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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們離開城市的那個早晨,在寂靜的街頭行走,女孩子心里常常被一種希望和恐懼交織成的感情所震蕩,每當她從遠處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便幻想那很像是忠實的吉特。盡管她想把手遞給他,謝謝他在最后一次會晤中所講的那些話,但是總是在他們彼此距離很近的時候,才發現來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一位陌生人,也就松了口氣;因為即便她不怕他真的來了會對她的旅伴發生影響,在目前叫她向隨便哪一個人道別,特別是向一個這么忠厚真誠的人道別,也是她所忍受不了的。把不會說話的東西以及對于她的愛和愁沒有感覺的事物留了下來,已經夠她難過了。要她在流浪的當口和另一位獨一無二的朋友分別,那可真要使她心碎了。

為什么我們精神上較肉體上更能忍受離別,盡管我們能夠堅持地做出了告別的舉動,卻沒有把它說出口來的勇氣?在遠途航行或者將要長年分離的前夜,最親熱的朋友還是神色自若,手握得不比平時更緊,計劃明天再來一次最后的會晤,實際上每個人都很清楚地了解,這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偽裝,避免說出那一個字的苦痛,而他們從此不會再相見了。難道“可能”比“必然”還難忍受嗎?我們不會躲避將死的朋友,如果偶然沒有同其中一位清清楚楚地告別,欠著他的好意和深情,常常要使我們感到終生遺憾的。

晨曦給全城帶來了歡樂;在夜間表現得丑惡和可疑的地方現在也泛起了笑容;閃爍的陽光在臥室的窗子上跳舞,透過簾幕和帳幔直射到睡眠人的眼睛上,甚至射入他們的夢里,把夜的黑影驅散。暖房里的小鳥,雖然給蓋得緊緊的黑黑的,也感覺到了早晨,在它們的小小的房子里發了脾氣,不肯安定下來;眼睛亮晶晶的老鼠爬回它們的洞窟,怯生生地蜷伏在一起;全身油光光的貓兒,早把它的獵物丟在腦后,蹲在地下,眨著眼睛,望著從鑰匙洞和門縫里滲進來的陽光,急于想溜到外面去取暖。圈在馬廄里面那些高貴一點的動物,靜靜地立在木欄后面,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搖動著的枝葉,凝視著從小窗戶里透進來的陽光,眼里閃出老樹林來;然后不耐煩地踐踏著它們自己跺出來的蹄窩——于是又停下,又凝視。在監牢里面的人們伸展他們那被桎梏著的冰冷四肢,咒罵著晴天不能溫暖過來的石地。夜間睡眠的花睜開了溫柔的眼睛,抬起頭來望著白晝。到處都是成為造物之心的光輝,萬物都承認了它的偉大力量。

兩位旅客,常常彼此緊緊地握著手,交換一個笑容或者愉快的面色,沉默地趕路。盡管一切是光明的、幸福的,但是又長又荒涼的大街顯出嚴肅的樣子,好像是沒有靈魂的身體,平常的性格和表情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死一般的安息,使它們模樣全都一致。在那樣一個大清早一切都很靜寂,他們所碰到的幾個蒼白面孔的人,也像這里那里一些尚未熄滅、帶有病容的路燈,同這個景象很不相稱,在太陽的光輝中顯得軟弱而沒有氣力了。

在他們剛剛進入接近城郊的繁密住宅區時,這種現象漸漸看不到了,嘈雜紛亂的聲音侵了上來。首先是一些零零落落的大車小輛沖破了沉靜,接著又來了另外的一些,接著來得更活躍了,最后結成了大隊。起初感到新奇的是看到一個商店的窗戶打開,后來是看到有的窗戶還關閉著而覺得不順眼。接著炊煙從煙囪里冒起,天窗推了上去透入空氣,大門打開;女用人懶洋洋地望著四方,只是不看她們的掃帚,把黃褐色的灰塵散揚到唯恐避之不及的過路人的眼睛里,或者無精打采地靜聽送牛奶人講鄉間的市集,聽他們談大車排列在馬廄里,車篷和各種設備都是整套,自然還有漂亮的鄉村少年到那里趕熱鬧,這情形再過一小時就可以在路上看到了。

