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車水太重了，停在艙門邊，運水車無法自己轉(zhuǎn)彎，于航也沒辦法讓它轉(zhuǎn)彎，只好找了個最大的容器一點點把水舀到制氧機和飲水機里。要不是失重狀態(tài)下不允許有水暴露在船艙里，他才不會去干這種粗活呢。來回折騰了不知多少次之后，他才推動了運水車，把水都輸進儲水箱里。

干這項工作耗費了他太多體力，還出了很多汗，好在飲水機已經(jīng)源源不斷地蒸餾出純凈的飲用水來了，他和豆豆直喝到肚子裝不下才罷休。沒有吃的，只好用水填滿空虛的腸胃了。

“你運回來的水里含有大量的銅離子和二氧化氮，所以那片海看上去是綠色的。”于航和豆豆?jié)M足得癱倒在地板上時，來福7忽然說。

“那些東西不全都被過濾掉了嗎？”于航很奇怪，只要蒸餾水是純凈的，管那些干嗎呢。

“除了銅，水里還有金子，這一片海里的貴重金屬含量很高。我認為值得勘探。我們可以把這個信息賣給礦業(yè)公司，肯定能賺不少錢。”

“你是個AI系統(tǒng)，怎么會有賺錢的想法呢？你上哪里用錢？”于航更加奇怪了。

“有錢可以給我升級，讓程序更完善，能增加很多子系統(tǒng)，除了管理逃生飛船，我還能變成一個全面的管家。”來福7說，“賣了錢之后，你爸爸還能得到一個私人的實驗室，那可是每個工程師的終極夢想。”

于航覺得來福7提到錢似乎混亂了。“可逃生飛船并不是我的呀，賣資料的錢不歸你們公司嗎？”

“你去賣！”來福7不耐煩地說，似乎于航不領(lǐng)情讓它很不高興，“我可沒有什么資料，公司也沒規(guī)定我有什么勘探的義務。”

“哦，你的意思是資料歸我，那謝謝你了。有機會我會去賣的，還會給你升級更新，我保證。”于航完全不懂賣資料這回事，不過既然是好東西，肯定會有人要的。

“已記錄分析結(jié)果和地理位置。現(xiàn)在你打算去哪里？”來福7恢復了平靜，問道。

于航站起身，拍拍灌滿了水的肚子，說：“不是該去黃風了嗎？我快餓死了，趕緊去那里要點吃的吧。”

“正是基于這個原因，我建議暫時不去開普勒1625Af，而是去開普勒1625Ae。”

“為什么？”于航緊張起來，不知道哪里又出了問題。

“空閑的時候我把自己的數(shù)據(jù)庫理了一遍，發(fā)現(xiàn)黃風的礦石精煉廠是去年被廢棄的，星月礦業(yè)公司已經(jīng)宣布放棄開采，并且終止了對行星的租約。”來福7停頓片刻，似乎在等著于航對這個大消息表現(xiàn)出震驚。于航不明所以，自然也就沒有表示，它只好繼續(xù)說下去：“所以不能確定開普勒1625Af上是否還有人。”

于航這才感到驚慌。“沒有人？那我該怎么辦？難道一直要餓到抵達藍月亮嗎？要是那里也沒有人呢？”

“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改道去開普勒1625Ae。目前它距離我們8億多公里，最多要20小時就能到達。”

“那是什么意思？你告訴我去哪里能找到東西吃就行了。”于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他又缺氧，又缺水，又被凍了半天，還餓得頭暈眼花，為什么來福7還要拿這么復雜的事情來煩他呢？

豆豆聽到他說“吃”，馬上站起來，眼巴巴地望著他。

來福7說：“別擔心，開普勒1625Ae是個被標記的生態(tài)星球，又稱作‘綠山’。因為它的生命形態(tài)已經(jīng)演化到史前地球的水平，所以受到了人類聯(lián)盟的保護，任何人或組織都不許破壞它的生態(tài)。這意味著那里不但有水，而且有人類能吃的食物。”

