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危機與重構:唐帝國及其地方諸侯
- 李碧妍
- 18626字
- 2019-09-30 10:51:37
第二節 元帥的時代
乾元元年(758)初,在兩京得以收復,玄、肅之爭也以肅宗的勝利告一段落后,肅宗開始對全國的軍政體系進行調整[1],這一年也成為帝國在亂后確立其新政治格局的開始。河南是此次軍政體系調整的重點地區,考慮到兩年以來地方軍閥逐漸坐大的現實,以及河南即將成為朝廷經營河北的行營所在地,這一年年中,河南開始設置多個節度使轄區。由于這些節鎮在很大程度上又同時是為配合戰局發展而設置的,因此其建置與節帥人選具有臨時性和不穩定的特點。[2]自宋代以來,學者對于包括河南在內的藩鎮建置與節帥任命已有相當系統的考證與梳理[3],但除去由于原始資料的問題導致這些基礎性工作仍存在不少錯訛外,這些研究或是表地,或是表人,而且均以單一的藩鎮為立目對象,因此對于理解建置、人員、藩鎮與藩鎮間的關系都急劇變化的河南政治形勢提供的幫助相當有限。而有關安史之亂后期河南政治形勢的研究目前仍沒有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本文力圖將節鎮建置調整與人員變化結合在一起進行考察。同時,當原本統轄數十州的河南節度使退出政治舞臺后,河南的問題將不再由一個節鎮所主導,對所有這些節鎮都給予一定的重視,尤其是重視它們彼此間的關系就將成為我們考察的重點所在。[4]另外,安史之亂在此時還沒有結束,而河南仍將是與叛軍作戰的前沿陣地。但與安祿山南下的時期不同,此時的唐廷畢竟已經回到了長安,在與叛軍的對峙中不會像叛亂初期那樣被動。事實上,回到長安的新政府已經開始有計劃地制定討叛策略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河南組建行營。于是我們將發現,這一時期河南政治地理結構的變動將與行營的組建和調整有很大的關系,而行營調整的標志就是元帥的任命與更迭。于是,依循著元帥的設置來探討此時河南政治地理結構的變化就將成為我們論述的主線。
一、九節度的時代
河南政治地理格局的第一次調整發生在乾元元年五月至九月間。如上所說,這年五月,崔光遠代替張鎬出任河南節度使,而張鎬則調任至荊州。與此同時,原荊州長史季廣琛被詔赴河南行營會計討賊事宜。八月,河南方面的戰略部署基本完成,這就是《舊唐書·肅宗紀》所載的:
壬寅,以青徐等五州節度使季廣琛兼許州刺史,河南節度使崔光遠兼汴州刺史。以青州刺史許叔冀兼滑州刺史,充青滑六州節度使。
(九月庚午,以)貝州刺史能元皓為齊州刺史、齊兗鄆等州防御使。
庚寅,大舉討安慶緒于相州。命朔方節度郭子儀、河東節度李光弼、關內潞州節度使王思禮、淮西襄陽節度魯炅、興平節度李奐、滑濮節度許叔冀、平盧兵馬使董秦、北庭行營節度使李嗣業、鄭蔡(豫)節度使季廣琛等九節度之師[5],步騎二十萬,以開府魚朝恩為觀軍容使。
總體而言,這一階段河南政局的調整明顯是針對即將開始的相州之役而進行的。學者很早就注意到,即使《實錄》這樣的原始資料,在關于這一時期河南地區幾大節鎮領州的記載中就已經存在不小的矛盾。[6]事實上,我們需要明確這樣一個問題,在當時的戰爭環境下,統軍較轄地更為重要,而分鎮是為統軍服務的。如以上述許叔冀的情況來說,舊紀既稱其為青滑六州節度使,又稱其為滑濮節度使。實際上,許的勢力范圍只是在滑濮一帶,甚至可能僅限于滑州,其之所以還被冠以統轄青、密等州的名號,只是說明許此時統轄由青、密諸州抽調赴河南行營討賊的士兵,這才是滑、濮與青、密、登、萊這兩塊在地理上毫不接壤的地區會被安在同一個節度使名號下的原因。因此,稱許為青滑六州節度使可,稱其為滑濮節度使亦可。所以,雖然史料提供的有關這些節度使的名稱或轄區的記載也可能存在錯誤,但我們也大可不必對此作咬文嚼字似的考證或理解,否則難免有刻舟求劍之嫌。
如果對上述史料所提供的信息進行一番辯證地挑選,那么三位節度使的刺史號將是值得注意的內容。許叔冀在當時被任命為滑濮節度使,治滑州,其軍事轄區在河南中北部,與此次討伐對象安慶緒控制的衛、相、魏等州僅以黃河相隔。就實力和戰略地位而言,許都是河南這幾位節度使中最強也是最重要的。況且滑州是許的根據地,差不多與張巡同時,許在滑州也曾經與叛軍對峙了一年左右[7],培養了相當不俗的部曲,所以肅宗特意讓許統領青州方面來的軍隊,自然是有這方面考慮的。崔光遠以河南節度使的名義繼承了張鎬原來的軍隊,理所當然駐屯汴州,但其勢力范圍較先前的河南節度使已小不少,但河南中部一帶還是理應在其控制范圍內。季廣琛為鄭蔡(豫)節度,治許州,其軍事轄區是河南西部緊鄰東京的地區。季廣琛的身份比較特殊,其是一年前隨永王李璘南下的大將,后來率領了一大批軍隊離開了永王,這是導致此后“永王之亂”很快被平息的一個重要原因。[8]在幾經調任后,季廣琛此時來到河南,其此前的軍隊可能隨之一起調任。其實我推測襄鄧節度使魯炅名下的“淮西”之銜應該是屬于季廣琛的[9],不過既然《實錄》稱季廣琛為鄭蔡(豫)節度,又明記其治所在許州,本就說明唐廷此時戰略部署的重點在河南。
上述安排顯示出,河南政局的此次調整,重點在中、西部,這當然與這一地區緊鄰安慶緒盤踞的相衛一帶這一地緣因素有關。因此唐廷在九月任命能元皓為齊州刺史、齊兗鄆等州防御使,便只是一個具有策應意義的任命。不過能的實力也不能小覷,他是安慶緒曾經委任的北海節度使,在他于乾元元年初以所部投降唐廷后,立即被委以“河北招討使”[10]一職。其實在當時的河南東部,唐廷除了對能元皓有所任命外,對另一些將領,如李銑、殷仲卿、孫青漢等人可能也有所安排。在其時郭子儀向肅宗所上的《進滅殘寇形勢圖狀》中,就對當時的戰略形勢有過以下這番陳述:
臣伏請平盧兵馬及許叔冀等軍鄆州西北渡河,先沖收魏,或近軍志避實擊虛之義也。伏惟陛下圖之,遣李銑、殷仲卿、孫青漢等軍邐迤渡河佐之,收其貝博。賊之精銳,撮在相、魏、衛之州,賊用仰魏而給。賊若抽其銳卒渡河救魏博,臣則請朔方、伊西、北庭等軍渡沁水收相、衛;賊若回戈距我兩軍,臣又請郭口、祁縣等軍驀嵐馳,屯據林慮縣界,候其形勢漸進,又遣季廣琛、魯炅等軍進渡河,收黎陽、臨河等縣,相與出入掎角,逐便撲滅,則慶緒之首,可翹足待之而已。[11]
叛軍的主力不在貝、博,因此李銑、殷仲卿等人的“渡河佐之”自然也只是一種策應。而與能元皓一樣,他們雖然可能也被賦予討賊之職,但同樣也不在九節度之列。
二、郭子儀的元帥時代
九節度圍攻相州的戰役在三個月后遭遇失敗,到了乾元二年(759)三月,河北南部已落入取安慶緒而代之的史思明之手,史兵鋒所及甚至已迫東京。于是,郭子儀以唐軍主力朔方軍斷河陽橋南保東京,其余節度則大多潰歸本鎮。在這種情況下,唐廷改變了不設統帥的局面:
