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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情人節的舞會
  • 趙凝
  • 4848字
  • 2019-12-10 14:27:04

第三節 心的祈禱

第一次聽到“臧天朔”這個名字,是被一個搖滾歌手用蒼涼的聲音喊出來的,他說“鍵盤手臧——天——朔”時,聲音高亢而又悠長,我在想擁有這樣一個名字的男人,應該擁有怎樣一個胸膛?

那像高天里刮過一股北方的風樣的名字,后來成為“1989樂隊”的靈魂人物,他,就是臧天朔。

臧天朔1964年生于北京,6歲開始學習鋼琴,高中畢業后在東方歌舞團、北京歌舞團等文藝團體作鋼琴伴奏,但由于他的性格和志趣,很快就離開了令人羨慕的“鐵飯碗”,從而走上艱辛而曲折的音樂之路。

1984年臧天朔組織了在北京音樂圈有一定影響的“不倒翁”樂隊,很快就喜歡上了搖滾樂這種在中國來說屬于前衛藝術的音樂形式。

臧天朔是為音樂而生的,音樂就是他的魂和命。

音樂人是多種多樣的。有人做音樂是為生存,有人搞音樂是為了趕時髦。臧天朔告訴我,當他帶領他的樂隊和那些只帶一盤伴奏帶輕輕松松唱一首歌即可拿錢走人的“流行歌手”同臺演出時,他心里的感覺是不舒服的。那些哼哼呀呀即使是假唱也能換來人民幣的歌手,是對音樂的褻瀆和不尊重。音樂對臧天朔來說容不得半點虛假的,他在用手指沾著胸腔里的血液在寫歌在唱歌,他在撕裂著他自己,通過音樂體現出人對自由的渴望。

“我已經為你撕開胸膛。”他用他那粗糙的嗓音唱道,“你還能讓我怎么樣?你可以拒絕我的善良,你阻擋不了我的堅強。”臧天朔就是這副模樣,他并不全盤反叛,他甚至有些過份敦厚和善良,問他哭過沒有,他說哭過,為哥們兒不是為女人。

我最喜歡臧天朔的地方莫過于他的真誠和不設防。很少有這樣不戴面具的老實男人了。有人認為做男人就必須昂頭板臉充硬漢,可臧天朔的搖滾里卻不時地閃爍出人性的光芒,他的《朋友》、《心的祈禱》實在太溫情,這兩首相當著名的歌曲是在老百姓中流傳許久人們才搞清那居然是臧天朔這個粗糙漢子寫的,一種男人式的溫情,足以融化陽光。

1989年7月,由李季等人發起組織了“1989”搖滾樂隊。樂隊當時還沒有自己的作品,只是“Copy”一些西方音樂,經常在北京各種Party上演出。同年8月臧天朔加盟“1989”后為樂隊帶來了自己的作品,同時也給樂隊注入了新的活力。在此之后,臧天朔作為總策劃,組織了中國搖滾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場音樂會:“1990現代音樂會”。這場音樂會成績非凡,它證明了搖滾樂在中國是有生長土壤的,同時它也讓北京觀眾了解到在中國除崔健之外,還有那么多人從事搖滾音樂的探索,并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

“1989”樂隊是一支經歷坎坷的樂隊,同京城其它樂隊一樣,“1989”也曾經歷過多次大換血,人員聚聚合合,來來去去,直到93年樂隊才相對穩定下來,由臧天朔任主唱和健盤,馬禾任鼓手,劉君利任貝司手,胡之良任薩克斯手,特邀秦琦為吉它手。

1993年2月,“1989”樂隊與中國另外四支樂隊、樂手一起,應德國柏林世界文化中心之邀,赴柏林參加“93中國前衛文化藝術節”。“1989”樂隊在柏林演出時其音樂的熱情與獨具特色的風格,被柏林報界稱之為“1989”如同“一顆重磅炸彈”投在了柏林。德國之聲,歐洲的“MTV”進行了全場錄像,并率先于2月24日播出采訪“1989”的專題節目。柏林之后,“1989”又應邀在德國和瑞士兩國的其它幾個城市進行了訪問演出,在歐洲一時掀起了中國搖滾熱潮。

今天,臧天朔的95新專輯《我這十年》就放在我桌上。十年,是含辛茹苦的,這盤帶子就象一張成績匯報表,我竟有些不忍去聽它。

封頁上有對著鍵盤流淚的臧天朔和開懷大笑的臧天朔,對在一起恰好是一個完整的人。男人有時也會流淚,男人的溫柔藏在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臧天朔信奉佛教,他說他的師父遠在云南,是絕對的武林高手。心中有佛的臧天朔看上去也極像一尊佛,他那理得極短的平頭走哪兒都會有人認得出他:“這不是演《海馬歌舞廳》的那個臧天朔嗎?”

