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章 留學美國(7)

這意外的榮譽,令胡適當然非常高興,寫信向母親報喜,也給比他只大幾歲的族叔兼老友胡近仁談及。他在當日的日記中寫道:“此區區五十金固不足齒數,然此等榮譽,果足為吾國學生界爭一毫面子,則亦‘執筆報國’之一端也。”可見,胡適雖然不能以實業或農業報國,未能完成哥哥的囑托,但是始終沒有忘記報國、強國的念頭。

除了學業上的收獲外,胡適在留美期間的另一個收獲,便是從一個悲觀主義者變成了一個樂觀主義者。胡適后來說過:“美國人出自天真的樂觀與朝氣給了我很好的印象。在這個地方,似乎無一事一物不能由人類智力做得成的。我不能避免這種對于人生持有喜氣的眼光的傳染,數年之間,就逐漸治療了我少年老成的態度。”

胡適小時候好靜不好動,5歲時便被人笑稱為“穈先生”(胡適原名嗣糜)。一直以來,他都秉承著中國傳統讀書人的老成持重的形象。可是,來到美國之后,他所接觸到的人和事物,都帶有那種生命力勃發向上的美國精神,使他慢慢地受到了感染。

他第一次看足球,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坐在看臺上,他竟以哲學的態度,來看待球賽時的粗暴及狂叫歡呼為樂。因為這種表現,在他看來似乎是很不夠大學生的尊嚴。但是,到競爭愈漸激烈時,他也就開始感受到這種熱烈的氣氛。他偶然回頭看見,白發蒼蒼的植物學教授勞理先生也在那里狂熱地歡呼。他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汗顏,不久也終于加入眾人歡呼的隊伍了。前文提到的他獲獎的那篇論文,恐怕就是他逐步走向樂觀主義的標記吧!

從此以后,胡適終其一生都是個樂觀主義者——不僅表現在個人的精神上,更表現在他對人類歷史和社會發展道路的觀點看法上。1940年代后期,有外國記者稱胡適為“不可救藥的樂觀者”。這個樂觀,這個對人生和人類歷史的樂觀態度,就是當年在美國養成的。在胡適看來,希望就是樂觀主義。“余年來以為今日急務為一種樂觀之哲學,以希望為主腦,以為但有一息之尚存,則終有一毫希望在。”

對政治的高昂興趣

胡適對美國政治,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他以一個外國人少見的熱情,關注著美國的政治局勢。他在美國一共經歷了1912年和1916年的兩次大選,每次都熱切關注,傾情投入。他的政治熱情,還表現在組織各種活動和旁聽當地議會甚至國家議會的多種會議上。

他對于美國政治的熱情,源自于一位叫作山姆·奧茲的老師。這位老師在1912大選年講授的課程,就是美國政治和政黨。他要求每個同學都訂閱在紐約出版的3份主要報紙——《紐約時報》、《紐約論壇報》、《紐約晚報》;因為,在大選中,這3家報紙分別支持3個總統競選人威爾遜、塔夫脫和羅斯福。他要求學生們在3個月之內,把3份報紙的大選新聞都細讀一遍,并寫出“摘要”;再根據它們,寫出一份讀書報告。期終作業,則要求學生把聯邦48個州在選舉中的違法亂紀言行,好好作一番比較研究。

山姆老師認為,這樣以來,學生就會對美國選舉政治的那一套非常熟悉了。為加強學生的介入感,他還向學生提出建議:看3份報紙,注視大選的經過,同時認定一個候選人作為自己支持的對象。如此他們就會關注自己的候選人,會使自己對選舉更加興奮。

胡適對老師的建議欣然接受,并且執行得非常徹底。他選擇了羅斯福作為自己的支持對象。他不但別著大角野牛像的徽章;而且,身為世界學生會康乃爾大學分會主席的他,還在學校餐廳里舉行了一次選舉美國總統的游戲投票。

當時,各國學生有53人投票,包括中國學生15人,結果威爾遜得票最多。菲律賓學生偏向威爾遜,南美學生抵制羅斯福,都因為跟本國有利害關系。毫無利益糾葛的中國學生投票應該最中肯,最能體現個人價值觀。卻沒有一個中國學生支持保守派的塔夫脫。這也許和中國人一直處在保守、壓抑的環境里,有一種本能的向往激進的風格吧。

