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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災害型社會”陷阱

論及“成化癥候”,首先當從成化帝這位皇帝論起,繼而當是“災害型社會”。如此,我們對“成化癥候”的認識才不會感到“突然”。

一、成化帝“身后評”

“成化”是明朝第八位皇帝明憲宗朱見深(1447—1487)的年號。朱見深的父親是明英宗朱祁鎮,也算是“大名鼎鼎”的皇帝。正統十四年(1449),面對蒙古瓦剌部挑釁。是時,政治上還不成熟的年輕的明英宗朱祁鎮受太監王振蠱惑,御駕親征,率領50萬大軍出擊蒙古瓦剌部。這位“天真”的皇帝幻想一舉蕩平瓦剌蒙古勢力,掃除明朝北部威脅,一勞永逸。然而,出師未捷,連遭慘敗,50萬明朝大軍遭到瓦剌大軍圍追堵截,死亡過半,明英宗兵敗被俘,史稱“土木之變”。國不可一日無主,明英宗之弟朱祁鈺稱帝,改元景泰,尊明英宗為太上皇,以絕瓦剌部首領也先要挾之心。1450年,瓦剌部送回明英宗。景泰八年(1457),做了八年“太上皇”的明英宗通過“奪門之變”(亦稱“南宮之變”)再次當上皇帝,改年號天順。天順八年(1464)正月,38歲的明英宗駕鶴西去,年僅16歲的太子朱見深即皇帝位,君臨天下。第二年(1465),改年號為成化。明憲宗朱見深在位23年,享年41歲。

關于成化帝的政治評價,明清官修正史基本持肯定觀點,認為他是一位天平天子,還是一位不錯的皇帝。如明修《明憲宗實錄》稱贊成化帝寬厚有容,用人不疑,且“一聞四方水旱,蹙然不樂,亟下所司賑濟,或輦內帑以給之;重惜人命,斷死刑必累日乃下,稍有矜疑,輒以寬宥……上以守成之君,值重熙之運,垂衣拱手,不動聲色而天下大治”《明憲宗實錄》卷293,成化二十三年九月乙卯條。。清修《明史》則稱:“憲宗早正儲位,中更多故,而踐祚之后,上景帝尊號,恤于謙之冤,抑黎淳而召商輅,恢恢有人君之度矣。時際修明,朝多耆彥,帝能篤于任人,謹于天戒,蠲賦省刑,閭里日益充足,仁、宣之治于斯復見。顧以任用汪直,西廠橫恣,盜竊威柄,稔惡弄兵。夫明斷如帝而為所蔽惑,久而后覺,婦寺之禍固可畏哉。”張廷玉等:《明史》,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81頁。然而,否定成化帝的評價也不少,在此不贅述。

當代學者一般認為,明憲宗并非勵精圖治之人,卻是用情專一的癡情皇帝。他始終寵愛萬貴妃,信用宦官,致使政治黑暗,生出許多事來。如《劍橋中國明代史》稱,成化帝大臉蛋,反應有些遲鈍,說話嚴重口吃,在決策方面優柔寡斷,一生寵愛大他19歲的萬貴妃,貪婪錢財,建立皇莊,“傳奉官”滿天飛,聽任宦官外戚胡作非為。凡此種種,威脅王朝利益的邪惡得以產生。崔瑞德、牟復禮:《劍橋中國明代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340-341頁。當代明史學家方志遠指出:“成化帝即位時,明朝立國已近百年。經過太祖、太宗的長期經營,以及洪熙、宣德、正統時的政策調整,已經形成了比較成熟的政治體制與管理模式;‘土木之變’后,蒙古瓦剌部勢力迅速分化,北邊無強敵壓境,東南的倭寇也尚未形成氣候;經過軍事力量的打擊和因時因地制宜的安撫,鬧騰一時的荊襄流民和廣西瑤民也得到了平息。可以說,這是一個既無內憂也無外患的時期,成化帝繼承的正是這樣一個太平家業……喜讀書、樂戲曲、昵方術、擅書畫、好收藏,一切太平天子喜歡的東西成化帝都喜歡而且學有專長……可以說,是一個內向口吃卻具有藝術家氣質的皇帝。”方志遠:《“傳奉官”與明成化時代》,《歷史研究》2007年第1期。明史學家趙軼峰認為:“即位之初,成化帝先后平反于謙的冤獄、恢復團營之制,起用前朝被貶正臣,頗有振作之意。但不久以后,他就沉溺于神仙聲色之中,又設立由宦官掌握的西廠,從事特務監察活動,致使朝政日益紊亂,政局黑暗。”趙毅、趙軼峰:《中國古代史》(下冊),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293頁。

