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賀晉年任八路軍留守兵團警備一團團長，擔負鎮守延安以南的防務。八路軍三大主力師開赴前線后，留守兵團擔負著保衛紅色根據地的任務。當時延安東面隔河相對的是華北沿平綏線進攻的日軍，其他三面，仍然面臨著國民黨20多個師的包圍，邊區內兩個政權并存，國民黨設有黨部。同時，還有大小幾十股土匪出沒，留守兵團的首要任務就是剿匪。

陜甘地區地處西北黃土高原，自然條件惡劣，且災荒頻繁，自古就是盜匪出沒之地。更為嚴重的是，部分土匪在復雜的政治環境里，依附不同勢力成為有背景的“政治土匪”，他們不再是單純地搶劫財物，而是有目的地破壞新政權。

10月，中央軍委給留守兵團下達了“保衛邊區，肅清土匪，安定人民生活，保衛河防，保衛黨中央，鞏固與擴大留守部隊”的指示。留守處主任兼留守兵團司令蕭勁光臨危受命，制定了猛打窮追與堵截合擊相結合的靈活戰術，集中2000余人的兵力，并廣泛發動邊區群眾和地方武裝自衛軍緊密配合，從11月開始對轄內土匪進行軍事圍剿。

陜北地處黃土高原，經流水切割，年深日久，形成典型的塬、梁、峁、溝壑等地形，山高溝深，人煙稀少。冬春季節又長，到處是冰天雪地。在這樣的地區剿匪，部隊是很艱苦的。特別是賀晉年管轄的三邊一帶，地接塞外荒漠，遇上大風天，風沙彌漫，天昏地暗，大小砂石打在頭上、臉上，白天點燈都看不清人臉。當時，警備第一團團長賀晉年被廣大群眾和部隊指戰員譽為“剿匪名將”。他是陜北人，熟悉民情匪情，他將部隊分成小分隊，帶足水和干糧，終日在土匪出沒之地“游、跟、等”，發現匪情，然后一網打盡。1937年底和翌年2月的兩次大行動中，聚殲了好幾股土匪。1939年春天，周恩來在嶗山被一伙土匪襲擊，彭德懷立即將賀晉年從前線召回，去剿滅這伙企圖謀害周恩來的政治土匪。土匪在大山里和他兜圈子，賀晉年抓住點蹤跡就窮追不舍，終于把這伙土匪一網打盡。

賀晉年在組織部隊剿匪中，在進行武裝打擊同時，還認真落實毛澤東強調的進行政治上的爭取、分化、改造、改編、瓦解的策略，最后達到消滅土匪的目的。在剿匪中，他對于罪大惡極的土匪頭子嚴懲不貸，而脅從者則寬大處理，土匪中的士兵回家后發動群眾歡迎慰勞，政府對之不咎既往，有的還予以土地等優待。

賀晉年這一套剿匪經驗被兵團推廣，他被部隊官兵和廣大群眾譽為剿匪專家。留守兵團經過一年多的大小幾十次戰斗，就基本上肅清了邊區內的土匪。當兵團司令員蕭勁光把這個情況向毛澤東匯報后，他又驚又喜，對兵團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清除了匪患，給予了高度贊揚，并當即提筆起草了一個電報，通報全國各抗日根據地，表彰留守兵團。

1938年春，侵華日軍經常派偵察機對陜北進行偵察。黃河是陜甘寧邊區的天險，阻擊日軍進犯必須固守河防。但留守兵團只有1.5萬人，既要清剿土匪，還要守衛河防。留守兵團在毛澤東的親自領導下，在八路軍主力的正面支援下，把黃河河防作為保衛陜甘寧邊區的重要屏障，嚴密防守。1939年12月，賀晉年任三邊警備區司令員兼警一團團長，期間日本侵略軍先后向河防陣地發動了數十次進攻。日軍憑借飛機、大炮等裝備上的優勢，曾多次企圖強渡黃河，速戰速決，摧毀我邊區根據地。在日軍強大的攻勢面前，賀晉年率部隨時提高警惕，加強防守。他采取“半渡而擊”和“主動出擊”相結合的戰術，對進犯的日軍和國民黨軍頑固派給予迎頭痛擊，牢牢地守住了黃河河防，使日軍始終沒有進入根據地一步，保衛了黨中央的安全。

