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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播學術史的敘事結構

有鑒于此,書寫傳播學術思想史,當務之急是解構這些被神話包裹的主流宏大敘事。這些神話包括兩個層次,一是敘事的素材,包括概念、理論、人物、學派等,二是敘事結構。關于前者,本書正文將深入做一些個案研究,這里主要討論之前未曾涉及的第二個問題。

關于歷史文本的敘事結構問題,最著名的研究莫過于海登?懷特的《元史學》。受20世紀中期流行的結構主義和語言學、敘事學的影響,懷特認為歷史敘事和文學敘事具有相同的特征,都是語言創作。這些修辭的結構并非歷史事件固有,而是歷史學家在敘述時加入的主觀元素。懷特將歷史中的敘事結構總結為情節化模式、論證模式和意識形態蘊涵模式三個維度。[25]懷特所討論的歷史敘事偏重歷史事件,學術史的敘事未必可簡單挪用。然而仿效懷特的做法,我們也可以在現有的傳播學術史敘事中發現類似的固定結構。總結起來,在現有傳播學術思想史的編撰上存在如下五種主要結構[26]

1.編年式結構。嚴格來說這類敘事還算不上有意義的故事,它只是按時間順序羅列重大事件,并不詮釋其意義,似乎事件本身便會訴說一切。在這種敘事結構中,傳播學術的發展由一系列碎片事件簡單綴連而成,這里面既看不到具體的人的行動,對于由事件構成的網絡關系也缺乏描述。比較典型的是大部分傳播學教材中對中外傳播學發展歷史的敘述。但是即使是這種看似客觀的事件排列,通常也不是完全隨機的和無意義的,它隱含著進化論和目的論的意識形態。所有被選中的事件,均與今天的現狀存在著某種直接或間接的因果關系。

2.里程碑演進式結構。這種結構與編年式結構很接近,不同的是編年式結構對事件的羅列更加全面,不僅有研究成果還有重大事件,而且敘述得比較簡略。而里程碑式的結構以一定標準遴選符合某種范式的重要研究成果加以詳細敘述。其代表性作品為洛厄里和德弗勒的《大眾傳播效果研究的里程碑》,選取了十四個具有較大影響的經驗性的效果研究來展現傳播學經驗學派的發展歷史。這種結構中的進化論意識形態比編年式結構表現得更加突出,而且有意無意地強化了經驗研究的正當性。例如書中在比較經驗研究與“文化批判”時指出:“選擇文化批判觀點的研究者所取得的成績還遠遠談不上明晰。然而,要文化批判學者們以本書這種敘述方式來總結其觀點或許還為時尚早。”[27]

3.大師主導式結構。這類敘事比較突出研究者個人在學術發展中的作用,認為傳播學術的發展由少數學術大師推動。他們個人的故事就構成了傳播學術發展的脈絡。比較典型的是施拉姆創造的“傳播學四大奠基人”的敘事,其將傳播學的產生歸結為拉斯維爾、拉扎斯菲爾德、勒溫和霍夫蘭四人的貢獻。[28]施拉姆的弟子羅杰斯雖然并不完全認可“四大奠基人”的說法,但仍然繼承了施拉姆的敘事結構,將傳播學術發展化約為研究者個體的行為,忽略了社會結構和學術場域的作用。[29]

4.學派沖突式結構。傳播研究內部分成不同的學術傳統,它們在不少地方存在分歧,經常處于競爭與沖突狀態。比如阿多諾在哥倫比亞大學應用社會研究局時與拉扎斯菲爾德的沖突便是傳播學史上經常被津津樂道的批判學派與經驗學派之間矛盾公開化的軼事。此外,美國學者詹姆士?凱里還建構了李普曼與杜威的爭論、芝加哥學派被哥倫比亞學派取代的敘事。[30]

5.觀念統領式結構。這種學術史以一個觀念為中心,考察其在傳播研究中的表現與演化過程。典型的是約翰?彼得斯的《交流的無奈》、丹?席勒的《傳播理論史:回歸勞動》和漢諾?哈特的《傳播學批判研究:美國的傳播、歷史和理論》三個研究,分別圍繞著傳播、勞動和批判研究三個觀念重建了傳播研究的歷程。[31]

以上敘事結構偏重于素材的排列方式,胡翼青在《傳播學科的奠定》的導言里還談到了目前傳播學史中的另一種意識形態的元敘事,即輝格史觀。這種敘事的特征是將當下作為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以一種進步發展的眼光來看待學術變遷,其結果則是沾沾自喜,肯定了現狀的合理性。[32]在上述前三類元敘事中,也多少滲透著這種意識形態。

總的來看,這些敘事方式的主流是維護現有學術體制的合理性,強化經驗效果研究與管理研究(administrative research)的主導地位。有個別突出沖突的敘事力圖挑戰現狀,但也因為采取了一種與主流敘事類似的二元對立的結構,在反對主流敘事內容的同時,又將要否定的對象置于中心地位,從而實質上肯定了主流敘事的正當性,并未真正打破主流敘事的霸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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