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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閨密與發(fā)小

  • 心藥
  • 龔瑩瑩
  • 7192字
  • 2020-04-16 13:06:13

未等青垚開口,兩人的手機同時“叮”了一聲,原來是莉荔發(fā)的短信:“憶江南,南亭10號包廂。等你們哦!”

青垚問:“去嗎?”沈繹心皺了皺眉說:“我還有事。”

“我也有事!”青垚說。

她今天確實有重要的客人。

“要不……你到哪兒?我送你。”

“不急!我想走一走。”青垚看了看表。

沈繹心說:“有時間?那我?guī)闳ヒ粋€地方。”

青垚點頭同意。

趁沈繹心去停車場的工夫,青垚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沈繹心依然開著那輛舊花冠,很快來到一處類似科研機構的地方。有位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等候,看見沈繹心從車上下來,遠遠地打著招呼。青垚乖順地跟在沈繹心身后,在中年男人的帶領下穿過草坪小道,走到一幢圓形的白色建筑的面前。

只見上面寫著“中醫(yī)藥博物館”幾個大字。

青垚恍然大悟,她心想做中藥銷售的,不僅要了解自己公司的產(chǎn)品,還要了解整個中醫(yī)藥的歷史,看來沈繹心比自己用功多了。那中年男人拿起一張磁卡,寬大的玻璃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平時博物館也對外開放,現(xiàn)在晚了,就請汪博士帶我們進去參觀一下。”沈繹心對青垚說。

“太好了!”青垚很高興,好奇地四下張望。整個博物館有三層樓高,由于晚上沒什么人,大樓里只有感應燈開著。空曠的大廳,可以看到玻璃隔斷里珍藏著的遠古時期的骨針砭石,還有一些針灸銅人。四周六面銅雕,展示著中醫(yī)藥發(fā)展的脈絡。從遠古神農(nóng)嘗百草的傳說,到《黃帝內(nèi)經(jīng)》、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唐代設立的太醫(yī)屬、明朝《本草綱目》,最后延續(xù)到清代溫病學說的發(fā)展,全都是中醫(yī)藥集各家智慧的科學理論。

青垚情不自禁地拉著沈繹心的胳膊說:“公司網(wǎng)站上的東西不少,但遠沒有這樣直觀震撼。”汪博士笑了笑,帶他們從左手拾級而上。青垚一邊走,一邊抬頭環(huán)顧,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仿佛是一幕哲學和醫(yī)史的宏偉大戲,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各個醫(yī)藥名家、書法繪畫、處方手跡無不緩緩呈現(xiàn)。

“中藥處方是中國傳統(tǒng)醫(yī)學的重要組成,可惜很多已經(jīng)失傳,有的甚至流落海外。我們也正致力于搶救和保護這些國家瑰寶。”汪博士遺憾地感嘆。

來到二樓的陳列館一角,這里記載了不少珍貴的老字號名藥。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青垚發(fā)現(xiàn)一幅數(shù)尺長的橫幅短卷,赭石顏料勾勒了一只身披九霞的神麝,煙霞繚繞的亭臺中有書生、仕女、皇帝和貴妃,右上方有一小段文字,居然是關于“麝予仙”的簡介!

據(jù)傳,成化年間,眉州沈維中于漢中救下九霞神麝,獲古方報答,孝宗皇帝即位親賜“麝予仙”御藥之名。藥錠以上等麝香、田七、牛黃、蛇膽等中藥煉制,專治肝毒腫痛。沈繹心輕輕地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麝予仙’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那味奇藥了。”

“為什么?”青垚問。

汪博士接口回答:“經(jīng)歷了幾百年的風雨滄桑,‘麝予仙’在品質(zhì)上難免有所變化。修遠集團是‘麝予仙’品牌的擁有者,想必會將它發(fā)揚光大的。”

沈繹心沒說話,眼眸中似有濃墨化解不開。

從博物館出來已經(jīng)接近十點,跟汪博士告別后,沈繹心開車送青垚去到武侯區(qū)。汽車隨著車流緩緩前行,青垚感覺他興致不高,想起博物館中所見,不由感嘆:“‘麝予仙’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卻被目光短淺的企業(yè)家抱著不開發(fā),真是太遺憾了。”沈繹心卻不知在想什么,他偶爾眨眼,眸光探尋在燈火璀璨的未知處。

汽車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彎兒,終于在一處中式建筑外停下來。

“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進去?”

