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尋記憶的痕跡:新心智科學的開創(chuàng)歷程
- (美)埃里克·坎德爾
- 11905字
- 2019-09-05 18:35:32
2 維也納的童年時光
我出生的時候,維也納是德語世界最重要的文化中心,只有魏瑪共和國的首都柏林能與之媲美。維也納以偉大的音樂和藝術著稱于世,它是現(xiàn)代醫(yī)學、精神分析和現(xiàn)代哲學的誕生地。此外,這座城市偉大的學術傳統(tǒng)為文學、科學、音樂、建筑、哲學和藝術領域的實驗提供了基礎,這些實驗成為很多現(xiàn)代思想的源頭。它是各流派思想家的故鄉(xiāng),包括精神分析創(chuàng)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羅伯特·穆齊爾和埃利亞斯·卡內(nèi)蒂等杰出作家,以及現(xiàn)代哲學的兩位開路人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和卡爾·波普爾。
維也納非同凡響的文化很大一部分是由猶太人創(chuàng)造和滋養(yǎng)的。這個文化圈在1938年的崩潰,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的人生,不僅由于我在那一年經(jīng)歷的變故,還因為自那時起我從這座城市和它的歷史之中學到了很多。這種理解加深了我對維也納昔日輝煌的欣賞,也加劇了我對其凋零磨滅的惋惜。而維也納是我的出生地、我的故鄉(xiāng)這個事實,加重了這種失落感。
我的父母相識于維也納并在1923年結婚(圖2-1),那是我父親在第18區(qū)庫奇克巷①開了一家玩具店(圖2-2)后不久發(fā)生的事情。這條熱鬧的街上還有一個名為庫奇克的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我哥哥路德維希生于1924年,5年后又有了我(圖2-3)。我們住在第9區(qū)塞弗林巷的一套小公寓里,附近住的都是中產(chǎn)階級,這里靠近醫(yī)學院,離伯格巷19號弗洛伊德的住所不遠。由于父母都在打理玩具店,先后有不少全職女管家在家照顧哥哥和我。

圖2-1 我的父母夏洛特和赫爾曼·坎德爾1923年的結婚照。(來自埃里克·坎德爾的個人收藏)

圖2-2 我父母在庫奇克巷開的玩具和箱包店。照片上是母親和我,也可能是和我哥哥在一起。(來自埃里克·坎德爾的個人收藏)

圖2-3 我和哥哥在1933年的照片。當時我3歲,哥哥8歲。(來自埃里克·坎德爾的個人收藏)
我在恰如其名的學校巷上學,學校正好位于從家到玩具店的半路上。與維也納大多數(shù)小學一樣,它的課程安排得傳統(tǒng)而嚴謹。我跟隨天分過人的哥哥入讀這所小學,教過他的老師也在教我。在維也納的整個童年時期,我感覺哥哥智力上的天賦是我永遠比不上的。我才開始學習讀寫,他已經(jīng)開始掌握希臘語、精通鋼琴并能熟練組裝收音機。
就在1938年3月希特勒成功進駐維也納的前幾天,哥哥剛剛裝好了他的第一臺短波收音機。3月13日傍晚,我和哥哥戴著耳機收聽了德軍3月12日清晨進軍奧地利的情形。希特勒隨后于12日下午穿過位于他家鄉(xiāng)因河畔布勞瑙的德奧邊境,到達林茨。擁有12萬居民的林茨城里,大約10萬人齊聲高喊著“希特勒萬歲”,夾道歡迎他的到來。此時廣播里傳來的背景音樂是高亢的《霍斯特·威塞爾之歌》,這首蠱惑人心的納粹黨歌甚至讓我都聽得入迷。3月14日下午,希特勒及其隨行人員抵達維也納,他在市中心的英雄廣場受到了20萬狂熱群眾的歡迎,被尊為統(tǒng)一了德語世界的英雄(圖2-4)。一個摧毀了德國猶太社群的人受到如此壓倒性的支持,這讓我和哥哥感到恐懼。


圖2-4 希特勒于1938年3月抵達維也納。他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包括很多揮舞著納粹“卐”字旗幟的女孩(上圖)。希特勒在英雄廣場向維也納市民講話(下圖)。有20萬人前來聽他講話,這是維也納有史以來最龐大的集會。(承蒙奧地利抵抗運動文獻中心和胡佛研究院檔案館惠允)