如何評價成化帝?學界暫未有一致定論。不過,一個事實不容置疑——身為皇子的朱見深,養于深宮,在宦官與“婦人”護翼下成長;為皇儲時的朱見深,因為父皇政治變故,儲位一再廢立,他并沒能得到完整系統的皇儲教育。趙玉田:《明代的國家建制與皇儲教育》,《東北師大學報》2001年第4期。即位之時,朱見深尚未成年,政治上懵懵懂懂,缺乏主見。然而,他能為景帝上尊號,為于謙冤獄平反,親賢臣遠小人,政治氣象一新。這些舉措,至于是不是出于成化帝本意,無從考知。然而,當時的皇帝是他。隨后,他的“文藝范”情結越發強烈,看戲聽曲畫畫,沉迷其中,樂此不疲;他對“愛情”更為專注,與萬貴妃朝朝暮暮。要緊的是,他是皇帝,他要治理偌大個國家,方方面面都要用心,而他對政治和社會缺少必要的認識與經驗,治國較為任性和放任,似乎有些盲目,幾乎沒有明確的治國目標和基本政治手段,只是在明初基本政治架構的有力支撐下,在部分尚有道德責任心與政治理想的官員的護持下,才能勉強維持大明帝國運轉下去。事實上,成化帝雖為自己留下天平天子的名聲,卻為大明帝國留下了“災害型社會”。

二、“災害型社會”陷阱

近代啟蒙思想家嚴復認為:“(一個王朝)積數百年,地不足養,循至大亂,積骸如莽,血流成渠。時暫者十余年,久者幾百年,直殺至人數大減,其亂漸定。乃并百人之產以養一人,衣食既足,自然不為盜賊,而天下粗安。生于民滿之日而遭亂者,號為暴君污吏;生于民少之日而獲安者,號為圣君賢相。二十四史之興亡治亂,以此券也。”嚴復:《嚴復集》,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87頁。嚴復所論,值得我們深思。盡管人地關系不是分析歷史人物“功過”及考察社會治亂興衰原因的唯一標準與視角,但是,歷史上的人地關系在一定程度上對社會治亂與政治狀態有著重要影響,不可小覷,更不能漠視。嚴復所論“二十四史之興亡治亂”之“券”,在明代亦有大相類似之“券”。