“你為什么不早讓我去那里？非要到這兒來取水，不是多余跑這一趟嗎？”于航總算聽明白了，他的心放了下來，接著就對來福7生出了一股怨氣。

“不是氧氣撐不到那么久嘛！”來福7沒好氣地答道，顯然不喜歡有人質(zhì)疑它的專業(yè)性。

那加上氧燭呢？于航心想，要不是你稀里糊涂，哪有這么麻煩的事。他沒有說出口，怕傷了來福7的感情。這個AI系統(tǒng)不知怎么設計的，感情太豐富了，似乎也染上了人類的許多毛病，常常丟三落四，忘記重要的事。他忽然想念起“觀天號”上的主控電腦來，它只是普通的控制系統(tǒng)，沒有一點兒感情，卻盡職地幫助他逃出了即將爆炸的飛船。可是，主控電腦已經(jīng)毀滅了，雖然它本來就沒有生命，于航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來福7見他默不作聲，以為他在考慮該去哪里，勸道：“現(xiàn)在到黃風比到綠山要遠4億公里，多花七八個小時，而且還冒著沒有人的風險。綠山卻有你需要的食物。再說了，萬一不行，再去黃風，也只是繞一小段路。”

“行，去綠山吧。”于航嘆口氣說。他已經(jīng)算不清這個粗心大意的AI系統(tǒng)給他耽誤了多少時間了。但他和豆豆現(xiàn)在還活著，也算是它的功勞吧。

“地球時間2108年7月8日21點零3分，成功補充儲備水，逃生飛船離開開普勒1625Ag，設定航線去開普勒1625Ae（綠山）。記入航行日志。”來福7按部就班給飛船下完指令，又加了一句：“進入加速狀態(tài)時，請豆豆不要再尿床。”

它的語氣聽不出是開玩笑還是一本正經(jīng)，于航只好拍著豆豆的腦袋，邊說邊做著手勢，充當起來福7的翻譯。豆豆盯著他，聽得很認真，不過是不是聽懂了，只有等著瞧了。

經(jīng)歷險象環(huán)生的遭遇，于航筋疲力盡，餓著肚子睡著了。他感覺是剛合上眼就被一陣警報聲驚醒了。“警報！主電池故障，請立刻更換電池！”

“天哪，還有完沒完？”于航懊惱地嚷著，坐了起來，頭一下就撞到了上鋪的床板。艙里漆黑一片，他借著艙壁和地板上的熒光標志才勉強看清了周圍的輪廓。他顧不上飄在床鋪間的豆豆，穿上磁力靴就往后艙跑去。他已經(jīng)有經(jīng)驗了，一切工作都在那里進行。“怎么處理？”他邊跑邊問。

“儲物箱里有一塊備用電池，你要拿出來換上。”

好在到處都有熒光標志，于航按照來福7的指點，翻出一個本子那么大的四方盒子，又用磁力鉆打開一塊地板，從里面取出一個更大的四方盒子，有書包那么大。

“它們是一樣的嗎？”他睜大眼睛才勉強看到大盒子上有四個極點，而小盒子上只有兩個極點。這完全是不同的電池，他懷疑來福7又弄錯了。

“就是這樣，主電池上多兩個電極，是充電用的。你把備用電池順著卡槽插進去就可以了。”

于航把備用電池放進去，它正好卡進卡槽里面。馬上飛船里就亮了起來，睡眠艙里傳來豆豆歡快的叫聲。

“主電池怎么會壞？”于航問，稍微有些不滿，“這不是最新式的逃生飛船嗎，怎么老是出問題？”

“可能是開普勒1625Ag的水太硬，礦物質(zhì)含量過高，使得飛船的過濾系統(tǒng)超負荷運轉(zhuǎn)，導致電池過載損壞。”來福7沒有聽出他的嘲諷，或者是假裝聽不懂，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于航邊往睡眠艙走邊問：“什么時間了？”

“地球時間2108年7月9日5點鐘。”

“我竟然睡了8個小時嗎？”于航摸摸腦袋，想不通張力墊撤掉后，他是怎么保持平衡的，以前他總是會被撞醒。

“你辛苦了，船長。”來福7幽默地說。

“豆豆一直在旁邊？”于航驚訝地問，他一點兒沒聽到動靜。

“對，豆豆一聲都沒叫，真是一條溫順的狗。”

于航抱住了豆豆，它開心得伸出舌頭舔他的臉，他也不再躲閃。豆豆撞了腦袋也不吭聲，就怕吵醒他，這么好的小狗，他還有什么理由不喜歡呢？

“你真是一條好狗狗。”他說。豆豆更高興了。于航陪著豆豆玩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問：“要是備用電池也壞了怎么辦？”

來福7反問道：“備用電池怎么會壞呢？它不就是塊干電池，電量耗盡了就扔掉嗎？”

