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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情人節的舞會
  • 趙凝
  • 1438字
  • 2019-12-10 14:27:04

第四節 木殼收音機

依紋是我小時候的朋友,那時我們兩家住在挨得很近的兩幢樓里,窗戶對窗戶,都住三層。孩子們總愛串來串去,我哥(干的)陶帥帥還曾經喜歡過依紋,夏天在操場上看露天電影,最好的位置總是陶帥帥為依紋留著的,沒我的份兒,為此我還生過氣呢。

我們的童年時代、少年時代都是在單調壓抑的大院樓群中度過的。那種茫茫一片的暗灰色,幾百幢樓一個模樣,想來真讓人心驚,我幾乎不記得天空的顏色,只有一個細節記得最清楚,那就是每天傍晚我和依紋手拉手到馬路對過兒去取牛奶,取過之后就有人在“奶證的日期”上劃一條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少年時代蒼白的歲月就被人這樣劃掉了。

長大后依紋依舊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她并不能言善辯,在人群里也不顯得很突出。但她纖巧內向的個性著實讓我著迷,她有時真像畫框里靜靜框著的一幅畫,沒有過多的動作和表情,只是一雙眼睛,流水似地轉來轉去,顯得又大又美。

依紋從小就喜歡聽收音機,這大概跟她的性格有關。收音機是彼此看不見臉面的一種東西,就像人和人隔了高墻講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依紋告訴我說,她很喜歡主持人躲在幕后跟她聊天的那種感覺,她可以很坦然地躺在黑暗里傾聽。她的那架木殼收音機總是放在床頭柜上,離她睡覺的地方很近。

依紋家那臺木殼收音機并不是新近時興的那一種,它是一種老牌子了。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精致的收音機,那漂亮的木紋面橢圓型機身,每天被依紋用塊藍綢子擦得像抹了油一樣水滑光亮。

依紋說:“我每天早起先擦我的木殼收音機,然后才去洗臉。”

女人把臉面看得重于生命,依紋的木殼收音機竟然勝于她白皙的面孔,我真服了依紋。

后來就發生了依紋和木天之間的故事。

“木天”,也許是“慕天”或者“目添”,總之是從收音機里聽來的名字,依紋并不知道那兩個字到底應該怎么寫。那是一個音色極好的男主持人。他主持的風格就像一個貼你特近的兄長,就那么□□的絮叨著,有時甚至是慢條斯理的,又好像在東拉西扯地和你聊天,讓你覺得有所想,有所盼,有所依戀,慣性似地非順著他的思路聽下去不可。木天的節目都是在夜深人靜時進行的,這就更增添了他以及他節目的神秘感。

木天主持的是一檔懷舊的音樂節目,那些令人傷感的老歌,或許曲調并不悲涼,可我們聽去都有一種挺傷心的感覺。傷心的顏色是暗灰色的,像少年時代一道道劃去的那些日子。木天在節目里說,小時候總是提著小兜到居委會取奶,“奶證”上劃滿了紅一道藍一道的日期……

聽到這里依紋哭了,她開始給木天寫信,她說她喜歡他親切自然的主持風格,喜歡他為聽眾挑選的每一首歌,喜歡延時的“木天懷舊沙龍”。信寫得很長很長,然后貼足了郵票寄到音樂臺,依紋每天望著那架老式的木殼收音機發呆,幻想著郵差送信來的時候高叫著她的名字:“彭依紋,信,你的信!”

依紋每晚聽節目的時候,都要那么提心吊膽地揪著心,生怕木天會脫口說出她的名字來,或許還會當眾朗讀她的信。但她又盼著那樣,因為果真那樣的話,依紋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可是什么也沒發生,依紋的每封信都如石沉大海。依紋一見到我就問:“你說他為什么不回信呢?難道是我郵政編碼寫錯了?”

我很為依紋傷心。因為作為女孩依紋長這么大從未喜歡過什么人。她把木天所做的節目用錄音機錄下來,聽了一遍又一遍。她會唱木天喜歡的每首歌,她寫信給木天,為他畫肖像漫畫,問他像不像?在后面打三個問號一個驚嘆號。

“他為什么不給我回信?”

“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依紋變成一個絮絮叨叨的婦人了,有事沒事她就愛叨叨這兩句。木殼收音機依舊擦得很亮,只是擦收音機的那塊藍綢子已變得相當破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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