明初,時逢元明之際大亂之后,災荒與兵燹造成大量人口死亡,地廣人稀,君臣勵精圖治,朝廷鼓勵墾荒,蠲免賦稅,減輕徭役,民眾經濟生活向好,社會秩序基本穩定。然而,正統(1436—1449)以來,局面發生改變,承平日久,人口增加過快,人地矛盾加劇,民生日趨貧困,災荒累積,災區不斷增多與擴大,災民與流民數量劇增,鄉村動蕩不安。如正統二年,“行在戶部主事劉善言:比聞山東、山西、河南、陜西并直隸諸郡縣,民貧者無牛具種子耕種,傭丐衣食以度日,父母妻子啼饑號寒者十有八九。有司既不能存恤,而又重征遠役,以故舉家逃竄”。《明英宗實錄》卷34,正統二年九月癸巳條。正統五年,“行在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純奏:直隸真定、保定等府所屬州縣人民饑窘特甚,有鬻其子女以養老親者,割別之際,相持而泣,誠所不忍。臣已倡率郡邑官員助資贖還數十口,然不能盡贖……行在大理寺右少卿李畛奏:直隸真定府所屬三十二州縣民,缺食者三萬四千八百八十余戶”。《明英宗實錄》卷64,正統五年二月己丑條。正統十二年,監察御史陳璞等奏:“山東、湖廣等布政司,直隸淮安等府、州、縣,連被水旱,人民艱食。或采食野菜樹皮茍度朝昏,或鬻賣妻妾子女不顧廉恥,或流移他鄉趁食傭工骨肉離散,甚至相聚為盜。”《明英宗實錄》卷153,正統十二年閏四月己卯條。景泰以后,明代災荒嚴重程度有增無減。如天順元年(1457),官員奏報:“今山東、直隸等處,連年災傷,人民缺食,窮乏至極,艱窘莫甚。園林桑棗、墳塋樹磚砍掘無存。易食已絕,無可度日,不免逃竄。攜男抱女,衣不遮身,披草薦蒲席,匍匐而行,流徙他鄉,乞食街巷。欲賣子女,率皆缺食,誰為之買,父母妻子不能相顧,哀號分離,轉死溝壑,餓殍道路,欲便埋葬,又被他人割食,以致一家父子自相食。皆言往昔曾遭饑餓,未有如今日也。”《明英宗實錄》卷278,天順元年五月丁丑條。時人稱:是時“田野不辟,圩岸不修,故稍遇饑饉,即流殍滿路,盜賊縱橫”。《明英宗實錄》卷278,天順元年五月己卯條。

成化以來,氣候轉冷,竺可楨先生撰文指出:歷史上,我國的氣候一直處在冷暖交替之中。公元前3000—前1100年仰韶至殷商時代為溫暖期;公元前1000—前850年為西周寒冷期;公元前770—公元初年為戰國秦漢溫暖期;公元一世紀到公元600年為東漢至魏晉南北朝寒冷期;公元600—1000年隋唐至遼、北宋之際為溫暖期;公元1000—1200年為兩宋、遼、金寒冷期;1200—1300年為元代溫暖期;1300—1900年明清時期進入嚴寒期。(具體內容見竺可楨:《中國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考古學報》1972年第1期)筆者認為,明代旱災多于水災,尤其是北方地區,旱災尤為嚴重,饑荒頻發,與明清時期的“寒冷氣候”是分不開的。生態環境災變頻率加快,各地水旱災害明顯增多,災民人數劇增。據鞠明庫研究:“明前期年均發生自然災害約為15.5次,中期年均24.2次,后期年均19.1次。明后期的災害頻度雖高于明前期,但低于明中期。”鞠明庫:《災害與明代政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68-69頁。天災次數增多,饑荒日趨嚴重,民生更加困苦,饑民數量劇增。如成化九年八月,官員葉冕稱:“順德、廣平、大名、河間、真定、保定六府賑濟過饑民六十九萬一千七百三十六戶,用糧七十五萬三百石有奇。”《明憲宗實錄》卷119,成化九年八月丙子條。而且,災區面積大,跨州連府,甚至一地連年災荒。凡此,災區民生極為悲慘。如成化九年,都察院司務顧祥奏:“山東地方人民饑荒之甚,有掃草子、剝樹皮、割死尸以充食者。”《明憲宗實錄》卷119,成化九年五月壬辰條。再如成化二十年,山西連年災荒,平陽一府逃移者約30萬人,其中安邑、猗氏兩縣餓死男女多達六千七百余口,蒲解等州、臨晉等縣餓莩盈途,不可數計,以至于“父棄其子,夫賣其妻,甚至有全家聚哭投河而死者,棄其子女于井而逃者”。《明憲宗實錄》卷256,成化二十年九月己酉條。而且,災荒背景下,災民、饑民、流民,還有“盜賊”,一并匯成沖擊傳統鄉村社會秩序的強大的破壞性力量。成化時期,民眾聚眾“暴亂”搶劫之事屢屢發生。如成化十三年,兵部奏:“近聞通州、河西務,南抵德州、臨清,所在盜起,水陸路阻。加以順天、河間、東昌等府歲饑民困,不早為撲滅,馴致滋蔓,貽患實深。”《明憲宗實錄》卷167,成化十三年六月癸卯條。加之疫病流行威脅及社會失范效應。明代華北地區的疫病特別頻繁且嚴重。如“成化十八年(1482),山西連年荒歉,疫病流行,死亡無數。弘治十七年(1504),滎河、聞喜瘟疫流行”(見張劍光:《三千年疫情》,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版,第317-318頁)。社會失范是指這樣一種社會生活狀態:一個社會既有的行為模式與價值觀念被普遍懷疑、否定或被嚴重破壞,逐漸失卻對社會成員的約束力,而新的行為模式與價值觀念又未形成或者尚未為眾人接受,從而使社會因缺少必要社會規范約束而混亂動蕩。(具體內容參見鄭杭生、李強等:《社會運行導論——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學基本理論的一種探索》,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447-448頁)

