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閣樓上的瘋女人:女性作家與19世紀文學想象(套裝二冊)
- (美)桑德拉·吉爾伯特·蘇珊·古芭
- 6739字
- 2019-07-30 12:17:58
總序(一)
西方的文學理論,是一項專門的學問,甚至有人認為:理論本身就是一種“文本”,應該精讀。然而中國學界近年來對于這門學問卻是一知半解,有的人往往從譯文中斷章取義,或望文生義,自作主張“演義”一番,因此錯誤百出,貽笑大方。這個“亂成一團”的現象,必須由行家和有識之士一起來補救。
我并非西方文學理論的專家,只能把個人經驗誠實道出,公諸同行。記得多年前初入此道時,也的確痛苦不堪,買了大堆理論書回來,卻不知如何著手。我本來學的是歷史,后來改行教文學,時當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美國學界剛開始吹“法國風”——福柯和德里達的著作逐漸被譯成英文出版,而“解構”(Deconstruction)這個詞也開始風行。不久又聽到有所謂“耶魯四人幫”的說法,其中除希利斯·米勒和哈特曼等人外,尚有一位怪杰保羅·德·曼(Paul de Man),他的那本反思理論的名著《不察與洞見》(Blindness and Insight)人文學者幾乎人手一冊。我買來一本看,也不甚了了,只是覺得美國人文學界已經開始了另一個“轉向”(paradigm shift)——從“結構”到“解構”,從人類學到語言學。然而這個“轉向”背后的歷史是什么?是否也有一個“譜系”(genealogy)可循?
于是,我想到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閱讀經驗:20世紀60年代我初抵美國留學時,偶爾買到幾本文學理論的書,包括威爾遜(Edmund Wilson)、特里林(Lionel Trilling)、斯坦納(George Steiner)和韋勒克(René Wellek)等名家的著作,亦曾瀏覽過。這些名家的文史知識十分豐富,廣征博引,似乎早已遍讀群籍,他們所作的“批評”(criticism)并不僅僅是對某一經典名著詳加分析而已,而是把一本本書、一個個作家評論一番,逐漸形成一己的觀點和主題,我認為這是一種西方人文批評的傳統,它可以追溯到英國的約翰遜(Samuel Johnson)和阿諾德(Matthew Arnold),但他們較這兩位以捍衛文化為己任的18世紀保守派批評家更為自由(liberal)。特里林有一本書就叫做“自由的想像”(The Liberal Imagination),書名中的“自由”指的當然是人文知識,用當代的話說,就是“通識”教育。特里林的另一本書《誠與真》(Sincerity and Authenticity)則把西方文學史和哲學史上關于主觀和個人的傳統這兩個問題分析得淋漓盡致。
我當年私淑兩位大師,一是威爾遜,一是斯坦納。威爾遜早已是美國文壇的巨人,其評論具有權威性,在文壇交游廣闊,是美國東岸評論界的霸主。我讀了他的《阿克瑟爾的城堡》(Axel's Castle)和《到芬蘭車站》(To the Finland Station),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兩書談的皆非美國文學——前者討論的是法國的象征主義,后者則是描述俄國大革命,而威爾遜足不出戶(指美國),竟然可以把視野推到蘇聯,大談列寧,而且所書文字優美,讀來猶如小說。可以說,第二本書也是我了解俄國近代史的啟蒙課本,它引起了我對俄國思想史的極大興趣。
