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國內外研究綜述
一 國內研究綜述
早在20世紀20年代,伴隨著學者們對書院改制的反思及對書院制度的借鑒,社會各界對書院的研究也漸次展開,如1923年毛澤東《湖南自修大學創立宣言》[1]、胡適《書院的歷史與精神》[2]的發表。據筆者的不完全統計,截至2013年底,國內學者已發表有關中國書院的論文、資料3000余篇,出版專著、論文集、資料集80余部[3],可謂成績顯著。茲將歷年論文成果分年(代)統計如下(見表1、表2),從中可見書院研究的軌跡和態勢,亦可感知書院研究日益受到學術界重視的情形。
表1 1920~2013年書院研究論文分年代統計
表2 2003~2013年書院研究碩士、博士學位論文分年份統計
續表
從表1和表2可以看出,20世紀二三十年代至今,經過學者們近一個世紀的持續探索,書院研究成果蔚為大觀。改革開放以后,書院研究呈迅速發展勢頭,并且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發展成為一門專門的研究學科——“書院學”[4]。
如此豐碩的書院研究成果,大概而言,其內容主要集中在以下六個方面。在此舉其大要,作簡單回顧。
(一)書院資料整理研究
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基礎。沒有資料,歷史研究如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從書院資料整理方面看,第一部工具書類著作是季嘯風主編的《中國書院辭典》。該書共收詞條3683條。其中書院類1565條,人物類1083條,文獻類598條,制度及其他類437條。書末附錄有三,其中書院名錄共收集了從唐代至清代千余年間全國各地的書院7300余所[5],依據今天的地名,按照省、市、縣分別列舉,一目了然。趙所生、薛正興主編的《中國歷代書院志》[6]凡十六冊,選收中國歷代的書院志、書院章程、課藝、書田志等史料115種,以影印的方式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書院古籍史料的原貌,同時極大地方便了后來研究者查閱相關資料,是現代學者書院研究必備的另一種重要工具書。陳谷嘉、鄧洪波主編的《中國書院史資料》[7]也是書院資料整理方面的代表性著作,其特色是按內容和時間先后分章節編排,以精當、全面、系統的史料,展現了中國書院形成、演變、革廢乃至新型書院崛起的大致脈絡。鄧洪波主編的《中國書院學規集成》[8]是一部專門對歷代書院學規、章程進行匯編的著作,全書共三大冊,收錄學規數量眾多,開辟了書院資料整理專門化的一個新方向。這些豐富的史料整理為本書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二)書院史研究
關于書院發展歷程的梳理和研究,一直是書院研究的重點。有關這一方面的成果,主要有胡適《書院制史略》[9]、曹松葉《宋元明清書院概況》[10]、柳詒徵《江蘇書院志初稿》[11]、陳東原《書院史略》[12]、吳景賢《安徽書院志》和《安徽書院沿革考》[13]、王蘭蔭《河北省書院志初稿》[14]、錢穆《五代時之書院》[15]等。其中,胡適《書院制史略》開啟了書院史研究的先河,文章認為“在一千年以來,書院實在占教育上一個重要位置,國內最高學府和思想淵源,惟書院是賴。蓋書院為我國古時最高的教育機關。所可惜的,就是光緒變政,把一千年來書院制完全推翻,而以形式一律的學堂代替教育”。胡適將書院與當時教育界所倡導的“道爾頓制”(導師制)對比研究,認為兩者之“精神大概相同”。因此,為了改革教育就“不得不講這個書院制度的略史了”,號召學者們研究已經廢棄了的書院制度。由此,書院史的研究漸漸受到人們注意,民國報刊上不斷有研究書院的文章陸續發表。曹松葉《宋元明清書院概況》一文具有標志性,該文于1929年至1930年連載于《中山大學語言歷史研究所周刊》,其顯著特色體現在,廣泛搜集史料尤其是地方志的基礎上,運用統計學方法,從時間分布與地域分布兩方面考察了宋元明清歷代書院的發展及分布,同時又考證了在書院創設、興復、改造過程中不同力量所起的作用,關注不同時期書院建設中官力和民力的變化。其統計數據與結論,至今仍為眾多研究者引為論據。
