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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企業的痛點

淵源

要說起我和家族企業這個課題的淵源,大概要追溯到28歲博士畢業時,那時我的論文就選擇了海外華人家族企業的課題。當時從新加坡到美國求學的我并沒有想到這個話題會伴隨我走過這么多年的研究之路。

我生長在一個典型的東南亞華商家庭里,我的祖父和他的同鄉在20世紀40年代時從中國到東南亞地區謀生,曾經在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做過不同的生意。我的父親在11歲那年,被祖父從家鄉海南帶到新加坡。那一代的人都經歷過苦難和戰爭的洗禮,特別能吃苦。父親是一個非常自律的商人,祖父過世后,他接過擔子,和祖輩的生意伙伴——一個被我稱為“阿公”的單身老人,一直默默經營著祖父留下的連鎖餐飲業。父親每天風雨無阻地早上去上班,中午回家休息,下午又到公司處理業務,傍晚回家。其實公司里有主管,他作為少東家是可以不上班的,但他從來都是以身作則,每天穿著整齊干凈,更像是個財務總監上班下班,話語不多,一直以行動守住祖父留下的家業。父親從來不和我們談生意上的事,最喜歡和我們討論時局以及對政治人物進行評價。李光耀是父親非常尊敬和敬仰的人物,那一代的人不說偶像,但我覺得李光耀就是父親的偶像,就連穿著打扮、言行舉止都具有李氏風范。父親一直是個嚴而不厲的人,我們從不敢跟他胡來,尊敬他卻并不害怕他。不抽煙不喝酒、天天到公園散步的他,最后被診斷患上胰腺癌。短短幾個月,他就平靜地離開了我們,留下了那做事風雨不改的身影。

父親一直不希望我們從商,最希望我們能讀更多的書,然后到政府機構或外國企業工作。在后英殖民時代的新加坡,能講流利的英語,穿西裝、打領帶上班,那才是最高大上、光宗耀祖的事。大弟讀的是建筑設計,在政府機構工作了十年,后來還是決定出來創業,先是開辦了自己的設計公司,最后也子承父業,開了連鎖糕點面包店。盡管這是無心插柳式的接班,經歷了曲曲折折的過程,但也勉強傳到了第三代。我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所以,對于家族企業的傳或不傳、接或不接,以及兩代人在傳與接過程中的糾結和博弈,也算是耳濡目染。不過,身為女兒,在東南亞的華人家庭里,幾乎是不會被考慮為接班人的,這和當代中國女兒接班的情況,是有一些差別的。我們后面也會有一些案例探討家族企業女兒接班的現象。

如果說我和家族企業這個課題的長遠淵源是來自父親和家庭環境,那么我對這個課題的深度認識和理解則是來自我的第一個咨詢項目——在一家印度尼西亞排名前五的家族企業里當顧問和董事。博士畢業后我回到新加坡國立大學任教,由于博士論文在《海峽時報》上發表,遠在印度尼西亞的Hadi Wang先生,千里迢迢地到新加坡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助他的家族企業。他們有七位兄弟在家族企業里負責各個不同板塊的業務,從森林業、木材業、家具業、礦業、農業、養殖業、船務業、造船業到金融業,等等。我不僅參與了這個家族企業的管理,并且介入了他家里和夫人溝通及子女教育的問題,成為名副其實的“家族顧問”。我和王氏家族的顧問關系一直延續了近十年,其間親歷了他們兄弟之間在家族關系和企業管理上的各種矛盾與妥協。

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執教期間,我接觸了更多的東南亞華人家族企業,在與其交流的過程中見到了許多傳承三代乃至五代的案例,也聽到了很多企業家親述其間的種種紛擾、掙扎和收獲的喜悅。最著名的莫過于當年的楊協成集團[1],這是一家有接近一百年歷史,已經從三代開始傳到四代的家族企業。“協”代表十字架下同心協力地追求成功,但是因為理念的分歧和關系的破裂,楊氏家族的內部矛盾和紛爭鬧上了法庭,最終由法官宣判楊氏家族控股公司瓦解。這個經典的案例被寫在我早期出版的一本書《富過三代——破解家族企業的傳統詛咒》[2]里,許多中國的學者后來時常引用這個案例來提醒中國的家族企業,避免掉進“富不過三代”的陷阱里。

[1] 李秀娟. (2005). 從楊協成的興衰看家族企業。東方企業文化(10),9-14.

[2] 李秀娟. (2007). 富過三代——破解家族企業的傳統詛咒。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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