特里林、威爾遜、巴爾贊(Jacques Barzun,寫過不少文化與音樂方面的書,如《柏遼茲的世紀》[Berlioz's Century]等)、卡津(Alfred Kazin,其半自傳式的評論集《在本土上》[On Native Ground]當時也是暢銷書)等人都是紐約著名的知識分子,前兩人還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可謂各領風騷。早在臺大讀書時期,我已從業師夏濟安先生處得知紐約有一本著名的雜志《黨派評論》(Partisan Review),更是這批文人墨客的大本營。記得當年的主編是拉夫(Philip Rahv),我讀過他的幾篇評論文章,只覺得英文文筆犀利之至,但內容頗為深奧,我讀得一知半解。這些大師都是“批評家”,而不是現在所謂的理論家,但他們的批評背后顯然有一個共同的人文傳統,他們將之引用發揮到當代美國文學和文化的領域中。我當時知識有限,所以對于他們書中所涉及的這個人文傳統也不能窺其全豹。在沮喪之余,遂發奮聽課和多讀此類書籍,但又覺得時間不夠,因為我尚需應付本專業(中國近代史)學業上的書籍,加之自己興趣廣泛,除了文學外,特嗜電影,就又讀了不少電影方面的書,尤其是法國“新浪潮”(所謂“La Nouvelle Vague”)名導演——如特呂弗——的文章和劇本,弄得自己的思想迷亂不堪,中西各種思潮在腦海中交戰,以致產生所謂的“認同危機”(Identity Crisis):到底我是誰?到底我的興趣是什么?為什么在思想上如此西化?是否應該“回頭是岸”?后來我出版的第一本雜文集就叫“西湖的彼岸”,指的就是上述的這些人物和著作。其中我精讀再三的一本書(后來又為之寫了一篇詳細的書評)就是斯坦納的《語言與沉默》(Language and Silence)。此公與上述紐約各文豪不同,雖也是猶太人,但似乎不屑談論美國文化,代表的是一種歐陸人文傳統的精神。在此書中,他處處反思歐洲文化經歷納粹浩劫后的反響,令我深深感動。我再三咀嚼此書中的篇章,甚至學習斯坦納的英文文體。多年后我在哈佛暑期班旁聽過他的一門課,卻慘遭滑鐵盧,這個經歷我曾在拙著《我的哈佛歲月》中詳述過。另一部我讀來佩服之極但卻覺得高深莫測的巨著就是奧爾巴赫(Erich Auerbach)的《論模仿》(Mimesis),書中所討論的西方文學經典名著,很多我都沒讀過,所以讀這本書猶如瞎子摸象,摸到哪里就是哪里,心中暗暗慚愧:為什么我對于西方文學的傳統所知如此膚淺?
其實西方文論所代表的就是一種西方傳統,和西方文學名著一樣。而這些早期的文學批評和理論書籍,也大部分以分析西方文學名著為主,二者是并行的。以目前的“后殖民”立場來看,似乎有點“政治不正確”,因為這些經典名著都是西方白人男子寫的,而且在背后可能暗藏其他動機。這種“反經典”的態度,我一向不贊成,因為它將西方人文傳統一筆勾銷,甚至把“人”的價值也解構殆盡了。我們依托另一個傳統——中華文化——來重新審視這個西方傳統,并不能完全用“后殖民”的方式——處處挖掘其西方本位主義和權力論述——來處理。特別是對于這個傳統一無所知或了解甚淺的中國讀者,這種一棍子打死的態度更是有害而無益。如此一味批判下去,經典全被埋沒了,如何是好?何況這些我當年喜歡看的理論書,討論的大都是西方現代(19—20世紀)的文學經典,與中國現代文學的研究密切相關。
直到賽義德(Edward Said)逝世前的最后一本著作《人文主義與民主批評》(Humanism and Democratic Criticism),我讀后心中才感到踏實。他在此書中甚至特辟專章詳論奧爾巴赫的《論模仿》(此章也成為此書新版的序言),并強調philology的重要性,可以視為一種人文批評的工具。他也一直堅持在課堂上教授經典。我讀了此書后,才逐漸領悟到:原來這位“后殖民論述”的開山祖師、《東方主義》的作者,從來沒有摒棄過西方人文主義的經典傳統!可惜為時已晚,美國的文學理論早已是“后現代”的天下了,還有多少人愿意“復古”?“復古”是一種極端保守的行為,其實賽義德并非要“復古”,而是希望“古為今用”:在現代的生活領域中重新探討這個西方人文傳統。所以終其一生,賽義德從不以作為一個“人文主義者”為恥,而對于法國一些后現代理論家把“人”解構得體無完膚大不以為然!(當然,也有人認為賽義德越老越保守。)