20世紀80年代,書院史研究進入較快發展時期,出現了一批有影響力的專著。如章柳泉《中國書院史話——宋元明清書院的演變及其內容》[16]一書,在詳細探討書院的內涵與特點的基礎上,對宋元明清歷代書院建置的沿革、書院學術傳播內容之演變、書院教學方法和學術傳授方式的變化進行了討論,并對歷代書院學風進行了總結。其主要特點在于將書院與學術密切結合,討論學術變遷對書院發展的影響。這一做法,對之后的書院史研究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20世紀90年代以后,書院史研究的優秀成果層出不窮。李國鈞主編的《中國書院史》[17],對唐代至清代書院發展的歷史進行了全面系統的梳理和研究。該書特色之一,是采取宏觀研究與微觀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在論述每一個時代的書院發展之前,先總論該時代書院發展的特點,而后再對書院與不同學術派別的關系進行具體細致的研究。特色之二,是重點著力于書院發展與學術學派之間的關系,將書院制度與學術思想的產生、發展和演變緊密聯系在一起。因而有學者稱贊該書“可以視為中文世界自民國早期以來研究成果的集大成”[18]。此外,白新良《中國古代書院發展史》[19]和鄧洪波《中國書院史》[20]均是書院史研究方面的重要著作。白著以資料豐富、統計詳細見長。作者從以地方志為主的三千種史籍中,爬梳鉤稽出與書院相關的資料,并按照每個朝代的不同時期和區域進行統計,展現出了古代書院發展的整體圖景。白著對清代書院的考察尤為著力,篇幅占到全書的三分之二。鄧著對從書院的起源到早期書院的分布及宋元明清以來書院的發展歷程做了詳細的分析,該書分為六章,基本包括了書院自產生以來各朝代發展的詳細情況。作者寫作此書時,已經有了二十多年書院研究的積累積淀,資料庫龐大,分析也頗為細致,并且屢見新見。例如,其著第五章分析明代書院的繁榮與輝煌時,觀察到明代書院發展的新動向是“面向平民”,明代書院講學的新特點是“儒學詮釋的平民化”。[21]又如,第六章考察清代書院與科舉關系時,提出“和而不同”的觀點,并且認為清代書院“并不是簡單地適應科舉制度,成為單純的科舉訓練機構,而是在注重通過教授‘有本之學’——道學,使生徒的道德和學問都能顯著提高的同時,進行應試教育。這既能滿足科舉考試選拔‘德行與道藝之實’人才的要求,也能滿足士人通過科舉考試進仕的愿望,書院教學與應試之間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并且認為“和而不同”是“清代書院存在合法性之所在,也是其區別于官學的主要特點。”[22]