走過這一個區域,他們來到商業和交通繁忙的地帶,那里有許多人集合,已經到了營業的時間了。老人張皇失措地四下望著,因為這種地方是他打算避開的。他把手指壓在他的口唇上,拉著女孩子穿過狹路和曲徑前行。他一直心神不定,離開很遠了,他還在不斷回頭張望,嘰嘰呱呱地說毀滅和自殺潛伏在每一條大街上,如果被他們發覺就會跟蹤而來,他們飛也飛不掉的。

這一個地區也走過了,他們來到一個零落的鄰近地區,殘破了的大房子分隔成小的屋子,窗上糊著碎布爛紙,表示出住在里面的全害著普遍的貧窮病。商店出售只有窮人來買的物品,賣主和顧客同樣過著窘迫和苦惱的日子。在這一帶的可憐的街上,家道中落了的上流人,憑著狹小的空間和劫余的財物,企圖建立最后一個脆弱的立足地,但是這兒照樣也有稅吏和債主前來光顧,因此盡管他們還在有氣無力地掙扎,窮困的境況并沒有減輕,比起好久以前就聽天由命而放棄了斗爭念頭的人們,也不曾好多少。

這是一個很寬很寬的地區——因為闊佬陣營里的下級隨員們,在它的周圍許多里中扎下了篷帳——但是它的性格仍然沒有改變。潮濕腐朽的房子,有的在招租,有的在建筑,有的建造了一半就開始崩塌了——在這樣的住房里,很難說出哪一家更需要憐憫,是出租房子的還是來住房子的人——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散布在每一條街上,在塵土里亂爬——母親們一面叫罵,一面用那穿著破鞋的腳在便道上跺著亂喊亂叫——衣服襤褸的父親們,帶著滿臉沮喪的神情,匆匆地趕往那僅能供給他們“每日糧食”的地方工作——燙衣服的女人、洗衣服的女人、修鞋匠、成衣匠、雜貨商,在客廳、廚房、亭子間和閣樓里經營他們的業務,有時所有這些人都集中在一個屋頂下面——制磚場包圍著的花園,四周用舊木桶板子或者從燒掉了的房子中劫掠來的木片扎成了籬笆,還露出熏黑和灼傷的痕跡——羊蹄草[1]、蒺藜、野草和貝殼,亂七八糟地堆成小丘——背叛國教的小禱告堂引證并不缺乏的實例宣傳人間的痛苦,同時也有很多用了一些余錢剛在修建起來的新教堂,指示著升入天堂的道路。

最后這些大街越來越零落,越來越縮小,直到最后只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花園草地貼近路旁,有許多沒有油漆的避暑別墅林立其間,全是用舊木或者從破船上拆下來的碎片建造,綠得像長在四周的菜梗,板縫上集滿了毒菌和貼牢著的蝸牛。接下去便是一些冒冒失失的村舍,兩座一起,屋前有一片土地,區分成有角度的畦壟,中間分布著箱形的花壇和小徑,很少人到那里行走。然后就是一家客店,它新涂上了白綠油漆,附設著露天茶座和地球場,睥睨著它那裝有馬槽作為停車場的老鄰居;然后是一片田野;然后是一些房屋,一座接一座,面積相當廣闊,還附有草坪,有的甚至附設守門人和他老婆居住的小屋。然后來到關卡前面;然后又是生長著樹木和堆著干草的田野;然后是一座小山;旅客可以在山頂上休息,回頭一望可以看到圣保羅教堂[2]依稀矗立在煙霧彌漫中,如果天氣晴和,還可以看到它的十字架聳上云霄,在陽光里閃爍;如果眼睛再向著那個上面有十字架的尖塔注視,一直下溯到磚泥大軍最遠的前哨,哨兵站目前幾乎就在腳下——這樣才會感到已經遠遠地離開了倫敦。