丙申,以郭子儀為東畿、山南東、河南等道節度、防御兵馬元帥,權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12]
而河南的軍政格局也因之進行了新的調整,這波調整發生在當年的三月到六月間。據《舊唐書·肅宗紀》載:
(三月辛卯,)以滑州刺史許叔冀充滑、汴、曹、宋等州節度使[13];以鄆州刺史尚衡為徐州刺史,充亳、潁等州節度使。
(四月)甲辰,以鄧州刺史魯炅為鄭州刺史,充陳、鄭、潁、亳節度使[14];以徐州刺史尚衡為青州刺史,充青、淄、密、登、萊、沂、海等州節度使[15];以商州刺史、興平軍節度李奐兼豫、許、汝等州節度使[16]……貶季廣琛宣州刺史。崔光遠為太子少保。
(五月,)以汝州刺史劉展為滑州刺史,以平盧軍節度都知兵馬使董秦為濮州刺史。
(六月己巳,)以右羽林大將軍彭元曜為鄭州刺史,充陳、鄭、申、光、壽等州節度使。
許叔冀現在由滑濮節度改為滑、汴、宋、曹等州節度,其勢力范圍已經由河南中北部滲透到中部。這主要是因為崔光遠在去年唐軍暫時攻克魏州后被任命為魏州刺史,魏州尋為史思明所得,崔光遠南逃,不久被貶為太子少師。與許叔冀的任命相關的還有以汝州刺史劉展為滑州刺史、平盧都知兵馬使董秦為濮州刺史。《資治通鑒》將劉展與許叔冀二人的任命置于同日,并且明言劉是許的副使。[17]史思明重新占領相衛等地后,滑、濮二州自然成了唐軍的前沿陣地,因此要配以副使或曾為九節度之一的董秦這樣的人物率兵出任方才合適。劉展很快就被調往稍南的宋州,于是這一前線地區后來與史思明對抗的主要是許、董二人。
除了中部外,在河南的這次調整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東部,即對尚衡的任命。如上文所說,尚衡是在安史之亂伊始就起兵的義軍統帥,也是河南的一大實力軍閥。在幾經換任后,尚衡在這年四月出任青、密等州的節度使。也就是說,青、密的軍隊現在正式脫離由來自中部的節度使許叔冀的統轄,真正回歸屬地。唐廷也在繼能元皓統轄兗鄆諸州后,于膠東半島附近設立節度使,統轄更為東部的地區。
最后來說一下西部。西部的變化最為復雜,在相州兵潰的九節度中,來自鄭蔡(豫)的季廣琛是唯一真正受到貶懲的節度使[18],他被貶為宣州刺史。季廣琛遭貶應該是因為在九節度謀議不同的相州之役中,唐軍最后采納的是季廣琛與郭子儀提出的引安陽河水浸城的方案,但該方案并未給唐軍帶來勝利,因此季廣琛就自然成了唐軍失利的主要責任人。[19]在季廣琛之后,河南西部的節鎮劃分經過了一些調整。到四月,魯炅以襄鄧節度使的身份兼領了臨近的淮西及陳、鄭、潁、亳節度使,徙鎮鄭州。與此同時,豫、許、汝等州則由興平軍節度使李奐兼領。按興平軍節度本管商、金、均、房四州。[20]《資治通鑒》胡注對此解釋為:“李奐時在行營,統豫、許、汝三州。此皆臨時分鎮,非有一定規模也。”[21]當月,前往鄭州途中的魯炅飲藥而死,所以唐廷又不得不以右羽林大將軍彭元曜為鄭州刺史,充陳、鄭、申、光、壽等州節度使,統轄原屬魯炅的河南西部與淮西地區。
三、李光弼的天下兵馬副元帥時代
與唐廷調整戰略部署同時,史思明在成功控制了河北南部后,重回范陽穩固其根本,朝叛雙方暫時處于僵持狀態。到七月,郭子儀因魚朝恩之詬被罷職,肅宗以李光弼代為出任朔方節度使、兵馬副元師,知諸節度行營,赴鎮東京。與此同時,河南方面的節帥也略有調整,這次小規模的調整主要集中在西部,即《舊唐書·肅宗紀》所稱的:
(九月丁亥,)右羽林大將軍王仲升(昇)充申、安、沔等州節度使,右羽林將軍李抱玉為鄭州刺史、鄭陳潁亳四州節度使。[22]
魯炅原來的轄區現在正式分成兩塊,彭元曜可能已經去世[23],接替他的王仲昇和李抱玉都是早征疆場的將領。王仲昇現在主要負責淮西部分[24],而河南西部的鄭、陳、潁、亳諸州則由原魯炅部將李抱玉出任節度使。[25]
九月,史思明率大軍分四道南下,其南下過程與當年安祿山大致相似,即先奪滑、汴,次謀東京。首當其沖的許叔冀、董秦諸人很快力屈投降,史稱:
思明至汴州,叔冀與戰,不勝,遂與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為中書令,與其將李詳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長蘆(滄州屬縣)為質;使其將南德信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人徇江、淮。神功,南宮(冀州屬縣)人也。思明以為平盧兵馬使。頃之,神功襲德信,斬之。從諫脫身走。神功將其眾來降。[26]
史思明厚待董秦諸人,乃是因為出身平盧軍的董秦與史思明一樣都是原先安祿山河北集團的人物。不過董秦之將田神功此后并沒有遵從史思明令其南徇江淮的命令,而且成功襲殺了南德信,并率其眾投降唐廷。田神功的投降阻止了叛軍向河南中東部的擴展,當然更不用說南徇江淮了。而跟隨史思明西進的董秦后來也投降了李光弼,并在隨后被任命為陜西、神策兩軍兵馬使,改名李忠臣。許叔冀投降史思明后,汴州落入叛軍之手,原來由許統轄的河南中部勢力至此解體。
叛軍在攻克汴州后,乘勝占領了鄭州,并向洛陽逼近。此時,李光弼果斷放空了無險可守的東京,固守河陽。因此雖然史思明在當月就占領了東京,其實意義并不大。而唐軍主力始終在河陽、懷州一帶與叛軍激戰,雙方對峙了一年多的時間,叛軍并未占到多大便宜。在河陽等地的戰斗中,身為鄭、陳、潁、亳節度使的李抱玉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舊書本傳稱其“固河陽,復懷州,皆功居第一”[27]。正因為朝叛雙方的主力在一年多的時間里都集中在洛陽附近,因此在河南其他地區,戰斗只是零星地進行[28],影響并不大。到上元元年(760)十一月的時候,
史思明遣其將田承嗣將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將兵三千人徇陳,許敬江將二千人徇兗鄆,薛鄂將五千人徇曹州。[29]
戰況有所擴大。不過李光弼已在此時收復了懷州,唐軍尚保有與叛軍在東京一帶周旋的實力。不過這種局面沒有維持更長時間,到上元二年(761)二月,李光弼被迫出兵邙山,官軍敗績,河陽、懷州重新丟失,唐廷大懼,只得益兵屯陜,而河南局勢也真正倒向了叛軍一邊。
四、李光弼的河南副元帥時代
邙山之敗無論對于唐廷還是李光弼,都是一次重大的轉折。敗后,李光弼率朔方軍進駐河中,不久,李光弼又被調離了河中的朔方行營:
(上元二年)夏五月十有一日復拜太尉兼侍中,充河南副元帥,都知河南、淮南、淮西、山南東、荊南五道節度行營事,出鎮臨淮(泗州)。[30]
