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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經癥的驅動力

正如上面所講的,由于精神分析具有協助人們往比較好的方向更進一步發展的潛能,所以在精神癥治療方面,精神分析不但具有臨床意義,并且具有人性價值。在追求這兩種目標的時候,其他方式都是可以采用的。不過,精神分析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嘗試利用人們彼此之間的理解把這些目標變為現實——并不只是憑借同情、寬容以及對彼此關系的直觀感覺,因為想要了解人類,就必須要具備這些品質。最關鍵的是,憑借努力而得到個性上的更加精確完整的圖像。這些都是運用了挖掘潛意識因素的特別技能才完成的,原因弗洛伊德已明白地講過了,在對潛意識力量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是沒有辦法獲得這些圖像的。通過弗洛伊德,我們得知這種力量將會督促我們產生完全有悖于我們理智的行動、情感以及反應,我們和四周世界之間讓人滿意的關系很有可能會因為這些行動、情感以及反應而遭到毀滅。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具有這種潛意識動機,但它們并不總是造成困擾,唯有在遭遇困擾的時候,對潛意識因素的揭露與了解才是重要的。不管促使我們去描述與書寫的是怎樣的潛意識力量,在這個過程中,假如我們可以用最理智的行為表現自己的見解,這些問題都將不需要我們耗費太多的精力去考慮。不管我們是在哪種潛意識動機的引導下學會了愛或者奉獻,只要我們在生活中因為這種愛或者奉獻獲得具有建設意義的滿足感,那么,這種動機就一定無法吸引我們。假如我們非常向往在進行生產性工作或者與人友好相處中的顯著成功,但是我們最終獲得的只有失落或者沮喪,抑或雖然我們進行了努力,不過所有嘗試都接連夭折了,我們消極地意識到這些不成功并不是外界環境導致的,在這個時候,那些潛意識因素就是我們不得不思考的問題。總而言之,假如我們的目標受到了內因阻撓,我們就一定要對自己的潛意識動機進行審察。

這種潛意識動機是由弗洛伊德提出來的,已經被人們視作人類心理的一個基礎事實,并得到了認可,尤其是對于潛意識動機方面的知識,人們能夠通過各種方法得以累積,在此就不詳細敘述這一主旨了。起初,弗洛伊德本人寫了《精神分析導論》《日常精神病理學》以及《夢的解析》等作品,艾福斯·亨得科也寫了《精神分析病例與理論》等眾多總結弗洛伊德理論的作品。另有一些作者試圖盡可能地將弗洛伊德的基本見解發揚光大,其中,哈利·史塔克·蘇利文在創作《現代精神病學概論》時,愛德華在創作《臨床范圍之外》時,埃利斯在創作《逃避自由》時,我本人也在創作《我們時代的神經癥人格》《精神分析的新方向》時,馬思勒與貝羅在合力創作《不正常心理的原則》時,還有弗里茨在創作《人格的發展與教育》時,都在各自的書中添加了很多寶貴的見解,這些都具有閱讀價值。涉及哲學領域的作品,尤其是艾默生與蘇克班哈那的作品,將心理學領域的寶貴知識展現給那些懷著謙遜之心去看的人。在心理學領域,莎士比亞、巴爾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易卜生和別的作家都是源源不斷的源泉,就像查爾斯所創作的《野鵝及其追逐法》那般。經由對周邊環境的審察,我們必然會學到很多知識。

這種潛意識動機的存在以及效驗的知識,對引導精神分析的嘗試很有幫助,尤其可以極大地幫助那些認真分析而不是以練嘴皮子為目的的人。對于這樣或者那樣的因果關系,它或許是將其一步一步逐漸挖掘出來的有用方式。但是,對于那些更具體的精神分析,就需要進一步地有意了解阻礙進展的潛意識因素。

將隱藏于人格中的驅動力挖掘出來才是了解人格的最基本方式。假如想要對受到困擾的人格進行了解,那么將形成困擾的驅動力挖掘出來就是最基本的方式。

如今,我們之間的分歧更大了。在弗洛伊德看來,是環境因素和壓抑性潛意識的本能欲望相互之間的矛盾產生了這些困擾。相比弗洛伊德,埃德勒具有更加理性、更加明顯的觀點,在他看來,這些困擾源于人們宣稱的種種比別人強的方法。與弗洛伊德相比,榮格更具有神秘色彩,他堅信種種潛意識的幻想盡管或許具有創造性,不過,因為這些幻想所孕育出的潛意識的努力恰好和那些意識思維里的努力背道而馳,所以糟糕的結果或許會因潛意識的幻想而產生。在我看來,不管是怯懦、沮喪還是孤單,心理困擾是以在生存搏斗期間擴大的潛意識努力為中心的。這些心理困擾被我叫作“神經癥傾向”。我的觀點完全不同于弗洛伊德跟榮格,并且,和正確答案有著非常遠的距離。不過,對于自己希望獲得的答案,所有探尋未知世界的人都是懷有幻想的,只是沒有辦法確保自己的幻想是完全沒有錯的。就算并不是正確的幻想,也會意識到這一點。現在,心理學領域并不具備充足的知識,對于我們來說,這種真實情況或許會是一種寬慰。

如此說來,神經癥傾向到底是怎樣的呢?它們的根源、特征、影響以及在生活中發揮的作用都是怎么樣的呢?潛意識是構成它們的最本質的因素,這是不得不再次強調的一點。對于它們所發揮的作用,一個人或許發現了,雖然如此一來他或許會只愿意相信自己所具備的個性是值得稱贊的。例如,假如他產生一種神經性的情感需求,他會感覺那些美好的、討人喜歡的氣質是自己身上所具備的。假如他被神經性的完美主義完全掌控住了,他會感覺,相比其他人,自己天生就更加井井有條,并且不會出現任何失誤。甚而,或許會讓他窺見這種結果正形成于某些動力,抑或在他開始關注這些情形時,它們就會被他辨別出來。比如說,他或許會認識到自己缺少愛,或者要讓自己變得完美。不過,對于這些努力是以怎樣的程度掌控他的,以及他的人生因為這些努力而受到了怎樣程度的決定性影響,他肯定是一無所知的。此外,對于這些努力為何將這么強大的力量施加到他身上,他也是一無所知的。