在這一個地方的附近,在一片快人的田野上面,老人和他的小向導(縱然她是向導,她卻不知道他們要走往什么地方)坐下來休息。她有準備地在她的籃子里裝上了幾塊面包和肉,在這里他們進了儉約的早餐。

白晝的清新,小鳥的歌唱,野草上吹起的美麗波紋,深綠色的樹葉,野花以及千百種飄蕩在天空中的芬芳和聲音——對我們大部分人都是很大的快感,特別是對那些在繁華世界中生活的人,或者對那些在大城市過著孤寂生活,好像悶在井底下吊桶中的人——浸入了他們的心胸,尤其使他們感到歡喜。在那天早晨,女孩子已經做過樸直的祈禱,大概比一生中任何一次的祈禱都誠懇;但是當她想到了這一切時,祈禱又來到她的唇邊了。老人脫下帽子——他記不得禱詞了——但是他說“亞門”,并且說那些話是很好的。

他們家里的書架上有一部附有新奇插圖的古本《天路歷程》[3],她常常整晚地閱讀,懷疑是否每個字都夠真實,更不知道那些名稱怪異的遠方國度究竟是在哪里。當她回過頭望著他們離開的地方時,書中一部分的情節強烈地涌上了她的心頭。

“親愛的外公,”她說,“如果書里所寫的那個地方,并不比一個真正的地方更美麗更好的話,我感到我們好像都成了克利斯賢[4]了,就把我們帶出來的煩惱和痛苦送給這些野草好了,再不要把它們拾起來。”

“不——再不要回去——再不要回去,”老人答道,向著城市揮手,“你同我現在都脫離它了,耐兒。他們再不能引誘我們回去了。”

“你疲倦了嗎?”女孩子說,“你敢說你不是因為走了這么久而感到不舒服嗎?”

“一旦走了出來,我再也不會感覺不舒服了,”他這樣回答,“我們走吧,耐兒。我們必須再走遠些——再往前走一段長長的路。現在我們離城太近,還不能停下來和安定下來。喂,走吧!”

田地里有一個清水池,女孩子在那里洗了洗手和臉,在他們再度出發之前又把她的腳在水里浸了一下。她很想讓老人也用同樣的辦法恢復恢復精神,讓他坐在草地上,她再用手向他潑水,然后用她那簡單的衣服替他擦干。

“我自己什么也做不來了,我的乖,”外祖父說,“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從前我能做,可是那個時間過去了。不要離開我,耐兒;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我一生一世地愛你,真的我愛你。如果我失去你,我的寶貝,我一定要死的!”

他把頭枕在她的肩上,可憐地嗚咽了起來。在不多幾天以前,女孩子看到他這種樣子,一定制止不住眼淚,和他一同大哭。但是現在她用溫柔的話安慰他,笑他怎么想到兩個人竟會分離,并且就拿這話當作笑柄輕松地奚落了他一番。一下子他就平靜了,睡著了,低聲地像小孩子一樣自己唱起歌來了。

他睡了一覺精神復元了,他們便繼續趕路。這條道是快人的,一邊是美麗的牧場,一邊是種滿了莊稼的田地,在上面,在蔚藍的天空里,云雀囀出快樂的歌曲。空氣里彌漫著到處噴放出來的芬芳,嗅到香氣的蜜蜂一面飛一面發出了懶洋洋的滿意的叫聲。