李光弼的都統之職看似風光,不過正如黃永年先生所指出的,李光弼調離朔方出鎮臨淮,其實是中央不信任朔方軍及其統帥的一種體現。而喪失了對唐軍主力朔方軍指揮權的李光弼,也只得帶領少數人馬去泗州赴任。[31]所以史書中會有“李光弼至臨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強,請南保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為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眾寡!’”[32]的記載。
如上所言,肅宗對李光弼的這次調任,其實是明寵實貶。不過,帝國東部現在也的確需要一位重臣出鎮。這不僅是因為史朝義已“乘邙山之捷,圍逼申、安等一十三州,(并)自領精騎,圍李岑于宋州”[33]。同時史料中還稱:
光弼未至河南也,田神功平劉展后,逗留于揚府,尚衡、殷仲卿相攻于兗、鄆,來瑱旅拒于襄陽,朝廷患之。及光弼輕騎至徐州,史朝義退走,田神功遽歸河南,尚衡、殷仲卿、來瑱皆懼其威名,相繼赴闕。[34]
李光弼當時都統的淮西、山南東、荊南三道由王仲昇、來瑱、呂三位實力派節帥坐鎮。這三道離李光弼的東部駐地較遠,同時它們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作戰區,因此李光弼于這三道,其實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控制可言,最多也只是協同配合而已。這三道中,與叛軍作戰壓力最大的是淮西[35],而因地緣與傳統的關系,淮西節度王仲昇在當時還統轄著河南西部部分地區[36],盡管這些地區可能已為叛軍占據。
由于河南中北部和西部現已大多落入叛軍之手,所以李光弼在當時實際能都統的地區和軍隊其實僅限于河南中、東部一帶。事實上,當河南中西部的節鎮隨著史思明的這次南下,尤其是邙山之敗而瓦解后,能在河南與叛軍繼續周旋的其實就只剩下來自東部的能元皓、尚衡,以及此時投降唐廷的田神功的軍隊了。所以雖然這批將領很早就在河南,但直到這個時候,關于他們的記載才在史料中活泛起來,比如:
(上元元年十二月,)兗鄆節度使能元皓擊史思明兵,破之。[37]
(上元二年四月)乙亥,青密節度使尚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余級。丁丑,兗鄆節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38]
六月,甲寅,青密節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元遇。[39]
不過正如前引史料所顯示的,在李光弼來到河南之前,這些東部將領并不安分。因此李光弼的這次出鎮河南,除了肩負與叛軍作戰的職責外,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穩定已讓朝廷感到擔憂的東部諸侯。
我們看到,隨著李光弼的東來,河南東部這些將領的命運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走向。在為中央平定了“劉展之亂”后逗留江淮的田神功現在被要求回到河南[40],但尚衡和殷仲卿則被要求入朝。顯然,唐廷對待河南將領的策略是不同的,而這種不同策略背后的動因,當是這些將領在身份上的差異。
尚衡是借安史之亂而崛起的地方實力人物,這在上文已有交代。殷仲卿的出身史書沒有留下記載,但從上文所引杜甫的狀文來看,他應該也是河南東部的一位實力人物,其出身很可能與尚衡相似。據《舊唐書·肅宗紀》的記載,在上元元年十月,中央曾有以青州刺史殷仲卿為淄州刺史、淄沂滄德棣等州節度使,以兵部侍郎尚衡為青州刺史、青登等州節度使的任命。[41]但我們知道,在乾元二年,尚衡已經被任命為淄、青一帶的節度使了,因此,唐廷對山東半島的這次節鎮轄區的新調整很可能是導致此后尚、殷二人互相攻擊的根源。鑒于二人不合的現狀以及可能都出自地方的身份,朝廷很可能已有所不滿和顧慮,而李光弼的到來,使得朝廷調其離開地方的用意終于得以實現。[42]
田神功的身份則與尚、殷二人完全不同。田是來自河北的平盧軍大將。作為安祿山集團后方基地之一的平盧軍在安祿山叛亂伊始分為勤王和叛亂兩派。據日野開三郎教授的研究,到王玄志出任平盧節度使的時代(756—758),支持唐廷的他派遣兵馬使董秦率大將田神功等人,以精銳三千渡海至河北南部德州一帶,目的是想恢復因顏真卿的敗退而斷絕的平盧軍的補給。董秦在至德二載末從德州調往濮州之前,一直保衛著以德州為中心的地區,他也是繼顏真卿之后黃河流域勤王軍的著名將領。所以在九節度圍攻相州的戰役中,董秦是唯一一位來自河北集團的節度。相州之役失敗后,董秦被正式任命為濮州刺史,移鎮杏園渡。此后在史思明攻陷汴州之際,被敵擒獲。董秦被史思明所厚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史本人原先也是出自平盧軍的將帥,并且他所統領的將卒,很多是平盧的戰士。[43]董秦后來逃脫了叛軍的隊伍,但也失去了舊部,遂加入神策軍,而繼董秦之后成為南下軍首領的就是上文所說的田神功。[44]田神功所部精銳,在此前的鄭州之役[45]與平定“劉展之亂”的戰斗中已經顯現出來。因此,田的力量就成為此時與叛軍對峙的唐廷和李光弼不得不依賴的對象。而在尚衡與殷仲卿被調離淄青一帶后,這一地區很自然就被授予原本并無固定勢力范圍的田神功了。[46]
另外我們不要忘記,在當時的河南東部還有兗鄆節度使能元皓的軍隊。能本人的情況史書記載不多,但他出于將門之家則無疑。因為其孫能政的墓志銘中就記載能元皓的父親能昌仁曾經擔任過沙州刺史、豆盧軍使。[47]能氏如何由西師輾轉至河北我們不是很清楚,但他在河北擔任的很可能就是平盧軍的將領,因為在“劉展之亂”前,肅宗曾命游移于河南的田神功所部暫屯任城[48],而任城正是兗州的屬縣。使田神功的軍事補給能在能元皓的兗州獲得,這種安排不能不說是考慮到田和能之間較為親密的關系。
于是我們看到,河南東北部現在將成為很有實力的一個地區,因為它集中了兩位實力人物——田神功和能元皓,而這兩人可能都是來自平盧系的軍閥。到了次年(762)春天,河南東北部的實力將再一次得到大規模的提升,因為位于河北本部的平盧節度使侯希逸將率領整支平盧軍浮海南下。平盧軍的這次南下,無論對于河北、河南還是整個東北亞地區都是一次重要事件。[49]史稱此次南下的平盧軍軍人約二萬[50],而總人數據有學者推測將在八九萬左右。[51]肅宗元年(761)建寅月,來自河北的這三大節度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相會于兗州,對于時任河南元帥的李光弼來說,這三支軍隊將成為其此后用以與叛軍作戰的主要支柱。[52]