“那它能用多久呢？既然這么方便，為什么不干脆就用這種電池？”

“備用電池管不了多久，最多一兩個小時就沒電了。”

“沒電了怎么辦？”于航再次覺得不妙。

“那時候主電池早就修好了，應該已經(jīng)換回去了。”來福7的語調(diào)很刻板，好像這問題根本不該問。

于航愣了足足1分鐘才明白過來，他震驚地質(zhì)問它：“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修主電池的事？”

“必須保證主電池正常不是太空航行的常識嗎？”來福7比他更震驚。

“可我不是宇航員呀，我只是個學生。我才上六年級！明白嗎？”于航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詛咒了，才會跟這個AI系統(tǒng)混在一起。

來福7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噢，抱歉。剛才查了一下，年滿18歲才能駕駛太空船，你不懂這個也很正常。”

“你不要以為我是天才好嗎？不管什么事都請你告訴我，行不行？”于航懇求道，心里卻巴望著自己能跟豆豆一樣，什么都聽不懂，免得被這個不知輕重的AI系統(tǒng)氣死。

“可以，我告訴你。主電池是常載電源，有四個電極，其中兩個電極接受飛船動力的持續(xù)充電，另外兩個電極給飛船系統(tǒng)供電。備用電池是后備電源，只能救急使用，沒有充電功能。所以要保證主電池在線，不然飛船上絕大多數(shù)系統(tǒng)都會停止運行，只有動力、導航系統(tǒng)和我本身能夠運行。”它答得一板一眼，毫不含糊。

“我是說以后，任何情況都要告訴我。什么數(shù)據(jù)庫不全啊，搜到新信息了，哪里要多穿衣服啊，全都告訴我。”于航很絕望，恨不能跳進太空，以遠離來福7，“特別是氧氣不夠了，電池壞了，這種事越早說越好。”

“可以。現(xiàn)在更改程序響應級別，默認船長什么都不懂，任何情況都將匯報。”來福7鄭重地說，一點兒聽不出有開玩笑的意思。

“那要怎么修主電池呢？”

“不用你修，維修機器人來干。”

“你……那你還不讓它修？你到底在想什么，難道要等到飛船熄火了才處理嗎？”于航用盡全身力氣才克制住罵它的沖動，如果這是他買的逃生飛船，他絕對要退貨了。

“任何操作都需要船長的許可，我不能擅自行動。”來福7說，“雖然你是位什么都不懂的船長，我還是要遵守你的命令。這是我的核心邏輯。除非船上沒有人，或人已經(jīng)喪失行為能力，我才能自主行動。”

于航哭笑不得，難以想象一個AI系統(tǒng)的核心邏輯這么混亂，他說：“那就命令維修機器人修主電池吧。”

“收到命令，現(xiàn)在開始維修主電池。”來福7啟動了維修機器人，只用了5分鐘，更換了一個壞掉的超級電容就修好了。之后它還問：“于航船長，是否現(xiàn)在換上主電池？”

這肯定是故意的了，但于航只能翻著白眼說：“請換上主電池！”

抵達綠山之前的剩余時間里，于航都沒搭理來福7。他覺得有時它是疏忽了，可能是情感程序占據(jù)了太多的內(nèi)存，有時卻是故意制造麻煩——它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為了讓別人注意它會做出傻事來。而最讓他生氣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真，什么時候是假，這讓他無法招架。就像一個總拿他尋開心的同學，他找不到辦法對付，只能任由擺布。雖然觀眾只有豆豆一個，可還是讓他感到有些丟臉。

他又去看豆豆，它的牽引繩系在沙發(fā)綁帶上。豆豆已經(jīng)習慣了失重的環(huán)境，四肢隨意地舒展在空中，愜意地瞇眼打著盹兒，舌頭半伸出嘴巴，一滴口水正準備掙脫它的主人飄向遠方。不知怎么，于航忽然想到了鹵好的豬舌頭，哪怕一整條擺在盤子里，他現(xiàn)在也能吞下去。看到豆豆的臉，他又想到了狗肉，這么大的狗，應該夠他吃半個月了……他的嘴巴忍不住吧嗒了兩下，豆豆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對他討好地吐出舌頭，他趕緊搖搖頭，甩開了罪惡的想法。不管什么時候，他都不會吃豆豆的。豆豆不僅是一條狗，它還是他的忠實伙伴。在這茫茫太空陪著他的，也只有它了——當然，還有來福7這個非生物。不管怎么樣，他希望他們?nèi)齻€永遠是朋友，能一起渡過難關(guān)。

