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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宗教領導層

按照韋伯的觀點,重大的世界宗教起源于宗教觀念,因此必須從“(它們的)預告和承諾的內容”來研究它們。【169】這種教義內容包括超出了為祈求好運而祈禱和犧牲范圍的“宗教生活之合理化”。而且,人神關系的系統概念之發展與僧侶、先知以及其他致力于這種“合理化”的團體密不可分。【170】通過分析這種團體的出現、他們在社會中的地位變動以及他們的“思想和物質利益”,便能夠理解觀念對社會的影響。【171】

因此,人們可以用“神衹”來意指那些令人敬仰的力量,用“惡魔”來意指那些受巫術驅使的力量。這種區分不是很堅實的,【172】但是可以用來作為區分“僧侶”和“巫師”的一個出發點。僧侶主持對“神衹”的禮拜,而巫師則力圖制服“惡魔”;僧侶是旨在影響神衹的固定組織中的雇員,而巫師則是不時地受雇于個人的自由職業者;僧侶擁有系統的教義知識,因此有職業資格限制,而巫師以及先知則是用奇跡和個人啟示來證明自己個人的卡理斯瑪(Charisma,意為超凡魅力)。【173】這些差異的每一點都造成了無法徹底消除的差距。此時判明僧侶身份的關鍵標準是,有一個實行宗教禮拜的常規組織。禮拜有確定的規范,在特定的時間地點進行。雖然沒有一個獨立的僧侶集團,禮拜也能進行,但是沒有禮拜,就不可能有僧侶。雖然巫師常常會組成行會,制定宗教教義,但是他們從未與某個宗教組織關聯在一起。

僧侶和巫師的區分與韋伯對“宗教生活合理化”的重大興趣息息相關。凡是在沒有正式的僧侶卻有禮拜活動的地方,在巫師猖獗、沒有正規禮拜的地方,就不存在人神關系的系統化和基于這種形而上觀念的宗教倫理。在這種情況下,宗教觀念往往會使各種傳統習俗變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凡是被“證明”有效的巫術,會被人們很自然地按照其成功的方式重復使用。這種情況擴展到一切具有象征意義的事物上。對公認規范的任何微小偏離都會使巫術失效。人的一切活動都被拖入這種象征性巫術的領域。【174】

同這種對傳統的尊崇相反,只有在僧侶們成功地確立了一種地位倫理和一種權力位置的地方,“宗教生活的合理化”才能獲得發展。僧侶不停地專注于宗教禮拜和牧師職能。以此為基礎,他們逐漸形成一個關于神的倫理概念,即自然和社會的秩序乃是受到一個神的保護,凡是侵犯神圣規范的人都將受到懲罰。【175】這種合理化用一種宗教倫理取代了巫術關于罪惡的觀念。不幸并非源于神的權力旁落,而是由于人違背了神的意旨,致使神震怒的結果。

僧侶集團所固有的這些傾向,不時地獲得宗教先知的有力支持。所謂先知就是那種“純粹憑借個人的卡理斯瑪,憑借其使命,宣布一種宗教教義或神意”的人。【176】僧侶服務于神圣的傳統,而先知則自認為有基于“個人”感召力的權威。這也就是為什么先知很少出自僧侶之中的一個主要原因。即使某個僧侶擁有個人的卡理斯瑪,他的作用也只有憑借著一個正規的宗教組織才能是合法的。而先知的效力則取決于其個人天賦和使命感。【177】韋伯區分了兩種先知,一種是近東的先知,另一種是示范先知(exemplary prophecy),尤其是印度的示范先知。但是這兩種先知活動都力圖賦予世界以一貫的意義,指導人們的行為,以使人類獲得拯救。所有的先知活動都旨在使人類的行為系統化,變為一種受規范制約的生活方式。凡是獲得成功的先知,都贏得了持久的信徒和偶爾的支持者。只有當先知作為神寵的個人中介作用變成一個持久機構的功能,當他個人的追隨者組織成一個教派時,才會形成一個持久的宗教社群。【178】