至于李光弼其時還都統的淮南道,軍事意義其實并不大。江淮諸鎮養兵不多,前此不久還剛遭“劉展之亂”的重創,因此李光弼的都統淮南,更大的意義可能是借其威名令此前流連揚州不返的田神功所部遽回河南。不過到了代宗寶應元年(762)八月,由于浙東袁晁以及宣歙一帶方清、陳莊等起義的爆發,致使浙東、浙西、江西十多州被攻克,持兵甚少的當地官員幾乎無以應付。這樣一來,李光弼的軍事轄區就真的要深入江淮一帶了,因為中央不得不依靠李光弼的力量去平定這些起義。
不過對于與叛軍作戰尚處于敵眾我寡局面的李光弼來說,另要分兵南下,無疑會使自己陷入兩線作戰的不利境地。對此,李光弼采取的策略是,以嫡系部隊留駐河南討伐史朝義,其本人更是坐鎮徐州。而委任其幕僚、時為河南副元帥行軍司馬的袁傪率領偏師南下,中央方面則派以宦官馬日新為監軍隨軍前往。[53]李的嫡系將領據史料可考的有薛兼訓、郝廷玉、論惟貞三人。薛兼訓時任河南副元帥都知兵馬使。[54]據出土的薛兼訓殘志來看,薛氏出身簪纓門第,安史叛亂伊始,即已從事于李光弼。[55]乾元元年九月,在九節度圍攻安慶緒于相州時,薛氏已任河東兵馬使,奉命討伐安慶緒[56],此后一直跟隨李光弼四處征戰,乃是其手下最重要的將領之一。郝廷玉“驍勇善格斗,為光弼愛將。及保河陽,禽徐璜玉,功為多”[57]。時從光弼鎮徐州[58],破賊于宋州等地[59],亦為其兵馬使。[60]論惟貞出身吐蕃貴族,武后朝時其曾祖、祖父兩人率部眾歸附唐朝,此后其家族成員歷任朔方節度(總管)副使之職,是朔方軍所統蕃部中的重要力量。[61]史稱惟貞在肅宗即位靈武時,曾于綏、銀間募兵數萬。[62]后從李光弼轉戰河陽等地,屢立戰功。李光弼赴鎮河南后,“賊將謝欽讓據陳,乃假惟貞潁州刺史,斬賊將,降者萬人”[63]。可見這些將領不僅是叛亂之初即隨李光弼征戰者,而且出身、地位、戰功均頗顯赫。
與這些李光弼的嫡系將領不同,據考,當時由袁傪率領的南下部將有張伯儀、柏良器、李自良、王棲曜、李長榮、陸渭、辛孜等人。[64]史載張伯儀,魏州人,以戰功隸光弼軍,隨袁傪討袁晁。[65]柏良器,魏州人,其父為叛軍所殺,遂棄文從武,依從事于李光弼之父友王奐,奐薦于光弼,遂授以兵,使平山越。[66]史料均不載他們之前隨李光弼征討之事。李自良,兗州人,安祿山叛亂,其往從兗鄆節度使能元皓,多立戰功,后從袁傪討袁晁、陳莊。[67]李自良既出于能元皓麾下,可見也不是李光弼的嫡系。王棲曜為濮州人,安祿山叛,與兄及義軍首領尚衡等共起兵于濮州,尚衡以棲曜為牙將,征戰兗、鄆諸州。李光弼至河南后,其隨尚衡入朝。[68]李長榮,隴西敦煌人。[69]寶應元年袁晁陷山越,節度使杜鴻漸罷守,王玙出鎮浙東,署王棲曜與李長榮為將相隨,后應袁傪之奏,均隨之討“賊”。[70]可見他們多為討伐安史之亂的義軍將領,與李光弼本無多大關系。另從有關他們的史料記載推測,這批將領其時頗為年輕,如柏良器還不滿二十歲。因此,論地位與資歷,他們均不能與李氏的嫡系將領相比。
正因為這種差異,使得這兩批同出李光弼麾下的將領,在寶應、廣德年間,在南北兩個戰場各自進行著不同的征伐。當寶應元年冬,唐廷以新任朔方節度使仆固懷恩為諸軍統帥,聯合回紇,兵發陜州大舉進討史朝義時,作為東部統帥的李光弼亦以論惟貞留守徐州[71],而以薛兼訓、郝廷玉、田神功、侯希逸等人會合諸軍進收河南、河北諸州。[72]廣德元年(763)春,史朝義走投無路,窮蹙自縊,持續八年的安史之亂終告結束。而在南方,因袁晁起義而聚于袁傪麾下的將領,也與當地官員一起迅速鎮壓了江東的起義。廣德元年四月,李光弼奏擒袁晁,浙東悉平。
經過以上分析,我們對身為河南副元帥、都統五道的李光弼實際統轄的軍隊可以通過下圖予以展示:
五、李光弼元帥時代的終結
廣德元年春,安史之亂終于結束,但新即位的代宗卻遇到了新的麻煩。這年秋天,吐蕃大舉入寇京畿,這迫使代宗不得不逃往陜州。而由于懼怕宦官程元振、魚朝恩的加害,此時的李光弼擁兵徐州,不肯勤王。待吐蕃退后,代宗“除光弼東都留守以察其去就,光弼辭以就江、淮糧運,引兵歸徐州”[73],其在河南的威信就此不復存在。史稱“諸將田神功等不復稟畏”[74]。按田氏實力本就強大,且又不屬于李光弼之嫡系,其在此前之所以受李光弼的節度為中央效命,與李氏“御軍嚴肅,天下服其威名”[75]多有關系。此時李的威信既已不存,田等不受其節度自然可以想見。李光弼也因此愧恨成疾,遂于廣德二年(764)秋病逝于徐州。
據《新唐書·論惟貞傳》的記載:“光弼病,表以自代”,李光弼在病逝前,很可能是想以同出朔方軍的論惟貞為其繼任者。但代宗顯然不想在河南再留下李光弼的影響了,所以新書關于論惟貞此后的命運記載是:“擢左領軍衛大將軍,為英武軍使,卒。”論惟貞當是被調往京師擔任宿衛。李光弼死后,中央任命宰臣王縉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行營[76],并加東都留守[77],故而王縉實際是在東都任職。而據《舊唐書·郝廷玉傳》,光弼死后,“代宗用為神策將軍”。永泰元年(765),郝廷玉率軍參與平定了“仆固懷恩之亂”,其時所領可能仍為李光弼此前在河南的軍隊。[78]王縉在永泰元年八月被加為河南副元帥[79],史稱:“詔以廷玉為其都知兵馬使。”[80]不過郝廷玉并未因此再回河南,其最終的歸宿應當是“入備宿衛,出鎮河隴”[81],并于大歷八年(773)卒于秦州刺史任上。[82]至于李光弼的另外一位大將薛兼訓,則在討伐史朝義的戰事結束后,就被委任為越州刺史、浙東節度使[83],以應付“東越仍師旅饑饉之后,三分其人,兵盜半之”[84]的局面。而在大歷四年(769),已領河東節度使的王縉表讓副元帥、都統、行營使。[85]同年底,中央又以宰臣裴冕擔任是職,裴冕拜職未盈月即去世[86],中央遂于第二年(770)停設河南等道副元帥之職,并以其所管軍隸東都留守。[87]隨著李光弼嫡系將領的調任、軍隊的調屬,以及河南副元帥的最終停設,李光弼的勢力至此在河南被徹底抹去了。
雖然對于副元帥之職的停廢,代宗在制文中稱:
以天下征伐之重,方鎮之大,宜有總一,則以元老撫和之。乃者國家平定之后,□理之始,與其休息,則以諸侯訓緝之……何必更有□屬,適重其煩,軍書取決,又失要會。息人罷鎮,□亦便之。[88]
但其實,李光弼之死與副元帥之職的停廢卻使中央很大程度喪失了對河南的直接控制。大歷年間,這一地區已基本成為河北將領的轄所,其中三股出自平盧系的勢力尤為強大,他們分別是淄青節度李正己(李懷玉)、汴宋節度田神功、淮西節度李忠臣(董秦)(參見圖3)。同時,實力稍弱的其他軍閥勢力也充斥其間,比如同出平盧系的許杲的軍隊就是其中一支。
圖3 李光弼去世后的河南藩鎮圖