神經癥傾向的強迫本質是它最重要的特點,并且其表現形式分為兩種。一是毫無選擇地追求目標。假如是一個人必須具備的情感,他能夠從朋友、仇敵、老板或者對手那兒得到。假如一個人受困于想要讓自己一切都很完美的情緒中,那么他的心理將不再處于平衡狀態。即便是想要在正確的地方安置自己的辦公桌這樣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其急切程度也將會像想要做出一份毫無瑕疵的重要報告那般。對于那些目標,他甚至會在完全不顧實際情況與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去探索。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假如她把自己生命的責任完全寄托到一個男人身上,那么她是完全不會去考慮這個男人是不是可靠的。并且,她也不會去考慮那個人是不是自己愛的,是不是值得自己尊重的,以及和他一塊兒生活是不是會得到真正的快樂。假如一個人一定要獨立自主,并且自給自足,他就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束縛住自己,而全然不顧這樣做會讓怎樣嚴重的損害降臨到自己身上。在一般情況下,這種毫無選擇性的舉措并不能被患者自己意識到,卻可以被其他人輕易看出來。但在通常情況下,假如這些特別傾向對他不利,又或者完全不符合他原本所認可的那種形式,旁觀者只會對這些沒有任何目標的選擇產生深刻印象。例如,強迫的抵抗性會引起他的關注,而強迫的服從性則不會。

神經癥傾向的強迫本質所呈現出來的第二種形式是一種焦慮反應,它是由于挫折而不斷產生的。由于它把這些傾向的安全性完全體現了出來,所以,這是一種意義非凡的特征。一個人假如遭受到了強烈驚嚇,那么不管是因為內因還是外因,這些強迫性探索都將發揮不了任何效用。一個人若是做錯了事,即便他是個正常人,也會產生恐懼心理。一個迫切希望得到極度自由的人自然會畏懼所有困住他的情況,不管是訂下婚約,抑或租房子。在巴爾扎克所寫的《使皮球懊惱》那本書中,就非常出色地詳細地解釋了這種畏懼反應。不管是什么時候,這本書的主人公都堅信自己只要將任意一個愿望講出來,自己的生命就會縮短,所以,他急切地希望自己可以擺脫這種狀況。不過,某一次精神一放松,他就又把自己的一個愿望講了出來,即便他所講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愿望,但內心依然充滿了強烈的畏懼感。這個事例證明,在神經癥患者面臨生命危險的時候,他的內心就會充滿了畏懼情緒。假如他不再完美無缺,不再擁有全然的獨立自主,抑或他不再擁有那些可以證明他需求標準的事物,他就會產生一種“全部完蛋了”的感覺。神經癥傾向的強迫特征之所以會形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種安全價值。

我們只需對這些傾向的根源進行觀察,就可以對它們所產生的影響具有良好的認識。這些傾向是在生命起始之時形成的,是天生的氣質與外界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通過父母的嚴厲管教,孩子會養成溫和順從的性格,還是頑劣不堪的性格,不但與父母所施加的壓力有關,還與孩子天生的性格有關。例如活潑的程度,天生比較溫和柔順或者強勢等。相比氣質方面的原因,我們反倒對環境原因擁有更加清晰的認識。并且,具有更加敏銳的情感變化的就是環境原因,所以,我只打算分析這些原因。

不論什么情況下,外界環境都會對孩子產生影響,需要關注的是這些影響對孩子的成長是有好處的,還是造成了障礙。孩子和父母、家中的其他孩子以及周邊人們之間的人際關系才是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會傾向于哪一方面的重要原因。假如生活在溫馨的家庭,家里人彼此之間充滿關愛,并且相互顧及彼此的自尊,那孩子就一定會順利長大。

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在我們的文明世界中存在很多對孩子的成長非常不利的環境因素。盡管父母親抱著非常美好的愿望,但或許他們給了孩子太大壓力,從而導致孩子喪失了所有的主動性與創造性。讓人無法呼吸的愛與強迫的混雜,專橫與稱贊的混雜,都有存在的可能性。父母或許會告訴孩子外面的世界是非常不安全的,并以此威脅他們。孩子可能會在父母的強迫下站到其中一邊,抵御另一方。父母正在搞砸一種和諧的關系,讓這種關系變成單方面的專制,這種結果也許是他們不曾預想到的。特別關鍵的是,這會讓孩子覺得按照父母所期許的那般生活才是他人生的意義——向著他們所定下的水平與理想前進,增加父母的名望,盲目地服從父母。換句話說,對于他本人的權利與義務,他絲毫都沒有意識到。在一般情況下,這些都是在悄無聲息間進行的,所以,這種行為就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影響。除此之外,在一般情況下,大多是好幾種糟糕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而并非只是一種。

孩子因為這種生活環境而無法建立正確的自尊心。不安、憂慮、恐懼、寂寞以及憤懣等情緒充斥著他的內心。對于周邊的這些力量,他在最開始的時候感到束手無策,但憑借著直觀感覺與經驗,他與生存環境搏斗并避免自己遭受傷害的方式就會慢慢得到發展。對于旁人,他就會想方設法慎重對待。

整體環境的綜合作用完全影響了他培養自己的特殊本領。一個孩子意識到,一些麻煩事可以通過頑固的反叛與偶爾發火而避免發生。他把自己禁錮在由自己做主的島嶼中,并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他對一切針對自己的命令、建議或者期許感到憎惡,原因是他的私密世界因為這些而遭到了威脅與侵襲。另外一個孩子將要面臨一條狹窄的路,他唯有將自己以及自己的情感都消除了,盲目地服從,才能獲得一小塊這兒的或者那兒的屬于自己的自由小天地,這是僅有的彌補。這些未被侵犯的地方是原始而又偉大的。一開始,這些地方只代表一個人偷偷在浴室中手淫,而后發展到大自然、書本以及想象中的世界等。和這種方式背道而馳,第三個孩子并不會對自己的感情完全無視,反倒是對父母采取了完全服從的方式,進而將這種最強大的力量作為自己的后盾。只要是父母喜歡的,他就會去喜歡,只要是父母討厭的,他也會學著去討厭,并盲目地這么做,完全參照父母的日常生活模式以及人生觀。這種傾向或許會讓他難以忍受,不過與此同時,想要滿足自己的熱忱也會因此而被激發出來。

如此一來,神經癥傾向的根基也就形成了。他們對一種在糟糕環境下的生活方式進行了敘述。為了消除孩子的生活方式,這些根基是他一定要擁有的。為了消除孩子的不安、畏懼以及孤單情緒,他也一定要擁有這些根基。不過,他也會因為這些根基而產生潛意識的情感,也就是說,他一定要在建立在種種爭執之上的道路上站穩,從而避免屈服于那些脅迫他的危機。

