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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儒佛道的相互批判與交融發展

1.儒佛道的爭論及其相互交融

說到儒佛的爭論,其實南北朝時期已經開始,唐朝建立之后,這種爭論呈現出相互交融相互滲透的特點,在交流中加強了人們對佛教的深層次了解,對于佛教中國化產生了重要的作用。長安作為唐朝的都城,這種爭論往往在長安朝野出現,因而賦予佛教文化的交融諸多的特點。最著名的就是傅奕與蕭瑀的爭論。從史料記載看,傅奕上疏請除去佛教,歷數佛教對唐初國家產生的一系列困惑。作為奏疏,而且是連上十一道,為了引起皇帝和世人的重視,其中不免有夸大的成分亦可想象。唐高祖讓朝臣們對此發表看法,只有太常卿張道源認為所奏合理。由此可見武德年間佛教在長安朝野的影響程度,以至于出現諸如佛教與唐朝國家間的隱性矛盾,此為其一。朝堂上只有太常卿張道源認同傅奕的奏文,其他眾多的臣僚均持反對意見,足見統治上層,或者說唐都長安所在的官僚知識階層已普遍接受佛教理念,此為其二。既然傅奕道高和寡,其除去佛教的想法當然遇到挫折,難能實現,此為其三。在這種情況下,傅奕與蕭瑀的爭論浮上臺面。


中書令蕭瑀與之爭論曰:“佛,圣人也。奕為此議,非圣人者無法,請置嚴刑。”奕曰:“禮本于事親,終于奉上,此則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繼體而悖所親。蕭瑀非出于空桑,乃遵無父之教。臣聞非孝者無親,其瑀之謂矣!”瑀不能答,但合掌曰:“地獄所設,正為是人。”高祖將從奕言,會傳位而止《舊唐書》卷七九《傅奕傳》。


與傅奕相反,作為忠實的佛教信仰者,蕭瑀蕭瑀的哥哥、女兒,以及內侄均出家,成為當時佛教信仰世家,頗負盛名。對傅奕的態度如上所述。唐高祖之所以“將從奕言”,是作為國家代言人對傅奕列舉的佛教傳播過程中引起的一系列問題,所做的應急處理,但是,如果真按傅奕奏疏中的提議去除佛教,至少在唐政權剛剛建立的當時可能性不大,因為當時要解決的重大問題實在太多了。當然,傅奕與蕭瑀爭論的焦點是儒佛理念的交鋒,兩者在交鋒中沒有出現誰優誰劣的最終決斷,而是在唐都長安開放包容的氛圍中,這種爭論最終朝著雙方相互交融的方向邁進。和儒學一樣,在治理國家統合百姓思想的眾多方面,佛教的作用也逐漸展現出來。

唐高宗時代,針對和尚是否應拜俗、僧道是否應拜君親,在朝廷中又引起廣泛的討論。龍朔二年(662)四月,高宗曾下詔書“勒僧道咸施俗拜”,此后集朝廷百官議論,改為不拜君而拜父母,不久又廢止不行《宋高僧傳》卷一七《唐京師大莊嚴寺威秀傳》。。《全唐文》卷二〇三至二〇五,卷二三〇中,收錄保存了數十位朝廷大臣及知名學者奏疏,主要議題就是關于僧尼是否拜俗等問題。其實,這些圍繞儒家倡導的忠孝、禮義、人性論等展開的爭論,使得佛教僧侶信徒在爭論中自覺不自覺地吸收這方面的東西;而面對佛教傳入的強烈沖擊,不僅是統治者的治理理念,就是一般人也對佛教教義樂此不疲,雙方的交融逐漸深化發展,并成為這一時期思想界引人注目的大事件。日本學者礪波護撰有專文,剖析此前道端良秀、藤善真澄、鎌田茂雄等學者的觀點,指出其中存在問題,認為隋唐初期僧侶不拜君親,開元十八年(730),唐玄宗曾在興慶宮花萼樓主持佛道講論,結果,釋道氤“雄論奮發,河傾海注”,而道士尹謙“對答失次,理屈辭殫,論宗乖舛”,玄宗“再三嘆羨”,詔令賞賜道氤絹帛五百匹《宋高僧傳》卷五《唐長安青龍寺道氤傳》。。如此,儒、佛、道三教間的相互辯論交鋒,三者在相互交融過程中磨合發展。開元二十一年(733),唐玄宗詔令僧尼必須禮拜君親,但經過安史之亂,到上元二年(761)九月,唐代宗下詔稱僧尼并不需稱臣及禮拜,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后代。礪波護還探討了日本社會呈現的王法與佛法并重問題〔日〕礪波護著,韓昇編,韓昇、劉建英譯《隋唐佛教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87—110頁。。佛教正是在這種沖突、碰撞、相互吸收過程中,逐漸占據唐長安上流社會,并和本土儒家思想交融發展揚州龍興寺僧侶法慎來到長安,受到長安僧俗的禮拜敬仰。法慎“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臣言依于忠,與人上言依于仁,與人下言依于禮。佛教儒行,合而為一。學者流誤,故親校經論。延來者聽受,故大起僧坊。將警群迷,故廣圖菩薩因地。善護諸命,故曲濟眾生壽量。以文字度人,故工于翰墨。以法皆佛法,故兼采儒流”。天寶七載圓寂。可以說,佛教傳播過程中與傳統儒學交融發展,法慎其人是一個最好的例證,他到達長安,受到朝野名士頂禮膜拜,顯示出這種交融已經達到相當高的程度,佛教中國化已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宋高僧傳》卷一四《唐揚州龍興寺法慎傳》。,立足唐都長安并走向全國乃至東亞各地。