沒過幾天,胡適又突發奇想,要組織一個“政治研究會”,讓中國留學生可以一起研究探討世界政治。他有了想法后,就馬上著手組織起來。他已經召集到了10名會員,決定每2周組織一次,每次討論一個主題,由2名會員各自預備演說一篇,其余時間則自由討論。會員輪流當主席,每期輪換一次。第一次研究的主題為《美國議會》,由胡適和另一個同學做演講。第二次會集已是12月上旬了,討論的問題是英法德諸國的議會制度。

胡適還喜歡去議會旁聽。從綺色佳城的公民議會到華盛頓的兩院議會,他都去聽過。而且,每次他都會認真做筆記,從討論的問題到問題如何展開,包括最后的表決結果,他都一一詳細記錄。

在他當世界學生會分會主席的時候,還要主持一些議事會。由于沒有經驗,他便對《羅伯特議事規則》進行認真鉆研;加上自己平時旁聽的積累,終于順利組織下來。

會議之后,他的感慨頗多,覺得真正組織過會議才能發現,當一個小時的主席,遠比研究幾個小時的《羅伯特議事規則》,更加能夠學到東西。后來胡適回國了,也把《羅伯特議事規則》帶到了中國。南京考試院的考試委員會召開的一次會議,由胡適擔任會議主席。他組織會議的老練程度,讓很多考試委員會的元老都望塵莫及,甘愿旁聽、學習。

對于胡適如此熱衷他國政治,中國學生中有很多不以為然的,“人或嗤之,以為稚氣”。胡適則認為,我們正所處的地方,就是我們的社會。雖然這是異國他鄉,但是,關注這里的公共事務,正可以供我們研究。不投身其中,以為自己是一分子就不深入,只能是了解皮毛而已。所以,他依然繼續關心、參與著美國的政治。

抵制種族歧視

雖然胡適對美國的許多方面都有好感,但是他始終很堅決地反對種族歧視。在他讀書期間,白人和黑人之間的種族問題依然很嚴重。他曾經做過一次抗爭種族歧視的英雄,幫助兩個黑人女孩抵制不公平待遇。

1914年秋天剛開學時,有兩名黑人女孩寄宿在康奈爾大學賽姬院(女子宿舍)。但是,白人女學生都不愿意與她們同住,便聯名上書,要求校長讓這兩名女孩搬出去,否則大家就集體搬出賽姬院。校長迫于壓力,決定在樓下另開一個房間,讓兩名黑人女孩單獨住,不和那些白人學生共用浴室。這個做法,是很明顯地進行種族隔離。

兩個黑人女孩很氣憤,但是也沒有辦法,不知道該如何抗議。后來,她們聽從建議,去找本城的一個牧師亥叟求助。亥叟是一個正直的長者,喜歡為人打抱不平,康奈爾大學的很多師生都非常尊敬他。她們見到這位牧師的時候,他已經在病榻上了,身體狀況非常不好;但是,他在聽完女孩的述說之后,義憤填膺,幾次氣得幾乎暈厥。他只好請朋友找來康奈爾大學的一個老師,還有胡適一起來商量。

原來,亥叟是世界學生會會員,因為胡適擔任世界學生會分會主席而相識,關系一直很好,可以算是忘年之交。他知道,胡適對種族歧視一直深惡痛絕,肯定會出手相助。果然,胡適一手包攬了這件事。他當即就寫了一封信,交代了這件事的始末,要求在校報上登載。

他在信里說:3年前,賽姬院女學生269人聯名上書校長,請拒絕黑人女子入住賽姬院。由于校長休曼先生的宣言,康奈爾大學之門不拒來者,沒有種色、宗教、國際、階級、貧富的分別,這件事終于才平息。但時隔不久,言猶在耳,又出現了這種種族歧視隔離的事件。我以人道的名義,為這些黑人女子遭受的待遇鳴不平。