“沒事的,這里停車不方便,你先走吧。”

沈繹心指著前方對青垚說:“直走,盡頭就是。”

青垚跟沈繹心道別,下車走了幾分鐘來到拐角,這里有面一人多高的石頭砌的墻面,刷著暗灰的涂料,埋在縫隙的燈泛著銀色的光芒。墻根下一攏竹子、幾棵洋槐,三三兩兩地擺放著桌子、椅子,路邊是抱膝而坐的大紅色人形雕塑,再朝里面走,遠遠看見“荷歡”兩個字懸在高高的門楣上。射燈下的槐樹枝簇擁著一個妖魅的女人,綠色的裁身小衣加青紫色的百褶長裙,身披大紅色披肩,頭發(fā)像瀑布一樣垂順,遠遠看去像是一尊雕刻的作品。

青垚還沒走近,那身體已經(jīng)靈動起來。

“上周我就來了,今天才聯(lián)系,生氣嗎?”女人看著青垚笑,細長的眉眼中泛著流瀲溢彩的光芒。

“說說我倆誰漂亮吧?”

“你。”女人的回答斬釘截鐵。

“都說我漂亮了,生什么氣呀!”青垚大笑著挽了她的胳膊,一邊走一邊說:“蔚子,我在學校介紹中國女人的時候,都按你的模樣描述呢。”名叫蔚子的女人警惕地問:“他們什么反應?”

“驚呆了唄!”青垚張開雙臂,夸張地比畫著說,“噢!神秘的東方女人!”

在青垚眼里,蔚子的確很美,像中國畫里描出來,一字不著盡得風流,遠觀讓人恍惚,距離近了,卻見那張精致而極富風韻的臉上,嵌著一對深邃的眼眸,純凈得像天邊的湖水。

用陳揚的話說,“蔚子會讓男人的骨頭變成粉末的。”

“說的是我嗎?”當青垚把這話轉(zhuǎn)告蔚子時,她茫然反問。青垚當時語塞,她打量著蔚子說:“是啊,你這么個輕飄飄的美人,螞蟻都碾不碎,怎么讓男人粉身碎骨?怕是你身上自帶三分毒性吧……哈哈!”蔚子沒笑,她放棄跟青垚探討美學,因為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為,青垚的美是另一種“鬼斧神工”。是那種任何線條都勾勒不出的、干凈、純粹的美。

“蔚子,你這兒比北京宣武門那邊闊氣多了!”

眼前的美術館足有上千平方米,外面有延伸,餐廳、酒吧、演藝館通宵營業(yè)。青垚一邊參觀一邊嘖嘖贊嘆,“我都不知道這里還藏著一群藝術家!”

“像老師那輩搞前衛(wèi)藝術的才混宣武門,我只在這兒待幾個月,幫他接個活兒。”蔚子把她帶到二樓房間。青垚看著不足20平方米的小房間,僅有的一張小床還被高高低低的畫架包圍著,心里沒來由地酸楚,“蔚子,你這么漂著,什么時候湊夠錢去法國?”

“再說吧,現(xiàn)在我哪兒都不去。”

“為什么呀?你不是一直夢想著去法國嗎?”

“全國最頂尖的藝術家都聚在北京啊,”蔚子說著,眼睛里閃動著灼熱的光亮,精巧的鼻翼微微鼓脹,“我會去法國的,放心。不論在哪里,用線條和顏色做語言,與天地人心交流,本身就是獲取真諦的途徑!”

