在周士毅提拔為鄉黨委書記后的某日,高鳳在辦公室以漫不經心的口吻提到她丈夫提職的事,這讓杜娟不由得暗吃一驚,因為周士毅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上了兩個臺階,竟然做到了鄉里的“一把手”,如果他再提拔一次,那就是副縣級了,而且他又這么年輕,以后會提拔到哪個層次,還真不好限量,所以這回她聽了高鳳看似無心的炫耀,居然悻悻然不再做聲了。高鳳自從與杜娟“斗法”以來,這是第一次志得意滿的完勝,所以心里便覺得特別的爽。
周士毅聽了高鳳的述說,雖然覺得高鳳不免有些格局偏小之嫌,但一想到自己的進步能讓妻子引以為榮,心里還是覺得挺舒爽的。但高鳳接下來的幾句話卻讓周士毅很不痛快。高鳳說,周士毅現在雖然是鄉里的“一把手”,但終歸與杜娟的老公同屬正科級,所以她非常期盼周士毅能在本屆末期再給她一個驚喜,如果那樣的話,就把杜娟那個科級丈夫遠遠地甩到身后去了,同時這也說明她高鳳當年看人真的沒有看走眼。
高鳳這份嚴師般的鼓勵、督促與鞭策,把周士毅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為透過高鳳的話來分析,高鳳當年追他和后來嫁他,并不是對他人品的認可,反而好像是一次投機的炒股或冒險的賭博,他們之間的婚姻紐帶,不是既有的情義,而是預期的名利,似乎他周士毅如果事業上止步不前,就會讓她深感失望,就證明她戀愛與婚姻的選擇是失敗的。想到這里,周士毅覺得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刺痛了一下。
如果把時間由此往后推一個月的話,周士毅的煩惱竟又增添了新的內容。杜娟看見周士毅在仕途上已經沒有可以貶低之處,竟又“別出心裁”地給他們夫妻關系巧妙地打進一個“楔子”。有一次她在辦公室對龔謹科長說,她有個同學的丈夫在下面鄉里擔任鄉長,居然搞了三個女人,有一個還搞大了肚子。當時高鳳雖然表面裝作沒有注意聽,但她心里還是掀起了波瀾。她想,也不知杜娟所說的是真是假,萬一是真的,一個鄉長都能搞到那么多女人,那當書記的該有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啊!后來,高鳳為這事沒少逼問過周士毅,這讓周士毅不勝其煩。
其時周士毅就想,高鳳并非懦弱之人,但她與杜娟的“交鋒”似乎多半都是鎩羽而歸,此外,這個杜娟業已成為他們夫妻之間不和的主要誘因,所以周士毅便很想知道這位“長舌婦”究竟是何模樣。恰好有一次周士毅在家休假,他去財政局叫高鳳一道赴個婚宴,正好在農財科看見了杜娟。周士毅便利用與杜娟打招呼的時機掠了對方一眼,只見這個女人長得瘦高個頭,柳眉斜挑,眼神冷傲,給人以桀驁不馴的印象。此外,她額廣腮弱,突顎薄唇,嘴撅而豁,頭發雖然枯黃,皮膚倒還白皙,也許是“一白遮三丑”的緣故,其模樣總體上倒是不顯難看。周士毅后來分析,杜娟的是非多端,主要原因恐怕還在那張嘴上,因為但凡上顎前突嘴唇偏薄且閉合不緊的女人,多半個性較強、是非較多,自律能力較差,這種女人如果沒有注重修養,通常都是自以為是、爭強好勝,往往放言無忌而不怕傷人。
周士毅站起身來,他拋開章漢杰和自己的家事,把思路轉到當前的工作上來,因為明天的班子會主要是研究和部屬當前一個階段的工作,自己身為“一把手”,必須要在思想上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