臧天朔不僅演過《海馬歌舞廳》、《小小鼓手》里的角色,還在電影《北京雜種》中提任了重要角色。此外,他還創作了大量影視主題曲及音樂。我們最熟悉的“奧林飲料”廣告音樂也是他寫的。

我問臧天朔除演唱自己寫的歌外,是否唱過別人的歌?臧天朔說沒有,后又想起什么似地說,“噢,有過一次。”

“是誰的歌?”

“鄧麗君的Good Bye My Love,為她的死。”

接下來是一陣男人的沉默。他就是這樣一個極富情感和人情味兒的人。

那天我們一起在北京西郊的一家餐館吃飯,恰好鄰座坐著一桌北京“國安隊”和“八一”足球隊的球星們。把“搖滾”和“足球”放在一起,讓我看著非常有趣。臧天朔說男人可以不喜歡搖滾,但男人一定得喜歡足球。

“八一隊”的球星王濤說;“臧哥啥時也給咱們足球寫首歌就好了。”臧天朔連說會寫的會寫的。足球和音樂,是男人感受生命沖撞的不同方式,在我這個人眼里,具有同樣質地的絢爛光芒,需仰視才見得到。

搖滾給人的印象應該是全面叛逆和放蕩不羈。以前的搖滾人給人更多是形式上的表象,長發和傘兵靴成了搖滾人的標簽。但臧天朔認為他自己的音樂是無法歸類的,因此它獨特,它完美,它具有一顆平常心。回歸人的本來面目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最大的“反叛”。因為人都長有眼睛,透過這雙眼睛去看世間萬物,有美有善,有丑有惡,一味偏激仇恨憤怒,以這種心態去看世界,一定是不完整的。

聽臧天朔的歌,你感覺得到他的那份真誠,他是有喜有悲、有血有肉的一個真人。

臧天朔的那盤《我這十年》在錄音機里慢慢轉動著。上次在電腦洗車酒吧看見他時,這盤專輯還在錄制階段,現在已在我的音響里轉動了,想想時間過得真快。

讓我們一首歌一首歌地聽下去吧,這是十首什么樣的歌?

《我就是這個模樣》中,我最喜歡的一句是“我已經為你撕開胸膛”。那種撕裂的感覺被他蒼涼粗糙的嗓音表現得淋漓盡致。還有《說說》、《磨合》,那種感覺完全是屬于男性的,女人觸及不到的一個思想的角落,女人聽了也會感動。

《面子》說的是一張空空的臉上的各種表情和偽裝。“空空的一張臉/他長的比較簡單/張開嘴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去表演/走過來握握手/只是為了客氣/堆起臉笑一笑/只是因為無聊……”多么讓人害怕的一幅世相漫畫,讓我看得直緊張。難道生活不是這樣的嗎?我們每天像魚一樣地游來游去,掙扎在特定的生存空間里,我們的臉上常常是一片空白,如果我們微笑,心里卻并不一定想笑,男人已沒了哭的權利,女人的眼淚也被限制在特定的環境里。我們的表情統統被夾在一幅有邊的鏡框里,這就是所謂的“面子”。

臧天朔的那首《朋友》,已是家喻戶曉了。那天在洗車酒吧的燭光下聽臧天朔講起這首歌,那份朋友的情誼就象滿屋融融的燭火,溫暖而又熾熱。

朋友呵,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請你忘記我/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記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請你告訴我……

這首為電視劇《珍重,朋友》所唱的歌,一直被人們廣為傳唱著。令人驚訝的是每場音樂會上,聽眾都要大聲跟著他一起唱這首歌,他們手拿打火機,讓火苗跟著歌聲的節拍一起跳躍,漫天星星,漫天燈火,這種一人唱歌萬人和的場面,讓臧天朔更加領悟了“朋友”的含義。

臧天朔對朋友的熱情是出了名的。他有一輛“瘋狂的吉普車”。朋友向我介紹說“這輛車上過電視是很出名的”,我一看花花的車身,的確造型別致。聽說幾乎所有的北京音樂圈的哥們兒都坐過這輛車。臧天朔開起車來很嚇人,即使在小胡同里他也能鉆得飛快。一車的人心臟提到喉嚨眼兒,他倒是鎮定自若,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唱上句什么“我結巴結巴,說著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表情象個壞孩子似的,一點兒也不深奧。

那天在西郊的餐館吃飯,臧天朔與足球隊的弟兄們打得格外火熱。簽字送帶不說,臨走挨個問大伙兒有沒有車坐,“我可以開車去送”,臧天朔一臉真誠。他就是這么個心腸特熱的人,對朋友豪爽仗義一見面就掏心窩子。“我就是這個模樣。”臧天朔憨憨地笑道。

《中央符號》是臧天朔最具想象力的一首歌。那全黑的墻壁的意象很像一篇現代小說的氛圍和意境。一個人站在房間的正中央,看到四面全是黑黑的墻。“我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房中央,聽到的只是我的心跳在那兒嘟嘟囔囔。”一間沒有窗的房屋,我們尋找窗子和陽光。這種心靈被囚禁的感覺,道出了現代都市人的困惑與掙扎,渴望脫去緊張和骯臟,沐浴大自然的陽光。