青垚覺得自己似乎懂了,這個世界的本身就是藝術,連天上的星星在藝術面前也不過是一粒微塵而已,何必執(zhí)著身處的地方。蔚子是個通透的人!

“我可能要留在這里。”青垚坐在地上,接過蔚子遞上來的紅酒。

“陳揚希望你能留北京。”

“陳揚,他……”青垚歪著頭看看蔚子,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文藝青年的最愛……”話沒說完,她的腰身已經(jīng)被蔚子掏了一下,癢得跳了起來。

“你要拋棄陳揚?”蔚子擰著眉毛,用一種直戳人心的眼神在看著青垚。

“我問心無愧。”青垚的拇指抵著胸口,鄭重地說,“你知道,我從來不對自己撒謊。”蔚子呵呵一笑,她知道青垚向來簡單直接,看著像地板上的一攤水,可是踩進去的,無不沉溺,高明如陳揚也難以自拔。

“我留在這里跟爸爸有關。”

“叔叔的事,你準備一輩子不放嗎?”蔚子的話跟陳揚如出一轍。

“我還沒拿起來談何放下?能做的實在太少了,不努力走一走,我怕我不能原諒自己。”青垚含糊其辭,可是蔚子已經(jīng)理解了,她抱著青垚的肩膀說:“明白啦!沒有這個念想,也要其他念想。我們這些看不破紅塵的人,都被欲望牽著朝前走,念想就是你的欲望,或許它能為你成就不一樣的人生呢?”

蔚子說得不錯,二十幾歲的單薄人生,不就是靠著某種念想的力量來支撐浩渺如煙的未來嗎?

青垚下車后,沈繹心沒有發(fā)動汽車。他摸了瓶礦泉水拿在手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墻角,才將手里的水“咕咚”灌了下去。手機鈴響,汽車里一個戲謔的笑聲說:“繹心少爺,回來開門!”

沈繹心眉眼舒展,笑著問:“勐子哥,你在哪兒?”隱約有開門聲,還有女人說話聲,只聽那頭接著說道:“開了。趕緊回來啊!”然后便掛了。

沈繹心蹙著眉頭“嘶”了一聲。

他的家位于合江亭最繁華的濱江大道,一梯一戶的公寓樓,安保使用最先進的掌紋電梯智能控制系統(tǒng)。當他走出電梯時,車鑰匙還提在手里,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旋風似的跑上前,將室內(nèi)鞋放在腳下。

沈繹心忍不住問:“四姐,你怎么進來的?”

“爺爺不放心你。”四姐答非所問,起身朝著房間邊走邊說,“勐子來了。”話音剛落,從觀景陽臺探出一個頭來,朝沈繹心揚了揚手,“這家物業(yè)的中央監(jiān)控不錯,用的是奧運場館那一套,我熟。”

沈繹心看了看他,沒說話,進到房間沖了個澡,換了身淺色T恤才出來。

勐子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長腿舒展搭在陽臺的邊沿。他的身邊置著一方紫檀茶幾,小壺里燒著水,旁邊擺放著整齊的茶具。在他眼前,錦江燦爛的燈火一覽無余,他望著遠方,吐了一個煙圈兒出來,瞇著眼睛說:“真會找地方啊!怪不得爺爺交代我,就是上火星刨也要把你翻出來。”

“火星?”沈繹心坐下來,“你送我的手表上不是有定位嗎!”沒等勐子回答,四姐及時端上一杯咖啡:“深度烘焙,法式,知道你最愛那股煙熏味兒。”沈繹心接過咖啡,眼睛打量著四姐問:“你們這是要在我屋里常駐嗎?”

“你可以當我是空氣的,不用介意。”勐子揮手笑笑。沈繹心比畫著說:“這么大坨空氣!”勐子站起來,白色背心外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矯健鼓脹的肌肉。只見他扯著背心說:“我千里迢迢跑來,拿出看家本事破門而入,當我閑的?”

