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鶻人給蒙古人“造字”
- 元朝原來是這樣(白金升級版)
- 李強
- 2537字
- 2020-07-07 16:00:24
1204年,鐵木真率領蒙軍滅乃蠻部。塔陽汗傷重身亡,部眾潰散。當時有一位名叫塔塔統阿的畏吾兒人,是乃蠻政權的掌印官,他攜帶金銀逃跑,后被蒙軍抓獲。
畏吾兒人,就是唐代前期的“回紇人”,后期的“回鶻人”,在中國古代北方少數族群中,是文化最高者。
鐵木真聽說抓住了乃蠻政權的掌印官,非常好奇,因為他雖然已經稱汗,但蒙古政權并沒有掌印官這個官職。
鐵木真說:“乃蠻的人民和土地都已經投降了我,你(塔塔統阿)為何還要逃跑?”塔塔統阿回答:“我身為執掌國家金印的大臣,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必須完成故主塔陽汗交給我的守印之責,怎么敢有其他想法呢?”鐵木真聽了,感慨萬千,說道:“真是一位忠孝之臣哪!”接著,鐵木真又問:“你保管的這枚金印有什么用途呢?”塔塔統阿答道:“國庫出納糧食,汗廷重要人事任命等重要文書,都要以金印為印鑒,以示尊嚴和莊重。”
據《元史》記載,塔塔統阿滿腹經綸、聰明睿智、能言善辯,精通乃蠻國回鶻文字,很受乃蠻汗廷器重,被塔陽汗尊為國師。
那時候,乃蠻部與回鶻人的后裔畏吾兒人比鄰而居。回鶻人原本駐牧在蒙古高原,840年被黠戛斯人擊敗,可汗被殺,民眾不得不向西遷徙。回鶻人大致根據地域不同,分為三支:嶺西回鶻,即遷至蔥嶺[20]以西地方的回鶻人;甘州回鶻,即遷至甘州[21]地區者;高昌回鶻,即遷至高昌[22]地區者。有些回鶻人,因為口語相近,散居于漠北諸部落之中,比如塔塔統阿就是生活在乃蠻部中的回鶻人后裔畏吾兒人的杰出代表。
鐵木真對塔塔統阿非常信任,后者也投桃報李,竭盡所能,忠實服務于黃金家族。他先是幫助蒙古人建立一整套規范、正式且有效的印章管理系統,使得蒙古政權更接近于文明社會的政權形式。同時,鑒于蒙古人沒有文字,他像為乃蠻人服務那樣,使用成熟的畏吾兒(回鶻)文字,作為臨時的官方書面系統,同時受命教鐵木真的子孫學習畏吾兒文字。
畏吾兒文字在草原上早已具備一定的普及性。在塔塔統阿協助鐵木真保持政令暢通的進程中,畏吾兒文字起到了很大的正向作用。
鐵木真生前最器重的兩位“文化人”,一位是高度漢化的契丹人耶律楚材[23],另一位便是塔塔統阿。而這兩位,也的確沒有辜負鐵木真的期望,為蒙古政權鞠躬盡瘁。
窩闊臺忠實地延續著對塔塔統阿和耶律楚材的尊重和重用。1229年,窩闊臺繼位后,繼續命塔塔統阿掌管汗廷金印,負責總管劫掠來的金銀珠寶及貴重的絲帛品。
元太宗窩闊臺和塔塔統阿兩家的私交也十分密切,塔塔統阿的妻子吾和利氏受命擔當了太子的乳母。
窩闊臺經常賞賜塔塔統阿。每次賞賜后,塔塔統阿都把家人召集到一起,說:“大汗(窩闊臺)讓你們的母親做了太子乳母,經常進行賞賜,但這些賞賜來的金銀財寶,你們不能據為己有,應當首先供太子享用。”
窩闊臺得知后,甚為感動,他對眾臣說:“塔塔統阿把我原本賜予他和他家人的物品都給了太子使用,可見他人品之高尚!”從此,塔塔統阿更受皇族、宗室和大臣的敬重。
鐵木真滅乃蠻以后,其疆土便直接與高昌回鶻政權接壤了。
高昌回鶻作為回鶻汗國裂解后西遷的一支,其首領系原回鶻汗國可汗之子龐特勤,他當時帶領十五個回鶻部落來到今吐魯番盆地游牧和農耕。得知烏介可汗被殺,龐特勤稱汗,建立了高昌回鶻政權。