大歷三年(768)左右,身為平盧行軍司馬的許杲將卒三千駐濠州(屬淮南),窺視江淮,后在淮南大將張萬福與浙西都團練觀察使李棲筠的壓力下東潰。[89]雖然這支來自河南的軍隊實力并不強,但仍對江淮一帶構成了一定的威脅,也迫使代宗召見淮南守將張萬福,除以其和州刺史以追討許杲。這支游走在河南邊緣地帶的平盧軍隊尚且已經給代宗造成了一定的壓力,那么到大歷晚期,當河南的這些平盧系軍閥開始變得倔強難治時,中央又將以怎樣的策略來應對這一危機呢?顯然,這些河朔軍人不比當年河南的地方軍將那么容易對付,以李光弼的威望尚且不足以彈壓,況且此時,河南已無李光弼。不過我們不要忘記,李光弼曾經派遣了一批年輕的將領南下江淮,雖然在李光弼的時代,他們再沒有回到河南,也沒有參與對叛軍的討伐,但他們中的不少人此后一直留在江東,并且一直參與對這一地區農民起義等的征討。在經歷了整整一個大歷時期,這一批原本不顯山露水的將領已成長為一支重要的力量,他們將在德宗的時代迎來重回河南的契機,并成為帝國應對平盧系危機的重要砝碼。或許,這正是李光弼留給未來河南和帝國最大的遺產。
[1] 《舊唐書》卷10《肅宗紀》稱:“(三月)乙亥,山南東道、河南、淮南、江南皆置節度使……(五月)壬午,詔:‘近緣狂寇亂常,諸道分置節度,蓋總管內征發、文牒往來,仍加采訪,轉滋煩擾。其諸道先置采訪、黜陟二使宜停。’”《唐會要》卷78《諸使中·采訪處置使》載此詔文時為“乾元元年四月十一日”[(宋)王溥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現據陳垣先生《二十史朔閏表》,乾元元年五月壬午日為五月十一日(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97頁),故疑《唐會要》“四月”當為“五月”之誤。
[2]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條胡注在論述當時河南地區的節鎮劃分時就說:“此皆臨時分鎮,非有一定規模也。”
[3] 如宋代學者歐陽修的《新唐書·方鎮表》、民國學者吳廷燮的《唐方鎮年表》(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以及當代學者賴青壽的《唐后期方鎮建置沿革研究》(復旦大學1999年博士學位論文)。
[4] 因此在史料的選擇方面,我們將以《舊唐書·肅宗紀》為核心資料,因為這份資料很好地將以上所說的人、地、關系三者的變化結合在一起。并且,由于《舊唐書》本紀的資料來源是《實錄》,其時間又可精確到月,甚至是日,因此其可靠性也有一定的保障。(參見黃永年:《唐史史料學》,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第9頁。關于《舊唐書·肅宗紀》的史料來源,可參見[英]杜希德著,黃寶華譯:《唐代官修史籍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20頁)
[5] 豫州要到代宗李豫即位后,因避諱才改為蔡州,故而此時應仍為豫州。
[6] 見《資治通鑒》卷220“乾元元年八月”條《考異》。
[7] 實際上許叔冀在滑州抵御叛軍的事跡也是值得肯定的,元和初年呂溫在《代李侍郎論兵表》中就提到:“許叔冀之保靈昌,李光弼之全河陽,李晟之收復京邑,皆以兵少將一,而建大功。”(《全唐文》卷262)許叔冀同時代人賈至的《諫貸死以流人使自效疏》中亦提及許叔冀的功績。(參見《新唐書》卷119《賈曾附賈至傳》,《全唐文》卷432誤“賈至”為“李至”,現據新傳改)
[8] 有關季廣琛與李璘的關系,詳見本書第四章第一節的考述。
[9] 《資治通鑒》卷220“乾元元年八月”條,《考異》曾記:“實錄稱(季廣琛)鄭蔡節度使。汾陽家傳稱淮西、荊、灃。”而據《舊唐書》卷120《郭子儀傳》來看,傳中稱魯炅為“襄鄧節度使”、季廣琛為“荊南節度”。按原淮西節度使來瑱在兩京收復后已被唐廷安排重回河西任職(見《全唐文》卷44肅宗《收復兩京大赦文》、《舊唐書·來瑱傳》和《新唐書·來瑱傳》,雖然實際并未成行),所以此職勢必得由他人接替,而接替他的最佳人選便是原與來瑱同出西部軍團、此時正擔任荊南長史的季廣琛(可參見本書第四章第一節的論述)。由于季廣琛在相州之役后被貶,臨近淮西的襄鄧節度使魯炅兼領了他的職務,所以《實錄》編撰者以為魯炅在相州之役前就已經領有“襄鄧”、“淮西”兩職,其實并不正確。至于《舊唐書·魯炅傳》和《新唐書·魯炅傳》中關于魯炅在相州之役前后的職銜與事跡記錄則極為紊亂,不能作數。
[10] 《資治通鑒》卷220“乾元元年二月”條。
[11] 《全唐文》卷360杜甫《為華州郭使君進滅殘寇形勢圖狀》。
[12] 《舊唐書》卷10《肅宗紀》。《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三月”條略有不同:“丙申,以郭子儀為東畿、山東、河東諸道元帥,權知東京留守。”
[13]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條的記載在時間上與舊紀有所不同:“五月壬午,以滑、濮節度使許叔冀為汴州刺史,充滑、汴等七州節度使。”
[14]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甲辰”條:“置陳、鄭、亳節度使,以鄧州刺史魯炅為之。”
[15]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甲辰”條:“以徐州刺史尚衡為青、密等七州節度使。”
[16]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甲辰”條:“以興平軍節度使李奐兼豫、許、汝三州節度使。”
[17]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五月壬午”條。
[18] 崔光遠的改為太子少保,《舊唐書》卷111《崔光遠傳》稱:“肅宗不之罪,除太子少保。”
[19] 參見(唐)姚汝能撰,曾貽芬點校:《安祿山事跡》卷下,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109頁。郭子儀在此役后沒有受到責罰,應該是與其作為九節度中地位最高的朔方軍節度使這一身份有關。