“確實太閑了!”沈繹心毫不示弱,眼神略略沉了沉說,“我現(xiàn)在只是實習銷售,你以為每天帶保鏢跑終端嗎?爺爺把你智商拉下來了?”勐子繃不住笑出聲,“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爺爺把我智商拉低了。”他提著褲腿重新坐下,熟稔地在紫檀小幾上溫杯洗茶。他將澆過的杯盞遞給沈繹心,看了看他手中的馬克杯,搖搖頭放回案幾,“你上次在老宅里暈倒,爺爺半條命都嚇沒了,可勁兒給我打電話!”沈繹心的唇角動了一動,看著勐子埋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沖茶,“他老人家大氣了一輩子,是勐子最崇敬的人。你別以為他年老昏庸,大費周章地讓我和四姐來給你撐排場。”勐子說著,抬眼看了看沈繹心,見他有些出神,便又問:“做了這些天銷售,感覺怎么樣?”

“還好,一切從頭開始。”沈繹心淡淡地說,“你跟著我是大炮轟蚊子。現(xiàn)在國泰民安,用不著。帶四姐回去吧,我能照顧自己。”

勐子得意地笑了:“你也知道我是大炮啊!”他重新掏了根煙叼在嘴里,伸了個懶腰,“我是休假回家讓爺爺逮住了,要不你能享受這待遇?”沈繹心如釋重負,站起身來拍打著他的后背道:“不早說!我以為你對我有想法呢!”

“兄弟!”勐子跳起來,瞪著豹子樣的雙眼,他敞開懷抱,大塊的胸肌迫不及待地想掙開白背心的約束,“看看!我這樣,女人不喜歡嗎?”

“是啊!”繹心仿佛陷入沉思,“好久沒見著蘭姐嘍!”他說著,站起身來朝屋里閃。“還說!”勐子聽到這話格外激動,冷不防腳下打滑,身體搖晃了兩晃才站穩(wěn)。“勐子哥,每次提到蘭姐,你鐵定栽跟斗!”沈繹心回過頭,倚著門框大笑起來。

“一個兩個的都這么高了,還當自己小孩兒啊!”四姐端著果盤嗔怪說地,“外面涼,快進屋吧!”

勐子名叫高勐,被沈繹心的爺爺收養(yǎng),早年去了澳門,曾在有影響的大哥手下做過事,三年前金盆洗手把公司開到了北京。他常年在外看似風光卻奔波勞碌,有這樣休閑的假期,當然求之不得。

沈繹心眼瞅著闖進家來的不速之客,心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四姐是老家的遠房親戚,年紀雖大,但輩分低,跟了沈繹心爺爺奶奶幾十年,算半個家人。沈繹心明白高勐的長假也是借口,他們二人一起到成都就過來守著自己,是因為爺爺放心不下。

暮色濃厚,從寬大氣派的書房舉目遠眺,落地窗外是一道美麗的天際線,整個錦江的燦爛燈火就擁立在眼前。沈繹心斜坐在沙發(fā)上,高勐卻筆直地站立在窗前,擺弄著桌案上一架銀灰色的飛機模型。因為不忍心見他直挺著脊梁活生生地把自己站成一面書柜,沈繹心打趣地笑著說:“放松。這里很安全,戒備等級為零。”

高勐并沒有回頭,他將模型拿在手里問:“只留了這一個東西?”

“嗯。”沈繹心沉靜地回答,眼眸中沒有絲毫漣漪。高勐問:“爺爺想知道,回集團做事,是你的決定還是叔的想法?”