我一直堅信,只要對孩子在童年時期的一切具體生活情況有著充足的了解,就能知道孩子的某種特征是怎樣形成的。假如想要證實這一觀點,就一定要具備豐富而詳細的孩子的成長記錄,所以,在這兒是絕不會進行證實的。這種證實也完全不需要進行,只要具備和孩子一起生活的大量經驗,或者能回憶出孩子們過去的發展情況,自己自然可以將這個問題考據出來。

當這種最開始的進展已經發生時,是否還需要接著進行下去?假如孩子已經因為生活環境而習慣了順從,產生了抵觸情緒,而且自信心匱乏,這種情況還是他需要維持的嗎?答案是:雖然防御本領是他必然要具備的,不過,他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性還在維持這種情況。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環境的改變會讓這些缺點消失或稍微被克服,甚至在過了很長時間之后出現很多好事。例如,遇到一位可以理解他的老師,與一個好朋友、愛人或同事來往,或者擁有一個有意思的工作崗位,他的性格非常適合這個崗位,并且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然而,在沒有強大的力量來消除這些缺點的時候,就會面臨嚴重的威脅,不但原本的傾向會一直存在,并且最終,還會永遠保留在他的人格之中。

假如想要搞清楚這種延續性,就一定要徹底了解到,相比孩子和嚴厲的父母做抗爭而以此獲得有效自保的計策,這些傾向要更嚴重。因為內因的發展,孩子在解決普通生活的時候,唯一會采用的計策就是這些傾向。在面臨危機的時候,野兔會選擇避免戰斗的計策——孩子所使用的唯一的計策就是這個。由于他壓根無法進行戰斗,所以他絕不會選擇戰斗。相同的道理,在困難的環境中,孩子養成了一種生活態度,這些態度主要在神經癥傾向上得以體現,他沒有辦法根據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去改變,只能任由其繼續下去。但是,這與野兔的方式并不是完全類似的。因為野兔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它的天性讓它只能采用這種方法進行應對,而但凡是天生頭腦與身體都健全的人,就必然還具有別的潛能。他之所以要一直堅持自己的特殊生活態度,不只是因為他個性上的限制,還因為他全部的怯弱、壓抑以及脆弱,他被不正確的目標以及自己對世界不切實際的觀點所局限,從而導致他采用這樣一些方法,卻不采用其他方法。總而言之,這讓他形成了非常頑固的性格,一定要保持一成不變。

論述這一看法的方式是將孩子與成熟的大人進行比較,看他們在人際交往的過程中怎樣表現得較為困難。下文所講的比較只體現在論述上,并不期望能將這兩種情形中所出現的一切因素都予以解決,這是必須記住的一點。一個現實生活中的患者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她叫作克萊爾。我們以后再講與她相關的精神分析。她的媽媽非常虛偽,一直希望孩子可以尊重她,并全心全意地愛她。她是個被雇傭的職員,當然也是一個心理正常的人。她的人品與她的老板非常相似。克萊爾的媽媽與她的老板都揚揚自得,感覺自己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人。他們都非常專制,無法給其他人公平的關愛。假如他們感覺自己沒有獲得應得的尊重,抑或他們認識到一個人試圖批判他們,他們就會敵視這個人。

在這種情形下,身為職員的人假如具有充足的理由繼續待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他多少會下意識地想要強化自己控制老板的本事。對于老板,他就不會進行任意批評,并且還會盡力稱贊老板的一切優點。老板的對手從不會得到他的稱贊。對于老板的計劃,他會在絲毫不顧及自己觀點的情況下全力支持。在將自己的觀點講出來時,讓老板覺得他早就已經著手去做了。他的個性會因此而產生怎樣的變化?毫不出錯的辨別能力會遭到他的輕視,而欺騙則會獲得他的青睞,并持續進行下去。不過,因為他自己也是有自尊心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并不會因為這種情況喪失體面,而老板卻會因此顏面無存。假如他的老板換成另外一個人,他所采用的方式就會有所不同。

對神經癥傾向進行了解的最關鍵之處,就是要能夠辨別神經癥傾向和這種特殊計策不一樣的地方,不然的話,它們的力量與普遍性就無法得到了解,便會和阿德勒一樣犯錯——過分簡單和理性化,最終,它很容易又會被當作治療學工作去做了。

由于克萊爾的媽媽跟那位老板有著相似的品性,所以,克萊爾的情況能跟那位職員作對比,但克萊爾非常需要更具體的分析。她并不受歡迎。她的爸爸媽媽感情不好,在生了一個男孩之后,她的媽媽本打算不再生了。她媽媽在懷著她的時候屢次想要放棄她,最終卻沒有成功。媽媽對她并非不好,也沒有用粗魯的方式輕視她:在物質方面,她得到了和哥哥相同的對待,同樣去上學,同樣獲得很多禮物,并且連他們的音樂老師都是同一個人。然而在一些不具有實質性的事情上,她的哥哥要比她得到的更多。她不受重視,旁人絲毫不關心她的成績和在孩子們心中數以千計的生活瑣事;沒有人在她生病時關心她,旁人絲毫不在意她是否在現場;對于她的長相與成績,別人從不夸贊,并且沒人想要和她做好朋友。她遭到媽媽的排斥,媽媽和哥哥那種親密的關系是她沒有辦法進入的,雖然對于孩子來講,這并不是一種意義非凡的關系。她的爸爸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作為一名鄉村大夫,他待在家里的時間非常少。克萊爾有意跟他培養感情,不過,他絲毫不關心兩個孩子。他全心全意地愛著她的媽媽,只把那種毫無作用的愛給她。最后,她居然被媽媽公然嘲笑,并遭到輕視。媽媽擁有操控全家人的權力,深諳人情世故,并且沒有任何魅力。對于爸爸,媽媽顯然是討厭跟輕視的,甚至公然叫他去死。這些極大地影響了克萊爾的感情世界,讓她覺得想要獲得安穩,就要站到強大的人那邊。

這種情形導致克萊爾從未找到培養自己自信心的機會,她找不到足夠自己進行反抗的理由,而煩悶、生氣以及怨恨的情緒充斥在她心中。她一直感覺自己是不正常的,并且,她還因為這個原因遭受他人的嘲笑。盡管媽媽與哥哥非常清楚她是因為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才會這樣,不過他們卻宣稱克萊爾之所以會這樣,是她那讓人生厭的個性在作祟。克萊爾內心一直都是不安的,她很容易就贊同了在旁人眼中自己是怎樣的,她一開始就覺得錯的只有她。媽媽是如此漂亮,充滿了吸引力,得到所有人的稱贊;哥哥聰明伶俐,活力四射;跟他們比起來,她就像一只丑小鴨。她堅信自己是個非常不受人待見的姑娘。