希特勒原本料想奧地利人會反對德國吞并自己的國家,并要求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德國保護國。但他收到的各方反響,尤其是那些48小時前還在反對他的人的態(tài)度,出乎他的意料,這讓他相信奧地利樂意接受甚至非常歡迎德國的吞并。從卑微的小店主到學術界的高端人士,現(xiàn)在每個人似乎都公開歡迎希特勒。曾經(jīng)同情并保護過猶太社群的維也納總主教特奧多爾·因尼策樞機,命令全市所有天主教堂掛上納粹黨旗并鳴鐘,向希特勒的到來致以敬意。樞機還親自迎接了希特勒,并向希特勒表示了自己以及占人口多數(shù)的全體奧地利天主教徒的絕對效忠。他向希特勒承諾奧地利天主教徒“在這個重大日子被帶回大德意志帝國的懷抱”,將會成為“帝國最誠摯的子民”,這位樞機的唯一請求是教會自由應該得到尊重,教會在對年輕人的教育中所扮演的角色應該得到保障。
從那一夜起,維也納淪為地獄。受到奧地利納粹黨徒慫恿的維也納暴民,既有成年人也有年輕人,高喊著“打倒猶太人!希特勒萬歲!消滅猶太人!”,進而蔓延成了全國性暴亂,他們毆打猶太人并毀壞猶太人的財物。他們強迫猶太人跪著清洗街道上殘留的反對吞并的政治性涂鴉,以此來羞辱猶太人(圖2-5)。我父親被迫用一把牙刷去清除先前留下的支持奧地利獨立的字樣“是的”,這是那些鼓動市民為奧地利的自由投票、反對吞并的維也納愛國者涂寫的口號。其他猶太人則被迫拎著油漆桶給猶太人的店鋪墻上畫上大衛(wèi)之星②或?qū)懮系抡Z“猶太人”一詞,以便與其他店鋪區(qū)別開來。深諳納粹在德國如何施展手腕的外國評論家,也被發(fā)生在奧地利的暴行震驚了。在《維也納及其猶太人》一書中,喬治·伯克利引用了一位納粹黨沖鋒隊員的話:“維也納人連夜就完成了我們德國人直到今天……也做不到的事。在奧地利,對猶太人的抵制無須進行組織,人們已經(jīng)自發(fā)行動了。”

圖2-5 猶太人被迫跪在維也納的街道上清除擁護自由的奧地利的政治性涂鴉。(承蒙以色列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檔案室惠允)
德國劇作家卡爾·楚克邁耶為了逃脫希特勒的統(tǒng)治而于1933年移居奧地利,他在自傳中描述了維也納被吞并之后幾天內(nèi)的情形,說它變成了一個“具有耶羅尼米斯·博斯畫筆下夢魘景象③”的城市。它猶如:
冥王打開了地獄之門,釋放出最卑劣可怕的惡魔。我這輩子曾經(jīng)親眼見過一些人類所能見到的最赤裸裸的恐怖和驚慌。我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參加過不少戰(zhàn)役,經(jīng)歷過在槍林彈雨毒氣撲面的情況下,跳出戰(zhàn)壕冒死沖鋒陷陣。我也目睹過戰(zhàn)后的亂象,鎮(zhèn)壓起義、街頭巷戰(zhàn)、議會爭吵,等等。1923年希特勒在慕尼黑發(fā)動政變時,我是旁觀者中的一員,也目睹了納粹在柏林早期統(tǒng)治的情形。但以上種種都無法與維也納那陣子的情形相提并論。維也納發(fā)生的這一切與納粹在德國掌權無關。……維也納發(fā)生的這一切是一股充斥著羨慕、嫉妒、憤懣、盲目和惡毒的復仇渴望的急流。所有純良的人性都被壓制了……唯有麻木的民眾失去了束縛。……這是一場暴民的女巫集會夜。所有構成人類尊嚴的成分都被埋葬了。
希特勒將軍隊開進維也納的第二天,除了一個女孩——班上僅有的另外一名猶太人——之外,所有的同學都開始疏遠我。在我常去玩耍的公園里,我遭到了同學的嘲笑、侮辱甚至拳腳相加。到了1938年4月底,我所在的小學驅(qū)逐了所有的猶太兒童,我們被轉到一所由猶太教師開辦的特殊學校,這所學校位于第19區(qū)潘策爾巷,離我家很遠。在維也納大學,幾乎所有的猶太人——超過40%的學生和50%的教師——都被開除了。對猶太人施加的惡行在可怕的水晶之夜達到高潮,相比之下,我的遭遇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的父母年幼時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分別來到維也納,那時這座城市氣氛寬容,和后來很不一樣。我的母親夏洛特·齊梅爾斯1897年出生在科洛梅亞,位于流經(jīng)加利西亞的普魯特河畔,是一個有著4.3萬居民的小城。小城毗鄰羅馬尼亞,當時屬于奧匈帝國,后來成為波蘭的一部分,現(xiàn)在則屬于烏克蘭。小城居民大約有一半是猶太人,當?shù)鬲q太社群有著濃厚的文化氛圍。母親來自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盡管她在維也納大學只學習了一年,但除了德語和波蘭語,她還能用英語寫作和與人交流。我的父親赫爾曼·坎德爾1898年出生在奧利斯科的一個貧困家庭,這座有著2.5萬居民的小城靠近利沃夫市,現(xiàn)在也屬于烏克蘭。父親一家在1903年搬到維也納,當時他才5歲。他高中時直接應征入伍,加入奧匈帝國軍隊開赴“一戰(zhàn)”戰(zhàn)場,并在戰(zhàn)斗中留下了一個彈片傷口。“一戰(zhàn)”結束后,他需要干活謀生,沒能完成高中學業(yè)。我母親很快就被他的英俊、活力和風趣所吸引。