賽義德對我的啟發——甚至可以說震撼——很大,因為我從他的例子中領悟到一個“真理”:任何傳統都有一個復雜的譜系,我們對之可以批判、重估,或從任何一點切入,但絕對不能一概反對之,或使之斷裂,或棄而不顧。西方文學理論也是如此。“反傳統”的心態為現代中國知識分子自“五四”以后所一貫堅持,“文革”期間更變本加厲,可是反了以后又怎么辦?引進了最“先進”的西方理論,其背后依然有一個譜系:“解構主義”之前有“結構主義”(如今諸“解構”大師已相繼逝去,但“結構主義”人類學之父列維-斯特勞斯依然健在,至少在寫此文時如此),讀德里達還是要先讀索緒爾(De Saussure),當然還要讀從德國傳到法國以后的黑格爾和尼采,如此才能夠了解他在《文字學》(Grammatology)一書中所要“解構”的是什么(德氏的“寫作”理論甚至還受到中國的一點間接影響)。
除了重溯譜系之外,我認為還應該把文學理論放在它原來得以產生的文化環境中來看,這就是理論背后的“政治”和“歷史”,然而近年來美國理論界一意把法國理論引申到美國當代政治領域——如種族、性別,但不重階級——卻不愿把這些理論“還原”到原來產生它們的文化土壤中,因此也產生了不少偏差,加上英文譯文亦有值得商榷之處,所以以訛傳訛的情況也不少,如果再把錯誤的英文譯本(例如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第二性》)譯成中文,情況就更糟了。對于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決方法:一是逐字逐句地與原文對照推敲,一是理清它的譜系,以及它與其他相關理論的關系。前者需要多種語言的功力,一般中國學者(包括我在內)恐怕很難勝任,后者則是我目前采用的方法,把理論作為思想史和文化史來閱讀。但是弄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也需要花工夫,所幸此中不無相關的學術書籍可以參考,譬如關于“結構主義”的歷史就有一部厚厚的兩卷本專著,把此中的各門各派分析得十分詳盡。當然,我認為更重要的是直接閱讀當代理論之由來——以前的理論。
美國學界以前的理論——我在20世紀60年代看過的那些書——主流就是“新批評”(New Criticism),它產生于20世紀50年代,甚至更早,在文學研究上它堅決反對的是更早的“傳記”做法——只重作家,而不重文本。“新批評”的最大貢獻就是提供了一種“文本細讀”(close reading)的方法,從詩歌到小說,逐漸形成了一套理論,當時幾乎所有英文系的教授和學生都奉之為規范。關于美國“新批評”的來源,早已有專著。我當時知道美國南部有幾位詩人和評論家,辦了幾本同人刊物,談詩論道,逐漸形成一股潮流和風氣,后來這批人中有人被邀請到東部名校任教,如沃倫(Robert Penn Warren);而他們編寫的書籍也逐漸成為美國大學英文系的教科書。除了沃倫之外,還有布魯克斯(Cleanth Brooks)、蘭色姆(J. C. Ransom)、克萊恩(Crane)等人,他們的大本營就是耶魯大學,所以那里的英文系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一直獨執牛耳。哈佛大學則比較保守,只有哈利·列文(Harry Levin)在比較文學系任“白璧德講座教授”,但其涉獵的范圍遠較白璧德為廣,也是研究西方現代作家的權威人物。他和耶魯大學的韋勒克分庭抗禮,兩相而立。他們的書都是當年研究生必讀的,當時我雖非專攻文學,還是買來讀得一知半解。這兩位大師皆已作古,似乎也被人遺忘了,然而如果重讀他們的著作當會發現,雖然“理論”性不是那么強(韋勒克卻是個例外,他是師承布拉格語言學派的,他的那本《文學理論》是文學系學生的必讀書),但內容卻極為精博,遠非目前美國學院中一般理論家的著作可以比擬。除了韋勒克和列文之外,還有一個怪杰萊斯利·菲德勒(Leslie Fiedler),寫過一本巨著《美國小說中的愛與死》。他是第一位以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來研究美國小說中的“原型”的學者,當時曾引來不少爭論,譬如關于馬克·吐溫的小說《湯姆·索亞歷險記》中是否有同性戀色彩的爭論等。當然,菲德勒的視野早已超越了“新批評”的范疇。