上述著作屬于書院通史的研究成果。此外,斷代書院史、地方書院史及個案書院史的研究成果也頗為可觀。其中代表性的包括民國時期的一批作品,如王蘭蔭《河北省書院志初稿》[23],考證了自宋代至清代河北省各府州縣255所書院的概況,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秀地方書院研究專著。另有王蘭蔭《山東書院志初稿》[24]一文,研究框架基本類似前者,詳細介紹了山東書院發展史。容肇祖《學海堂考》[25]則以更詳盡的篇幅,對阮元于道光年間在廣東創建的后來影響甚大的學海堂書院作了全面的專題性研究,該書分創建人考、書院建置考、規制考、書院學長考、肄業生考、集選人名考、所刻書考等七部分,是一部考察翔實的書院研究著作。20世紀80年代以后,代表作有徐梓《元代書院研究》[26],劉衛東、高尚剛《河南書院教育史》[27],李才棟《江西古代書院研究》[28],胡昭曦《四川書院史》[29],楊慎初等《岳麓書院史略》[30],李才棟《白鹿洞書院史略》[31],朱漢民《岳麓書院的歷史與傳統》[32],陳瑞等《十戶之村不廢誦讀——徽州古書院》[33],李偉《山東書院史話》[34],白新良《明清書院研究》[35],等等。這些研究成果,均從不同程度、不同視角促使書院史研究走向深入。
(三)書院制度研究
有關書院制度的研究,早期成果中以盛朗西《中國書院制度》[36]為突出代表。該著作以時間為線索,對歷代書院的各項制度進行了簡單的介紹,其內容包括藏書、祭祀、講學、學田、山長選聘、執事設置、生徒招收及書院師生的日常管理制度等方面。書中將書院的“三大事業”概括為藏書、祭祀和講學,在書院制度研究中影響很大,經常為此后研究者引用。對于書院與科舉之間的關系,該書也有詳細論述,尤其將清代書院分為講求理學之書院、考試時文之書院和博習經史詞章之書院三類,重點分析清代書院的考課制度,認為“書院舍講學而尚考課,說者謂起于明盛于清”,得出清代書院為科舉服務已經形成了制度的結論,這一觀點得到了書院研究者的廣泛認同。該著作堪稱中國書院制度研究領域中的開山之作。
此后,劉伯驥《廣東書院制度》[37]以廣東地區書院為研究對象,對廣東書院制度做了較為全面的研究,開啟區域書院制度研究之先河。該書共十一章,主要內容包括書院的起源與變遷、分布的形態、院舍、行政及組織、經費、師生、課程與訓導,以及書院制度在社會的地位、書院制度的設置等,分析絲絲入扣。該書的一大特點是統計法和圖表法的運用,在很多結論之后均附有相關表格,給人以直觀、生動的印象。是書實為作者1938年向國立中山大學文學院申請學士學位的論文,吳康在其序中稱:“雖以粵省為立論中心,而旁征博引、沿流溯源,兩宋以來庠序教育咸萃于是。方今海夷(指日本)入寇,中原板蕩,宗國文物,日以陵夷。劉君此編,詳述故制,尋兩宋以來文教本原,示庠序沿革之要,勵民族復興之心,作新邦建設之助,倘亦為談抗戰教育所不可廢者與?”[38]
臺灣學者孫彥民在研究宋代書院制度時,注意到“中國科舉制度,創始于隋唐,完備于兩宋。自是而后,士子讀書均以獵取功名為目的……迨安定、泰山首開講座……其后凡欲正人心,明道學之儒者,往往于山水之勝處修書舍以授生徒,書院之制成矣。翻閱宋人典籍,處處可見反科舉精神。”[39]
20世紀80年代以后,書院制度研究仍為書院研究的重點領域,成果層出不窮。代表性著作為陳谷嘉、鄧洪波主編的《中國書院制度研究》[40]。該書分門別類地對書院的類型、等級,書院的職事類別,書院的藏書、刻書、經費管理,書院的考試制度等方面做了全面和系統的研究,有力地推進了書院制度的研究。
港臺學者有關此方面的代表作,如張正藩《中國書院制度考略》[41],該書對中國書院的起源、演變和歷代著名書院的興廢沿革,闡述綦詳,資料豐富,印證翔實。其書附錄一中,對清初講學書院之三大儒孫夏峰、黃梨洲與李二曲的生平和學術做了詳細介紹。張正藩先生是臺灣學者中進行書院研究的早期代表人物,其書一經出版,引起此后臺灣教育界、學術界對書院研究的興趣和熱情。
(四)書院與文化、學術和科舉關系的研究
除了梳理書院自身發展的歷史和書院制度的演進、變革之外,一些學者開始將書院置于社會文化的大背景中進行考察。