“有區(qū)別嗎?”沈繹心反問。

“當然有。”高勐的聲音很低沉,“如果是叔的想法,爺爺就把你扔回去,有專門的醫(yī)療隊伍幫你終身康復;如果是你的決定,老人家手上的股份,他要重新安排。”

“呵。”沈繹心闔眼一笑,“你跟爺爺?shù)剐U親的。”

高勐背對著他沒有接話。

“跟董事長沒關系,航校我是不會回去了。”沈繹心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幕中的錦江,璀璨的霓虹包裹著鮮亮明艷的高樓,在迷幻的燈火中閃爍。“他答應給我三年時間,如果我能走到銷售總監(jiān)的位置,他就答應留我在集團做事。做不下去的話,我就……我就回老宅,回去陪爺爺。”沈繹心說話的時候面帶微笑,高勐卻注意到他那雙手,十根手指頭緊緊地絞在一起。

“用不著給自己壓力。”高勐的心情有些復雜,“你知道哥哥我向來話糙,絕沒有打擊你的意思。怎么說呢?能夠隱姓埋名到一個辦事處做銷售,說明你眼明心亮,是個通透人。但生意場始終是名利場,跟你不搭界的。”

“想說什么,干脆都說了吧!”

高勐在桌案上拍了拍,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這話我就說一次,以后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著。別說人情薄如紙,你知道哥哥把兄弟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怕你吃虧,想提醒你!”沈繹心盯著他一言不發(fā)。高勐接著說:“我有時候也常想,做人圖個什么?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人一輩子不就圖個被人高看、受人尊敬嗎!你跟我不同,自小留部隊,又去非洲參加援助項目,你到老到死都是寶貝,這輩子不管走到哪兒都被人高看一眼。你抹下臉面體驗一把底層銷售的感覺,不代表你就能成為真正的生意人!做生意是赤裸裸的追名逐利。你懂、你明白,可你辦得到嗎?從低層往上爬的樣子你永遠只能學個皮毛,體會不到骨髓里去。修遠公司跟從前不一樣,雖然集團在往規(guī)范化、現(xiàn)代化的運營方向發(fā)展,可是他們一邊談理想、講情懷,卻又一邊在背地里勾兌理想,倒賣情懷。你和爺爺跟他們不一樣!做生意是做市場、做人脈,別人做多少年才有的市場,被你橫插一腳半路截胡。說白了你這是在虎口奪食、搶人飯碗。我可以保證,你進集團無論做什么都沒人敢說半句不是,但你要知道很多人都是在背后下暗刀子、眼巴巴地等著看你笑話呢!你做得再好都是應該的,那是董事長資源給的好;一旦你做錯了,那就是萬劫不復,弄不好就身敗名裂、一文不值了!”

沈繹心迎接著勐子的目光,眼神深不可測。“勐子哥說的,繹心全明白。可是我在哪里不一樣呢?擔心身敗名裂對我就是個笑話,靠誰養(yǎng)著到老到死有區(qū)別嗎?”

勐子的拳頭擂在桌案上,緊緊地閉上雙眼,過了半天才問:“叔怎么說?”

“他說中藥公司是他的親兒子。”沈繹心盯著勐子平靜地回答。

“……你也是啊……誰敢說半句不是?”勐子剛說完,眼睛突然一亮,脫口而出,“叔這是要把‘麝予仙’交給你?”沈繹心凝視著勐子,看似風平浪靜,腦子里卻想著今天剛發(fā)生的事情,想到青垚講的那些話,他感到心海深處有一股難以抑制的潮流在暗涌,幾乎要破胸而出。他說:“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沒想過插手集團。有三叔他們,蘊誠和蘊真也是學商的,從Wharton出來就由集團培養(yǎng)……可是,最近一年我想了很多,親情太重,我消受不起……那時我躺床上手腳動不了,卻能聽見爺爺在我耳邊念叨,他說他這輩子就兩個心愿,一是我能重新站起來,二是希望看到‘麝予仙’振興。你看,我現(xiàn)在站起來了!所以,我想為‘麝予仙’做點兒事情。讓我試試,好嗎?”