一開始,她基本都是被旁人明確而又有理有據地責怪著,如今她自己卻不明確而又沒有絲毫根據地責怪自己。這是一種意義重大的改變,我們此時就能夠意識到,相比接納其自我評價的關鍵問題,這種改變具有更大的影響,還代表著她把對媽媽的埋怨情緒都隱藏了起來。假如所有的過錯都在她自己身上,那她就完全沒有理由埋怨媽媽。這種怨恨的潛意識壓抑只不過是她邁出的第一步,意味著她加入了那些稱贊和迎合她媽媽的人中。更進一步地服從大部分人的觀點,就是竭力在沒有充足根據的情形下對所有不尊敬媽媽的人和事物表示不贊同。相比找媽媽身上的缺點,更安全的是審視自己身上的缺點,假如她也加入稱贊媽媽的行列,她可以避免孤單,避免受到冷漠的對待。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還懷有想要獲得愛的期望,至少不再遭到他們的排斥。渴望獲得愛不會損害自己的物質利益,不過毫無疑問的是她能夠得到有用的禮品。就像那些喜歡旁人夸獎自己的人那般,媽媽也會非常大方地夸獎那些尊敬她的人。克萊爾擺脫了丑小鴨的境遇,不再遭到輕視,成為了不起的媽媽的女兒,因此她也是了不起的。自信心遭到了極大的損害,取而代之的則是構建在外界稱贊基礎上的虛假自豪感。

克萊爾從發自內心的抗爭轉變到虛偽的稱贊,導致她原本就不夠強大的自信消耗殆盡。假如使用一種不太準確的術語進行描述,那就是:她把自己弄丟了。對于她本人的愛、怨恨、畏懼以及欲望,她已經模糊不清了。她不再愿意將自己的愛表現出來,甚至失去了表達愿望的能力。盡管在表面上來看,她是非常開心的,但事實上,她深深地意識到自己是不配擁有愛的。因此,當她最后遇到愛她的人時,她不清楚這種愛有著怎樣的價值,從而用不同的方式將其拒之門外。她偶爾會覺得喜歡她的人沒有正確地認識她,她所有地方都不值得別人喜歡。她偶爾還會覺得,別人之所以會愛她,是因為他對她做的那些好事懷有感恩之心,又或者是他希望她往后可以幫助他。她與人們的交往因為這種懷疑而受到不利影響。她不知道怎樣的事情是需要被批評的,在做事的時候都會潛意識地依照一種標準,那就是相比批評別人,更好的方式是稱贊他。她的才能受困于這種態度。事實上,這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才能,恰恰是因為這種態度,讓她感覺自己是如此的蠢笨。

她因為這些原因而導致了兩種神經癥傾向。第一種是強迫式的謙遜,甚至連自己的愿望與請求都被克制住了。她因為這種強迫式的謙遜而將自己置于不重要的位置,相比自己,反而更多的是為旁人考慮,并且總是感覺自己是不正確的,旁人才是對的。除非有人可以讓她依賴,有人可以保護、安慰、鼓勵以及稱贊她,并且對她負責任,把所有她必需的東西都給她,不然的話,她即便是在這種有限范疇內仍會感覺不安。對于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她是缺乏的,所以這些都是她必需的。因為這個原因,她又多了一個需求,她急需“同伴”——好友、愛人或者丈夫——她能夠把他當作可以依賴的人。她會如同服從自己的媽媽那般服從他。并且,她那被毀掉的自尊會因為他對自己全心全意的愛而得以修復。第二種神經癥傾向,是一種迫切地想要超過旁人并且比他們強大的需求——相同的是都懷有重建被摧毀的自尊的目標,不過與此同時,還懷有因為長時間受傷與屈辱而積攢起來的復仇因素。

此時,比較一下我們所陳述的情況,并且進行總結:為了應對自己所面臨的情況,職員跟克萊爾都形成了自己的計策,兩種能力都是把自己融入周圍環境之中,并且采用稱贊的態度來取悅擁有自己操縱權的人。所以,從大體上而言,他們有著基本相同的反應,不過事實上,這兩者之間并不是沒有任何差別的。職員仍舊保持自尊心,沒有失去批判的判斷能力,也并未將自己的憤懣克制下來。但克萊爾自尊心受到了摧毀,所有的怨憤惱恨都被克制下來,并將自己的批判能力丟棄,成為一個非常謙恭的人。簡單來說,那個大人只是把自己的做事行徑改變了一下,那個孩子卻是讓自己的人格發生了變化。

神經癥傾向這種頑固的滲透性本質具有治療的潛在意義。患者總是期望只要他們自己發覺了強迫的需求,就可以馬上把自己的這些想法拋掉。但是,假如持續存在操控他們的傾向,而且這種傾向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那他們就會產生一種沮喪情緒。下面這些的確不是不切實際的愿望:一些并不嚴重的神經癥在被發現之后的確是消失了,關于這個問題,將會在“偶爾的自我精神分析”一章所引用的一個事例中講到。不過,這種希望在更加嚴重的神經癥中就絕不會實現,正如失業這個社會性的災禍那般,它不會因為這個問題一被意識到就可以讓失業人員馬上又擁有工作。不管是社會問題,抑或是人格問題,都需要分析那些導致摧毀性傾向以及讓這種傾向持續下去的力量,假如情況允許,還需要掌控這些力量。

對于神經癥傾向所指的安全問題,我進行了著重說明。就像上面所講的,造成這些特征的是強迫的性格。不過,絕對不可以輕視神經癥傾向所建立的滿足的感情或者對滿足的期望。盡管這種感情或者期望的程度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不過卻是永遠不會喪失的。諸如需要完善自己或者強迫的謙遜等神經癥傾向中,最關鍵的就是自我保護方面。在另外一些神經癥傾向里,會有非常強烈的經由戰勝而獲得或者希望獲得的滿足,從而導致這種斗爭擁有生死搏斗的特點。比如說,神經癥需要依賴,所以在一般情況下,對于即將操縱自己人生的人,患者會抱有非常大的期許,期許他讓自己快樂。對于治療來說,強有力地請求得到或者希望得到滿足的愿望將會對治療產生不利的影響。