有關書院與文化關系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丁鋼、劉琪《書院與中國文化》[42]、楊布生、彭定國編著《中國書院與傳統文化》[43]、胡青《書院的社會功能及其文化特色》[44]、朱漢民等《長江流域的書院》[45]等。其中,丁鋼、劉琪《書院與中國文化》是較早、較有代表性的著作。該書為《中國教育與文化研究叢書》系列著作之一。作者認為“從更為深廣的角度考察,書院與我國傳統文化的關系之密切,使其在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幾乎反映了中國整個封建社會后期文化的基本特征與走向”。所以作者希望通過考察古代書院與傳統文化如何的休戚相關,“去思考教育的文化功能以及教育與文化發展的關系等一系列重大問題”。[46]書中探討了傳統文化對書院形成的影響、書院對儒家學術文化發展傳播的推進作用、中西文化交織下的書院變革等問題,重點論述書院與佛道的關系、書院與西學的關系。該書拓展了書院研究的領域與視野,是書院史和文化史中的杰作。
有關書院與學術、學派關系的研究。1933年,陳東原發表的《清代書院風氣之變遷》[47]一文,當為該時期斷代書院研究之先河。20世紀90年代以后,此方面研究的代表作,如吳萬居《宋代書院與宋代學術之關系》[48]、朱漢民《湖湘學派與岳麓書院》[49]、朱文杰《東林書院與東林黨》[50]、錢茂偉《姚江書院派研究》[51]、王建梁《清代書院與漢學的互動研究》[52]、徐雁平《清代東南書院與學術及文學》[53]、劉玉才《清代書院與學術變遷研究》[54]等。其中劉玉才《清代書院與學術變遷研究》是近年來書院與學術關系方面研究之力作。作者獨辟蹊徑,循清代書院發展之軌跡而論清代學術之變遷,主要討論理學傳統在書院的展開、乾嘉學術與書院的關系、詁經精舍和學海堂的學術示范以及晚清書院學術取向的演變。書中新見迭出,例如,學術界普遍認為清代書院是科舉之所,于學術無足輕重。但是,作者細加審視清代書院資料,開宗明義地提出論點,“延至清代,盡管書院的主體部分是考課式書院,服務于時文、帖括,但書院本身依然是所在地區匯聚士人的中心,而主持者也多是知名度較高的學者。在沒有討論會和公共刊物等學術平臺的時代,無疑仍會起到交流傳播學術成果的作用,且對于學派、學風的形成有促進之功”。[55]
(五)書院改制研究
書院改制是20世紀中國政治領域和教育領域的第一件大事。自康有為上書光緒皇帝請將“公私現有之書院、社學、學塾,皆改為兼習中西之學校”[56]開始,書院改制運動在戊戌維新時期就被提倡。1898年5月22日清廷諭令各省:“將現有大小書院改為兼習中、西學的學堂,省城書院改為高等學堂,各府、廳、直隸州的書院改為中等學堂,各縣的書院及民間祠廟改建為初等學堂”[57],大大推進了傳統書院向近代學校轉變的過程。1901年9月14日,慈禧重新頒布改書院為學堂的上諭[58](又稱“書院改制詔”),使書院改學堂的熱潮迅速在全國達到頂峰。
近些年來隨著我國高等教育不斷出現問題,學者們開始從源頭尋找答案,積極思考晚清書院改制對我國高等教育近代化的影響。劉少雪《書院改制與中國高等教育近代化》[59]、桑兵《晚清學堂學生與社會變遷》[60]等是其中的佳作。田正平等人考察了晚清書院嬗變的歷史進程,肯定了書院改制在教育近代化初期的積極作用[61]。2011年《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6期設專欄紀念“中國書院改制110周年”,發表學者對書院改制的不同觀點,引發熱烈的討論。
劉少雪在對比書院與學堂的異同后指出,“書院與學堂內在本質上的差別,沒有其名稱上的差別明顯,且這種差別是可以改變的,從這點上說,書院完全可以在名稱不變的情況下實現實質內容的轉變。但在當時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書院與學堂這兩種不同的名稱代表了兩種不同的思想傾向,將書院改為學堂在教育上的意義是,以近代資本主義的教育制度取代了傳統封建主義的教育制度,同時也是中國士人對中國傳統教育進行反思、對西方近代教育內容和制度予以認同與接納的過程反映”。具體來說,她認為“書院自身的衰敗、自我調適的不力和西方近代教育思想、理論和實踐的不斷涌入是導致清末書院改制的內外動力”。[62]