由于先知訴諸俗人,因此先知活動乃是對僧侶傳統、對存留于宗教儀式中的巫術因素的挑戰。新啟示的神圣性與傳統的神圣性針鋒相對。在這場斗爭中,僧侶竭力維護既定的教義,或者將獲勝的先知教誨加以系統化,劃清信仰真偽的界限,把正統信仰灌輸給俗人。【179】甚至在沒有先知挑戰的情況下,僧侶也致力于既定信仰的系統化,以維護自己的立場,反對懷疑論和冷漠態度。這種系統化的努力最終產生了包含著啟示和神圣傳統的經典著作和包含著僧侶對經典的注釋和教義解說。巫師和僧侶的口傳秘密知識逐漸變為一種書面傳統,從而成為僧俗教育的基礎。新興的宗教社群不斷地刺激著僧侶對其神圣知識進一步系統化。這一點成為該宗教社群的一個象征,并要求人們時刻捍衛已有教義的純潔性和有效性。這樣,把“彼岸世界”取向作為唯一恰當的、宗教特有的態度,一直是宗教領袖的工作,他們在各個重大世界宗教中都構成支配性的地位團體。

韋伯將各大宗教體系同宗教領袖的地位團體視為一體。儒教是中國歷代王朝的官員與文人的倫理,他們占據著特權位置,排斥缺少文化素養的人。儒教影響了中國人的整個生活方式。早期印度教也是文人的產物。與中國的官僚不同,他們不擔任公職,而是承擔著關于私人倫理和禮儀方面的、世襲種姓(caste)的專業顧問工作。飽讀《吠陀》的婆羅門被公認為宗教地位團體,他們給印度的社會秩序打上自己的烙印。隨后出現的是佛教。這一冥思的托缽僧運動棄絕現世,代表了一種神圣的宗教精神。與之相比,更世俗的婆羅門則成為等而下之的俗人。早期伊斯蘭教是阿拉伯社會上層的宗教,是紀律嚴明、征服世界的戰士們的宗教。但是,在中世紀的伊斯蘭世界,一種新的宗教運動——蘇菲派(Sufism)異軍突起。該派強調冥想和神秘禮儀,最終發展成兄弟會,由出身下層的專家領導從事狂熱的活動。自巴比倫的猶太人流放以后,猶太教成為賤民的宗教。這批賤民是一群二等公民,專門從事受人鄙視的職業。習俗和法律將他們打入另冊,限制他們的社會交往。在中世紀,猶太教逐漸被置于在禮儀和文化方面受過訓練的知識分子的領導之下。基督教在產生之初是流動手藝者的教義。它在歷史上始終是城市中產階級的宗教。西方城市成為它的主要活動中心。它從古代宗教團體,擴大成中世紀的托缽僧團,后來產生宗教改革和近代的新教教派。【180】

這些宗教無一例外地朝向“圣經宗教”(book religion)發展,同時,宗教人士的卡理斯瑪資格也變得非人格化和文人化。按照韋伯的看法,這一發展緣起于先知、僧侶和世俗大眾之間的接觸,因為先知的靈感啟示和僧侶的較為教條的倫理不得不與日常生活的習俗和基本要求關聯起來。僧侶在努力按照神意指導俗人時,使其教義和忠告適應世俗的傳統思想和感情。當他們的權力和收入取決于牧師職能的成績時,尤其如此。但是,大眾的宗教傳統常常包括巫術信仰和活動,用以滿足世俗的愿望。這種情況也同樣適用于先知活動。最初,先知們破壞公眾對巫術的信仰,破壞僧侶的傳統儀式,用一種新的或是經過更新的關于人和上帝的觀念的神示倫理與之對抗。但是,為了使先知的啟示在公眾面前得到證實,首先總是要假設先知的魔力高于其他人的力量。而且,雖然先知通常抵制對新的奇跡的強烈要求,但是他們也無法控制他們本人被神化和人民的宗教傳統主義被肯定的制度化進程。無論先知還是僧侶都無法完全拒絕與大眾的傳統信仰相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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