神經癥傾向的分類方式有很多種。那些竭力想要跟旁人親近的癥狀與那些冷淡、疏離的癥狀形成對照。從整體來講,各種形式的依賴性都能與強調獨立的癥狀形成對比。狂妄自大到病態的傾向可以和生活壓抑形成一對。突顯個性與適應或者消磨掉自我個性是同種類型的,自我膨脹和自我貶低同屬一類。不過,由于這些種類都是相互交叉的,所以展開這種分類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因此,我只想要把現在突顯出來的神經癥傾向羅列出來,這些傾向均屬于能夠被敘述的整體。對于所列舉的這幾條,我堅信是不完整并且沒有明確分類的。別的傾向就必須要有所增添,一種獨立傾向的總體也有變成另一種傾向中的其中一種的可能性。假如所有傾向都得到了詳盡的闡述,那就超出了這一章要講的內容范圍,盡管有必要對這些進行敘述。在之前已經出版的書籍中,已經具體描述了其中一些。在這里羅列出這些傾向,同時,在下面簡單敘述一下它們的主要特征。

1.對感情與認同的神經癥需求(詳見《我們時代精神病者的人格》第六章“有關感情的需求”):

盲目地討好旁人,同時獲得旁人的喜歡跟認可;

盲目地滿足旁人的期許;

輕視自己,重視旁人,不顧一切地看重旁人的愿望與觀點;

不敢自己做主;

擔心自己會遭到旁人的怨恨,并且不敢怨恨旁人。

2.神經質地想要“同伴”操縱自己的生活(詳見《精神分析的新方法》第十五章“有關色情受虐狂”以及弗洛姆所寫的《逃避自由》第五章“有關權力主義”,以及第八章的事例):

對“同伴”過分重視,覺得同伴會讓他把生活中所有的期許都變成現實,替他負責,幫助他獲得成功就是同伴最重要的工作;

由于“愛”被當作處理所有問題的訣竅法門,就高估了“愛”的力量;

畏懼被拋棄;

畏懼孤單。

3.神經質地想要在自己狹窄的內心世界中限制自己的生活:

不具備任何期望,輕而易舉就獲得了滿足,把自己遠大的理想隱藏起來,克制自己的物質欲望;

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則,把自己放在從屬位置;

輕視自己所擁有的才智與潛能,把自己最有價值的地方隱藏起來;

努力儉省,不希望浪費;

不喜歡提要求;

畏懼出現或者表達膨脹的愿望。

這三種傾向經常結伴出現。這是能夠料想到的,原因是這全部都是弱點的基礎,這個基礎還會試圖對生活進行安排。它們完全不同于依賴自己的力量和幫自己擔負責任的傾向。但是,這三種傾向無法組成癥候群。在缺乏另外兩種傾向的重要影響下,仍然存在第三種傾向。

4.神經質地想要“權力”(詳見《我們時代精神病者的人格》第十章“有關權力、聲望、財富的需要”):

操縱別人以獲得主控權;

為事業、職責以及責任做出貢獻,雖然發揮了一些影響力,不過還不能視為驅動力;

對別人一點兒都不尊敬,無視他們的人品、自尊以及他們的感情,只想要他們順從自己;

對牽扯到的摧毀性因素所具有的反應在程度上有非常大的區別;

肆意對強大的人表示崇敬,并且看不起弱勢群體;

畏懼局勢無法掌控;

畏懼單獨行事,得不到外力援助。

4a.神經質地想要憑借理性與計策把自己和他人都掌控起來(詳見“太過克制而無法直接公然使用權力的人”第四種):

堅信才能和理性的權力;

對于感情上的強大力量,不但不予認可,還予以蔑視;

感覺深謀遠慮以及預言是意義深遠的;

超越別人的感情和預料到的才智相關;

蔑視所有自身比不上智力優勢的圖像;

不敢正視理性權力的限制,即便它是客觀存在的,仍舊害怕承認;

畏懼“蠢笨”的、無水準的判斷。

4b.神經質地想要堅信意志力是具有可能性的(假如使用含糊不清的話來講,直接對性格十分孤僻、內向型的第四種人使用權力,代表著要常常接觸別人):

對意愿的奇妙力量深信不疑,進而認為力量非凡(仿佛得到了一枚許愿戒指);

畏懼希望破滅的失落;

限制愿望,或者將之舍棄,以及因為害怕“不成功”而沒有了興致的傾向;

害怕了解到所有愿望的任何限制力。

5.神經質地想要讓他人為己所用,而且為了從他們身上得到好處,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把別人是不是可以為己所用作為評價他們的重要指標;

種種利用的關鍵所在——金錢(斤斤計較,上升到一種強烈的感情)的觀念、情欲以及感情;

因為利用他人的技術而揚揚自得;

擔心遭到“利用”,也就是擔心變成“笨蛋”。

6.神經質地想要得到社會的認可以及在社會上的名望(或許和、或許不和權力的欲望聯系起來):

所有東西——不具有生命的東西,財富、人類、一個人的特點、行為和感情——對于這些,都只憑借名望的價值進行評價。

根據人們接納的情況來決定自我評價;

也存在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使用傳統的或者反抗的方法將艷羨、稱贊、討好等激發出來;

不管是因為外因抑或內因,都害怕沒有了社會地位(“恥辱”)。

7.神經質地想要個人的稱贊:

過分夸大自己的形象(自戀);

想要他人稱贊討好自己,這只是為了幻想中的自己,而并非所具有的或者呈現在大家面前的自己;

根據與這個形象相符以及他人對這個形象的稱贊來進行自我評估;

擔心這種稱贊不再屬于自己(“恥辱”)。

8.神經質地追求個人成就的野心:

想要比別人強,并非憑借他所呈現出的狀態或者自己所具有的素質,而是憑借行動;

自我評估有賴于變成最優秀的人——愛人、運動員、作家或者工人——并且,還要成為他人眼中最不可缺少的那個人,大家都不討厭他;

從來沒有減少混雜著的毀滅性傾向(一種把其他人打敗的傾向),只是強度有所變化;

雖然滿懷焦慮,還是固執地想要獲得更大的成就;

害怕不成功(“恥辱”)。

第6種傾向、第7種傾向以及第8種傾向存在一個相同的地方:在全然戰勝別人的方面,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公開競爭。不過,雖然這些傾向有一部分是相同的,并且還有存在關聯的可能性,它們仍會演變成一種獨立存在的傾向。比如說,個人稱贊或許會和對社會名望毫不在意保持一致。