我初從歷史轉到文學的時候,最痛苦的事就是不知如何精讀文本:“宏觀”方面沒有問題,因為我有歷史學的訓練,但“微觀”方面呢?我只好自己“惡補”,勤讀“新批評”的各種教材,如韋勒克的書和布斯(Wayne Booth)的《小說修辭學》(The Rhetoric of Fiction),后來隨布斯轉攻敘事學(Narratology)和巴赫金(M.M.Bhakhtion)的理論,并勤鉆西方“新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如盧卡奇、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戈德曼(Lucian Goldmann)和杰姆遜(F. Jameson)的著作。至今我仍把威廉斯的兩部名著——《鄉村與城市》(The Country and the City)和《馬克思主義與文學批評》(Marxism and Literary Criticism)——看得很重。至于杰姆遜,想必國內的讀者皆很熟悉,其早期著作如《馬克思主義與形式》(Marxism and Form)及《政治無意識》(The Political Unconscious)對我的啟發和影響尤大。在這一方面,我必須感激杰姆遜的第一個及門大弟子鄭樹森教授的指點。經過數年的寒窗苦讀(大多是在芝加哥大學圖書館五樓,我的斗室中讀的),我逐漸悟出一套把“宏觀”和“微觀”結合在一起的方法,以此來彌補“新批評”的不足。
然而就在我開始攻讀文學理論的關頭,西方文學理論開始轉向了,德里達成了英雄。我在芝加哥大學參加過一次學術會議,親見他在臺上大展身手,全場聽眾激昂鼓舞,似乎只有我落在五里霧中。于是,我只好向同事求救,研讀他的《文字學》。然而德里達的英譯著作一本接一本出版,我還是趕之不及,只好再度研究他的著作,還有一本他的傳記。就在這個閱讀過程中,我逐漸領悟到他的“解構”理論并非是反對一切以前的理論,而是將之重新推演,從而對之加以批判。然而他背后的尼采和黑格爾,以及各種語言學的體系,我還是無法捉摸透。
德里達的理論,有人認為屬于“后結構主義”,換言之,和他所批判的理論前提——“結構主義”和文學上的主流理論“新批評”——之間是有一種錯綜復雜的譜系關系的,他的方法仍然是從“文本”開始談,而將語言視為大前提。如果將他的學說運用到中國的文學批評中,也必須采用對等的方法,即先演繹出中國文學批評的譜系和中國的語言學傳統,然后才能“解構”它,這談何容易?張隆溪曾在他的英文巨著《道與邏各斯》(The Tao and the Logos)中作過類似的嘗試,我個人功力不足,當然敬謝不敏,但也從蘭特里夏(Lentricchia)那本《新批評之后》(After the New Criticism)中略知新批評轉向以后理論發展的來龍去脈。
如果從“解構主義”談到其他“后現代”潮流中的文學理論,情況則更復雜,因為其中牽涉的題目和科系更多——所謂“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就是一種應運而生的“跨學科”的學科,至今似已為強弩之末,卻開始在中國內地和港臺地區生根,也許它運用起來更能切合太平洋此岸的需要,而美國學界則又在挖掘新的理論土壤(包括“全球化”)了。我認為在美國各種新興理論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性別理論,其意義遠遠超過“后殖民論述”,當然二者又可以混在一起,成為所謂的“少數論述”(minority discourse)。目前研究這兩種理論的華人學者甚多,不再贅言。