他們現在到了曠野;房屋越來越稀少,很遠才有一座,有時遠到幾里路。偶然他們也碰到一簇簇的貧苦村舍,有的在大開的門口擋上一張椅子或者一塊矮板,免得孩子們爬到大路上去,有的全家到田里工作去了,把門緊緊關閉著。這情形常是一個小村莊的開端:再走一段便是一個車匠棚,或者是一家鐵匠作坊;再后又是一個興旺的莊戶,瞌睡的母牛倒在院子里,馬匹望著短墻外面,看到滿身韁絡的馬匹在大路上走過便急忙跳開,好像慶幸它們有自由似的。還有一些蠢笨的豬,用鼻子拱地尋找好吃的食物,一面巡行一面哼出單調的抱怨聲,或者在搜尋時互相擋著去路;肥肥的鴿子在屋頂上飛過,或者昂首闊步地在屋檐上行走;鴨子和鵝擺出了自高自大的架子,越發顯得優游自在,在水塘邊上笨拙地搖搖擺擺,或者到水面上敏捷地航行。走過農莊,接下去便是小旅店,小酒館,鄉村店鋪;然后又是律師和牧師的住所,他們那可怕的招牌能夠使酒店發抖;接著教堂從一叢綠樹中含羞似的探出頭來;接著又是幾個農家;接著又是棒球場,養魚塘,并且往往在道旁一個堤岸上看到一個積滿灰塵的深邃的古井。最后兩旁都是籬笆整潔的田園,又到了空曠的大道上了。

他們走了一整天,那天晚上睡在一家出租床位的農家里。第二天一早他們重新上路,最初雖然又乏又疲倦,但是不久就恢復了,精神振奮地前進著。

他們常常停下來休息,但是每次只停很短的時間,便又繼續前進,僅僅在早上吃了很少的點心。差不多到了下午五點了,他們走到另一個勞動人民的棚戶區,女孩子沉思地向每一家張望,拿不準是否可以到里面休息一下,買一口牛奶喝喝。

做這一個決定倒不容易,因為她有些怯生生的,害怕遭受到拒絕。這里有一個號哭的孩子,那邊有一個叫喊的女人。這一家似乎很窮,那一家人口又太多。最后她停在一家門口,全家正圍著一張桌子坐著——她這樣做,主要是因為一位老頭兒正在靠近火爐的一張有坐墊的椅子上面休息,她想他一定是家中的祖父,他可能對她的外祖父表示同情。

此外就是戶主和他的老婆,三個強壯的孩子,皮膚紅得像楊梅。她的要求一提出就被答應了。大的男孩子出去取牛奶,老二把兩張凳子拖到門口,最小的一個伏在他媽媽的衣服里,用他那曬黑了的手遮住眼睛,偷偷地望著陌生客人。

“上帝保佑你,老板,”老村民說,聲音又細又尖,“你們要走很遠的一段路吧?”

“是的,先生,很遠的一段路呢。”女孩子答道。因為她的外祖父望著她,請她決定如何去回答。

“從倫敦來嗎?”老人又問了。

女孩子說是的。

啊!他也去過倫敦好多次——常常是跟著許多四輪大車去的。最后一次進城已經是三十二年前的事了,他聽說城市有了很大的變化。很可能的!從那時候起他自己也改變了很多。三十二年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八十四歲又是一個很大的年紀,盡管他認識的人中有的活到將近一百歲的,卻不如他那么強健,而且——不,簡直一點也不行。

“您請坐,老板,坐在靠背椅子上,”老頭兒說,手杖戳著磚地,試著做得很利落,“從鼻煙壺里倒一撮;我自己用得很少,因為價錢越來越貴了,但是有時候它能提提神,和我比起來,您不過是一個孩子呢。如果我的兒子活到今天,他差不多像你的年紀了,但是他們拉他入伙[5]——不過他還是回到家來,因為他的整個家當就是一條腿了。他老是說要把他埋在他小時候爬上爬下的日晷旁邊,他的話應驗了——你可以親眼看到那個地方;從那時起我們就讓草長起來了。”