在奧匈帝國作為“一戰(zhàn)”戰(zhàn)敗國解體之后11年,我出生了。在“一戰(zhàn)”之前,奧匈帝國是歐洲第二大國,國土面積僅次于俄國。帝國的東北部擴張到了現(xiàn)在的烏克蘭,它的東部省份包括現(xiàn)在的捷克共和國和斯洛伐克共和國,南部省份包括匈牙利、克羅地亞和波斯尼亞。“一戰(zhàn)”結束后,奧地利的國土面積大幅縮小,失去了所有的外語省份,只留下了德語核心區(qū)。這樣一來,奧地利的人口驟減(從5400萬降到了700萬),政治影響力也大大削弱。
盡管如此,在我小時候,約有200萬居民的維也納仍然保持著文化活力。市政府在社會民主黨的領導下發(fā)起了一套社會、經(jīng)濟和醫(yī)療改革計劃,成績顯著并廣受稱贊,讓我的父母和他們的朋友都感到非常高興。維也納是一個繁榮的文化中心。古斯塔夫·馬勒和阿諾德·勛伯格的音樂,同莫扎特、貝多芬和海頓的作品一道,響徹整座城市。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奧斯卡·柯克西卡和埃貢·席勒那些大膽的表現(xiàn)主義畫作也遍布整座城市。
盡管在文化上很繁榮,20世紀30年代的維也納卻是一個高壓專制政體的首都。當時年幼的我并不明白這一點。直到后來,當我在美國度過了一個更加無憂無慮的青春期,回過頭看時才明白,那種塑造了我對世界的第一印象的政治氛圍實在很壓抑。
雖然猶太人已經(jīng)在維也納生活了上千年,并且對這座城市的文化發(fā)展貢獻良多,反猶主義卻長期存在。20世紀初,維也納的執(zhí)政黨將反猶主義作為政綱基礎,歐洲各大城市里僅此一地。從1897年到1910年擔任市長的是反猶民粹主義者卡爾·呂格爾,他在富有煽動性的演講中集中火力攻擊中產(chǎn)階級里的“富裕猶太人”。中產(chǎn)階級是在1867年實行新憲法后形成的,新憲法將平等的公民權利擴展到了猶太人和其他少數(shù)族群身上,并允許他們自由公開地從事宗教活動。
盡管新憲法有著上述規(guī)定,占全市總人口10%及核心城區(qū)(內(nèi)城9區(qū))人口近20%的猶太人,在行政機關、軍隊、外交使團和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卻處處遭受歧視。大多數(shù)社交俱樂部和體育團體都設置了一個雅利安人條款,阻止猶太人加入。從1924年到1934年,奧地利一直存在一個非法的納粹政黨,信奉極端反猶的黨綱。該黨在1928年曾抗議一位猶太作曲家恩斯特·克熱內(nèi)克創(chuàng)作的歌劇在維也納歌劇院演出(圖2-6)。

圖2-6 一張1928年的奧地利納粹黨海報,抗議猶太作曲家恩斯特·克熱內(nèi)克創(chuàng)作的歌劇在維也納歌劇院演出:“我們的歌劇院,全世界首屈一指的藝術和教育機構,全體維也納人的驕傲,竟要淪為一個粗鄙猶太黑人的垃圾作品的犧牲品……跟我們一起抗議奧地利這前所未聞的恥辱吧。”(承蒙維也納市政廳圖書館惠允)
盡管如此,包括我父母在內(nèi)的維也納猶太人,都深深迷戀著這座城市。研究維也納猶太人生活的歷史學家伯克利曾恰當?shù)刈龀鲞^如下評論:“長年以來,如此多的猶太人深深眷戀著一座反猶情緒根深蒂固的城市,這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后來我才從父母那里知道這座城市為何如此迷人。首先,維也納是座美麗的城市:市中心的博物館、歌劇院、大學、環(huán)城大道(維也納的林蔭主道)、公園和哈布斯堡皇宮等建筑物都美輪美奐。城外著名的維也納森林可以隨意進出,幾近神奇的普拉特游樂園也同樣如此,游樂園及其中的巨型摩天輪后來由于電影《第三人》④而舉世聞名。歷史學家威廉·約翰斯頓曾寫道:“一個維也納人在戲院消遣一晚或者在普拉特游樂園度過一個五朔節(jié)之后,會泰然地將他的城市當作宇宙中心。還有什么地方能讓現(xiàn)實變得如此令人愉悅、嫵媚動人呢?”雖然我的父母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他們卻仍然感到自己與維也納的文化價值觀,尤其是與戲院、歌劇院以及我至今還會說的語調(diào)優(yōu)美的維也納方言緊密相連。
