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9年,魏明帝病逝,其養子齊王曹芳即位,年僅8歲,宗室皇親曹爽和太尉司馬懿遵照遺詔共輔朝政。曹爽其實并無軍政才干,但由于是皇親國戚,自小出入宮廷,很得明帝寵愛。他與何晏、李勝、鄧飏、丁謐等人結成所謂的“浮華派”,終日清談玄理,而且還要專斷朝政。這當然就與三朝元老、年高望重的司馬懿產生了齟齬。于是,曹爽奏請皇帝調任司馬懿為太傅,而按當時的制度,太傅雖然位居三公之列,但卻是掌管文官的,而太尉則掌領軍隊、手握兵權。曹爽此用此計是想將司馬懿明升暗降,借此奪了他的兵權。司馬懿見此情形豈能不知曹爽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盤?因而上書稱自己年老多病,乞望退職閑居。得到批準后,遂閑居在家,從此也不問朝政,他的兩個兒子司馬師、司馬昭也終日無所事事。
曹爽擔心司馬懿是表面上裝病,其實暗里隨時準備反撲,便趁黨羽李勝調任荊州刺史之機,暗遣他去向司馬懿辭行,以便察看其虛實。司馬懿聽說李勝來了,馬上裝出大病在身的樣子,叫侍婢攙扶著出來會客。李勝拜見過后,說:“我就要去荊州任刺史,特地前來向太傅辭行,不料太傅您舊病復發,且如此嚴重?!彼抉R懿故作糊涂地答道:“我年老枕疾,朝不保夕,恐怕以后相見的機會微乎其微了。君此去并州,那里臨近胡人,要注意守備啰!”李勝聞言趕忙糾正道:“我此行是前往荊州,而非并州?!彼抉R懿佯答道:“噢,君是方到并州。”李勝再一次糾正道:“是去荊州?!边@時司馬懿這才像明白了一些的樣子,答道:“我年老意荒,不解君言。如今君為荊州刺史,盛德壯烈,好建功業。”說著指口言渴,當侍婢端湯喂他喝時,又因顫抖弄得滿身都是湯漬,哽咽了一番才說道:“我怕活不了幾天了,兩個孩子又不成才,望先生訓導他們,如若見了曹大將軍,千萬請他幫忙照顧照顧?!闭f罷便示意侍婢扶他進屋,而且倒在床上大聲地喘息起來。李勝見司馬懿神智不清,語言錯亂,仿佛行將就木,便向曹爽報告說:“司馬公形神已經離散,只是一具茍延殘喘的尸體,不足為慮了。”曹爽聞之大喜,放下了對司馬懿的戒備之心。
(2 司馬懿)
其實,司馬懿只不過是精心設計用假象騙過了曹爽的耳目,暗地里卻安排自己的兒子司馬師任中護軍,掌握了一批禁衛軍,又蓄養心腹三千多人,隨時準備發動政變。不久,適逢皇帝要去城外拜謁明帝陵墓,曹爽等朝廷大小官員皆一齊護駕前往,司馬懿見時機成熟,立即率領家兵家將,迅速控制了都城,并脅迫皇太后要曹爽交出兵權。曹爽一伙被一舉剪除,魏國軍政大權被司馬氏父子獨攬。到了公元265年,司馬昭之子司馬炎遂廢元帝曹奐自立為帝,即晉武帝,建都洛陽,國號晉,是為西晉。
司馬懿此舉,可謂深諳泥魚戰術的精髓,與鬼谷子的“捭闔”之術一脈相承,終于謀得了天下。
司馬燾巧施連環捭闔計
戰國時期,中山國國王的妃子陰姬和江姬都很受寵,兩人都想作王后,故經常明爭暗斗??v橫策士司馬熹見有機可趁,便暗中派人去游說陰姬:“做王后的事可得重視!一旦爭到手,那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爭不到手,不但自己有性命之憂,還會禍延九族,早晚被得勢者滅之而后甘!若想穩操勝券,最好去找司馬熹出主意?!标幖勓?,忙請司馬熹獻策,并許以重金酬謝。司馬熹應承下來之后,便一步步施展開其精心謀劃的連環套式“陰陽捭閹術”。
(3 玉雕輔首連環璧)
他先去拜見中山王,自告奮勇說要去鄰國走走,借機刺探對方消息,再回來謀劃強國之策。中山王自然高興萬分,下令給他備上禮物讓他先去趙國。
司馬熹見過趙王,在閑談中故意說道:“早聞貴國出美人,可我轉了幾天,還真沒見到有哪一位超過我國那位陰姬的。”趙王聞聽此言,頓時來了興趣,忙問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司馬熹便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向趙王描述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芙蓉如面柳如眉,有傾國傾城之姿、沉魚落雁之貌!”趙王聽了恨不得馬上收入自己宮中,忙問司馬熹:“有無良策將之獻于本王?”司馬熹故意頓了一下,近前悄聲說:“她是我們大王的寵妃,我怎敢妄言?請大王忘了這話吧,否則傳揚出去,小的腦袋不保啊!”趙王冷笑一聲,下定決心非弄到手不可。
