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依賴于自我治療

人們常常說：“假設(shè)你們關(guān)于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原則的確是有效的；假設(shè)你們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能夠讓幾乎一切聰明的人類個體不再對幾乎任何事情感到極為痛苦；如果這是真的，你們?yōu)槭裁床话炎约旱睦碚搶懗梢槐緯┪覀冮喿x呢？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免去接受心理治療所花費的大量時間、精力和財富。”

我們通常反對這種觀點。我們指出，自我治療存在明顯的局限性。不管我們多么清晰地表述自助原則，人們都常常會誤解或歪曲這些原則。他們根據(jù)自己希望的方式理解我們的建議，并且忽略我們最好的一部分觀點。他們進行過度簡化，刪掉我們的大多數(shù)“如果”“并且”和“但是”，并且隨隨便便地將我們精心陳述的思想運用到任何情形中的幾乎任何人身上。

更糟糕的是，許多讀者表示，他們強烈相信我們的建議，但是這種贊成僅僅停留在口頭上。他們不斷以口頭和書面方式發(fā)表這樣的言論：“我簡直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感謝你們對這本精彩圖書的寫作！我一直在反復閱讀這本書，它為我提供了最大的幫助。”不過，當我們繼續(xù)和他們交談時，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通常幾乎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實踐我們在“精彩圖書”中的建議，或者，他們的行動實際上和我們的建議背道而馳。

只有常規(guī)心理治療才能以系統(tǒng)性和周期性的方式檢查顧客是否真的了解了治療師傳達的消息。積極引導式理性情緒行為療法治療師不僅可以清晰地向你展示你的情緒問題，而且可以清晰地告訴你，要想克服這些問題，你最好意識到你的思想和行為對自己不利，并且最好對你基本的非理性進行有力的挑戰(zhàn)，開始以更加理性的方式行動。他們會推動你做出改變。

“非常好，”經(jīng)過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幾節(jié)治療，你說道，“我想，我基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要努力發(fā)現(xiàn)和挑戰(zhàn)我所持有的對自身不利的思想，這種思想一直在為我制造情緒困擾。”你的確進行了嘗試，并且很快（甚至也許就是在下一次治療的時候）回來報告你的明顯進步。比如，你可能會像湯姆那樣報告說：“我發(fā)現(xiàn)這種方法好極了！我完全按照你的要求進行了嘗試。平時，當我的妻子指責我和你見面并為治療而花錢時，我會做出卑躬屈膝的表現(xiàn)。這一次，我想起了你的話。‘她認為她能從自己的憤怒中得到什么？’我自問道，‘我敢打賭，正像埃利斯博士說的那樣，她真的擁有一些隱藏起來的弱點，也許她試圖通過責備我而使自己感到強大。不過，這一次，我不會非常認真地對待她，不會因為她的弱點而使自己感到煩亂。’我這樣做了。我完全沒有讓這件事影響到我。”

“很好！”我（埃利斯）說。我覺得這位當事人也許真的開始了解了如何質(zhì)疑他所持有的關(guān)于自己和妻子的思想，如何做出更加理性的行動。“那么，當你沒有讓這件事影響到你的時候，你做了什么呢？你是怎樣對待妻子的呢？”

“哦，這很容易！”當事人說，“我只是再次對自己說，就像醫(yī)生你告訴我的那樣，‘瞧，我不會再讓這個神經(jīng)過敏的女人不受懲罰做出這樣的事情了。我已經(jīng)忍受了很久。我受夠了！’我真的對她進行了反擊。我沒有像平時那樣感到害怕。我向她明確講述了我對她的看法，她的行為多么愚蠢。我還告訴她，你和我都認為她一直對我非常苛刻，如果她繼續(xù)這樣對待我，我就會打掉她的牙齒，讓她將其咽下去。哦，我對她進行了有力的反擊！就像你告訴我的那樣。”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我吃驚地問道。在接下來的幾節(jié)治療中，通過小心地使用湯姆能夠理解的最簡單的例子，我終于幫助他理解了我真正的思想。是的，他最好詢問妻子生氣的原因，并且不要過于認真地對待她的反對。不過，他也可以學著不去譴責她的極度憤怒，努力接納她和她的憤怒，設(shè)身處地地幫助她消除憤怒（如果可能的話）。如果湯姆的努力在合理的時間長度內(nèi)沒有結(jié)果，他需要現(xiàn)實地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妻子的糟糕行為可能會持續(xù)下去。他需要決定是否還要和她生活在一起。