勐子被沈繹心眼中閃爍的亮光刺了一下,他扭過頭去,望著窗外說:“中藥公司在集團里已經(jīng)被邊緣化,‘麝予仙’就像一個老革命,本來應該功成身退的,卻拖著集團的后腿不肯罷休,想把它扳正談何容易啊!其他叔伯知道會怎么樣?尤其是蘊誠……”

“還不到時候,我想先熟悉熟悉,好在中藥公司認識我的人不多。”沈繹心吐了口氣,略顯輕松地說道,“還有,中藥公司沒你說的那么不堪,郁順堯是業(yè)界數(shù)的上的銷售精英,他管控的渠道讓很多戰(zhàn)略投資者眼紅。”

“郁順堯?我知道。”勐子站到沈繹心身邊,與他一同并肩展望,“修遠初創(chuàng)的元老。不過廉頗老矣,這些年很低調(diào)。”沈繹心不置可否,繼續(xù)說:“集團幾次三番想把‘麝予仙’拿過去,總經(jīng)理似乎更在意用中藥公司的銷售渠道打造融資平臺,對于如何擴充‘麝予仙’品質(zhì)、開發(fā)衍生產(chǎn)品方面并沒有規(guī)劃。董事長和郁伯伯、二叔他們撐得很辛苦,我想等自己有了想法之后再跟叔伯商量。”

勐子“哦”了一聲,盡量顯得隨意地說:“你剛提到二叔,我突然想起來,繹蘭好像戀愛了!”沈繹心怔了怔,盯著勐子問:“蘭姐姐心事那么重,哪位高人能把她搞定?”勐子嘆了口氣說:“不知道,緣分吧。”再聊了幾句,勐子見沈繹心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以為他忙了一天累了,便拍著他肩膀說:“今天哥哥的廢話多了點兒,當我胡說八道,別往心里去。時候不早了,早點兒休息!”

“好。”沈繹心指了指書桌上厚厚的一疊營銷類用書,翻開筆記上畫著密密麻麻的思維導圖,“你去吧,我再看會兒書。”

等勐子搖搖頭離開,書房里頓時安靜下來。沈繹心坐在書桌前,雙手捂著額頭,閉上了眼睛,他感覺頭腦中仿佛有什么東西鈍刀一樣地剁著,疼得有些受不了。于是他站起身走到書柜旁,從頂格里提了一瓶烈酒出來。他從前是不會喝酒的,還是勐子的緣故。那是他第一次昏倒,醒來后很長一段時間陷入抑郁的狀態(tài)。勐子從北京回老宅,提著酒便灌了他半瓶,告訴他從前出任務,喝上半瓶酒,天大的事兒都能過去。

此時,他猛灌了一大口,如刀子般尖利,從咽喉直殺到胃。剛烈的刺激讓他愈發(fā)清醒,青垚對“麝予仙”的那番評價又回響在耳邊。

“……修遠中藥沒有這樣的故事,它不能用‘麝予仙’的療效提升醫(yī)生的自尊,沒有人覺得開出這個處方是非常榮耀的事情,它為什么不行呢?”

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如同巨錘,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任何醫(yī)院都需要真正有療效的藥品來解決病痛,醫(yī)生也需要具備專業(yè)知識的人來提高處方能力。恰恰“麝予仙”的研發(fā)落后不能滿足醫(yī)院的需求,修遠中藥缺少優(yōu)秀的銷售人員幫助醫(yī)生,整個公司因此停滯在老化僵硬的狀態(tài)。這么簡單明擺著的問題,為什么董事長要放任中藥公司這么多年?結合高勐說的那些話,如果強行把羸弱的“麝予仙”丟入資本市場參與競爭,很可能會奪食不成反被虎狼吞噬,粉身碎骨。究竟應該從哪里入手解決如此龐大的問題?

沈繹心抬起頭,從漩渦般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慢慢拿出手機,打通了香港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責問:“繹心,你酗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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