然而,不論是后現代、后結構或是文化研究理論,對于文學研究者而言,都會帶來一個問題:到底文學作品中的“文學性”怎么辦,難道就不談文學了嗎?美國學界不少名人(包括蘭特里夏在內),又開始“轉向”了——轉回到作品的“文學性”,而反對所有這些“政治化”或“政治正確化”的新潮流。這種保守潮流,我認為是代表了一種物極必反的現象,其實沒有什么深意,因為無論如何還是不能回到“新批評”的傳統。然而中國的情況不同,20世紀80年代杰姆遜第一次在北京大學講學后,“后現代”理論大盛,甚至連“后”字也順便時髦起來。然而“后學”以前的理論呢?似乎大家都不聞不問,也很少有人作這方面的研究。這就牽涉到一個最基本的對文本分析的問題:美國學者不論是何門何派或引用了任何理論,很少是從“宏觀”或文學史出發的,反而一切都從文本細讀開始,所謂“文本細讀”這個“新批評”的字眼,早已根深蒂固,只不過現在不把以前那種細讀方法“禁錮”在文本的語言結構之中而已。可是中國的文學研究傳統——至少在現當代文學中——一向是“宏觀”掛帥,先從文學史著手,反而獨缺精讀文本的訓練,因此我得出一個悖論:越是“后現代”,越需要精讀文本,精讀之后才能演化出其他理論招數來。
季進教授在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期間,我們談起國內理論界的混亂和困境時,我遂把個人的經歷告訴他,并提到當年瀏覽過的部分理論書籍——包括“新批評”,令我吃驚的是,原來這些理論書大多沒有中譯本!我知道上一代的中國學人對于“新批評”不是沒有研究——燕卜蓀(William Empson)還曾到中國任教過,但為什么后繼無人?難道都被棄之于“歷史的垃圾堆”中了?難道在“長江后浪推前浪”的浪潮中,只有“后浪”獨領風騷而沒有“前浪”可言?難道西方文論都已被“解構”殆盡,無人問津了?季進對于這一系列的問題沒有立即回答,卻將其深藏于心,默默地開始做“重建”的工作。他明知吃力不討好,依然在美國搜集了不少“新批評”和其他“過時”的理論書籍帶回中國,準備介紹給國內同行。我在感動之余也把我所有的藏書捐給了他任教的蘇州大學。
現在季進和他的幾位伙伴更是雄心萬丈,計劃將這些“前期”和“后期”的理論著作(大部分是美國學者的或在美國出版的著作)譯成中文,作為一個系列叢書出版,這是一項十分艱巨的工作。他們邀我和劉象愚先生共同擔任叢書主編,我當然責無旁貸。不過需要再三聲明的是:我不是為了“復古”,而是為了填補一些缺失和空白;我也不主張中國學者把這些理論隨意挪用。我一向認為,讀理論和武俠小說中所描述的練武功相仿,學了“新批評”的武功,對于“微觀”細讀絕對有用,但真正的理論“武功”卻是綜合起來再加以消化以后的獨門方法,每個人會不同,而用法也因文本或研究題目而異。因此,任何理論都不能掛帥,也不能獨尊,或將其放在自我的殿堂上來批斗他人。否則,那是“文革”作風,不是學術的典范。學習西方理論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了解西方從古至今的文化傳統,即使其中不少理論似乎已“過時”或有明顯的缺陷,它們也仍然有助于我們汲取精髓,并從中得到啟迪。我和賽義德一樣,認為西方也有一個人文傳統,甚至可以被用來批判現在的各種現實,但這個傳統也是多元而復雜的,不能一味反對或摒棄。
以上的雜感似乎不足為序言,但我只能用這種方法匆匆寫下來提供給國內學者及有心人參考,并請不吝批評指教。
2005年6月24日于香港
2005年6月30日改定于大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