湯姆最終學會了以更加理智的方式思考和行動。在此之前，他接受了更多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教導，經(jīng)歷了一些退步，并且重新嘗試將他對這些教導的理解應(yīng)用到實踐中。

心理療法是很有幫助的，因為它具有重復性、實驗性和可修正性。任何書籍、磁帶或電視節(jié)目都無法完全取代心理療法。因此，作為這本書的作者，我們從事著個體治療和集體治療工作，并為其他治療師提供培訓。我們認為，如果不與有能力的治療師進行深入接觸，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解決嚴重的情緒問題。如果事實不是這樣，那就太好了。不過，讓我們面對現(xiàn)實：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現(xiàn)在考慮問題的另一個方面。雖然大多數(shù)存在情緒困擾的個體在閱讀和收聽自助內(nèi)容時只能獲得溫和的益處，但是一些人可以獲得很大的幫助。舉一個50歲工程師斯坦的例子，他在閱讀我的《如何與“神經(jīng)過敏者”生活》以后找到了我（埃利斯）。斯坦的妻子存在明顯的問題，他們的28年婚姻生活非常艱難。他報告說，在他讀到這本書之前，他一直對她很生氣。在把這本書讀了兩遍以后，他的憤怒幾乎完全消失了；他和她生活得很平靜，盡管并非完全幸福；他可以更加有效地專注于保護他們的三個孩子不受妻子古怪行為的影響。

“這本書中的一個段落對我的幫助特別大，”他報告說，“我把這個段落閱讀了好幾遍。隨后，我對妻子的憤怒幾乎完全消失了，就像變魔術(shù)一樣。它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段文字是什么呢？”我問道。

“在談?wù)撊绾闻c存在嚴重情緒困擾的人共同生活的一章里，你說，‘好的。所以，瓊斯每天晚上都會喝醉，然后開始吵鬧。你認為酒鬼能夠做出怎樣的行為——清醒的行為嗎？’這使我深受觸動。我捫心自問，‘你認為你那瘋狂的妻子能夠具有怎樣的表現(xiàn)——理智的表現(xiàn)嗎？’這句話很有效！從那以后，你相信嗎，我的行為有了很大的改變，變得更加理智。”

在我看來，在斯坦把我的話記在心里以后，他的行為比之前理智得多，盡管嚴格來說，他和那本書都存在某種錯誤。因為世界上并沒有酒鬼，只有經(jīng)常喝酒或者做出醉酒表現(xiàn)的人。而且，沒有人是瘋狂的，作為人類，我們只會在某些時候做出瘋狂的表現(xiàn)。當我們使用“酒鬼”或“瘋狂的人”這樣的詞語時，我們是在進行草率的過度泛化。我們暗示了一個喝酒過多的個體總會并且只會這樣做，一個表現(xiàn)瘋狂的人未來必然會做出同樣的表現(xiàn)。這是錯誤的！“酒鬼”可以清醒過來，有的人再也不會喝醉。“瘋狂的人”常常可以通過自我訓練做出不太瘋狂的行為。

不管怎樣，這位《如何與“神經(jīng)過敏者”生活》的讀者開始清晰地認識到一件事情：不要期待經(jīng)常醉酒的人時刻保持清醒，不要期待經(jīng)常做出瘋狂表現(xiàn)的人時刻保持理智。我經(jīng)常提醒我的顧客，通往地獄的道路是由不現(xiàn)實的期待鋪就的！