他搖搖頭,含著眼淚看著他的女兒,叫她不要擔心他會把這一套話再對別人去講。他不愿意向誰嚕蘇,讓人家難過,如果誰聽了他的話難過,他要請他原諒,也就算了。

牛奶拿來了,女孩子提起籃子,為她的外祖父選擇最好的零碎食物,他們開心地吃了一頓。房子里的家具十分簡陋,那是當然的——幾張粗糙的椅子和一張桌子;一只三角櫥,裝著家中所存的少量陶瓷器;一個華麗的茶盤,畫著一個穿著鮮紅衣服的女人,她撐著一把深藍色的陽傘,在散步;幾幅平常的《圣經》故事的彩色畫片,配了鏡框,掛在墻上;一只又舊又小的衣柜;還有一架能走八天的時鐘、幾個明亮的鍋子和一把壺:這便是全部。但是每一件東西都是又干凈又清爽。女孩子四下望了望,她感到那里彌漫著一種充滿安慰和滿足的平靜氣氛,她對此早就不習慣了。

“這里距離城市或鄉村有多遠?”她問那位戶主。

“大約足有五里路呢,親愛的,”他答道,“但是你們今天晚上不要再往前走了吧?”

“要走,要走,耐兒,”老人匆匆地說,一面打著暗號勸告她,“要再往前走,要再往前走,乖乖——哪怕走到半夜,還是要走。”

“離這里不遠有一座很好的倉房,老板,”那個男人說,“不然的話,我知道在普樓—哈勒地方也有一家小客店。請原諒我這么說,但是你們似乎有些疲倦了,除非你們急于趕路——”

“是的,是的,我們急于趕路,”老人暴躁地答道,“再往前走,親愛的耐兒——一定要再往前走。”

“我們必須趕路,真的,”女孩子說,順從了他那不安定的愿望,“我們非常感謝你們,但是我們不能這么早就停下來。我準備好了,外公。”

但是那位女人說話了,她從那個小流浪者走路的樣子看出,她的小腳心里一定走出泡來,很痛;她自己是一個女人,又是一個母親,她不能讓她這樣走了,必須替她把那個地方洗一洗,涂上一些簡單的藥。她做得很細致,手來得很輕——盡管她的手因為工作關系又粗又硬——女孩子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很熱情的“上帝保佑你!”同時直到他們走了好遠,她才敢回頭看看,才能說出話來。當她回過頭去的時候,她看到那全家的人,甚至年老的祖父也包含在內,一齊站在道路中間,注視著他們走去,不斷地揮手,愉快地點著頭,至少一方是不能沒有眼淚的,他們就這樣分別了。

他們腳步沉重地前進,比以前更慢更吃力了,這樣又走了約莫一里路光景,這時他們聽到后面有車輪聲,回頭看到一輛空車疾駛而來。車夫追上他們,勒住馬,誠懇地望著耐兒。

“你們是在那里一個農家休息過吧?”他說。

“是的,先生。”女孩子答道。

“啊!他們叫我來追你們,”那個人說,“我正和你們同路。把手伸過來——跳上車子,老板。”

這是一個很大的解脫,因為他們已經疲憊不堪,幾乎再也爬不動了。對于他們,這輛顛簸的大車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華貴的交通工具,坐在上面真是世界上一樁最舒服的享受了。耐兒剛剛坐到車廂角落的一小堆干草上,就睡著了,這是那一天的第一次的睡眠。

車子一停把她驚醒,它要轉入小岔路了。車夫很客氣地下車幫她下來,指著前面不遠的樹木,說那里就是城市,他們最好循著那條路穿過教堂公墓前往。于是他們便拖著疲乏的腳步向著這個地方走去了。


[1] 羊蹄草(dockweed),一種野草,一稱dock。

[2] 圣保羅教堂(Saint Paul’s),在倫敦商業中心區,高達五百二十尺,歷史甚為悠久。以規模論,僅次于羅馬的圣彼得教堂和米蘭的大教堂,為全世界第三大教堂。

[3] 《天路歷程》(Pilgrims Progress ),是英國作家班揚(John Bunyan)所著的一部以宗教為背景的小說。

[4] 克利斯賢(Christian),《天路歷程》中的主角,他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到達了圣地。

[5] “他們拉他入伙”(They listed him for a so’ger),“入伙”(so’ger)系“入伍”(solder,當兵)的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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