9.神經質的高傲跟獨立自主:

不想要任何人的援助,任何事物都左右不了他,也無法約束住他,對所有可能發生的役使都不屑一顧;

遠遠躲開可以獲得安全的唯一根源;

畏懼對其他人產生需求,害怕受到約束,不敢靠近,也畏懼愛。

10.神經質地需要完美無缺(詳見《精神分析的新方法》第十三章“有關超越”和“擔心自由”,第五章“有關機械的一致”):

追求完美無缺,并且對此非常固執;

反省或許存在的缺點,并責怪自己;

因為完美而感覺比其他人強;

不敢正視自己身上的缺點,害怕做錯事;

擔心遭到評判或者反抗。

通過對這些傾向進行觀察,得出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就其自身而言,這些傾向所含有的努力跟形式都是正常的,并且不缺少人類的價值。我們大部分人對感情都是憧憬和欣賞的,也都克制自己,謙恭并關注別人,希望從旁人那兒獲得自己的完美生活,起碼這在女人身上是“正常”的,甚至是公平合理的。我們會不假思索地稱贊這些努力里的一些。在通常情況下,自信、獨立以及理性的指示教導是意義深遠的。

顧及這些真實情況,必然會不停地引發問題:這些傾向為何被叫作神經癥傾向?它們到底什么地方出錯了?假設在有些人身上,一定的傾向占有有利條件,甚至相當的頑固,而另外一些人的舉止則被全然不一樣的傾向左右著,莫非這些追求的類型不就是把人們不一樣的價值觀及同生活斗爭的不一樣形式體現出來了嗎?例如,性格不強硬的人不質疑感情,堅強者不質疑獨立自主,希望自己可以掌控自己,這是自然而然就會發生的事情啊!

提出這些問題是有用的,因為這對認識這種基本的人類努力,估價與這種努力相類似的神經癥傾向,不僅具有理論上的重要性,而且具有極其重要的實踐意義。這種差異簡直就好像正7與負7的差別那般——兩個同樣是7的數字,如同我們運用一樣的單詞:感情、理智、完美無缺,不過,它們的特征與價值因為前面的正號或負號有了改變。在講職員與克萊爾那個女孩的時候,我們已經講過了表面相似背后的比較。不過,還存在一些系統的對比,以便讓正常情況和神經癥傾向之間有差別的地方得到更進一步的清晰敘述。

唯有對旁人有一種和他們擁有相同點的感情時,期望獲得旁人的愛,這才是有價值的。既強調獲得友情,也強調對旁人的感情,同時,還要表現給他們知道。不過,神經癥的感情不需要彼此之間的聯系。原因是,神經癥患者的愛是非常少的,就好像他們置身于素不相識的人或者具有攻擊性的動物包圍圈那般。準確來講,他并非真的想要別人喜歡他,只是強烈而又緊張地關注別人,不希望他遭到別人的近距離攻擊。在這樣的關系中,彼此理解、寬容、關愛以及同情的價值都是不存在的。

相同的道理,為了讓我們的天分與才能趨于完美,我們有為此付出最大努力的必要性,假如這是一種非常堅定的努力,而且它一直在我們的生活中存在著,那么毫無疑問,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必然會變成天堂。不過,神經質地想要完善自己——這自然能夠使用相同的術語表示,這種對完美的需求已經不再具有此類特定價值,因為一種一成不變的意圖被它敘述或者表現出來了——絲毫無法改善,因為假如意識到自己存在缺點,就會極度惶恐不安,所以不得不設法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僅有的關注點就是猶如掩目捕雀般把所有的缺點都驅逐,以此避免被揭露出來,從而遭受侵犯,并且將超過別人的隱秘情感深埋起來。個人自身的積極行動在神經癥的感情需求中是不具備的,或者說是降低的,僅僅是虛無現狀的持續體現,而并非積極地努力。

最后一項對比:我們對意志力都非常看重,覺得在人生追求中,意志力這種力量是意義深遠的。不過,在神經癥患者看來,意志力的無窮力量只是蠱惑人的,因為這種信念從未將其限制力考慮在里面,這種限制力甚至對大部分堅定的努力表示否定,覺得周日下午交通擁擠的情況不會因為任意一種意志力而有所改善。再者,假如想要把意志力自身的影響體現出來,意志力的優點證明不了任何問題,因為所有短時間刺激的阻礙都會導致擁有這種神經癥傾向的人萌生瘋狂而又不顧一切的行為,不管這種特定目標是不是他真正需要的。的確發生了事情顛倒的情況:他已經被意志力掌控了,而并非他具備意志力。

這些事情完全能夠證明神經癥傾向的人的追求基本就是在效仿人類價值,但是這種效仿是扭曲的。他們的自主性匱乏,并且不具備自發性,沒有內容,常常令人產生錯覺。他們只具有主觀性的價值,這類價值體現為他們希望獲得安全,希望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解決,并為此拼盡全力。

還需要強調的一點是:對于自己所效仿的人類價值,神經癥傾向是缺少的,并且他們還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需求。比如,假如他全心全意地追求社會尊嚴或者權力,他或許會相信這些目的的確是自己想要的。實際上,就像我們已經見到的那般,他之所以會憧憬這些東西,完全是被強迫的。這就好像他坐在一架飛行著的飛機中,他以為自己是一位飛行員,而事實上,飛機之所以會飛起來,是因為遙控操縱。

然后,要大體了解一下神經癥傾向怎樣左右一個人的性格,對他的生活產生影響,并且已經有著何種程度的左右和影響了。首先,這些追求讓他需要將一定的輔助的態度、感情以及種種行為方式發展起來。假如他具有無限獨立的傾向,他就會對隱藏和孤單非常向往,小心防備他的秘密被相似的紛亂干擾,練成一種疏遠別人的本事。假如他有克制自己生活的傾向,他就會謙遜、清心寡欲,并且所有比他上進的人都可以得到他心甘情愿的順從。

除此之外,一個人所擁有的或者本應擁有的形象決定了神經癥傾向。在評價自己的時候,全部神經癥患者顯然都經常變化,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常常徘徊在言過其實與自我貶低這兩種評價之間。在察覺到一種神經癥傾向時,或許就會了解到為何某個人對自己進行這樣的評價,卻將別的評價隱藏了起來;或許還會了解到在存心與不經意間,他為何都會因為某些態度或者品格而特別驕傲,別人為何會在不具備確切客觀緣由的情況下遭到他的輕視。