成化中后期,災荒愈重,流民遍野,災區餓殍劇增,災區人吃人事件頻發。若以災年人吃人事件為考察對象,不難發現,成化二十年以后,特別是成化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之間,是災區人吃人事件的高發期。成化二十一年左右,中原等地持續發生罕見災荒,區域災區化嚴重,而且動輒數省發生災荒。成化二十一年正月,浙江道監察御史汪奎等奏:“陜西、山西、河南等處連年水旱,死徙太半。今陜西、山西雖止征稅三分,然其所存之民,亦僅三分,其與全征無異……陜西、山西、河南等處饑民流亡,多入漢中鄖陽、荊襄山林之間,樹皮草根食之已盡,骨肉自相噉食。”《明憲宗實錄》卷260,成化二十一年正月己丑條。

研究表明,成化以前,“人吃人”事件不多;成化以后,不絕于書。如成化二十年七月,“巡撫陜西右副御史鄭時等奏:陜西連年亢旱,至今益甚,餓莩塞途,或氣尚未絕已為人所割食。見者流涕,聞者心痛,日復一日。”《明憲宗實錄》卷254,成化二十年七月庚寅條。可以說,成化時期標志著明代進入災年“人吃人”的恐怖歷史時期。釀成成化時期“災年人吃人”悲劇原因大致有三:一是連年災荒,人民貧困至極,饑餓至極;二是政府的救濟不力,災區社會控制失措;三是災民的社會心理錯位、精神狀態消極偏激。“人相食”本身及其影響對于社會傳統倫理道德的沖擊具有顛覆性,造成民眾心理創傷是長期的巨大的,對于災民心理恢復及災區社會道德重建的負效應是無可估量的。

成化時期,災荒問題已不再是區域性問題,而成為嚴重的全國性問題,“三荒現象”已經形成。所謂“三荒現象”,系指“災荒”“人荒”“地荒”三者在空間上耦合、在時間上相繼發生的一類極其悲慘的災區民生狀態與鄉村聚落荒廢的現象。其中,“災荒”是指天災頻發,饑荒嚴重;“人荒”是指饑民逃荒,災區人口銳減;“地荒”是指耕地拋荒,土地荒蕪。“三荒”發生次序為:“災荒”發生,“人荒”隨之出現,“地荒”接踵而至。災區鄉村社會遂呈自然化傾向,終是村落蕭疏,荒草彌漫。“三荒現象”主要發生在鄉村,實際上是鄉村社會與生態環境惡性互動而形成的災區社會自然化現象。實質上,“三荒現象”是一種表象,其生成與持續,是“災害型社會”使然。明代社會仍為鄉村制導,鄉村社會乃是左右明代社會治亂及安危的決定性力量。成化以來,鄉村貧困化,農民貧困化,朝廷救災能力弱化,政府在救災中的作用微乎其微,天災反倒成為左右明代鄉村社會治亂的決定性因素,而明代又是鄉村制導社會。這種社會狀態,本書稱之為“災害型社會”。“災害型社會”里,相對于自然災害破壞力而言,政府的社會控制能力與民生保障能力明顯不足,甚至嚴重缺失,社會經濟生活狀態完全受制于自然狀況與自然災害程度。從上述論述中不難得出,從最廣大民眾的生存狀態而言,成化以來的明代社會,已是“災害型社會”定型時期。