我父母的價值觀與大多數(shù)其他維也納家長一樣: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一些專業(yè)領域取得成就——最好是學術領域。他們的愿望反映的是典型的猶太價值觀。公元70年,坐落于耶路撒冷的第二圣殿被毀,約哈難·本·扎凱前往海濱小城亞夫內(nèi),并在那里建立了第一個研習《托拉》⑤的學院,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整個猶太民族都一直是“有經(jīng)者”⑥。每一個猶太男子,不論其經(jīng)濟或社會地位,為了能夠閱讀祈禱書和《托拉》,理應接受文化教育。到了19世紀末,那些向社會上層流動的猶太家長開始鼓勵他們的女兒同他們的兒子一樣去接受良好的教育。除此之外,生活的目的不僅是求得經(jīng)濟上的保障,而且要利用經(jīng)濟上的保障達到更高的文化層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教化”——對教育和文化的追求。這樣做意義重大,在維也納,即便是貧困的猶太家庭,也至少會有一個兒子成功地當上音樂家、律師、醫(yī)生,最好是成為大學教授。
在維也納,猶太社群的文化追求與大多數(shù)非猶太市民的文化追求完全一致,這在歐洲城市中頗為少見。由于奧地利軍隊在1740年至1748年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zhàn)爭和1866年的普奧戰(zhàn)爭中先后兩次被普魯士擊敗,奧地利的統(tǒng)治者哈布斯堡家族完全喪失了在軍事上稱雄德語世界的希望。隨著政治和軍事實力的衰落,他們把擴張領土謀求霸權的野心轉移到了對文化優(yōu)勢的追求上。新憲法放寬了遷移限制,導致19世紀最后25年里有大量猶太人和其他少數(shù)族群從帝國各地涌入維也納。維也納成了德國、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波斯尼亞、匈牙利、意大利北部、巴爾干半島和土耳其移民的家。在1860年至1880年間,人口從50萬增加到70萬。維也納的中產(chǎn)階級開始將自己視為世界公民,他們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對其施行教化。維也納的文化史學家卡爾·休斯克寫道:“對于從小在環(huán)城大道的博物館、戲院和音樂廳長大的維也納中產(chǎn)階級來說,文化不是生活的裝飾品,也不是代表地位的徽章,而是如同他們呼吸的空氣一樣。”著名的諷刺作家和文學評論家卡爾·克勞斯則說:“維也納的街道不是用瀝青鋪成的,而是用文化鋪就的。”
除了富有文化活力,維也納還有活色生香的一面。我最喜歡的兒時記憶都是典型維也納式的:其中一段記憶是相互扶持的一家人常在一起享受假日,從中產(chǎn)生適度且持久的中產(chǎn)階級滿足感,另外一段記憶則是我們性感的女管家米琪讓我體驗到的短暫性愛歡愉。
阿瑟·施尼茨勒曾在一篇短篇小說中直白地描述過那種性愛體驗,內(nèi)容是一個年輕的中產(chǎn)階級維也納少年被一個甜美的少女色誘,這個少女是他家的仆人,或是在室外做工的。《紐約客》撰稿人安德里亞·李曾寫道,過去奧匈帝國中產(chǎn)家庭挑選女傭的一個標準,就是她們得是家里男孩子失去童貞的合適人選,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避免他們成為同性戀。這樣的遭遇在別人看來很容易覺得是我被耍了,但我從未這么覺得。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有趣。
那件事發(fā)生在我8歲時的一天下午,性感迷人的米琪大約25歲,當時我得了感冒正在休息。她坐在我的床邊撫摸我的臉,我顯得很高興,于是她解開上衣,露出豐滿的雙乳,問我是否愿意撫摸她。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感受到了她的誘惑,突然間有了與以往迥然不同的體驗。
正當我開始被她引導著探索她的身體時,她突然變得不安,告訴我最好停手,否則我會懷孕。我怎么會懷孕呢?我完全清楚只有女人才會生孩子。男人身上哪里可以冒出孩子呢?