比如說,對于理性與預料,假如A已經建立了保護性信念,他不但會高估普通理性可以完成的任務,并且還會因為理性的力量、他的判斷與預料而在內心產生一股特殊的驕傲感。他堅信他的才能比其他人強,并且,他還因為這種堅信認為自己比所有人都強。假如B感覺自己無法獨自一個人站穩腳跟,從而不得不找一個可以讓他滿意并指導他進行生活的“同伴”,如此一來,毫無疑問,他高估了愛的能力以及自己愛的本領。他讓自己依賴于另外一個人,并且將這種需求視為一種特別的愛的本領,還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本領而感到驕傲,這是錯誤的。最終,假如C的神經癥傾向就是憑借努力讓自己成為所有情況的主宰,不管怎樣都要讓自己滿意,自己的能力與自給自足就會讓他產生過多的驕傲感,并且因自己對所有人都沒有需求而感到自豪。

這些信念的持續——A對戰勝別人的理性力量的信念,B對愛的本質的信念,C對憑借自己掌控所有的能力的信念——這些信念成了強迫性的,如同導致這些信念形成的神經癥傾向那般。不過,這些品質中的自豪感并不牢固,它是敏感而又脆弱的,好像理由非常充足,但它并不具備穩固的根基。它是在非常脆弱的基礎上建立的,有過多的不解因素包含在里面。事實上,他的自豪來自于那為神經癥傾向服務的品格,而并非現有的品格。事實上,B所擁有的是非常差勁兒的愛的能力,為了避免發生識別他的追求的錯誤,這種愛的品格的信念就是他一定要具備的。假如他開始質疑自己愛的天性,那他就會了解到,事實上他只是在找一個可以無償地為自己奉獻一生的人,而不是愛他的人。這種見解代表自己可能面臨著非常大的危險,因為過于害怕跟仇視,他必然會予以否定。這其中的某一種會體現得非常明顯。相同的道理,對于質疑自己英明決策的人,A則會感到非常生氣。在另外一方面,C驕傲于自己從不需要任何人施以援手,對于那些宣稱他在毫無援助與鼓勵引導的情況下就難以成功的意見,他必然會覺得非常討厭,覺得它們把自己隱藏起來的形象打亂了,導致他內心感到焦慮與仇視。他的人際關系再次因為這些焦慮與仇視被削弱,從而強迫他采用更為激烈的保護措施。

無論是自我評價,還是評價其他人,都受到了神經癥傾向的深遠影響。只要這個人渴望獲得名望,他就會憑借旁人所擁有的名望來進行評判,沒有一個人不是這樣做的:認為自己低于那些名望高的人,并且對那些名望低的人所擁有的實際價值視而不見,只一味地輕視他們。強迫屈服的人總是盲目崇拜自己認為強大的人,即便那人的強大只包括反復無常或者毫無顧忌的舉止。想要利用別人的人喜歡那些情愿被人利用的人,不過與此同時,還瞧不起他。在想要利用別人的人看來,強迫謙遜的人要么是笨蛋,要么就是做作。對于那些強迫自豪的人,強迫依賴別人的人或許感到艷羨。在強迫依賴別人的人看來,強迫自豪的人隨心所欲、不受拘束,雖然強迫自豪的人其實是被另外一種神經癥傾向掌控著。

神經癥傾向所引發的壓抑這一問題,是接下來要討論的。這種抑制或許是局限性的,即牽涉到詳細的行為、知覺或者感情,比如,用無可奈何或者壓抑的態度對待電話。抑或這些壓抑行為得到發展,同時與整體生活有所牽涉,例如突顯自己,將請求提出來,與別人接近。在一般情況下,是可以意識到具體的壓抑行為的,盡管更主要的是得以發展的壓抑,但是,這種壓抑并不明確。假如擁有非常強大的壓抑力,患者通常會覺察到自己處于被壓抑的狀態,但并不清楚遭受壓抑的究竟是哪方面。在另外一方面,這或許是十分深奧玄妙的壓抑,并且十分隱秘,從而導致患者并未覺察到它們的存在與影響力。很多方式會使人看不清壓抑,在這些方式中,理性化是最普通的。假如一個人不喜歡在公共場合跟人進行談話,那么或許是因為他覺察到自己在這個問題方面遭受了壓抑,不過,他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厭惡聚會,而且覺得這是一些無法讓人喜歡的聚會。他為了不接受別人的邀約,會給出很多讓人相信的借口。

神經癥傾向所導致的基本都是分散式的壓抑。我們為了講明白這一問題,把神經癥傾向患者和雜技團的走鋼絲演員進行對比。走鋼絲演員為了防止自己在走到鋼絲另一端之前摔下來,雙眼就不得不緊盯著鋼絲,避免自己左顧右盼。他在這種情形下是不具有左顧右盼的壓抑的,因為他非常明白潛在的危險,所以刻意躲開危險。假如一個人深受神經癥傾向的控制,那么他肯定一樣想要繼續與前進的方向保持一致。不過,他是完全不一樣的狀況,因為他并不是有意這么做的:在前進的路途中,強有力的壓抑力讓他無法改變步調。

所以,假如一個人對自己的同伴非常依賴,那么他就會在自己獨自一人做事的時候遭受壓抑。假如一個人趨向于局限自己的生活,那么他在將自己的奢念表現出來,特別是獨斷專行的時候,就會遭受壓抑。假如一個神經癥患者傾向于用理智掌控自己跟別人,那么他就會壓抑所有的強烈情感。假如一個人非常渴望名望,那么他就會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在公共場合跳舞或進行談話,并且不做一切對他的名望不利的事。事實上,可能沒有辦法發揮他所有的學習能力,因為他實在難以忍受在最初階段就出現的艱難局勢。上述壓抑有著不一樣的表現方式,不過,一切壓抑卻有著相同的特點:在自發性的感情、思想以及行動上,都體現了一種掌控力量。一個在鋼絲上舞動的人只產生學過的自發行為。假如因為一件事,讓一個神經癥患者闖進了他堅決不想走進的領地,那么相比走鋼絲演員從鋼絲上摔下來的恐懼,他內心的恐懼更嚴重。