唐憲宗元和末年又有韓愈諫佛骨事件發生,從事件的前因后果看,既涉及韓愈本人對佛教理念的理解差異,又有唐憲宗本人在迎佛骨具體操作上的鋪張及京城長安由于迎奉導致的浮躁喧囂,從當時整個社會氛圍看,韓愈被貶潮州也是情理中的結果趙文潤、拜根興《唐憲宗》,三秦出版社1992年版。。事實上,韓愈本人雖然以反佛著稱于世,但他提出的道統說,有學者認為就是仿效佛教的祖統學說而建立起來的張金蘭:《隋唐儒佛融合略論》,《集寧師專學報》2008年第1期。。著名佛教史大家湯用彤羅列了韓愈之外的唐代反佛人士,并指出他們反佛言論四大方面,即言佛教造成政局不安,信奉佛教導致國祚短促;舉出前代沙汰佛教的成功范例,指責佛教僧徒不受戒律、肆意亂行等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6—31頁。。不管怎樣,在佛教與儒道交融的社會潮流面前,韓愈等反佛人士的舉動雖然指出并校正了佛教傳播過程中出現的一些雜音,而儒、佛、道合流發展的腳步,也正是在韓愈等碩儒大家不知不覺的推動中穩步向前。

到了唐末,不管是在唐都長安,還是在唐朝廣大的其他區域,儒、佛、道三者間的爭論就很少有唐初那樣激烈和火藥味,佛教中國化的目標已經達成。應該說,如同佛教經典在長安集中翻譯,然后傳播唐朝轄境,再到朝鮮、日本一樣,佛教和唐朝本土其他宗教的爭論和交融,也是從唐都長安開始,經過激烈而漫長的相互碰撞和吸收,最后取得交融發展的結果。

2.佛教宗派間的爭論和交融

唐都長安寺院林立,由于地處佛教發展的中心地帶,以及京城獨特的地位,七大佛教宗派的祖庭寺院也在這里長期存在,各宗派的振興發展從這里開始,各種佛教活動也在這里廣泛開展。

首先,宗派內部由于不同體系源流的原因,展開爭論并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形勢的變化,呈現交融發展狀態。法相維識宗內部玄奘、窺基、圓測對佛典的理解差異,以及私人關系的演變就能說明這一點。《宋高僧傳》卷四《唐京師西明寺圓測傳》,同卷《唐京師大慈恩寺窺基傳》,記載圓測賄賂守門者,偷聽玄奘法師講新翻譯的《唯識》,并利用玄奘法師罷講,率先在西明寺鳴鐘招眾講論。由此與玄奘門人窺基產生爭執,進而演繹出玄奘慈恩系與圓測西明系之間的爭執與矛盾。對此,湯用彤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23—124頁。、陳景富陳景富《圓測與玄奘、窺基關系校考》,《南亞研究》1994年第3期。等學者在其論著中均有闡述,不僅考證出上述史料存在的問題,而且論述了玄奘、圓測兩人的同學加同志關系,并探討了圓測閑居終南山、窺基行化河東的原因。法相唯識宗內部不同派別矛盾斗爭過程中優勝劣敗、融合發展,體現出佛教宗派發展過程中產生的問題,以及當時社會氛圍下客觀形勢對這種交融發展的影響。受到武則天青睞的著名僧侶釋法藏,也曾經參與玄奘主持的譯經,“始預其間,后因筆受、證義、潤文,見識不同而出譯場。至天后朝,傳譯首登其數”。又參與義凈主持的譯場,與勝莊、大儀擔當證義《宋高僧傳》卷五《周洛京佛授記寺法藏傳》。。其他宗派的發展也是從內部交融提煉,外部的壓力和推動,最后得到提升發展的機遇。這種內部改造,或者說內部統一過程,也是交融提升并不斷演進的過程,促進佛教格宗派的穩步快速發展。

其次,唐都長安佛教宗派間的競爭碰撞,也是相互交融的一種形式,推動佛教中國化向前發展。

再次,唐都長安佛教與來自西域的祆教、摩尼教等宗教的交流融合。對此,王維坤、彭樹智等學者有專文論述參考彭樹智:《唐代長安與祆教文化的交往》,《人文雜志》1999年第1期;王維坤:《唐代長安與西方宗教文化交流的研究》,《西北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在此不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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