“肚臍眼,”她回答,“醫(yī)生往肚臍眼上撒些藥粉,肚臍眼就會裂開,讓孩子從里面出來。”
我對這個說法將信將疑。雖然它看上去不可能發(fā)生,但我還是不太確定。我對這件事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感到些許擔心。我擔心如果我懷孕了,母親會怎么想?我的第一次性體驗就在這種擔心加上米琪的變臉中草草收場。不過米琪此后從不避諱跟我明說她對性的渴望,還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和她好好體驗。
結果還沒等到我達到她的年齡條件,她就已經(jīng)有主了。在我們草草收場的幾個星期后,她和一個來我家修火爐的修理工好上了。過了一兩個月,她就和他私奔去了捷克斯洛伐克。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以為“跑去捷克斯洛伐克”和“追逐性愛的歡愉”是一回事。
我們中產(chǎn)家庭式的幸福體現(xiàn)在我家周末的紙牌游戲中、猶太節(jié)日的家庭聚會上以及我們的暑期度假里。星期天下午,我的小姨明娜和她的丈夫蘇爾姨夫會來我家喝茶。我父親和蘇爾多數(shù)時間都在玩一種叫作皮諾克爾的紙牌游戲,父親玩得很好,常常談笑風生。
逾越節(jié)時,我們一大家子都會聚在我外祖父母赫歇和多拉·齊梅爾斯的家里。我們誦讀講述受奴役的猶太人如何逃出埃及的《哈加達》,然后享用外祖母精心準備的逾越節(jié)晚餐,其中最好吃的是她做的魚丸,在我心目中,至今沒有能與之媲美的食物。我對1936年的逾越節(jié)印象格外深刻。在那之前幾個月,小姨明娜和姨夫蘇爾結婚,我參加了婚禮——作為花童托起那美麗婚紗的拖尾。蘇爾非常有錢,是位成功的皮革商人。那場盛大華麗的婚禮是我前所未見的,因此我也非常高興自己能夠參與其中。
那個逾越節(jié)的第一天晚上,我向她開心地回憶起我對他們婚禮的喜愛,每個人都精心打扮,食物也非常講究。我說道,那場婚禮太美了,希望她能夠很快再辦一次,那樣我就可以再體驗一次。后來我才知道,明娜對蘇爾的感情是矛盾的,她認為他的智力和社會地位都不如自己,因此當即覺得我話中所指的不是婚禮而是她對伴侶的選擇。她推斷我可能希望她再嫁給另外一個人——一個也許在智力和教養(yǎng)上都更配得上她的人。于是明娜發(fā)起火來,向我訓誡了一大通婚姻的神圣性。我怎么敢說她想很快再舉行一次婚禮、嫁給別的人呢?后來我在讀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時才知道,動力心理學⑦的一個基本原理就是無意識從不會撒謊。
每年8月,我的父母、路德維希和我會在維也納以南50英里⑧的一個名為默尼希基興的小農(nóng)莊度假。1934年7月,我們正準備出發(fā)時,奧地利總理恩格爾伯特·陶爾斐斯被一幫偽裝成警察的奧地利納粹黨徒暗殺了——這是我正在形成的政治意識里記住的第一件大事。
陶爾斐斯1932年當選總理,他效法墨索里尼,將基督教社會黨黨員吸收進“祖國陣線”⑨,建立起一個威權政體。他沒有采用納粹“卐”字標志,而是選擇了一種傳統(tǒng)的十字架符號作為黨徽,來表達其有別于納粹的基督教價值觀。為了確保對政府的控制,他廢除了憲法并取締了包括納粹黨在內(nèi)的所有反對黨。雖然陶爾斐斯打壓了奧地利國家社會主義運動妄圖組建一個包括所有講德語的人民在內(nèi)的泛德意志國家的勢頭,但他廢除舊憲法和取締反對黨的做法卻為希特勒打開了大門。陶爾斐斯被暗殺后,在庫爾特·馮·許士尼格繼任總理的開頭幾年里,轉入地下的奧地利納粹黨活動愈發(fā)隱秘,盡管如此,還是源源不斷有追隨者加入,特別是教師和公務員群體。
希特勒是奧地利人,曾在維也納生活過。1908年,19歲的他離開因河畔布勞瑙的家鄉(xiāng)來到首都,希望成為一名藝術家。盡管他在繪畫上有一定的天賦,卻屢次被維也納美術學院拒之門外。與此同時,他逐漸受到卡爾·呂格爾的影響。正是從呂格爾身上,希特勒發(fā)現(xiàn)了煽動性演講的威力和反猶主義的政治紅利。
