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盧貢內斯

譯者：張雪玲

我記得那天陽光明媚，人聲喧囂，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是一個相當炎熱且十分晴好的日子。

最早從十一點開始有火花從天而降。這里一點兒，那里一片兒——盡是些熾熱的小銅屑，類似從燈芯里迸濺的火星，落到地上發出咝咝的沙響。

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近視引發的幻視。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另一絲火花，耀眼的日光沖淡了它的光芒，但即便如此，灼熱的小銅屑也無處遁形。

我下樓穿過花園走進餐廳，心中仍有幾分忐忑。還好有遮蔽烈日的帳子，保護著我。但是帳子上布滿了孔隙，我覺得有它與否區別不大。

突然，端著新菜肴穿過花園而來的奴仆不禁叫了一聲。奴仆裸露的后背上燒出了一個洞，罪魁禍首的貪婪火花還在里面吱吱作響。

雖然我不是什么博學之人，但是我知道從來沒有聽人提到過滾燙的銅屑雨。恐怖的銅屑從天而降——但是天空仍不為所動，澄澈依舊。

雖然隱隱的恐懼讓我心神不寧，但我清楚冷靜地思忖著這一切，自己和自己辯論，肯定是習慣性午休造成的消化不良讓我神經兮兮的了。這時，一陣巨大的鐘聲搖撼了整個空氣。幾乎在鐘聲響起的同時，我發現了一件事：銅雨停了。

我倚著陽臺的欄桿，心中懷著一股莫名的閑適和溫馨看著那美好富足的熱鬧傍晚。

傍晚兩位訪客與我共進晚餐。除了拜訪還有暢飲，這兩個人都酩酊而歸。我早早地回家，疲憊不堪。我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有滋有味地昏昏睡去。

當我醒來時，渾身大汗淋漓，雙眼模糊，嗓子干渴。外面有下雨的聲音。

銅雨又回來了，但是這次下得更大、更稠密。沒有任何可燃燒物留下，眼前的城市酷似被火山熔巖渣覆沒。災難后的孤獨開始用一種深沉的荒涼壓抑著我，就在這時，我在港口的另一頭瞥見了一個影子，在廢墟中游蕩。那是一個人，他顯然注意到了我，因為他正向我這邊來。當他走近以后，我們沒有顯得彼此陌生，他徑直爬上了拱門，坐在我旁邊。

熾熱的銅雨又下了起來，這次比以前更加稠密，更加劇烈。

我們跑到了水窖，不可避免地帶進來一些火星。我的同伴毫不客氣地使用我的水窖，而我決定利用儲水池里的水進行臨終沐浴。在徒勞地尋找一塊兒肥皂無果后，我爬下了清潔水池用的扶梯。

我身上帶著那瓶毒酒，它給我帶來巨大的幸福感，這種感覺差點兒被死亡的好奇心擾亂。

我聽到外面火勢熊熊，瓦礫又開始坍塌。外部的聲響絲毫透不到水窖里，我是從地下室門涌入火焰的反光，和那特殊的尿臊氣味，了解到這一切的……我把毒酒瓶靠到了唇邊，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