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商人，很有本事，不但精通生意能賺大錢，而且深諳鳥獸的語言。他和妻子兒女住在一個小村莊里，家里種了十幾畝地，開了一個磨坊，養了一頭水牛和一頭毛驢。

不用說，商人養水牛是為了耕地推磨，養毛驢是為了出門代步。

有一天，水牛跑到毛驢的廄里，看見毛驢全身洗刷得干干凈凈，正躺在干草上休息，一副安閑自得的樣子，非常羨慕；再看槽中，還有鍘得精細的草料和煮熟的麥糠，它更是眼紅，便對毛驢說：

“老兄，你的日子過得真美，終日清清閑閑，總是得到主人的照顧，不僅吃鍘細的草料，還有時間躺下休息，主人雖然也使喚你，但總不外乎騎你出去走一趟便轉回來。可是我，卻整天勞碌，從早晨干到晚上，不是耕地就是推磨。你說我這日子什么時候才到頭？”

毛驢見水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很是同情，便給它出主意說：

“老弟，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你準能得到休息。明天早上農夫往田里牽你的時候，你不去，只管蹦跳，他要是打你，你就躺倒在地上不起來，要是給你草料，你就不吃，裝出疲憊的樣子。你只要在一兩天內拒絕吃草飲水，他準不讓你干活了，那樣你不就過安閑日子了嗎？”

毛驢和水牛的這段對話都被商人無意中聽到了，他想：“這兩只畜生還想聯合起來對付我？！好，我要讓它們看看是我厲害還是它們厲害！”

當天夜里，商人雇傭的農夫給水牛上草料的時候，水牛就裝作懶懶的，只吃了一點點。第二天清晨，農夫去牽牛，它更顯出一副病歪歪的樣子。農夫以為牛病了，趕緊去報告商人：“主人，水牛昨天夜里不吃不喝，一直半死不活地躺在圈里，可能累病了。”

商人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對農夫說：

“讓水牛休息休息，把毛驢牽去耕地吧。”

農夫牽走了毛驢，整整耕了一天地，到天黑才回家。水牛對它表示萬分感激，因為承蒙它的代勞，自己才能夠在家休息一天。可是毛驢心里很不痛快，暗怨自己出錯了主意。

次日一大早，農夫又把毛驢牽去耕地。又是整整一天。晚上毛驢回來，肩膀磨破了皮，四肢酸軟無力。水牛見了，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毛驢想：“我不能總是這樣干下去，我得想個辦法擺脫這繁重的勞動。”于是，它對水牛說：

“老弟，我要勸你一句話，你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該起來干活了，因為今天主人說了：‘水牛再不起來，就把它殺掉，再買頭新的使用。’”

水牛聽了毛驢的話，嚇得渾身直冒汗，趕緊說：“我要恢復常態了，不然就大禍臨頭了！”

于是，從當天夜里起，水牛大吃大嚼，一夜也沒讓嘴休息。

毛驢和水牛的對話，又被商人聽到了。第二天早晨，商人到驢廄里牽驢，準備同妻子去外邊辦點事情，他招呼農夫牽水牛去耕田。水牛見到主人，趕緊抖擻精神，甩著尾巴，顯出快活的神情。商人見了這種情形，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幾乎摔倒在地上。他的妻子見他一味大笑，也不說話，莫名其妙，便問：“你笑什么呢？”

“我發現了一件可笑的事情，但是不能對人講，因為這是獸類的語言，如果我泄露了，我的性命就完了。”

“我不信這么嚴重，你一定要把笑的理由告訴我！”

“不行，我還要活命呢！”

“你是不是在笑我？”

“不是，跟你沒任何關系。”

“你一定要告訴我！”

妻子一再糾纏，鬧得商人說什么也不行，最后終于屈服了。他讓兒子去請法官和證人，準備當著眾人寫下遺囑，然后泄露秘密死去。他很愛自己的妻子，不愿意她受委屈，何況他自己已經是一個一百二十歲的老頭了。他還請來親友和鄰居，對他們說：

“鄉親們，朋友們，我懂鳥獸的語言，但不能泄露，如果泄露了，我的生命就得完結。今天我的妻子為了一件事非得讓我說出來，而這件事正是我聽見我家水牛和毛驢說的。為了滿足她的要求，我寧愿一死。鄉親們，永別了！”

到場的鄉親們聽了這話，趕忙勸他妻子：

“你放棄這個要求吧，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丈夫死去啊，他是一個多么好的人呀！”

“不行，他一定要把秘密告訴我，不然我心里總想這件事。”

妻子始終堅持，弄得親友們不敢多說。商人站起身，走回房間沐浴，他打算把家事安排妥當，自己穿戴整齊再死去。他家里養著一條狗，一只公雞，五十只母雞和一大群小雞，他經過雞棚時，聽見那條看家狗對那只公雞說：

“你知道嗎？咱們主人要死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很健康嗎？”

狗把家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公雞聽了，說道：“主人的心腸也太軟了，連個老婆也管不了。他把她綁起來痛打一頓，她準不敢再堅持讓他泄密了。”

公雞的話使商人茅塞頓開，他想：“對啊，我何不教訓這女人一頓？我憑什么為這點小事去死？”

他折了一根樹枝，放在屋里，然后走回來對妻子說：

“來吧，讓我把秘密告訴你，然后死在屋里。”

妻子跟他進了屋，商人把房門一關，拿出繩子把妻子捆綁在柱子上。妻子大哭大叫，他也不理會，拿起樹枝狠命往她身上抽去，邊抽邊問：“你懺悔不懺悔？”

妻子大喊救命，院里的親友不僅不管，還責備她說：“哪有你這樣的狠心妻子，為了一點好奇心寧愿犧牲丈夫的性命！”

妻子被打得皮開肉綻，這才認了錯：“我懺悔了，饒恕我吧，我不再問了！”

商人住了手，親友們見商人不會死了，也就心情愉快地離去了。

從此，商人的妻子再也不敢提這類要求。而那頭水牛和毛驢呢，也別想耍滑了，商人沒有一天讓它們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