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地圖就會發(fā)現尾岱沼其實不是湖,因為它的東南端連著鄂霍次克海,海水可以流入湖中,所以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淡水湖。
只要見過尾岱沼,就會發(fā)現它跟海是完全不一樣的,湖面永遠波瀾不驚,寬廣、浩瀚得讓人傷感。
看到這個湖就會有一種錯覺,以為它是模擬地球的圓形而形成的。遠處的蒼穹、近處的湖水、蜿蜒的地平線連接成一條線,恰似一張彎弓。
一到九月,這一帶就開始進入秋天,雖然寒冷的秋風在湖面上吹起層層微波,但寬廣的湖面上不會再有比這更大的波浪了。
尾岱沼保持靜謐的原因是北端有一個狹窄的突出的沙嘴。打開地圖就會發(fā)現這個沙嘴,它就像母親的臂彎,成舒緩的弧形一直延伸到野付崎。
野付崎正式的稱呼是野付半島,它長達二十八公里,最窄處只有三十米,的確像女人細細的臂彎。
不過,如果沒有這個細細的臂彎,尾岱沼那安靜的湖面就會瞬間消失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個狹窄的沙嘴確實像母親強有力的臂彎。
以前,我曾經從這個沙嘴步行到達海角的最前端,因為當時還沒有路,現在已經鋪到了十五公里處,開車就能輕松到達。
當時如果在沙地中選一塊地基比較硬的地方行車,那必然會碾壓到盛開著的野薔薇、仙臺胡枝子和蔓延的藤蔓。即使開著底盤稍高的吉普車走過,也會在沙地上留下壓過的紅花和黃花。
路上還能看到枯萎的椴松和枹櫟樹。因為在地殼下沉的時候,它們的根部浸入了海水,受海水鹽分的影響,樹干呈白色,有的已經倒下,有的還堅強地站立著。到了傍晚,在昏暗的夜色中,就像白色的墓碑。
的確,在北方強風和海水的折磨下,這里成了樹木的墓地。
站在椴松樹下,側耳傾聽,就會聽到鄂霍次克海的悲鳴。如果站在狹窄的沙嘴上,尾岱沼和鄂霍次克海都會盡收眼底。
尾岱沼好像安安靜靜、毫無表情地睡熟了。鄂霍次克海卻翻著白浪,它后面的國后島和擇捉島依稀可見。僅僅相隔幾十米的距離,一動一靜的兩個水面同時映入眼簾。
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在這棵大椴松下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只北狐。在行走的過程中,突然發(fā)現了一只茶褐色的動物,接著又有一只比它小一圈的小家伙飛了出來。
它們受到了驚嚇,拼命往前跑,快跑到森林里的時候,也許它們覺得已經安全了,就停下身子回頭看我,只有脖子扭過來的姿勢,母子倆惟妙惟肖,不差分毫。
從這棵椴松再往前走四公里,就到了龜神崎。在環(huán)抱著尾岱沼的女人臂彎頂端,有一座很小的白色燈塔,從那里再往前走幾百米的話,就會看到在雜草叢中有一塊布滿苔蘚的石碑。由于海風的侵蝕,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了,依稀能看到“住在函館”的字樣。
以前這個海角的前端有一個叫“北”的村子,據說江戶末期非常繁榮。聽說這個村子突然消失的原因是因為造船技術得到改進,漁船的速度得到大幅提升,即使不用住在氣候條件這么惡劣的地方,也能生存。
實際上,冬天的野付半島,除了寒冷,風也特別大。即使像現在這樣,安上了暖氣,也不適合人類居住。
但是,一百多年以前,卻有人居住在這里。很多人都是以守護北方領土的名義,被強行帶來的。
冒著寒風,面向南面的函館矗立的石碑充分表示了他們的堅強人生和思鄉(xiāng)之情。
比較有趣的是尾岱沼被標津町和別海町兩個村子共同擁有。也就是說延伸出來的野付半島底部的四分之一的地方屬于標津町,從那開始一直到海角的前端屬于別海町。
這樣,位于湖兩岸的村落的分界點就延伸到了水上,因此湖上的漁業(yè)權也一分為二。
尾岱沼盛產龍蝦,即北海龍蝦,據說有人的食指那么粗,身體上有灰色條紋。在湖畔,只要肯花一千日元就能買到雙手才能捧過來的一大捧龍蝦。
另外,在鄂霍次克海,九月到十一月這段時間就會進入鮭魚汛期,沿岸布滿漁網,一天收網一次。
多的時候一天就能收獲幾千條鮭魚,海岸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體重近四公斤的大鮭魚,在附近的村落里能賣三千到四千日元。
在尾岱沼附近,還有一些北海道的牧場,從車窗里就能看到在秋天的草原上吃草的牛群點綴其中。在行車的途中,我突然口渴了,想喝牛奶,于是就停車進入一戶牧民家,在這里能喝到跟城里完全不同的濃郁的原乳,一升才三百日元,便宜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龍蝦、鮭魚和牛奶,都是天然的美味。不過,伴隨著的是大自然的寬廣與孤獨。
我曾經看過一次尾岱沼的落日。
太陽西沉,八十平方公里的尾岱沼一片金黃,一瞬間你會有被光擊中的錯覺。
不久太陽就完全落下去了,再次睜眼環(huán)顧四周,就會切實地感到大地在寂靜中慢慢地消失了。
在落日中,你會感覺到天和地融合在了一起。越想越覺得尾岱沼的落日是那么溫柔、神圣、遙遠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