[20] 《資治通鑒》卷219“至德元載”條:“(是歲,置)興平節度使,領上洛等四郡。”胡注:“領商州上洛郡,金州安康郡,岐州鳳翔郡。方鎮表止著三郡,余一郡當考。鳳翔郡郿縣東原先有興平軍,因置為節鎮。”胡注此條誤,按《新唐書》卷67《方鎮表四·南陽》至德元載條:“置興平節度使,領上洛、安康、武當、房陵四郡,治上洛郡。”又據《新唐書》卷37《地理志一》載,京兆府興平縣,“本始平,景龍四年,中宗送金城公主降吐蕃至此,改曰金城,至德二載更名”。同卷商州:“有興平軍,初在郿縣東原,至德中徙。”按郿縣屬鳳翔府,比鄰京兆府之武功縣。據《舊唐書》卷196上《吐蕃傳上》載,東原位于京兆府武功縣周近。那么史料稱郿縣東原亦未嘗不可。興平軍可能最早確是設在郿縣或與郿縣所在的鳳翔府有關,比如《舊唐書·王難得傳》和《新唐書·王難得傳》中就說王難得在至德年間曾以興平軍使兼鳳翔都知兵馬使。其實興平節度初設之時,商州尚未收復,所以《資治通鑒》卷220“至德二載十月壬子”條稱:“興平軍奏:破賊于武關,克上洛郡。”胡注:“時王難得領興平軍。”《新唐書》卷6《肅宗紀》亦稱:“(至德二載十月)壬子,復東京,(安)慶緒奔于河北。興平軍兵馬使李奐及慶緒之眾戰于武關,敗之,克上洛郡。”興平軍由郿縣徙至商州其實就在至德二載。但《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條胡注又曰:“興平軍本置于雍州始平縣。”從上引新志言始平縣至德二載改名興平縣一事來看,興平軍與始平(即金城)縣似乎確存在某種微妙的關系。其實我認為,興平軍最初應當是設置在鳳翔府郿縣的,而就在興平軍將領王難得、李奐克服商州之前不久,長安收復。我推測始平縣的收復就是由興平軍實現的,所以始平縣就改名為興平縣了。而在王、李克服商州后,興平軍也正式從郿縣徙屯商州了。
[21]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條胡注。
[22] 《資治通鑒》卷221關于李抱玉任命的時間與舊紀有不小出入,其系李抱玉的任命時間為乾元二年四月戊申。本文采用舊紀的記載。
[23] 《金石錄》卷7:“第一千三百六十六 唐鄭陳節度使彭元耀墓志李潮撰并八分書。乾元二年十一月。”[(宋)趙明誠著,劉曉東、崔燕南點校,濟南,齊魯書社,2009年,第64頁]
[24]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九月丁亥”條:“以陳、潁、亳、申節度使王仲升(昇)為申、沔等五州節度使,知淮南西道行軍兵馬。”有關王仲昇此前的情況,據《資治通鑒》卷219“至德二載四月”條載:“上(指肅宗)以郭子儀為司空、天下兵馬副元帥,使將兵赴鳳翔。庚寅,李歸仁以鐵騎五千邀之于三原北,子儀使其將仆固懷恩、王仲升(昇)、渾釋之、李若幽等伏兵擊之于白渠留運橋,殺傷略盡,歸仁游水而逸。”則王仲昇可能原為朔方軍的將領。
[25] 兩唐書《李抱玉傳》、《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四月”條都以為李抱玉曾為李光弼裨將,其實不然。據本傳,李抱玉與魯炅一樣,都是出身河西隴右集團的將領。《新唐書》卷138《李抱玉傳》曾言:“祿山亂,守南陽,斬賊使。”《舊唐書》卷114《魯炅傳》亦載李抱玉為魯炅“兵馬使”。所以李抱玉成為李光弼裨將還是自這次被任命為鄭、陳、潁、亳節度使后的事情。
[26] 《資治通鑒》卷221“乾元二年九月”條。
[27] 《舊唐書》卷132《李抱玉傳》。
[28] 如《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六月”條:“平盧兵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于鄭州。”《全唐文》卷338顏真卿《有唐宋州官吏八關齋會報德記》載:“(田神功)襲敬于鄆州。”
[29] 《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十一月”條。
[30] 《全唐文》卷342顏真卿《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都督河南淮南淮西荊南山南東道五節度行營事東都留守上柱國贈太保臨淮武穆王李公神道碑銘》。《資治通鑒》卷222“上元二年五月”條作:“都統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度。”另《唐會要》卷78《諸使中·元帥》載李光弼任元帥之時為上元二年七月,均略誤。
[31] 參見黃永年:《涇師之變》,《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第413、417頁。
[32] 《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五月”條,《舊唐書》卷110《李光弼傳》又云:“監軍使以袁晁方擾江淮,光弼兵少,請保潤州以避其鋒。”黃永年先生已指出此段記載不可信。(見《兩稅法的實施》,《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第389頁注)但此記載所透露出來的李光弼兵少的狀況卻是一個事實。
[33] 《全唐文》卷342顏真卿《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都督河南淮南淮西荊南山南東道五節度行營事東都留守上柱國贈太保臨淮武穆王李公神道碑銘》。
[34] 《舊唐書》卷110《李光弼傳》。“相攻于兗、鄆”疑為“相攻于淄、青”之誤。
[35] 《全唐文》卷342顏真卿《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都督河南淮南淮西荊南山南東道五節度行營事東都留守上柱國贈太保臨淮武穆王李公神道碑銘》:“時史朝義乘邙山之捷,圍逼申、安等一十三州。”
[36] 劉長孺《唐故鴻臚少卿貶明州司馬北平陽府君(濟)墓志銘并序》稱:“元帥李公光弼領河南,御史大夫王仲昇領許蔡(豫),咸請佐幕,以公力焉。”(吳鋼主編:《全唐文補遺》第一輯,西安,三秦出版社,1994年,第229頁)而從另外一些史料看,王仲昇對河南中西部的影響可能早在李光弼尚未擔任河南副元帥前就已存在了,如《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十一月”條稱:“御史中丞李銑、宋州刺史劉展皆領淮西節度副使。銑貪暴不法,展剛強自用,故為其上者多惡之,節度使王仲升(昇)先奏銑罪而誅之。時有謠言曰:‘手執金刀起東方。’仲升(昇)使監軍使、內左常侍邢延恩入奏:‘展倔強不受命,姓名應謠讖,請除之。’”宋州刺史劉展既為淮西節度副使,則王仲昇的影響當已及于宋州。
[37] 《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十二月”條。能元皓可能已于此前由防御使升任為節度使。
[38] 《資治通鑒》卷222“上元二年四月”條。