賀晉年在完成抗擊日軍和國民黨頑固派對邊區的進攻和打擊土匪騷擾中，還特別注意做好群眾工作。這也是他聽取毛澤東教導的結果。他有一次回延安，在留守兵團司令員蕭勁光帶領下，和曹里懷、文年生、丁國玨等人一起去向毛澤東匯報工作，途中遇大雨，趕到一個老鄉家要求住下，但老鄉硬是不讓住，非要他去找區政府開條子，賀晉年說再冒雨來回跑幾十里路，還不淋成落湯雞了？后來好說歹說總算讓他們住下了，這個老百姓還很不高興，罵罵咧咧。賀晉年在向毛澤東匯報時，當講到軍隊與地方關系有時不夠融洽，他帶著埋怨的情緒說：“軍隊和地方關系緊張，我們部隊有責任，但地方也有責任。比如這次我從定邊來延安，途中下大雨，趕到一個老鄉家要求住下，但老鄉硬是不讓住，還非要我去找區政府開條子不可。”說完這件事，他又補充了一句：“邊區解放這么長時間了，老百姓對軍隊也應該有個正確看法。”毛澤東聽完站了起來，先是說：“啊！有這樣的事？”接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和藹地說：“我看，這是個好事情嘛！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敢不讓你這個司令員住，說明你是人民的軍隊。若是國民黨軍隊的司令來了，老百姓敢不讓住？只有老百姓把你看成是自己的軍隊，和你一條心，這樣你才能打勝仗，這是多好的事情啊！”最后，毛澤東還說：凡是軍隊和地方關系緊張的地方，軍隊首先要檢討自己。賀晉年從毛澤東這個談話中，受到深刻教育，此后，他經常提起這件事，每到一個新部隊就講，一直到晚年寫回憶文章，還講這個故事，反省自己，教育他人，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要誠懇接受群眾的批評。

1940年9月賀晉年被增選為陜甘寧邊區中央局委員，同時任陜甘寧邊區政府委員。1941年5月13日，中共中央決定，原中央西北工作委員會與陜甘寧邊區中央局合并成立中共中央西北局，組成中共中央西北局（延安城北張崖村），統管西北地區解放區和國民黨統治區的工作。賀晉年任中共中央西北局委員。

10月，駐在綏遠（綏遠省為原中華民國之一級行政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中部）伊克昭盟境內的國民黨新編第二十六師何文鼎部，突然南下向三邊分區進逼，并侵占了邊區一部分地盤，挑起了摩擦斗爭。三邊分區西鄰寧夏，北接綏遠伊克昭盟，是延安的北大門，地勢居高臨下，是戰略要地，又是陜甘寧邊區的經濟中心和生產基地。如果三邊失守，后果不堪設想。賀晉年立即發電報將此情況向毛澤東做了匯報。毛澤東接到賀晉年的緊急報告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立即召見第三五九旅旅長王震和賀晉年，親自向他們傳達了中央軍委的命令：由王震和賀晉年分別任正副司令員，組建一個野戰兵團立即開赴三邊前線。野戰兵團由第三五九旅的第七一七團和第四支隊、留守兵團的警備第一團、邊區保安司令部的保安第二團和騎兵團組成，大約有6000余人。毛澤東斬釘截鐵地對他們說：“鹽池是邊區的命脈，三邊是延安的門戶，絕不能讓何文鼎占到絲毫便宜。要記住你們此行絕不是做做樣子，‘何’來必打！”從毛澤東那里出來，王震和賀晉年即率部以急行軍速度奔赴前線。

11月6日，在靖邊的張家畔，野戰兵團召開了參戰部隊動員大會，王震司令員作了戰斗動員。隨即進行了戰斗部署，一部分隊伍向前開到人煙稀少的內蒙境內四十里鋪、黑頭梁、白泥井一線，準備給何文鼎以迎頭痛擊。當時，在安邊地區還駐有國民黨地方系晉陜綏邊區總司令鄧寶珊的第十一旅。由于我黨對鄧寶珊的統戰工作做得較好，此時已取得了第十一旅保持中立的承諾，這是野戰兵團抗擊何文鼎部入侵的一個很有利條件。何文鼎得知野戰兵團已有充分的防范，就未敢繼續向三邊地區推進。到1942年1月14日，何文鼎部悄悄地龜縮回綏遠原防地。