無論來福7說什么笑話，于航都不理它，它只好說起了正事。它告訴于航：“綠山是個綠色星球，人類聯(lián)盟禁止對它開發(fā)和向那里移民，它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和地球完全一樣，甚至更好，它正處在生命演化的古生物階段。”

“那里有沒有科學考察隊？”于航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目前還沒有。因為觀察生物演化是個很漫長的過程，人類聯(lián)盟希望能謹慎行事。”

于航的熱情熄滅了一大半，不過這總算是個好消息，他拍拍豆豆的腦袋說：“你可以跟我一起登陸了，那里有吃的東西。”

豆豆被他拍得飛了出去，幸好有牽引繩系著，它又被拽了回來。聽到了“吃”，它也顧不得脖子被扯痛了，興奮地大叫起來。

“到綠山啦！”飛船著陸后，來福7宣布道，并在屏幕上貼心地顯示了新的航行日志。

2108年7月8日21點零3分，取水順利，離開開普勒1625Ag，為尋找食物，設定航線去開普勒1625Ae（綠山）。

2108年 7月9日4點50分，維修主電池故障。于航不懂太空旅行，現(xiàn)在開始提高自主響應級別。

2108年7月9日17點10分，到達開普勒1625Ae（綠山）。

艙門一打開，豆豆就迫不及待地躥了出去，兩步蹦下了舷梯，于航叫都叫不住，只能帶著運水車去追，生怕它一激動跑得沒了影。

他們降落在一個大湖的岸邊，湖被茂密的樹林環(huán)繞。來福7在通話器里說密林沒有邊界，只有湖邊一小圈空地能停飛船，要不是技術(shù)高超，可能就栽到水里去了。于航并沒有像它期望的那樣稱贊它，一個飛船的電腦系統(tǒng)，要是開不好飛船，那還有什么用呢？

從飛船上看，樹林遮住了地面，看不清任何東西。到了地面，更是完全擋住了視線，無從得知林子里有些什么。越過林梢，依稀見到遠山都覆蓋著森林，一片蒼綠。難怪這個星球被稱作“綠山”呢。

湖很大，樹木好像都在保護著它，又像是有了這個湖，周圍才能長出無邊的原始森林來。湖邊也長滿了植物，有茂盛的灌木，也有奇形怪狀的草和花。不管是高聳的大樹還是低矮的灌木，葉子全都很大。寬闊的葉子有的在地上趴著，有的被舉在半空，有些比豆豆還要大。

“這里雨水充足，”于航對豆豆說，“只有雨水充足的地方，葉子才能長大。你想想，要是在沙漠里，就只能長得像仙人掌了，因為要保存水分，舍不得讓它蒸發(fā)了。你說對不對？”

豆豆猛地跳了兩步。“很好，你聽懂了。”他滿意地拍拍它的腦袋，“是個聰明的學生。”

他們到了水邊，找到了一種碧綠的小灌木，不足一米高，結(jié)滿了綠色的果子。果子長得像瓠（hù）子，只是大了很多，外面有像海參那樣的肉刺，又圓又短。果子摸起來軟乎乎的，像面包一樣。他伸手掰下一截，里面是綠色的果肉，鮮嫩多汁，很像獼猴桃，散發(fā)著清甜的香味。他強忍著咬一口的沖動，摘下果子往運水車里放。他必須把它們帶回飛船檢驗，確定沒有毒才能吃。

接著他又找到了更多的果子，白的像山藥，黃的像土豆，紅的像蘋果，他手上摘個不停，一邊時不時擦一下流到嘴角的口水，生怕給豆豆發(fā)現(xiàn)了。豆豆完全沒注意他，它正一個勁兒地東聞西聞，想去咬掛在灌木上的果子，但在于航嚴厲的目光下，還是忍住了。作為一條訓練有素的寵物犬，它自然知道東西是不能亂吃的。

很快一大堆食物就被帶回了逃生飛船。為防止逃難者饑不擇食，吃了陌生星球上的東西而中毒，逃生飛船上都備有檢驗食物是否安全的儀器。來福7先讓于航把幾種食物各切下一塊，放進原子發(fā)射光譜儀里面。那是個像微波爐一樣的長方形盒子，通過激發(fā)不同的原子讓它們發(fā)光，再測量光譜的波長和強度，來確定食物里面重金屬和有毒元素的含量。接著來福7又讓于航切下幾塊水果，放進氫火焰離子化檢測器中。那個東西像個封閉的電飯鍋，是一種氣相色譜儀，通過把食物氣化來檢測其中的致病性微生物和毒素。