另一個例子更加引人注目。我（哈珀）的顧客之一鮑勃被診斷出偏執(zhí)型分裂癥，在一家州立醫(yī)院住了一年半。在此之前，他在社區(qū)里工作了5年，表現(xiàn)得非常出色。他不僅照顧家人，而且為其他許多存在情緒困擾的個體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不過，鮑勃還是出了問題。他在一兩年時間里一直不和父母說話（他的父母也存在個人問題，這是可以預料的）。他差點與妻子離婚。他急切地避免與許多人接觸，因為他害怕和他們討論“令人尷尬”的個人問題。他的行為在許多方面具有憤怒和自保的特點。

隨后，黎明到來了：鮑勃在反傳統(tǒng)雜志《現(xiàn)實主義者》（The Realist）上偶然看到了一篇題為《對阿爾伯特·埃利斯的不禮貌采訪》的文章，并在其他期刊上找到了關(guān)于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其他一些主要論文。幾個星期后，鮑勃經(jīng)歷了“我從未感受到的”心理情緒變化。接著，他接受了一個簡單的觀點：“人和事物不會使我們感到煩亂。相反，通過相信它們能夠使我們感到煩亂，我們使自己感到了煩亂。”

鮑勃將其稱為主要的“對抗不快樂公式”，它極大地改變了鮑勃的生活。鮑勃幾乎立即開始和父母說話，與妻子更好地相處，討論多年來不敢提及的事情。

鮑勃不僅解除了自己在思想和行為上的障礙，而且開始和他人談話、分發(fā)傳單、寫信，并且從事其他一些與理性生活相關(guān)的“連鎖反應(yīng)”事情。在我看到他以后，他仍然在閱讀關(guān)于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文字。僅僅三個月后，他開始相信，如果重要的政治家相信他們的煩亂主要是由自己造成的，并且不再認為其他人和其他事情會使他們感到煩亂，那么人類在世界和平方面將會取得不同尋常的進步。不管這種觀點是否正確，鮑勃顯然通過自助方式實現(xiàn)了清晰的思考，過上了更有成效、更加平靜的生活。

你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你可以讀到或者聽到一種新思想，將它有力地運用到你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上，為你自己的人生帶來驚人的改變。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或者愿意這樣做。不過，許多人可以這樣做。一些人愿意這樣做，你愿意嗎？

歷史上有一些杰出人物，他們通過冷靜的思考改變了自己，并且?guī)椭俗龀隽烁淖儯热缂镜侔旱闹ブZ，他活躍于公元前3世紀，并且創(chuàng)立了希臘斯多葛哲學學派；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弗里吉亞人愛比克泰德；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荷蘭猶太人巴魯赫·斯賓諾莎。他們和其他杰出的理性思想家閱讀了前代思想家（包括赫拉克利特和德謨克利特）的學說，進行了自己的一些深入思考，然后熱情地采取了與最初的信念完全不同的哲學思想。而且，他們開始將這些哲學思想運用到生活中，將其作為行動的依據(jù)，這一點對于我們目前的討論更加重要。

注意，所有這些并沒有得到今天我們所說的“心理療法”的幫助。當然，這些個體在人類歷史上非常罕見。不過，他們的確看到了理性的光芒，并且將其運用到了生活中，使自己變得更加理智。

那么，高強度治療以外的事物真的能夠改變基本人格嗎？對此大多數(shù)現(xiàn)代權(quán)威表示了強烈的反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奧托·蘭克、威廉·賴希、卡爾·羅杰斯和哈里·斯塔克·沙利文都認為，要想改變基本人格，必須將個人治療持續(xù)一段時間。不過，他們的觀點并不是長期治療具有必要性的可靠證據(jù)。

我們自己的立場呢？存在情緒困擾的人常常具有長期存在的、根深蒂固的問題，需要持續(xù)的心理治療。不過，這并不適用于所有情況。態(tài)度和行為的深刻變化來自許多條件和經(jīng)歷。當陷入困境的人通過某種方式遇到重要的人生經(jīng)歷，或者了解了其他人的經(jīng)歷，或者進行了一些誠實的自我分析，或者與一位有益的治療師進行交談時，他的情緒可能會得到改善。