1941年秋，賀晉年到中央黨校軍事隊學習。1942年2月1日，軍事隊合并到中央黨校，編入一部，毛澤東擔任校長，彭真是副校長，賀晉年擔任一部第四支部書記。毛澤東在開學典禮大會上作了《整頓黨的作風》的講話，全黨開展了整風運動。在學習中，學校經常組織大家對一些有分歧的問題進行辯論，比如，中央黨校曾就黨的六大決議召開了一次全校大辯論。賀晉年在大會上也做了發言，他聯系西北地區的革命實際來談對黨的六大決議的認識，受到與會領導和學員的高度評價，一致認識他的發言是實事求是的，它既能正確地反映歷史，也為歷史的進程所證明。

1943年春，賀晉年任警備第三旅旅長兼三邊警備司令部司令員。為戰勝國民黨對邊區的經濟封鎖，減輕人民負擔，他率部響應毛澤東“自力更生，生產自給”的號召，在以前小規模生產的基礎上，同邊區黨政軍民一道，開展了以開荒種糧為主的大生產運動。除一部兵力擔任邊境守備任務外，主力全部投入大生產運動。在大生產運動中，賀晉年不僅精心組織、廣泛動員廣大指戰員在生產運動中出成就、當模范，還親自開荒種地，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給指戰員做出好樣子，全旅上下出現了爭當生產能手，爭當勞動模范的熱潮。第八團開赴甘泉縣的清泉溝屯田墾荒，其余各團根據駐地條件，就近開辟生產基地。旅政治部文藝宣傳隊為了配合大生產運動，還排演了秧歌劇《兄妹開荒》，首次登臺演出即在部隊引起強烈的反響，激發了人們艱苦奮斗，積極參加大生產運動的革命熱潮。第七團七連一班班長張治國，33天挖甘草1580斤，創造的價值等于3人一年的全部費用，被評為邊區特等勞動英雄，榮獲毛澤東、朱總司令等6位中央領導親筆題詞的獎狀。第八團二連戰士郝樹財，日開荒4.3畝，創邊區個人日開荒最高紀錄，被評為邊區甲等勞動英雄，以“氣死牛”之雅號，譽滿邊區。毛澤東等中央領導親自給他獎勵了紀念品和一把镢頭。賀晉年也被評為邊區勞動英雄。

當毛澤東聽取了警備第三旅大生產情況的匯報后，高興地指出：這是中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跡，這是我們不可征服的物質基礎。后來，毛澤東還親筆為賀晉年寫了“艱苦奮斗，不屈不撓”的題詞。

3月，成吉思汗第30代孫、綏遠省境內蒙古各盟旗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簡稱“綏境蒙政會”）委員長沙克都爾扎布，不堪忍受國民黨高壓政策，發動了武裝起義（史稱“伊盟事變”）。國民黨當局指令陳長捷、何文鼎以伊克昭盟守備軍騎七師、二十六師進行鎮壓。中國共產黨堅決反對和強烈譴責國民黨頑固派屠殺、鎮壓蒙古族人民的罪行，對扎薩克旗、烏審旗的起義軍給予政治上、物質上的熱情幫助。賀晉年奉命會見了沙克都爾扎布，給了他許多幫助，并和他的大兒子結拜為兄弟。5月，沙克都爾扎布赴延安，受到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的接見。是月，中共中央通電全國，控訴國民黨禍害蒙旗的罪行。在軍事鎮壓失敗和全國輿論的壓力下，蔣介石、傅作義不得不同意和平解決。10月初，沙克都爾札布和起義軍民回到了扎薩克旗。

1945年4月賀晉年任中共三邊地委書記，同時作為陜甘寧邊區代表團成員出席了中共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延安留守兵團那段日子里，賀晉年多數時間駐守三邊。他每次到延安，總要到毛澤東那里去，或請示工作，或是匯報問題。毛澤東也喜歡與這個“陜北通”交談，談話的內容涉及政治、軍事、歷史、時事等諸方面。毛澤東妙語連珠，許多典故常常是信手拈來，賀晉年感到他的話有著極強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