[39] 《資治通鑒》卷222“上元二年六月甲寅”條。該條胡注曰:“按上卷五年冬書兗鄆節度使能元皓。詳考本末,‘青密’恐當作‘兗鄆’。”《冊府元龜》卷359《將帥部·立功第十二》所載此事稍詳:“能元皓為青密等州節度使,上元二年六月破史朝義之將偽驃騎大將軍李元遇等馬步一萬人,擒賊將馬登封等十人,斬首五千余級。”不過亦誤作“兗鄆”為“青密”。[(北宋)王欽若等編,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
[40] 劉展是曾握強兵的宋州刺史,在上元元年底到上元二年初這段時間,也就是朝叛對抗在河南中東部尚不明顯的時期,劉展曾引兵南下江淮,引發了對江淮地區影響甚大的“劉展之亂”。關于“劉展之亂”的詳細始末,參見本書第四章第二節的論述。
[41] 《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十月”條亦載:“丙子,置青、沂等五州節度使。”
[42] 據《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五月”條《考異》的記載,唐廷可能在李光弼東來前就已詔尚、殷二人赴闕任職,但兩人皆未肯入朝。
[43] 《舊唐書》卷200上《史思明傳》:“思明將卒頗精銳,皆平盧戰士。”
[44] 參見[日]日野開三郎著,唐華全摘譯:《安史之亂與唐朝東北政策的后撤》,《河北師院學報》,1990年第4期,第95~101頁。此文譯自《史淵》91所載《安史之亂引起唐朝東北政策的后撤與渤海占領小高句麗國》一文的第一部分。
[45] 《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六月”條:“平盧兵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于鄭州。”《舊唐書》卷124《田神功傳》對此事的記載更為詳細:“于鄭州破賊四千余眾,生擒逆賊大將四人,牛馬器械不可勝數。”
[46] 《新唐書》卷144《田神功傳》:“俄而禽展送京師,遷淄青節度使。”
[47] 周紹良主編:《唐代墓志匯編》“長慶024”李退思《唐故朝散大夫試光祿寺丞譙郡能府君墓志銘并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2075頁。
[48] 《資治通鑒》卷221“上元元年十一月”條。
[49] 參見[日]日野開三郎:《安史之亂引起唐朝東北政策的后撤與渤海占領小高句麗國》,《史淵》91;孫慧慶:《唐代治理東北邊疆的重要機構平盧節度使》,《北方文物》,1991年第4期;孫慧慶:《唐代平盧節度使南遷之后瑣議》,《北方文物》,1992年第4期。
[50] 《資治通鑒》卷222“上元二年建丑月”條。
[51] 孫慧慶:《唐代平盧節度使南遷之后瑣議》,《北方文物》,1992年第4期,第74頁。
[52] 如《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建卯月”條:“戊辰,淮西節度使王仲升(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于申州城下,為賊所虜,淮西震駭。會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又“寶應元年五月”條:“史朝義自圍宋州數月,城中食盡,將陷,刺史李岑不知所為……(李光弼)遂徑趣徐州,使兗鄆節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
[53] 《全唐文》卷315李華《登頭陁寺東樓詩序》有“太尉公分麾下之旅,付帷幄之賓,與前相張洪州夾攻海寇,方收東越”之語。太尉公指李光弼,而所謂“帷幄之賓”當指袁傪(參見寧可:《唐代宗初年的江南農民起義》,《歷史研究》,1961年第3期,第52頁注)。黃永年先生在論及此事時也稱:“案安史亂后財賦所入頗賴于江淮地區,袁晁在浙東反抗賦斂,當然會給政府打擊,但斗爭只持續一兩年,雖‘聚眾近二十萬’,占領過若干州縣,而派去平亂的僅是李光弼的部將所率的偏師,李光弼本人仍在徐州防御安史余孽,足見對政府的打擊并不太大,決不會達到‘震撼唐皇朝的統治基礎’的程度。”(《兩稅法的實施》,《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第389頁)此論允當。
[54] 《舊唐書》卷121《仆固懷恩傳》。《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十一月”條或據《新唐書》卷224上《叛臣上·仆固懷恩傳》稱“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誤。
[55] 趙振華:《唐薛兼訓殘志考索》,《唐研究》第九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477~490頁。
[56] 《資治通鑒》卷220“乾元元年十月”條。
[57] 《新唐書》卷136《李光弼附郝廷玉傳》。
[58] 《舊唐書》卷152《郝廷玉傳》。
[59] 《全唐文》卷342顏真卿《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都督河南淮南淮西荊南山南東道五節度行營事東都留守上柱國贈太保臨淮武穆王李公神道碑銘》。
[60] 《舊唐書》卷121《仆固懷恩傳》。《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十一月”條或據《新唐書》卷224上《叛臣上·仆固懷恩傳》稱“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誤。
[61] 關于論氏家族的事跡,可參見《全唐文》卷413常袞《授論惟清朔方節度副使制》、卷479呂元膺《驃騎大將軍論公(惟賢)神道碑銘并序》;(唐)陸贄撰,王素點校:《陸贄集》卷9《唐朝臣振武節度論惟明鄜坊觀察使制》,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272~274頁;《新唐書》卷110《諸夷蕃將·論弓仁傳》等。又《唐故金紫光祿大夫試太子詹事兼晉州刺史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李公墓志銘并序》中有“時朔方節度副使論公遇公而置之幕下”之語(《唐代墓志匯編》“大歷010”,第1767頁),此處之論公當指弓仁之孫惟貞。據《論惟賢神道碑》載,其祖論躬(弓)仁于高宗朝時以所統部落七千余帳歸降唐朝,而《新唐書·論弓仁傳》則明言歸唐時間為武后圣歷二年(699),此處從新傳。