張傳燧、李卯《晚清書院改制與近代學制建立的本土基礎》[63]一文,更側重于分析晚清書院近代轉型的自身條件,文章從自成系統的書院體系、造真才濟時用的辦學宗旨、中西并重的近代實用性課程設置、近代意義上的教學管理制度和大量介紹近代科學教育等知識的圖書資源等方面,重點分析“人們很少注意到的書院轉型的主觀內在條件”,為書院近代轉型提供了新穎的研究思路。
(六)傳統書院教育對現代學校教育之影響
關注書院教育對當今教育的影響,是目前書院研究的重點,更是書院研究的現實意義和落腳點。邱小云《書院教育的校園文化特征及其歷史地位》[64]、張宇《古代書院教育特點及其現代啟示》[65]、張輝《復修懿范,繼美前賢——論我國古代書院教育的人文理念及現代啟示》[66]、陳谷嘉《中國古代書院教育理念及人文精神再論》[67]、譚曙光《古代書院的人文特質及其對現代教育的啟示》[68]、王娟《中國古代書院教育活力探源》[69]、周景春等《中國書院教育的理念及其現代啟示》[70]等論文對書院教育的影響進行了全面的論述。蔣春洋《書院教育傳統與當代研究生教育》[71]、于華梅《書院教育特色及其對高校研究性學習的啟示》[72]、魏軍蘭《論書院的教學特點及對研究生培養的借鑒意義》[73]等文,分別從教育目的、師生關系、人格教育、學術研究、教學模式等方面展開論述,強調書院教育對現代研究生教育具有極大的啟示,可為今天所借鑒。臺灣“國立”彰化師范大學官志隆的碩士學位論文《宋代書院教育與教材教法》[74]特別指出書院發展應起源于戰國時期,并闡述了書院教育對教材教法的影響。林凌的碩士學位論文《古代書院教育對于現今課改的啟示》[75]中全面論述了書院的特點對于現今課程改革的影響與啟示。
此外,書院建筑也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藝術資源,關于此方面的研究也很豐富。例如,楊慎初《中國建筑藝術全集:書院建筑》[76]中列舉了大量的書院建筑圖片、樣式,資料翔實。王鎮華《書院教育與建筑:臺灣書院實例之研究》[77]通過分析大量的臺灣書院資料后得出書院建筑設計在整體現實系統與教育系統中占據重要地位的結論。程勉中《中國書院書齋》分析了風格紛呈的書院建筑藝術。楊慎初《中國書院文化與建筑》[78]指出書院的文化特色與建筑特征,并提出了對于現存書院的保護建議。中國書院的對聯情思精巧靈妙,意境新穎獨到,手法別具風姿,歷來為文人墨客所喜愛。鄧洪波《中國書院楹聯》[79]一書中輯錄了全國二十多個省(區、市)書院的著名楹聯,無論從整理文獻、研究學術,弘揚傳統文化,還是從發展文化旅游事業的角度而言,都是比較有意義的。梁申威《中國書院對聯》[80]中羅列了全國33個省(區、市)197所書院的對聯,并簡單介紹了對聯的特點,是了解書院對聯文化的通俗讀物。
二 國外研究綜述
國外學者對中國書院的研究,成果突出時期是在新中國成立至“文化大革命”結束。明清以來,書院制度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和一種先進的教育模式被海外廣為移植和模仿,尤其在日本、朝鮮半島和東南亞地區。韓國書院史專家金相根20世紀60年代初留學中國臺灣,以《韓國書院制度之研究》[81]作為碩士論文,全面介紹了韓國書院的歷史沿革、分布狀況、制度淵源等,該書是系統研究韓國書院的第一部專著,1966年出版后引起較大的反響。