雖然自我治療具有種種局限性，但它仍然可以發(fā)揮作用。實際上，要想改變基本人格，你必須進行自我分析。這是因為，即使你獲得了合適的治療幫助，如果你不能加入自己持續(xù)而有力的分析，你也常常只能得到無法持續(xù)的表面上的改善。正像我們經(jīng)常向心理治療和婚姻輔導當事人解釋的那樣，我們關(guān)于理性情緒行為療法的學說對他們的幫助主要來自他們對于這種學說的運用。

更具體地說，治療師也許可以幫助你更好地思考，但他們無法真正代替你思考。他們也許可以對你在給定局面下應(yīng)該采取的行動提出建議，你也許可以從中受益，但他們同時也在努力幫助你學習獨立思考，否則，你可能永遠離不開對他們的依賴。

特別地，在理性情緒行為療法中，我們鼓勵當事人在兩節(jié)治療之間完成大量工作。我們會使用具體的家庭作業(yè)，比如冒險、理性情緒想象、反駁非理性信念。我們還會傳授自我管理技巧、技能培養(yǎng)和強化方法。因此，理性情緒行為療法包括了自我治療。

這就引出了寫作本書的一個主要目的。我們希望許多從未接受過治療的個體能夠看到這本書。我們也希望它能為那些接受治療的人帶來額外的幫助。

當我們從事心理治療以及婚姻和家庭輔導時，當事人不斷向我們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還能閱讀哪些有幫助的作品？你是否擁有補充這種輔導工作的書籍和磁帶？”我們提出了一些合適的材料，并且出于同樣的目的將它們包含在了本書結(jié)尾的參考文獻清單之中。

由于我們從事著一種特定的治療（理性情緒行為療法），大多數(shù)自助材料只包含一部分原則，因此我們?yōu)槠胀ㄗx者寫作（和修改）了這本書。對于治療師，我們在專業(yè)作品中對理性情緒行為療法進行了全面的討論，比如《心理治療中的理智與情緒》《理性情緒行為療法實踐》（The Practice of Rational Emotive Behavior Therapy）以及《更好、更深刻和更持久的簡短治療》（Better, Deeper, and More Enduring Brief Therapy）。

如果你想通過這本書獲得具體的個人幫助，讓我們再次提出警告：包括這本書在內(nèi)，沒有一本書能夠治愈你的所有情緒問題。這是因為，你永遠是一個獨特的個體，一本書絕對無法替代個人輔導。不過，它也許可以對治療進行很好的補充和強化。

還有一個警告。別忘了，語言擁有自身的局限性。和心理健康領(lǐng)域的其他作家一樣，我們使用了“創(chuàng)造性”“幸福”“愛”“成熟”和“解決問題”等詞語。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我們發(fā)出了你可能在很久以前就考慮過和拒絕過的盲目樂觀的古老訊息。我們談?wù)摰囊恍┦虑槁犐先タ赡芟袷菄栏竦乃苟喔鹫軐W或者其他烏托邦信條，但事實并非如此！讀一讀本書中的對抗痛苦原則，然后努力思考并將其付諸實踐，對它們進行檢驗。試一試！

所以，請仔細閱讀我們的建議。對我們的局限性以及你的局限性做出適當?shù)目紤]。不管我們描述的生活規(guī)則多么優(yōu)秀，你都可能覺得它們很簡單，但是并不容易做到。不要認為僅僅閱讀和理解我們的忠告就可以使你發(fā)生神奇的改變。這是不可能的。要想有所改變，你還需要應(yīng)對一項很大的挑戰(zhàn)：認識和積極反駁你的失敗模式，學習新的、具有自我實現(xiàn)性的思考、感受和行為方式。

祝你具有愉快的思想和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