司馬熹見此行目的已達到,忙收拾行裝回到了中山國,且立即進宮向國王報告:“趙王昏庸透頂,又殘暴至極,只知攻攻殺殺;又沉迷酒色,荒淫無道。我已得到可靠消息,說趙王看中了陰姬,正想方設法要將之納入宮中!”“豈有此理!”中山王一聽,勃然大怒,“竟如此肆意妄為,簡直是欺人太甚!”司馬熹故作急切地安撫道:“請息怒,大王!目前趙國比我們強大,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若趙王硬來索取,不給吧,打起來有亡國之危;給吧,大王您又會被天下人恥笑說堂堂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妃子都保護不了……”“那你說該如何處理?”中山王何嘗不明白形勢,又氣又急之下,便不耐煩地打斷司馬熹的話頭,向他征求意見。司馬熹見國王已六神無主,鉆入自己套中,不由得心中竊喜,但仍假裝稍稍思考了一下,才湊近前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打消趙王的這個念頭。不如大王即刻將陰姬冊封為王后,讓趙王死心。當今天下還沒有誰敢公然索要別人的王后做妻子的,即使國家再強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否則,必將引起列國公憤,就算真的開戰,友邦也會出兵幫助我們的?!薄昂?!就這么辦!”中山王聞言如釋重負,馬上傳令冊封陰姬為王后。趙王知道后,果然也死了心。陰姬對司馬熹千恩萬謝,自然也給了他不少好處。
之所以稱司馬燾此計為“連環捭闔計”,是基于他在陰姬、中山王和趙王這三方人物之間多方周旋,縱橫捭闔。無論是面對這三人中的哪一個,司馬燾都能因人而異、適時適當地有所“開啟”,有所“閉藏”,該說什么、說多少,用“陰言”還是用“陽言”……他都胸有成竹、進退自如,使事情朝著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最終達到自己的目的。
范雎欲揚先抑說秦王
范雎本是戰國時期魏國中大夫須賈的門客,他才華出眾,能言善辯,到處游說。后來因遭人嫉恨,幾乎讓相國魏齊毒打至死,后來被他用計逃脫,在其好友鄭安平的幫助下,改名為張祿隱匿了起來。在這之后,又碰到秦國派來出使魏國的使臣王稽很欣賞他的才干,范雎才得以隨他進入秦國。
范雎到秦國后,居住了一年多,并未得到秦昭王的重用,無非是粗茶淡飯地招待,備受冷落。作為身懷奇韜偉略的雄辯之士,范雎并不心急,每日里深居簡出,閉門讀書,潛心鉆研天下大事和諸侯紛爭的復雜形勢,等待機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當時的秦國,雖有外憂,但內患的處理更迫在眉睫。秦國有號稱“四貴”的四大家族,四貴之中,以相國魏冉(穰侯)為首,他是當朝宣太后的異父兄弟,同宣太后的另一弟弟華陰君以及宣太后的另外兩個兒子一起,倚仗著宣太后的勢力聚斂財富,以致私家的財富比王室還多。而且魏冉貪得無厭,為了擴大自己的封地——陶邑,便想跨越韓、魏兩國去攻打齊國的壽張、剛縣,因為這兩個地方離陶邑很近,打下來后秦王又不方便分封給別人,其結果只能是擴大自己的封地。
范雎得知這一訊息后,便趁機上書給秦昭王:“大王在上:臣聽說英明的君王執政,有功者必予以賞賜,有才者必給予官爵;功勞大的俸祿優厚,功勞多的爵位尊貴,能力強的官職顯赫。所以無才能者,不敢隨便就職;有才能者,也不會埋沒他的才干。大王可以算得上是一個英明的君王了,因此,臣才敢斗膽進言。假如您認為臣的話有道理,乞望大王能夠推行;假如您認為臣的話不合適,那么臣留在這里也無濟于事,只好打點行裝離開了。常言道: ‘昏君獎賞他所喜愛的人,而懲罰他所憎惡的人;而明君就不是這樣,獎賞一定要加給有功的人,刑罰一定要判給有罪的人。’現在臣的胸膛抵擋不住砧板,臣的腰部也承受不了斧鉞,臣又怎敢把自己的進言當作兒戲呢?”
