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航行了整整一個下午，于傍晚時分抵達一只小漁船看到那頭怪獸的坐標處。那天晚上特別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一如往常，我們沒發(fā)現(xiàn)怪獸留下的任何蹤跡。

然后它突然出現(xiàn)了。

一名監(jiān)測員從桅桿上的瞭望臺里大叫著報告這個消息：“船長！我們正前方有東西！”

船上的全體船員都跑到船首。船長、高級船員、技工、水手和乘務(wù)員全過來了——甚至輪機艙的人也跑了出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注視著黑暗的深處，想看看那位魚叉手發(fā)現(xiàn)了什么。船長通過無線電與控制室聯(lián)系。

“你們在雷達上看到什么沒？”

“沒有。”技術(shù)員回答說。

不管那東西是什么，它都無影無蹤。我們?nèi)嫉芍诠韭∵说拇蠛＃瑢ふ胰魏我苿拥嫩E象。周圍一片漆黑，在這樣的黑暗中，不管多大的東西，人似乎都不可能看到。

但隨后我看到它了，因為它開始發(fā)光。起初它就像水下發(fā)出的幽暗光芒，接著它變成海面上的一塊光毯。蜜黃色的磷光暴露了那頭動物的形狀——是一個龐大的橢圓形，至少有二百英尺長。它位于我們前方約五百英尺處，似乎正在像導(dǎo)彈那樣瞄準“林肯號”。

“我們怎么辦？”一名船員問道。

法拉格特似乎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尼德·蘭說，“我去把火箭筒扛來，將那東西從水里轟出來。”

“不，”法拉格特說，“等等，至少看看它是怎樣移動的。”

我們不必等待很久。仿佛聽到了法拉格特的提議，它突然直直地沖著我們的船加速駛來。它不斷加速，直到時速達到五十五英里左右。看來它撞上我們是不可避免的了。如果被撞，我們的船就會沉沒。我扭頭張望，尋找離我最近的救生艇。

但就在它快撞上我們的一剎那，它卻改變方向，如同一條最敏捷的魚兒，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猛地一拐，從我們的船邊掠了過去——恰似水流中的一根樹棍繞過嵌入河床的石頭。

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比我在海里見過的任何東西都更快。唯一能與它相提并論的是箭魚。它甚至快過鯊魚和梭魚。此刻，它已將我們遠遠甩在身后，游到一英里外去了，不過我們?nèi)匀荒軌蚩吹剿Ｋ诤＠锪粝乱粭l磷光尾跡。然后，仿佛是故意讓我們追上去，它停了下來。我們的船加快速度，開始追趕。

隨后的十四個小時里，我們持續(xù)追逐，肯定是足足追了三百英里。我們以三十節(jié)的航速追擊，然后是二十節(jié)、十五節(jié)。我們望著它以我們難以企及的速度揚長而去，然后又逐漸減慢，仿佛在測試我們的速度，弄清我們的極限后，又讓我們追了上去。我們望著它消失在水面之下，結(jié)果卻在十分鐘后再次出現(xiàn)，把水濺到一百英尺高的空中。整個晚上，以及第二天上午和下午，我們都一直窮追不舍。原本這一天應(yīng)該充滿狩獵的刺激，以及觀看一頭調(diào)皮動物的樂趣——但我們知道，這頭怪獸會隨時掉頭，直接攻擊我們。它到底在等什么？

我們很快就明白過來。夕陽西下，我們來到大西洋中央。那家伙的磷光再次出現(xiàn)在水面上。如果我沒猜錯，我認為這頭怪獸并不希望人們在白天過于靠近觀察它——正如它不希望過于靠近達喀爾城被人看到一樣。但隨著夜色漸濃，怪獸讓我們趕了上去。它正以五十節(jié)左右的航速向南游去，我們越追越近。每靠近它一海里，尼德就變得越發(fā)興奮。他站到那門巨型捕鯨炮后，這門大炮能夠以子彈般的速度發(fā)射魚叉，造成的破壞卻比子彈大得多。

“快點！”他喊道，“再靠近一點點！”

我們終于追到射程之內(nèi)。

“喲呼！”尼德大叫著發(fā)射出第一枚魚叉。

它以火箭般的速度從船里飛射而出，正中目標，恰好擊中那家伙的背部中央，濺起一大片水花，我無法一下子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我聽見一聲巨大的撞擊聲。我確信魚叉擊中了怪獸，肯定刺穿了它的皮膚。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汽車相撞的聲音，就像死亡的聲音。

可是，等到水花散盡，我們卻壓根看不到魚叉的蹤影。只有那條金屬線穿過海浪，悲哀地伸進海里。

“怎么回事？”我問。

“被直接彈飛了。”法拉格特說。

“不可能！”尼德說。

“加速。”法拉格特命令船只繼續(xù)追趕那頭怪獸，很快它就再次進入我們的射程。尼德再次以噴氣式飛機的速度，朝著那頭怪獸直直地射出魚叉。可是，當水花消散后，我們再次看到魚叉沒造成任何破壞。水面上連一絲痕跡都沒有。

船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動。也許發(fā)射一枚魚雷？也許發(fā)射一枚火箭彈？

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考慮這個，因為就在這時，那頭怪獸掉轉(zhuǎn)身體，快得如同一條海豚，不等我們大喊一聲“當心！！”，它已經(jīng)朝我們的船猛撞過來，就仿佛世界的軸心拋向了空中。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朝后方的甲板滑了下去，撞上一些繩索、椅子和一條管道。船員們四處忙亂，想讓船只恢復(fù)原位。一連串的報告和命令傳來傳去。“它撞壞了船舵！”“引擎受到破壞！”船上火光四起。船體瘋狂地搖擺、震動，等它暫時恢復(fù)正常位置后，我卻從船上被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