希特勒從青年時期就夢想著將奧地利與德國合并。因此,德國納粹黨早在20世紀20年代成立初期,就在奧地利納粹黨的參與設計下,把建立一個將所有講德語的人民合在一起的大德意志納入議程。1936年秋,希特勒開始實施這個計劃。自1933年全面控制德國之后,希特勒于1935年恢復了征兵制度,并于次年重新占領了萊茵蘭,根據(jù)《凡爾賽和約》,這個德語區(qū)本是由法國監(jiān)管的非軍事區(qū)。接著他又咄咄逼人地威脅要進軍奧地利。許士尼格希望通過讓步來確保奧地利的獨立,于是他請求與希特勒會面來應對這次威脅。雙方于1938年2月12日在奧地利邊境附近的貝希特斯加登舉行了會談。由于一些個人情感因素⑩,希特勒選擇在此修建了私人住所。
為了展示實力,希特勒帶著兩個將軍參加會面,威脅許士尼格放開對奧地利納粹黨的限制,并任命三名納粹黨徒進入內(nèi)閣擔任要職,否則他將入侵奧地利。許士尼格一開始表示拒絕。但隨著會談時間的流逝,以及希特勒的進一步施壓,筋疲力盡的許士尼格終于屈服,同意讓納粹黨合法化,釋放作為政治犯的納粹黨徒,并給了納粹黨兩個內(nèi)閣席位。但許士尼格與希特勒達成的這些協(xié)議只會刺激納粹黨徒對權力的欲望。現(xiàn)在作為一個成員數(shù)量可觀的團體,納粹進入公眾視野并通過一系列警察難以控制的暴亂來挑戰(zhàn)許士尼格領導的政府。在奧地利納粹黨徒暴亂與希特勒入侵威脅的內(nèi)憂外患面前,許士尼格開始反擊,他大膽提出將在3月13日舉行全民公投,這個日期距離他與希特勒的會面僅僅一個月。選民們需要表決的問題很簡單:奧地利應該繼續(xù)保持自由獨立嗎?是或者否?
許士尼格表現(xiàn)出來的膽識讓我父母由衷感到欽佩,卻擾亂了希特勒的心神,因為看起來這次公投的結果幾乎肯定會是選擇奧地利保持獨立。希特勒對此的回應是,除非許士尼格推遲公投、辭去總理一職并由奧地利納粹黨徒阿瑟·塞斯–英夸特作為新任總理來組建新政府,不然他就動員軍隊入侵奧地利。許士尼格轉而向曾經(jīng)支持過奧地利獨立的英國和意大利尋求幫助。兩國都未做出回應,這讓像我家這樣的維也納自由派感到沮喪。鑒于潛在同盟國的拋棄,同時考慮到避免無謂的流血沖突,許士尼格于3月11日晚辭職。
盡管奧地利總統(tǒng)接受了德國的全部要求,希特勒還是在第二天入侵了奧地利。
這時,令人詫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希特勒進入奧地利時,迎接他的是絕大多數(shù)民眾的歡呼喝彩,而非憤怒的抗議。正如喬治·伯克利指出的,頭一天還在吶喊著忠于奧地利、支持許士尼格的人們,第二天就對希特勒的軍隊以“德國兄弟”相稱,這一戲劇性的轉變不能簡單地歸因于數(shù)以萬計的納粹黨徒從地下轉到了地上。倒不如說當時所發(fā)生的是一次歷史上“最飛快而且最徹底的群眾信仰轉變”。漢斯·盧基伽曾寫道:“起先為皇帝歡呼的是人民,然后咒罵他的也是人民;廢黜皇帝后歡迎民主的是人民,(陶爾斐斯領導的)法西斯上臺后為之歡呼的還是人民。他們今天為納粹黨歡呼,明天就會為別的什么歡呼。”
奧地利媒體也不例外。3月11日星期五,國內(nèi)主流報紙《帝國郵報》還在支持許士尼格。兩天之后,這份報紙就在頭版刊發(fā)了題為《邁向一統(tǒng)》的社論,文中指出:“多虧了阿道夫·希特勒的天才與決心,德奧統(tǒng)一的時刻終于到來了。”
針對猶太人的攻擊始于1938年3月中旬,惡行在8個月后的水晶之夜達到了頂峰。后來我讀到關于水晶之夜的著作時,才知道它部分源于1938年10月28日的事件。那一天,1.7萬名來自東歐的德國猶太人被納粹圍捕,并遣送到位于德國和波蘭邊境的小城茲邦申附近。那時納粹還認為自愿或強制向外國移民是解決“猶太人問題”的辦法。11月7日早晨,一名因父母被驅(qū)逐到茲邦申而心意狂亂的17歲猶太男孩赫歇爾·格林斯潘,誤把德國駐法國大使館第三秘書恩斯特·馮·拉特當成大使射殺了。兩天之后,一群暴徒以此為借口,組織起來縱火焚燒了幾乎所有德奧境內(nèi)的猶太會堂。
在所有被納粹控制的城市中,維也納在水晶之夜遭受的惡行最為不堪。猶太人遭到奚落和暴打,被趕出他們的商店和家門。接著他們的商店和家被貪婪的鄰居洗劫一空。位于叔本華街的美麗猶太會堂被徹底摧毀。杰出的納粹獵人?西蒙·維森塔爾后來說道:“和維也納比起來,柏林的水晶之夜就像個愉快的圣誕節(jié)。”