細想范雎這番話,無非是為了說明自己的進言是出之有據、慎之又慎的,而絕不是不負責任的信口雌黃。借此來引起秦昭王的重視。這還不夠,范雎接著又借物自喻和借題發揮,使秦昭王從內心深處覺得要想解除內患,就必須任用一些能人。最后他強調道:“話說得深了,臣不敢寫在信上;說得淺了,覽之無余味,也沒多大意思。出于種種考慮,臣乞求大王能否稍微抽出一丁點兒游獵觀賞的閑暇時間,使臣能有一個面見大王親自進言的機會?!本瓦@樣,他繞了半天的圈子,賣了半天的關子,還是沒有給秦昭王出一點實際的主意。不料秦昭王讀了他的上書頗感興趣、大為欣賞,于是便派人向范雎道歉,并請他立即進宮面圣,想聽聽這位魏國來的客人到底有什么奇謀妙策。
進宮之前,其實早已有人告知范雎秦昭王將要在離宮接見他,可他卻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裝作什么都不懂似的往宮內走去。宮中值勤的宦官一見,連忙大聲喊住他:“回來,秦王在離宮!”范雎故意愣了一下,假裝迷糊地反問道:“秦國還有個秦王嗎?不是只有太后和穰侯嗎?”宦官一聽這話,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只因范雎此言一針見血,正好擊中了秦昭王的要害。秦昭王聽了宦官們的匯報,明白了范雎是話中有話。于是,他趕忙親自迎接范雎入宮,態度非常謙恭。
(4 秦昭王)
秦昭王把范雎迎入內宮后,喝令左右的人退下,只剩下他倆。秦昭王直起腰腿,跪身(古人席地而坐,兩膝著地,臀部坐在兩足跟上,跪身就是在坐勢的基礎上,臀部離開兩足跟,把身子挺直了以示莊重尊敬)請求說:“先生打算怎樣來教導寡人呢?”范雎只是“啊,啊”了兩聲。過了一會兒,秦昭王再次請求,范雎還是“啊,啊”了兩聲。如此這般一連三次,秦昭王未免有點失望,只好問道:“先生看來是不愿意教誨寡人了?”范雎拿夠了架子,這才開口拜謝道:“豈敢?豈敢?臣不遠千里來投奔大王,就是為了能有機會向大獻計獻策的。臣只是覺得,作為一個客居他鄉的異國人,和大王的交情還不深,然而臣所進言的,都是希望能夠幫助大王合適地治理好國家,處理好君臣、父子之間的關系。臣是愿意向大王獻上自己一片愚昧的忠心,但是又不知道大王此刻心里能不能聽進去、愿不愿聽從,這就是大王問了三次而臣不敢馬上回答的緣故?!狈饿抡f到這里,稍微停頓了一下。秦昭王鼓勵他道:“先生的道德學識是寡人難以企及的,不過,寡人看先生似乎有點擔心禍從口出,請先生務必放心,盡管直言,寡人是不會怪罪先生的?!?