鑒于回鶻與唐朝的長期友好關系,龐特勤一度希望得到大唐的幫助,重新恢復回鶻的往日榮光,但唐廷其實已經走向衰亡,根本無力在西域和河西走廊采取什么像樣的舉措。
高昌回鶻依靠自己的力量,不僅擊敗了幾支突厥人部落的反叛,還大敗了吐蕃人的攻擊,所控制的疆域不斷擴大,到12世紀時,高昌回鶻西至中亞錫爾河、阿姆河流域,東到甘州、肅州[24],南抵大漠戈壁,北與乃蠻接壤。
耶律大石來到中亞復建遼朝,高昌回鶻名義上接受了西遼統治,實際上基本保持著獨立狀態,只是西遼朝廷在高昌回鶻派駐一位“沙黑納”[25],行使一定的監督職能(實際上主要是一種宗主權的象征),并每年督促高昌回鶻向西遼朝廷繳納一定的賦稅。
當然,西遼以這樣一種比較松散的方式對待高昌回鶻,主要原因是高昌回鶻人多信奉佛教,與西遼政權一致。到乃蠻人被滅時,高昌回鶻已經被稱作畏吾兒人,其首領也不再稱可汗,而是“亦都護”。
盡管從種族、宗教信仰等方面,畏吾兒人的高昌回鶻與契丹、漢人的西遼宗主有著很近的親緣關系,但西遼末期,朝廷派出的沙黑納日益驕橫,儼然成為“太上皇”,他們在高昌回鶻內部飛揚跋扈,欺男霸女。同時,西遼朝廷西邊面對花剌子模,東邊面對蒙古的威脅,在軍事上有著更多準備,也因此對高昌回鶻等藩屬國的經濟要求益甚。
鐵木真的蒙軍雖然滅了蔑兒乞人,但其首領脫脫及兩個兒子,以及被滅的乃蠻部塔陽汗之子屈出律等人,都逃至中亞,在蒙軍的不斷追殺下,一度逃至高昌回鶻境內。
鐵木真對塔塔統阿的寵信和對畏吾兒人的信任,使得畏吾兒決心反抗西遼的統治。
1209年,鐵木真的使者剛剛抵達,剛繼位的畏吾兒亦都護巴爾術阿爾忒的斤,便殺掉西遼委派的沙黑納,向鐵木真表示臣服,同時派出軍隊一萬人配合蒙軍的征服行動。
1211年,巴爾術阿爾忒的斤覲見鐵木真,鐵木真為表彰他的主動歸附和忠誠,將女兒也立可敦許配給他。
鐵木真感動了塔塔統阿一個人,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同為畏吾兒人的“高昌回鶻”主動歸附,連西邊曾被畏吾兒人近親“嶺西回鶻”建立的喀喇汗王朝[26]統治過的哈拉魯人,也愿意向鐵木真投誠。塔塔統阿對于元太祖鐵木真、元太宗窩闊臺的功績,在于忠實地履行掌印官和管理國庫的職責,還在于受命于鐵木真,在回鶻文的基礎上,為蒙古人創造了文字。因為有了文字,鐵木真的“札撒”和其他文告才得以書面形式昭告天下,蒙古政權才具備了先進政體的雛形。
哈拉魯人即唐代的葛邏祿人,本是西突厥的一個部落聯盟,一直在阿爾泰山和蔥嶺一帶游牧。遼代,哈拉魯人一直受遼廷的羈縻統治。西遼建立以后,從中原來到中亞的耶律大石及其統治者,鑒于文化很高的嶺西回鶻與擅長戰斗的葛邏祿人同處喀喇汗王朝治下,對西遼不利,遂下令將兩者分開,使哈拉魯成為獨立的藩屬國,并讓他們建都于海押立[27]。
1211年,蒙軍追擊屈出律等人進入西遼哈拉魯境內時,阿爾斯蘭汗殺掉西遼的沙黑納歸附,不久,親往謁見鐵木真。后者大喜,將一位宗室公主賜給阿爾斯蘭汗。
建都于阿力麻里[28]的另一支哈拉魯人,也在首領的帶領下擺脫了西遼的管制,直接投靠鐵木真。這樣,在蒙古人向西前進的道路上,直接面對的,便是曾經非常強悍的西遼政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