《心的祈禱》,這首歌不知讓我說什么好。它溫柔得足以使人落淚,以前我聽臧天朔的這首歌就曾經哭過。

“我祈禱那沒有痛苦的愛,卻難止住淚流多少。”當一個男人用他那凄啞嗓音唱出這一句,我流淚了。男人的勇敢不僅在于他敢唱“大刀進行曲”,還在于他敢于正視自己。男人不敢承認自己心里也有一個最柔軟的角落,那是他的懦弱和矯情。我們見到的假漢太多了,電影上有的所謂的“硬派小生”居然連笑都不會了,面孔僵得只剩下一個表情,脖子看上去也有毛病——總那么梗著。

《美麗的姑娘山》是一個美麗的傳說,我喜歡這個傳說。它講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三百個大漢一起去尋找姑娘山的故事。在臧天朔的心中,總有一個開滿鮮花的村莊,“那里太陽是燈光”。他用他那雄渾蒼涼的嗓音,唱出一個男人對生命對愛情的渴望。在臧天朔的音樂世界里,他的個性是完整。他的內心執著而虔誠,他在歌中唱道:

“走還是應該走/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歲月不能改變對幸福的追求/不管路途多么艱難/雖然已經走過了萬水千山/還是沒有看到那姑娘山/三百個大漢跪在地上/他們抬頭/抬頭問青天/我們只想尋找美麗/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困難……”

誰也擋不住一個人對真誠和善良的追求,臧天朔的歌聲中充滿激情和渴望。臧天朔說,他最大的欣慰就是,朋友們都很理解他。

掌聲,象滾雷一般流動著。

千萬雙揮舞的手臂,象樹林一般稠密,攪動著音樂會場的空氣,也攪動著在場的每一顆年輕的心臟。

臧天朔登場了。依舊是極短的板蓋頭,依舊是中式的對襟衫,他那雙碩大無比的手習慣性地輕撫琴鍵,然后是炸雷般的一聲喊:

“朋友們!你們好!我是臧天朔!”

掌聲,那是朋友們理解和感激的掌聲。千百張激動的面孔仰望著臺上的他,他成為人們目光的聚焦點。

在那一剎那,人生濃縮成聲音嘶啞的一句話。臧天朔的歌是從心底吼出來的,他要撕開胸膛,捧出真誠,把它放在陽光下像火一般燃燒。

鼓聲停下來,燈光熄了。臧天朔獨自一人走在原木搭就的舞臺,在黑暗中輕聲問自己:“今后的路該怎樣走下去?”

《我這十年》這張專集,臧天朔斷斷續續地錄制了三年。1993年時,他毅然廢掉了已經錄好的五首作品。直到前不久,他還對錄制過的作品進行修改,而與他合作的都是國內最出色的樂手。

“音樂就是我的生命。”臧天朔說,“我要給我30歲的生命一個交待。”

臧天朔曾經經歷過許多苦澀,雖然在他大口喝啤酒的時候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兒,但在他給朋友們分送《我這十年》這盤磁帶的時候,他邊寫贈言邊念叨著:“都挺不容易的啊!”

臧天朔粗壯勇猛的外型與其內心深處的溫情與善良有著強烈的反差。他喜歡靜靜地坐在酒吧的燭光里與朋友聊天,也喜歡獨自一人把吉普車開得飛快。但他卻不喜歡訴苦。“有什么好說的呢?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與“痛說家史”比起來,臧天朔倒喜歡他們小時候“光棍班”打架的事,一幫壞小子如何如何,說起來眼睛發亮,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代。

我指著他左手背上的兩塊小傷疤問:“這是不是你小時候打架打的?”

臧天朔挺老實地說:“是的。”

臧天朔說他雖然從六歲起就開始學習鋼琴,但在那個時代,“特長”并不是什么可以引以為榮的事,大家都喜歡做“平常人”,男生在一起起哄架秧子打打鬧鬧,并沒有誰想過長大以后要做個什么樣的人。

臧天朔在他的《說說》里說:“我不是好人說的那種壞人/因為我沒能學習那種學問/我更不是壞人說的那種好人/因為我玩不了那種假深沉。”

尖銳、率直、猛烈、寬容、豁達、愛憎分明,搖滾本該如此。

“現在我這盤帶賣得特好。”臧天朔告訴我說,“下一步我們1989樂隊準備在全國各地進行巡回演唱,再次掀起中國搖滾旋風。”

掌聲,象滾雷一般流動著。

我眼前再次出現這樣的場面:千百雙揮舞的手臂,象樹林一般稠密,燈光閃爍迷離。

臧天朔登場了。依舊是樸素的板蓋頭,依舊老式的對襟小褂。他用手輕撫琴鍵,然后是炸雷般的一聲喊:

“朋友們!你們好!我是臧天朔!”

“我象那一只火鳥無聲地燃燒,我要唱那一首歌謠,伴我天涯海角。”臧天朔唱道。

滿場的打火機被星星點燃,每一簇小火苗在黑夜里都放射出一束奇異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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