檢驗花了十幾分鐘，于航等得心急如焚，坐在一大堆誘人的食物邊上卻不能吃，讓他更加饑渴難耐。豆豆圍著食物不停地轉(zhuǎn)圈，呼呼喘氣表達它的不滿。

終于，來福7宣布：“一切正常，這些食物都可以吃。”于航立刻撲了過去，抓起果子大嚼起來，連皮都來不及剝，還沒嘗出什么味道，兩個果子就被他吞了下去。豆豆自然也不甘示弱，幾乎一口一個跟他搶著吃，噎得脖子伸出老長。

來福7只有羨慕的份兒，它雖然永遠不擔心餓死，卻也體會不到饑腸轆轆時飽餐一頓的幸福感。它只有不斷發(fā)出艷羨的嘆息，于航?jīng)]空理它，只顧和豆豆比賽埋頭大吃。一直到果子一個不剩，他才心滿意足地坐在地板上，撐得他既站不起來，也躺不下去了。豆豆銜著一個再也咽不下去的果子，把它當皮球來玩。

過了好久，于航因為吃得太飽而昏昏欲睡時，來福7才說：“你是不是該工作了？你得儲備一些食物，我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呢。”

于航馬上站起來，對自己差點睡著了感到一絲羞愧。“對對，我還要去找爸爸呢。”他帶上豆豆，又推著運水車去了湖邊。

豆豆既然吃飽了，就不再理會對它有救命之恩的果子了，在灌木和草叢里鉆來鉆去，還跑到湖水邊踩得水花四濺。它是想找一只可口的老鼠，還是想抓一條魚開葷呢？于航說：“如果你想吃肉，那只有自己去打獵了。我估計你不會，你就是一條被寵壞了的笨狗。”

豆豆聽見“笨狗”兩個字，跑回來望著他，對他吐出了舌頭。

“你就是一條笨狗，對不對？”他一邊摘果子，一邊說，“貝芙麗夫人肯定從來不訓練你，你看你連食物都找不到。”

豆豆聽出于航不是在表揚它，轉(zhuǎn)身跑掉了，繞過幾棵矮樹，很快就沒影了。

“要讓你一個人來，你不就餓死了？真不想管你了，一點兒忙也幫不了。還獵犬呢，呸，連一只老鼠都抓不到。”于航自言自語道，忽然想起一個同學說過烤巨鼠肉味道很棒，他是寒假旅游時吃到的。那是哪個星球呢？肯定不在開普勒1625星系。于航想不起來了，當時他也沒注意聽，只覺得老鼠肉太不上檔次了。可是現(xiàn)在，誰要給他一份老鼠肉，他愿意用自己最好的游戲裝備去換。

他不停地把果子往運水車里扔，雖然沒有冰箱，但水果不弄破的話多存幾天也沒問題。就像來福7說的，萬一黃風和藍月亮都沒有人呢？四天來的驚險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他見怪不怪了，什么壞事都有可能發(fā)生。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豆豆說著話，也不管它跑了多遠，是不是能聽到他說話。這里太安靜了，好像樹林子里除了植物，什么也沒有。這不正常，讓他覺得很別扭：這么好的風景，怎么連一只小鳥也沒有呢？而且，湖里也沒有魚——至少他沒看到。

空氣好像靜止了，聽不見一絲風聲，他只聽見草葉在腳下發(fā)出嘎吱聲，掰斷根莖的噼啪聲，還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這活可真有點累人，他想起老師說過，要勞動才能填飽肚子，人活著真不容易啊。他嘮嘮叨叨說了半天，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停下手，直起腰來四處打量。一切跟剛來時沒什么不同，腳下的野草、身邊的灌木叢、前方的湖水、四周一望無際的樹林，身后是停在林地邊緣的飛船。他又環(huán)視一圈，才注意到豆豆還沒回來。

“這條笨狗，竟然自己跑回去了！等會兒要狠狠批評它一頓！”他憤憤地沖著通話器說，故意要讓豆豆聽見。

“豆豆沒有回飛船。”來福7告訴他。

“什么？”于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豆豆不在你那里，那它就是跑丟了。”來福7肯定地說，“我早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