其他如閔丙河1968年發表的《朝鮮書院的經濟構造》[82]、李春熙1969年編纂的《李朝書院文庫目錄》[83]、崔完基1975年發表的《韓國書院考》[84]、丁淳睦1979年出版的《韓國書院教育制度研究》[85]等都是這一時期韓國書院研究的代表作。日本20世紀書院學研究對象主要是中國和朝鮮的古代書院。林友春、大久保英子、渡部學、魚住和晃等都是書院學領域的大家。尤其是大久保英子的《明清時代書院的研究》對中國學者研究明清書院及商人與書院之間的關系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其書專列“清代商人與書院”一章,為我們展示了一幅清代經濟發展中商人與書院關系的圖景。并且特別討論了“安徽商人與書院”的關系,認為“新安商人在經濟富裕之余,除資助宗族鄉黨內的俊秀者參加科舉外,還大力支援了地方的文化教育事業”;“此外,在兩淮、兩浙地方,安徽出身的商人相當活躍,為幫助客商于他地的自己子弟肄業,他們對當地的書院也多有捐資”。[86]
值得注意的是,20世紀50年代初期,美國學者用西方人的視角對中國古代書院進行專題研究,如畢乃德所著《上海格致書院——給中國介紹西方科學技術的嘗試》[87],布什·亨里奇的《東林書院與它的政治、哲學意義》[88],萬安玲 (Walton Linda)的《南宋書院與社會》[89]等,在當時美國的漢學界具有較大的學術影響。
國外學者對中國清代書院的研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美國學者Benjamin A.Elman(本杰明·艾爾曼)。他在From Philosoph to Philosophy: Intellectual and Socia Aspects of Change in Late Imperial China(《從哲學到樸學:中華帝國晚期思想與社會變化面面觀》)[90]一書中詳細梳理了清代考據學派和書院之間的關系。作者認為,書院是發展知識界及考據學的一個主要因素。書院幫助改良了研究環境,并且使經學的進步成為可能。不僅如此,考據學與書院的密切關系,既使學者被學術與教學的生涯所吸引,也使職業化的學者大大增加而很少涉及仕途。不僅改變知識分子的生活道路,而且使實事求是成為中國學術經過考據學復興之后的一個重要傳統。[91]
三 關于安徽書院研究
關于安徽書院的研究,民國時期《學風》雜志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1930年10月15日,安徽省立圖書館《學風》雜志首次發行,創辦宗旨為“提倡學術,介紹書報,增進閱讀興趣,促成良好學風”。該刊邀請胡適題寫了刊頭詞,且把胡適的創刊建議作為發展導向。胡適作文答復陳東原館長時提出,一要先征集志書;二要收集通志與府志,可先將各府的儒林、文苑和藝文各部分,詳細列表并排印成書;三要特別注意安徽的安慶、寧國和徽州三府和桐城等文獻保留與學者較多地區,可就近訪問,以補志書之不足。最后指出,應廣泛收集資料并甄別整理,不可先入為主存嫌多之心,若能就以上三方面孜孜努力,必可做出貢獻。以此為基礎,陳東原館長和吳景賢等人擔任了這份雜志的重要撰稿者,經過不斷努力,到1935年,這份雜志已由側重宣傳歷史文化知識的教育普及刊物發展為注重學術研究的理論刊物,發刊宗旨也進一步擴大為:“整理中國文化,闡發安徽文獻,培養民族意識,倡導良好學風”。其中,陳東原的《書院史略》《清代書院風氣之變遷》;吳景賢的《安徽書院志》《安徽書院沿革考》《紫陽書院沿革考》《洋川毓文書院考》等系列書院研究文章及其引發的對現實教育問題的討論,為我們今天系統考察安徽書院的發展歷程,反思傳統教育與現代教育,提供了觀察窗口和思想資源。