我父親在水晶之夜遭到拘捕,我家的商店被奪走并轉手給了一個非猶太人。這是所謂對財產(chǎn)的雅利安化的一部分,實質(zhì)是一種名義上合法的盜竊。從父親于1938年11月中旬獲釋到1939年8月他和母親離開維也納的這段時間里,他們極度貧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得到過維也納猶太社群協(xié)會的幫助,協(xié)會提供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偶爾還會給我父親提供像搬運家具這樣的臨時工作機會。
我父母注意到德國在希特勒上臺后通過了反猶太人的法律,這讓他們明白發(fā)生在維也納的暴行不太可能消退。他們知道我們一家必須離開,越快越好。我母親的哥哥伯曼·齊梅爾斯早在10年前就離開維也納去紐約從事會計工作。1938年3月15日,希特勒入侵之后第三天,母親就給他寫信,他很快寄來了擔保書,向美國當局保證他可以負擔我們在美國的生活。然而,美國國會在1924年通過的一項移民法案限定了來自東歐和南歐的移民數(shù)量。盡管我們已有必需的擔保書,但由于父母都在那時還屬于波蘭的領土上出生,這使我們花了一年時間才獲得名額。又由于移民法案規(guī)定了家庭成員進入美國的順序,我們在拿到名額后還得分階段移民。根據(jù)既定順序,我的外祖父母可先行離開,那是在1939年2月;接下來是哥哥和我,那是在4月;最后輪到我的父母,那時已是8月末,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由于我家的商店已經(jīng)被奪走,父母無力支付我們?nèi)ッ绹穆觅M。于是他們向猶太社群協(xié)會申請了荷美航運的一張半船票,一張給我哥,半張給我。幾個月后,他們又為自己申請了兩張船票。幸運的是,兩次申請都通過了。我父親是一個細心且誠實的人,他總是按時支付自己的賬單。我現(xiàn)在擁有他當年申請用的全部材料,上面顯示他長期虔誠地繳納會費。協(xié)會的一位官員在評估我父親的申請時,特地提到上述行為展現(xiàn)了他正直誠信的為人。
在維也納度過的最后一年對我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它讓我長期以來備加珍惜自己在美國的生活。但毫無疑問的是,維也納在納粹統(tǒng)治之下所呈現(xiàn)的景象也第一次向我展示了人類行為暴虐黑暗的一面。人們該如何去理解那么多人突然間會犯下罪惡的暴行?一個高度有教養(yǎng)的社會,怎么會如此迅速地擁護由于蔑視某個族群而實施的暴政和惡行?
這些問題很難回答。很多學者提出了偏頗且前后矛盾的解釋。其中一個讓我感到很不安的說法是,一個社會的文化素質(zhì)并不是衡量它是否尊重人的生命的可靠指標。文化根本無法消除偏見、改變思維。誅滅非我族類的欲望可能與生俱來,因此任何一個凝聚力強的群體都有被激發(fā)出這種欲望的潛能。
我對任何此類訴諸準遺傳易感性的解釋都抱有強烈懷疑,認為它們脫離現(xiàn)實。總的來說德國人并不分享奧地利人這種惡毒的反猶主義。那么,維也納的文化價值觀與它的道德價值觀是如何產(chǎn)生了如此徹底的分裂的呢?維也納人在1938年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舉動,一個重要原因顯然是純粹的機會主義。猶太社群在經(jīng)濟、政治、文化和學術領域取得的成功讓非猶太人,特別是那些大學里的非猶太人心生嫉妒和報復的欲望。大學教授中納粹黨徒的比例遠遠大于普通民眾中納粹黨徒的比例。因此,維也納非猶太裔的專業(yè)人士渴望通過取代猶太人的職務來獲得提升:猶太裔大學教授、律師和醫(yī)生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自己失業(yè)了。很多維也納人輕而易舉地占據(jù)了猶太人的房子和財產(chǎn)。正如蒂娜·沃爾澤和斯蒂芬·坦皮對這個時期的系統(tǒng)研究所揭示的:“1938年,大量律師、法官和醫(yī)生通過掠奪他們的猶太鄰居改善了自己的生活水平。如今許多奧地利人的成功是建立在60年前盜竊來的錢財之上的。”
文化價值觀與道德價值觀分裂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反猶主義從文化形式轉向種族形式。文化反猶主義認為“猶太性”是一種宗教或文化傳統(tǒng),是從獨特的傳統(tǒng)和教育中習得的。這種形式的反猶主義源于猶太人通過文化適應而獲得的某些不討喜的心理和社會特質(zhì),比如對賺錢的濃厚興趣。然而,這種反猶主義也認為,既然猶太性是通過在猶太家庭中成長而獲得的,那么就可以通過轉變教育或信仰來消除,這樣一個猶太人可以克服自身具有的猶太性。大體上,一個轉信天主教的猶太人,可以和任何其他天主教徒一樣虔誠。