所以,任何一種神經癥傾向都會形成一定的焦慮和一定的舉止,并且對自己與別人萌生一定的幻想、一定的自負、一定的軟弱以及一定的壓抑。

上面所講的都是設想一個人所具有的神經癥傾向只有一種,或相似傾向的混合體。我已經闡述過了,在一般情況下,讓同伴主宰自己生活的傾向通常與一般的感情需要混雜在一起,并和把自己的生活局限在狹小范圍的傾向混雜起來;同時闡述了渴求權力常常和渴求名望放在一起討論,最終,導致這兩種傾向似乎變成了同一種傾向的兩個方面。對于堅持獨立自主與自力更生,還講述了它常與堅信理智與預想可以成為生活的主宰糾纏在一塊兒。事情并不會因為這些迥異傾向的共同存在就變得繁雜,因為偶爾有不一樣的傾向產生矛盾的時候——比如,需要贊揚討好可能和需要主宰產生矛盾——雖然它們有著類似的目的,不過,矛盾仍舊是存在的:所有傾向內部都產生了矛盾。不過,在傾向相似的時候,輕而易舉就可以憑借潛在壓抑、躲避的方式進行掌控,雖然大多是針對個人的。

在一個人已經擁有好幾種性質不同的神經癥傾向的時候,局勢就產生了重要改變。在這個時候,他就好像處在了屈服于兩個主人的仆人那般的地位,他接收到兩個主人發給他的完全不一樣的指令,并且,他還被要求盲目地順從。假如對于他來說,屈服就好像全然獨立那般,是承受著壓力的,那他就會在兩個主人的矛盾中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因為這種矛盾導致他無法擁有一個固定的處理形式。他就會想要尋找一個協調的態度,然而,依然沒有辦法不讓矛盾爆發。對手肯定會不停地干擾這種追求。在極度渴望用獨斷專行的形式掌控他人的傾向和依附于他人的傾向糾纏在一塊兒時,同樣進退維谷的境地就又出現了。在妨礙生產力發展的壓榨旁人的欲望和被尊為高高在上的保護神的欲望同樣強烈時,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也會出現。事實上,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總是伴隨著這種彼此矛盾的傾向出現。

像畏懼、情緒低落、極度嗜酒等神經癥的“癥狀”,都是因為這些矛盾才產生的。對于這些真實情況,我們了解得越清楚,就越沒有興趣對這些癥狀進行說明。假如它們是由矛盾傾向所導致的,那在先前對這些傾向潛在結構一無所知的情形下,企圖了解它們幾乎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如今,已經認識到了神經癥的本質便是神經癥特殊性質的結構,是以神經癥傾向為中心點的。所有傾向都是人類內部結構的中心,在許多方面,每一種基礎都和另外一些基礎有關聯。對這種特殊性質的結構的本質與繁雜性進行了解,不但在理論方面意義深遠,并且在實際方面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對于現代人的本性,就連一些精神學家都有估計過低的傾向,外行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神經癥或多或少有著堅實的特殊性質的結構,不過,因為它的很多缺點——虛假造作,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胡思亂想等,導致它還有些不穩定和脆弱。在每個人身上,很多問題都體現出不一樣的結構本質,需要關注的是它沒有起到應起的作用。有的時候,患者感覺自己患了非常嚴重的病,不過他并不清楚這毛病是什么。盡管他努力宣稱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只不過頭有些疼,抑或是吃多了,而事實上他心中的確覺得自己有問題。

他不但對苦惱的根本原因毫不在意,并且還讓這種愚昧無知的情況一直持續下去,因為如同我們上面著重提出的那般,對于他來說,他的神經癥傾向具備相當的主觀價值。他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會采用兩種辦法:對于神經癥傾向的主觀價值,他會不再顧及,反而對這些傾向的根本以及形成它們的根源進行仔細審察;抑或,他能夠堅稱不存在任意錯處,否認改變。

精神分析劃分為兩種過程,在不同的時期,占有主導地位的是不一樣的過程。一個人的神經癥傾向越是不可缺少,這些傾向的實際價值就越是不正常,他必然越是對這些傾向進行全力維護,并且非常固執。這種情形仿佛一個政府要維護自己的行為那般,政府辯論得越激烈,他就越難以忍受批判,而且越是對自己的權力進行強調。我將這些自我辯護叫作輔助防御。他們的目標不只是想要對一兩個存在問題的真實情況進行維護,并且還想對整體神經癥結構進行維護。就好像將地雷密密麻麻地埋藏在神經癥患者的周邊,并保護著患者。雖然有著不一樣的具體行為,他們相同的地方卻都是覺得從本質上來說,所有事物的本質都是對的、美好的,并且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為了整體闡述這個問題,就不得不對輔助防御所采用的態度和它們所含有的作用進行總結。比如,一個表面虛偽的人不但會對他的動機進行辯護,感覺是沒有錯的、有理有據的,并且認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對的,不存在任何問題,即便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微小事情也同樣如此。這或許是一些隱藏得非常深的輔助防御,只有在精神分析的過程中才能被察覺。這些防御或許可以組成鮮明的個性以及突顯的圖像。比如,這種輔助防御在那種一直感覺自己沒有任何過錯的人的身上輕而易舉就會被察覺。它們能夠采用合理的具有科學依據的說服措施,而沒有必要以性格特點呈現出來。所以,假如一個人對氣質方面的原因進行過分強調,通常證明他相信是天性造就了現在的自己,一切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上,完全可以改變這些防御的強度和硬度。比如說,整本書都貫穿著克萊爾的治療分析過程,這些防御好像在分析她的時候沒有發揮任何作用。這些輔助防御力量也許在別人的精神分析過程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導致分析的所有試驗都失敗了。患者越是對自己現有狀況堅決維護,就越是無法攻克他的防御力量。不過,在透明度、強度與表現方式發生改變時,這些輔助防御和精神特性結構的許多改變進行對比,就體現出單一并一直重復的主旨:“好”“對”“堅持不懈”。

如今,我重提最開始的看法:心理困惑的核心是神經癥傾向。自然,這并不代表神經癥傾向可以被患者十分敏感地感受到,就好像困惑可以被患者感受到那般。正如上面所講的,在一般情況下,他并不清楚作為自己生活驅動力的居然是這些。這并不代表精神上的全部苦惱都是因為神經癥傾向而產生的。在之前人與人交往的過程中,這些傾向自身就是因為困惑和沖突才形成的。在我看來,我所講的神經癥傾向便是整個神經結構的核心。對于最開始的困難,它們給出了處理方法,證明雖然自我與別人的關系存在困擾,不過人們依舊可以反抗生活。然而,它們再次形成新的困擾:與世界、自己相關的幻想、軟弱、壓抑以及沖突。對于最開始的困難來說,它們是結果,而對于全新的問題而言,它們是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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