[62] 《新唐書》卷110《諸夷蕃將·論弓仁附論惟貞傳》。
[63] 《新唐書》卷110《諸夷蕃將·論弓仁附論惟貞傳》。
[64] 參見寧可:《唐代宗初年的江南農民起義》,《歷史研究》,1961年第3期,第52頁。
[65] 《新唐書》卷136《李光弼附張伯儀傳》。
[66] 《全唐文》卷638李翱《唐故特進左領軍衛上將軍兼御史大夫平原郡王贈司空柏公神道碑》。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集》“大和038”郭捐之《唐故中散大夫衛尉卿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左散騎常侍魏郡柏公墓志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910頁;“大中054”張臺《唐故青州司戶參軍韋君夫人柏氏墓銘并序》,第1007頁。
[67] 《舊唐書》卷146《李自良傳》。
[68] 《舊唐書》卷152《王棲曜傳》;(唐)權德輿撰,郭廣偉校點;《權德輿詩文集》卷16《唐故鄜州伏陸縣令贈左散騎常侍王府君神道碑銘并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52頁。“征戰兗、鄆諸州”疑當作“征戰淄、青諸州”。
[69] 潘孟陽:《祁連郡王李公墓志》,引自《唐方鎮年表》卷4《河陽》所引《孟縣志》,第358頁。
[70] 《冊府元龜》卷359《將帥部·立功十二》。《舊唐書》卷152《王棲曜傳》作“(袁傪)奏棲曜與李長為偏將”,“李長”當為“李長榮”之誤。
[71] 《新唐書》卷110《諸夷蕃將·論弓仁附論惟貞傳》:“光弼討史朝義,以惟貞守徐州。”
[72] 《資治通鑒》卷222“寶應元年十二月”條:“(仆固)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神功、辛云京會于下博,進圍朝義于莫州,青淄節度使侯希逸繼至。”又“廣德元年正月”條:“于是仆固玚、侯希逸、薛兼訓等帥眾三萬追之,及于歸義,與戰,朝義敗走。”
[73] 《資治通鑒》卷223“廣德二年二月”條。
[74] 《資治通鑒》卷223“廣德二年七月”條。
[75] 《舊唐書》卷110《李光弼傳》。
[76] 《資治通鑒》卷223“廣德二年八月丙寅”條。《新唐書》卷6《代宗紀》同。《舊唐書》卷11《代宗紀》作“八月丁卯,宰臣王縉為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西、淮南、山南東道節度行營事”。時間與都統道名均略有不同。又《新唐書》卷62《宰相表中》廣德二年條:“八月丙寅,縉為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南、淮西、山南東道行營節度事。”所統諸道名同舊紀。
[77] 《資治通鑒》卷223“廣德二年”條、《新唐書》卷62《宰相表中》均載加王縉東都留守時為“八月甲午”,而《舊唐書》卷11《代宗紀》則作“八月癸巳”。
[78] 《資治通鑒》卷223“永泰元年九月”條稱“河南郝廷玉”。
[79] 《新唐書》卷6《代宗紀》。
[80] 《舊唐書》卷152《郝廷玉傳》。
[81] 《全唐文》卷785穆員《汝州刺史陳公墓志銘》。
[82] 《舊唐書》卷152《郝廷玉傳》。
[83] 趙振華:《唐薛兼訓殘志考索》,《唐研究》第九卷,2003年,第477~490頁。《唐刺史考全編》卷142《江南東道·越州》考薛兼訓于寶應元年至大歷五年任越州刺史、浙東節度使(郁賢皓著,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2004頁)。按寶應元年薛兼訓尚在河南討伐史朝義,其至早亦要到廣德元年歸義之戰敗史朝義后才任職浙東。
[84] 《全唐文》卷783穆員《鮑防碑》。
[85] 《資治通鑒》卷224“大歷四年六月”條:“戊申,王縉表讓副元帥、都統、行營使,許之。”按王縉表讓副元帥等事可能前后發生過兩次。據《舊唐書》卷108《杜鴻漸傳》載:“(大歷)三年八月,代王縉為東都留守,充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從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卒。”(《新唐書》卷126《杜暹附杜鴻漸傳》略同,《全唐文》卷369元載《故相國杜鴻漸神道碑》亦有關于此事的記載)按大歷三年(768)八月正是唐廷因河東節度使辛云京薨而以王縉領河東節度使時,故王縉可能于此時表讓東都留守、副元帥等職,代宗遂以杜鴻漸代王。但據《舊唐書·杜鴻漸傳》和《新唐書·杜鴻漸傳》來看,杜氏實際上并未赴任,所以《資治通鑒》卷224“大歷三年八月”條會作“以王縉領河東節度使,余如故”。也就是說,王縉其實并未正式解職。所以到大歷四年六月才會有王縉第二次表讓副元帥等事的發生。又(宋)王讜《唐語林》卷5《補遺》曾載:“杜鴻漸為都統并副元帥,王縉代之。”(周勛初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496頁)這可能就是指王縉第一次“解職”后,因杜鴻漸實際并未任職,所以唐廷還是不得不以原都統、副元帥王縉代之一事。
[86] 《舊唐書》卷11《代宗紀》、《全唐文》卷369元載《冀國公贈太尉裴冕碑》。
[87] 《舊唐書》卷11《代宗紀》。
[88] 《全唐文》卷410常袞《停河南等道副元帥制》。
[89] 許杲一事,見《韓昌黎文集校注》文外集下卷《順宗實錄》卷4(第711~712頁)、《舊唐書·張萬福傳》、《新唐書·張萬福傳》、《新唐書》卷146《李棲筠傳》、《資治通鑒》卷224“大歷三年十二月”條。又《全唐文》卷514殷亮《顏魯公行狀》:“然自肅宗已來,河南及諸道立功大將,如王元忠、田神功、董泰(秦)、侯希逸、李正已(己)、許杲卿等,初皆是公(指顏真卿)自北海迎致之者,終無私謁焉。”許杲卿當即為許杲。殷亮既然將許氏與田、董、侯、李之輩并列,則許氏當亦為南下平盧軍之重要將領,況且許氏職為平盧軍行軍司馬,可見絕不是泛泛之輩。我們尚不知許氏是汴宋田神功還是淄青侯希逸的下屬,不過從其剽掠路線上來看,主要是在沿淮與沿江的東部地帶,尤其是淮南東北部。而與淮南東北部交接的河南南部一帶正是原先李光弼直接統轄的地區,而這一地區對于汴宋與淄青來說,又相對因遠離其治所而很可能控攝不宜,故許杲得以在這一地區專肆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