此后,學者們關注安徽地區書院的研究,先后撰寫了相關論文,如張雨青《安徽書院考》[92]、宋良文《安徽歷史上的書院》[93]、白新良《安徽書院考述》[94]、劉秉錚《論徽州的書院》[95]、卞國金《亙古教育話書院》[96]等。不過,這些研究大多只是簡單地列舉安徽古代的書院及其建置,缺少系統的分析和新穎的方法。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學術界對“徽商”與“徽文化”研究熱情的高漲,一些學者也著手于徽州教育的研究。李琳琦作為“徽州教育”研究的開拓者,對明清徽州書院的研究頗有建樹,發表了一系列關于徽州書院的論文,史料翔實,視角別致。例如,《略論徽州書院與徽州學術思想之演變》[97]《徽州書院略論》[98]《清代書院的教學和經營管理特色》[99]《明清徽州書院的官學化與科舉化》[100]《明代安徽書院的數量、分布特征及其原因分析》[101]等。尤其是,李琳琦關于徽州書院官學化途徑的見解突破了學界的一般觀點,讓人耳目一新。學術界普遍認為,官府對書院掌教聘任權的控制,官府對書院經濟、田產的控制和干涉是書院官學化的兩個主要途徑。但是,李琳琦經過對徽州地區書院資料的搜集和分析后認為,徽州書院官學化的途徑不是表現在官府對掌教權和經濟權的控制,而是表現在:其一,書院的招生被納入官學化的軌道,其招生自主權喪失;其二,書院生徒管理的官學化。此外,李琳琦的專著《徽商與明清徽州教育》[102]及《徽州教育》[103]中還設有徽州書院研究專章。其余相關研究論文,比較有代表性的如莊華峰《明清徽州書院考述》[104],陳孔祥《論學術名流與徽州書院的興盛》[105]《明清時期徽州書院辦學成功的因素》[106],陳瑞《元代安徽地區的書院》[107],江小角《姚鼐主講安徽書院述略》[108],江小角、王蔚林《敬敷書院與皖江文化遺產開發利用的思考》[109],汪青松《敬敷書院與皖江文化的和合內涵》[110],徐雁平《書院與桐城文派傳衍考論》[111],陽光寧《池州書院的歷史文化考述》[112],等等,均對安徽書院研究做了有益的探索。
綜上所述,經過眾多研究者的不懈努力,書院的相關研究碩果累累。既有書院沿革和書院制度層面的梳理與總結,又有對書院進行深層次和交叉領域的綜合研究,包括區域書院、書院個案、書院與學術學派、書院與教育、書院與經濟發展等諸多方面,研究的廣度和深度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這些研究為學界進一步開展相關研究奠定了基礎。然而,毋庸置疑,視角研究也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首先,從內容上而言,現有成果偏重于書院制度的演變、書院與學術的發展、書院的學規和章程,且大多集中于著名書院的研究,或側重于書院相對發達地區的研究。其次,書院研究的視角有必要創新,書院的創建和發展,與區域社會經濟文化等因素聯系緊密,只有將書院研究與社會史、政治史、經濟史、文化史等學科聯結起來,才能將書院研究放在更廣泛的范圍里進行研究。再次,書院內部管理與制度等方面的研究較多,對書院外部發展研究不夠,尤其是對書院社會功能的研究深度和廣度不夠。書院存在于地方社會,其講學促使儒學平民化的功能;書院化民成俗、教化地方,書院的社會控制功能等值得重視。最后,區域和時段研究存在不足。應把書院置于區域社會發展的角度進行考察。目前書院研究的時段集中于宋代,明清斷代書院研究不足。書院在傳播文化、促進學術、推動教育、培養地域化人才等方面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對書院的研究應逐漸由宏觀整體的研究轉向局部專題的研究,對書院發展的區域性和時段性研究有必要進一步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