他拿著這封信直接跑到報社,因沒有見到主編,就把信留在了報社。報社的主編看到后,擔心這件事關系到學校的聲譽,不敢貿然刊登,就來找胡適商量。胡適表示,自己并不想張揚學校的問題,只是為了給兩個女孩討一個公道。如果不用登報就能解決問題,這封信可以銷毀。胡適建議主編去見校長,告訴他有人就此事寫了信來。校長如果主持公道,這封信就不需要發表了。

第二天主編就通知胡適,校長答應主持公道,承諾不會遷出兩名黑人女孩。即使那些白人學生全部搬走,他也絕不挽留。于是,黑人女生沒有搬走,白人女生也沒有搬走。胡適終于圓滿地解決了這件事。

美好而苦澀的異國戀情

早在胡適還未出國的時候,就與母親相中的江東秀訂了婚。雖然胡適當時并不喜歡這個姑娘,但是,孝順的他,因為不愿意違背母親的意愿,就順從地答應了下來。他在上海時,曾有過一段墮落的日子,后來非常后悔,決定要痛改前非。所以來到美國之后,他一直遵從母親“男女交際尤須留心”的叮囑,有4年的時光不與女同學交往。

直到1914年,他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結識了韋蓮司小姐,沒想到卻因此得到一位苦戀他48年的紅顏知己,為他終身未嫁。

韋蓮司小姐是胡適的教授亨利·韋蓮司的小女兒,是一名青年畫家。在一次婚禮派對上,他認識了從紐約歸家探望父母的韋蓮司。兩人一見如故,交談甚歡。加上胡適經常到韋蓮司家做客,兩人的關系就越來越密切了。

在胡適眼中的韋蓮司小姐,是個極有學識的新女性,他對她的評價非常高:“人品高,學識富,極能思想,高潔幾近狂狷,讀書之多、見地之高,誠非尋常女子所可望其肩背。”“余所見女子多矣,其真能具思想、識力、魄力、熱誠于一身者,惟一人耳。”

而韋蓮司對胡適也非常推崇,因為她覺得“美國大學學生大多數皆不讀書,不能文,談吐鄙陋,而思想固隘”;胡適的溫文爾雅、博學多才,則讓她非常欣賞。

韋蓮司頗具現代派藝術家的氣質,行為、舉止相當不拘小節。歐美婦女多酷愛打扮,韋蓮司家境富裕,卻從不修飾自己。她經常數年不換新衣,頭上的草帽早已破損也熟視無睹。她厭煩打理長發,索性剪去,僅留下兩三寸。對母親與姐姐的勸誡、路人的側目,她照樣不以為意。

但是,她的見識著實不凡。一次,胡適夸耀中國人最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對達爾文的《天演論》,西方守舊者對它的攻擊,半個世紀都沒有停止過;而引入中國,立刻風行,像“天擇”、“競存”等名詞,至今還成為流行一時的口頭禪。韋蓮司卻立刻提出自己不同的見解:輕易接受不一定就是中國人士的長處;西方人士不肯人云亦云,凡是必須要經過辯論、推敲、實驗才能確定。但是,中國過于尊崇專家、大師;但凡大師所說的言論,不加考證都奉為經典,這未免太為粗淺。一席話說得胡適啞口無言,只得連連稱是,直說確實沒有幾個人能了解進化論的真諦。

韋蓮司的這一席話,的確切中了中國人的軟肋,那就是對專家、對國外的盲目推崇。中國的文化知識界,在思想、主張上一味趨新;凡是從國外傳來的,一概都是好的。即使現在的國人,依然沒有改掉這個毛病:別人什么都好,自己全是糟粕,統統扔掉才好。或者凡事都要搬出某專家如何如何說;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讓大眾深信不疑。

胡適與韋蓮司出游,兩人沿著凱尤卡湖邊漫步,天氣晴好,落葉滿徑。斯人私景,自然是流連忘返。兩人邊走邊談,3個小時只當片刻,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隨后,兩人的感情日漸深厚,頗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味道。

當年的感恩節,胡適受到韋蓮司母親的邀請,到她家去吃飯。其時韋蓮司不在家,到外地寫生去了。胡適因為沒有見到她而倍感惆悵,晚上回到居室后,就給她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件。胡適曾告訴過韋蓮司,在中國古代有“折柳贈別”的習俗。韋蓮司在回紐約前,就特意給胡適拍了幾張柳樹的照片,來表達臨別的不舍。