由弘治(1488—1505)而正德(1506—1521)而嘉靖(1522—1566),各地水旱災相仍。由于政府財力日蹙,救荒多為空談,造成饑荒連年,“災區”蔓延。如嘉靖初,江南鬧水災,大學士楊廷和等稱:“淮揚、邳諸州府見今水旱非常,高低遠近一望皆水,軍民房屋田土概被沒,百里之內寂無爨煙,死徙流亡難以數計,所在白骨成堆,幼男稚女稱斤而賣,十余歲者止可得錢數十,母子相視,痛哭投水而死。官已議為賑貸,而錢糧無從措置,日夜憂惶,不知所出。自今抵麥熟時尚數月,各處饑民豈能垂首枵腹、坐以待斃?勢必起為盜賊。近傳鳳陽、泗州、洪澤饑民嘯聚者不下二千余人,劫掠過客舡,無敢誰何。”《明世宗實錄》卷34,嘉靖二年十二月庚戌條。嘉靖末年以來,“三荒”問題普遍化,“災害型社會”進入崩解階段。如時人林俊(1452—1527)稱:“近年以來,災異迭興,兩京地震……陜西、山西、河南連年饑荒,陜西尤甚。人民流徙別郡,京、襄等處日數萬計。甚者闔縣無人,可者十去七八,倉廩懸磬,拯救無法,樹皮草根食取已竭,饑荒填路,惡氣熏天,道路聞之,莫不流涕。而巡撫巡按三司等官肉食彼土,既知荒旱,自當先期奏聞,伏候圣裁。顧乃茫然無知,恝不加意,執至若此,尚猶顧盼徘徊,專事蒙蔽,視民饑饉而不恤,輕國重地而不言。”陳子龍:《明經世文編》,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767-768頁。萬歷后期,明朝進入覆亡最后階段。不僅表現在政治腐敗與階級矛盾激化,還表現在“災害型社會”區域擴大化,災荒問題全國化,社會動蕩加劇。如官員馮琦稱:“自去年(萬歷二十六年)六月不雨,至于今日三輔嗷嗷、民不聊生,草茅既盡,剝及樹皮,夜竊成群,兼以晝劫,道殣相望,村突無煙。據廵撫汪應蛟揭稱,坐而待賑者十八萬人……數年以來,災儆薦至。秦晉先被之,民食土矣;河洛繼之,民食雁糞矣;齊魯繼之,吳越荊楚又繼之,三輔又繼之。老弱填委溝壑,壯者展轉就食,東西顧而不知所往……今閭閻空矣!山澤空矣!郡縣空矣!部帑空矣!國之空虛,如秋禾之脈液將干,遇風則速落;民之窮困,如衰人之血氣巳竭,遇病則難支。”陳子龍:《明經世文編》,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4817-4819頁。

明代仍是鄉村制導社會。成化以來,大明帝國天災頻發,政府救災不力,農民貧困問題嚴重化,災荒問題更加惡化,“災區”此起彼伏且已呈常態化、擴大化及嚴重化趨勢。災民生存無法保障,朝廷控制災區與救助災民的能力嚴重弱化乃至喪失,進而催生部分地區進入“災害型社會”狀態。所謂“災害型社會”,系指自然災害成為左右社會安危的主要因素的一種社會存在狀態。成化以來的明代社會開始陷入“災害型社會”。是時,以農民為災民主體、以鄉村為主要災區的“災區社會”成為刺激并加重整個明代社會“災變”的“新的災因”,成為新的“災區”及“災民”的主要策源地,成為左右明代社會安危的主要“因素”。成化以來,“災害型社會”由“點”至“面”,繼而使大明帝國陷入“災害型社會”陷阱。筆者認為,成化以來,以“災害型社會”為經濟社會基礎,明代開啟早期商業化進程。同時,在密集災荒的侵襲下,又重復著“災害型社會”自我否定及自我修復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歷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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