范雎這才舒暢地繼續進言道:“臣并不是因為有所畏懼而不敢說,臣很清楚,臣今天在大王面前說了一些過分的話,也許明天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但臣不想茍且偷生,大王如果聽從了為臣的進言,那么死對臣來說,就微不足道了。死,是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臣如果現在能夠對秦國的統一有點好處,得報大王的知遇之恩,就是明天去赴刑場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范雎的這番話,與其說是想給秦昭王一個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印象,不如說是他以此來表示自己進言的重要性及迫切性。接下來,他似乎還不急著把話引入正題,又繼續舉了伍子胥、箕子等人的例子,說明了忠臣不怕死以及不贊成有才不外露的做法。而且接著又提到:“臣所擔心的是,萬一臣由于向大王進言而招殺身之禍,從此天下的有識之士引以為戒,便都不肯投奔、歸順和效力于秦國,那才是秦國的最大悲哀呢!”
秦昭王聞言若有所思,點頭稱是。范雎見狀,方才試探著說道:“大王現在對上畏懼太后的威嚴,對下又迷惑于奸臣的偽詐,居住在深宮里面,離不開保傅(輔導天子和諸侯子弟的官員)的照料,終生受到迷惑,分不清忠良與奸臣,這樣,久而久之,重則連宗廟也保不住,輕則會使自己陷入孤立的危境,這就是臣所擔心的。至于窮困潦倒,遭受侮辱甚至死亡,臣都無所畏懼。如果臣的死能夠換來秦國的強大與安寧,那么,這種死不是比活著更有價值嗎?”范雎的這番慷慨陳辭,大大打動了秦昭王,他激動地抓住范雎的手,對他說道:“先生這是說的哪里話!秦國是個遠離中原的邊遠國度,加之寡人又愚昧無能,先生來到這里,這是上天要使寡人得到先生的輔助,而使祖先宗廟里的香火不致熄滅。寡人今天能坐在這里聆聽先生的教誨,這是上天偏愛寡人的祖先而不拋棄他老人家的后代?。慕褚院?,事無大小,上至太后,下至大臣,先生均可評說。希望先生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都詳盡地教導給寡人,不要再懷疑寡人的誠意了?!?
范雎聽罷,舒了一口氣,趕緊對秦昭王拜了一拜,秦昭王見了,也立即還禮回拜。至此,范雎見秦昭王已完全被自己說服了,這才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話題從外交到內政,最后還談到如何肅清宣太后和以穰侯為首的四大家族勢力。從此,范雎完全得到秦昭王的信賴,得以借助秦國這個輝煌的歷史舞臺逐步展開了他心中一系列的宏圖大略。
西漢著名大學者劉向在其《說宛》一書的《善說》篇里,輯錄了鬼谷子的一段話,將之譯成白話文便是:“在他人不喜歡你的時候去糾正他,是很難的。勸說行不通,論理不聽從,那是你論辯的道理不清楚;道理已經明辯卻仍然行不通的,那是因為你沒有頑強地去堅持;已經頑強地堅持了卻還是行不通的,那是因為你沒有切合他心中的喜好。明辯道理,說理清楚,堅持它,鞏固它,又能適合被游說之人的喜好,你的言辭就會變得神奇而珍貴,清楚而分明,就能進入對方的心中。像這樣游說還不成功的,天下間還未曾聽說過。這樣的游說就叫做善說了。”所以,對待被游說者要做到說理透徹,投其所好。因此,捭闔之術首先就要讓對方將自己的實力和底細全部暴露出來,然后再決定是否為他出謀劃策,實施游說。這樣,才可以說人、說家,甚至可以說國、說天下了。而上述的范雎說秦昭王無疑是一個典型的成功范例,我們可以從中得到不少的啟發,進而能有效地指導自己的實踐。
勾踐臥薪嘗膽終滅吳
春秋末年,正值諸侯爭霸之際,與楚國相鄰的吳國和越國,也分別于現在的江蘇南部和浙江一帶興起。開始時,吳國較強,越國較弱,而兩國素來不和。到后來,晉國曾聯吳制楚,而楚國又聯越制吳,吳越兩國便進一步演化成了世仇。公元前496年,趁著越王允常剛逝世,吳王闔閭乘機攻打越國,可是由于時機不成熟,吳軍被越國打敗,吳王闔閭也因中箭受了重傷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