第二年初,胡適應波士頓卜朗吟學會之邀(因1914年獲得卜朗吟文學獎),去波士頓參加會議并發表《儒教與卜朗吟哲學》演講。趁此機會,他從波士頓轉至紐約,終于得以見到只能以書信聊解相思的韋蓮司。兩人一同去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參觀、游覽;然后到韋蓮司的公寓里吃午餐;接著又在臨赫貞江,對岸景物掩映霧中,風景極佳的公寓里促膝談心。一直到下午,胡適才戀戀不舍地離去。第二天,他又乘火車從波士頓趕來,兩人又一起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下午。

韋蓮司的母親早已看出了他們倆的曖昧之情。她得知他們曾獨處一室,便勸誡他們要注意分寸,不要單獨相處。因為,這時候的美國中產階級,還保持著近乎清教徒式的家教。韋蓮司太太也知道,胡適在國內有未婚妻;而當時的美國,還有反對異族通婚的法律。胡適雖然生性風流,但是他并不想違背母命,拋棄家中的未婚妻,只希望能維持目前的曖昧就好。所以,兩人在此期間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多是柏拉圖式的純精神交流。

胡適后來回國后,便與未婚妻江東秀完婚了。他與韋蓮司兩人保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的苦戀,一直以書信往來,往往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見上一面。韋蓮司終身未嫁,直至臨死還保留著胡適的信件和文稿。

哥大師從杜威,開始文學革命

1914年6月,胡適在康奈爾大學畢業,隨即進入該校研究院深造。但是,他在研究院學習一段時間之后,因為哲學系塞基派所持的是“新唯心主義”,在討論班上,總要找出一位重量級的人物來批評;最常批判的對象,就是“實驗主義”學派的杜威教授。胡適在聽到這些討論和批判的時候,也會找一些杜威的著作來研讀。慢慢地,胡適對杜威和他的學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對實驗主義作了一番有系統的閱讀和研究之后,他決定轉學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去向杜威學習哲學。

哥倫比亞大學以招收外國留學生,為第三世界國家培養官僚和學者聞名。中國在這里的留學生,常常有300人之多;除胡適之外,當時在哥大的留學生中,還有宋子文、張奚若、孫科、蔣夢麟等一批未來的中國政界和學界知名人物。杜威是哥大哲學系首席教授,卻不擅言辭。他講課每說一個字都得慢慢想出,再講下去。覺得他的課枯燥無味的學生很多。胡適是慕名而來,選了杜威的2門課,硬著頭皮聽了幾個星期,不僅聽懂了他所講的課程,還對杜威這種慢吞吞的講課方式大為推崇,認為他用字、選詞非常嚴謹。

杜威的夫人每月都要在紐約河畔的家里舉行一次家庭茶會,邀集一些朋友和學生參加。這里聚集了當時紐約文化界的很多名人;也有一些古怪的人物,長發的男人和短發的女人們。被邀請參加杜威家茶會,對胡適和其它學生來說,可以算是難得的機會和光榮,都懷著極大的興趣參加。

胡適在哥大的生活非常愉快。除了跟隨杜威教授學習實驗主義,他也是在這個時期,開始入手進行對中國文學的偉大革命。他在康奈爾大學時,就隱約覺得文言文是半死的文字,需要注入新的活力,但是沒有深入地想過。偶爾一次,送別朋友梅光迪去哈佛,第一回寫了一首白話文的打油詩,由此和梅光迪及一班朋友辯論得不可開交。來到哥倫比亞大學后,他有了更多的時間深入研究這個問題。

主站蜘蛛池模板: 林周县| 嘉义县| 梁河县| 定结县| 青阳县| 县级市| 木里| 鹤壁市| 嘉义市| 蓬莱市| 长顺县| 西畴县| 若尔盖县| 甘南县| 讷河市| 绍兴县| 田林县| 兴义市| 基隆市| 榆林市| 曲松县| 武强县| 五莲县| 高唐县| 廊坊市| 嵩明县| 黑山县| 凌海市| 连城县| 新化县| 朝阳区| 隆子县| 香港| 内江市| 新密市| 蒲城县| 兴安县| 鸡西市| 高淳县| 铜川市| 赤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