另一方面,種族反猶主義被認為是源于猶太人在遺傳上有別于其他種族的信念。這個信念源自羅馬天主教會長期宣揚的弒神罪教義。正如研究猶太人的天主教歷史學家弗雷德里克·施韋澤指出的,這種教義引發(fā)了一種流行信念,認為是猶太人殺害了基督,天主教直到最近才宣布放棄此觀點。根據(jù)施韋澤的研究,這一教義認為殺害基督的猶太人是一個生來就缺乏人性的種族,必定從遺傳上就低人一等,人們因此可以毫不愧疚地將他們從其他人種中除掉。15世紀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體現(xiàn)了這種種族反猶主義,它在19世紀70年代被一些奧地利(和德國)知識分子接受,其中包括奧地利泛德意志民族主義者的領袖格奧爾格·馮·舒納勒和維也納市長卡爾·呂格爾。雖然在1938年之前,種族反猶主義尚未在維也納成為主導力量,它卻在這一年3月之后成了官方公共政策。
一旦種族反猶主義取代了文化反猶主義,就再也沒有猶太人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奧地利人了。就連改宗也不行。猶太人問題的唯一解決辦法就是驅(qū)逐或滅絕猶太人。
我哥哥和我于1939年4月離開維也納,乘火車去了布魯塞爾。盡管父親保持樂觀的態(tài)度、母親鎮(zhèn)定地讓我不要擔心,年僅9歲的我對于離開父母仍然備感痛苦。當我們到達德國和比利時邊境時,火車停了一會兒,德國海關官員登上了火車。他們要求查看乘客攜帶的任何珠寶或其他值錢貨。哥哥和我之前已經(jīng)得到了一位同行年輕女子的提醒,因此我把一枚刻有我姓名縮寫的小金戒藏進了口袋,這枚戒指是我7歲生日時收到的禮物。納粹官員登上火車時,我原本輕微的焦慮變得幾乎難以承受,害怕他們會發(fā)現(xiàn)戒指。幸運的是,他們并沒有注意到默默發(fā)抖的我。
在布魯塞爾,我們和明娜姨媽和蘇爾姨夫待在一起。他們有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因此成功買到了允許他們進入比利時并在布魯塞爾定居的簽證。他們將在哥哥和我離開幾個月后到紐約與我們會合。接著哥哥和我乘火車到達安特衛(wèi)普,在那里我們登上了荷美航運的“蓋羅爾德施泰因號”,經(jīng)過10天的航行抵達新澤西的霍博肯——直接駛過了迎接我們的自由女神像。
①維也納自1850年起,一共分為23個區(qū),其中第18區(qū)與第9區(qū)是相鄰的。在德語中,人們通常把比Strasse(街)更窄的道路稱作Gasse(巷)。
②由兩個等邊三角形交叉重疊組成的六芒星形,它是猶太教和猶太文化的標志。
③博斯是15世紀至16世紀早期尼德蘭畫派的代表畫家之一,他在其最著名的作品《人間樂園》三聯(lián)畫中表現(xiàn)了夢魘般的景象。
④又譯作《黑獄亡魂》,卡羅爾·里德(Carol Reed)1949年執(zhí)導的電影,曾獲戛納電影節(jié)金棕櫚獎。
⑤即通常所稱的《摩西五經(jīng)》,由希伯來語圣經(jīng)《塔納赫》的前5卷組成。它的字面義是“指引”,因此廣義上可以涵蓋所有的猶太教律法與教導。
⑥有經(jīng)者(People of the Book)這個術語最早是被《古蘭經(jīng)》用來指稱那些早于伊斯蘭教形成的一神論宗教的教徒,包括猶太教、拜星教和基督教等。猶太人接納這個術語來表明自己與《托拉》的特定關聯(lián),成為一種文化和宗教認同。
⑦也稱心理動力學,是模仿“熱力學”一詞創(chuàng)造的,意指心理能量在各種心理過程及行為中流動、傳遞和轉換。
⑧1英里約為1.6千米。
⑨政黨名稱,是當時由陶爾斐斯創(chuàng)建的奧地利唯一合法政黨。
⑩希特勒早年在此地寫完了《我的奮斗》第二卷,據(jù)信他曾與當?shù)厝爽旣悂啞と鹛兀∕aria Reiter)相戀。
?這些人以個人名義在“二戰(zhàn)”結束后致力于搜集證據(jù)、追查納粹分子,把他們送上法庭,讓他們?yōu)閼?zhàn)爭罪行和反人類罪行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