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風(fēng)和陽光都是令人歡愉的。

山路上開著各色不知名的小花，還有蝴蝶點綴其間，不時還有一叢叢竹林映入眼前。按理說空氣中應(yīng)該充滿了青翠的植物香，無奈徐夫人樊素華的香水味已經(jīng)充滿了整個車廂。八歲的徐小白只好皺著鼻子撅著嘴巴望著窗外，在一片片竹林穿過的時候努力張大眼睛尋找一種叫“竹筍”的東西。

車行過幾個陡坡，竟到了一塊開闊如平地的界面。

司機(jī)停車，小白在樊素華的輕喚下了車。她的眼前是父親半截子絲綢褲腿和青黑色厚底布鞋，以及徐夫人曲線優(yōu)美的小腿和細(xì)長的高跟，她就跟著這幾樣?xùn)|西一路向前。

不多時，路邊的野色收斂了些，一行行活竹子圍成的籬笆圈起來幾塊整齊的草木。再繼續(xù)走，“呱呱”幾聲傳來，小白立刻撒腿循著聲音跑去。

樊素華在后面喊：“回來，那里水深。”

小白很是興奮：“媽，有青蛙！”

樊素華對著后面的司機(jī)使了個眼色，司機(jī)大步跑來把小白抱了回去，一直走到一道一人高的籬笆墻外才將其放下。

小白正要抗議，卻瞬間被墻內(nèi)的景色迷住了，里面盡是些小白沒見過的花草和新奇玩意兒。那些玩意兒大都是木制的，形狀有的像車一樣有著碩大的輪子，有的像馬一樣有耳朵把手，有的則像風(fēng)車一樣一圈一圈的轉(zhuǎn)著……總之機(jī)關(guān)精巧，看上去十分具有操作性，小白正想沖出去玩，無奈掙脫不了司機(jī)如鉗的大手。

院子并不大，很快就穿過了，幾個人來到一幢小磚房前。司機(jī)被留在了外面，樊素華接手了小白。她將小白領(lǐng)到一個書很多的房間，按著她的肩膀坐下：“你乖乖在這里看會兒書，爸爸媽媽晚點過來。如果想出去玩就去院子里玩會兒，但不能出那個籬笆墻哦，司機(jī)叔叔會看著你的。”

小白巴不得獲得自由，連忙點頭答應(yīng)了。

樊素華扭動著屁股去了。

小白忙沖出房門來到院子里把那些精巧的玩意兒胡亂玩了一番。直待太陽漸漸西斜有些累了，才戀戀不舍的回到剛才的屋子里坐下來，但粗氣還沒喘幾口，就又開始翻動書架上的書。

字太多的書她都不感興趣，幸好有一本似乎每頁都插畫，她把它抽出來，斜靠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說是插畫，不過是寥寥幾筆的墨色勾勒，配上幾行文字。那字多繁體文言，小白壓根看不懂。只覺那插畫越看越有意思，因為插畫上畫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有的肚子上長了嘴巴，有的后腦勺上藏了眼睛，有的背上長著穿山甲似的鱗片……總之奇奇怪怪，小白天生就對奇奇怪怪的東西感興趣。

就這樣看到樊素華進(jìn)來：“寶貝兒，今晚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談，我們要在這里借住一晚。來，我?guī)闳ピ蹅z的房間休息。”說完她便轉(zhuǎn)過身徑直超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白猶豫了一下，將手中沒有看完的書塞進(jìn)了自己的包包里。

說是房間，不過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桌子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堆滿了樊素華的瓶瓶罐罐。樊素華是個愛美的人，小白總覺得她與其說是自己的母親，不如說更像一個姐姐，因為有時候她比她這個女兒更愛玩。只不過樊素華是一擲千金的玩兒，而小白目前的興趣范圍還用不到花什么錢。

樊素華把小白安頓了一下就去洗手間收拾自己了。

小白爬上床，透過窗子發(fā)現(xiàn)今晚的月亮特別美。像一個圓胖的毛絨玩具，將銀色的羽毛灑向院子，為院子里所有的東西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小白打開窗子，張開手，她想試試這銀色的月光是否能接住，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將它們儲存起來帶回家，然后每天晚上放出來，代替電燈照亮自己的房間。

她這傻樣兒被樊素華看在眼里：“我親愛的寶貝，光是接不住的，你不如躺下來好好享受一下月光浴，就像這樣。”樊素華穿著白色的絲綢睡衣半躺在小白面前，用手托著自己的腦袋問：“怎么樣，媽咪像不像童話里的公主？”

月光碰撞到絲綢，讓樊素華宛若仙女下凡一般周身散發(fā)著仙光。但小白看她搔首弄姿的模樣不禁撇撇嘴：“你不像公主，像個妖精。”

樊素華朝著小白扔過一個枕頭：“快睡覺！”

夜?jié)u漸深了，月亮已經(jīng)移了位置。不知是因為窗外的蛙聲太過熱鬧，還是實在舍不得今晚的月光，小白始終不閉上眼睛。樊素華是睡熟了，白色的胸脯起起伏伏。小白偷偷溜下床，來到院子里，將自己整個沉浸在月光里。

沒了樊素華的香水味，院子里的花香和著月光讓小白恍惚進(jìn)了童話世界。她踮著腳尖，邁著輕飄的步伐在院子里亂舞起來。

“求見吳先生，求見吳先生。”籬笆墻外突然響起了低沉粗重的聲音。

小白嚇了一跳，雖說有下午的警告，但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讓她輕輕走到了籬笆墻根下。撥開密密的藤條枝葉，一個青色面孔，嘴若蛙類的人正在抹著眼喊：“我大限將至，求見吳先生……。”

小白覺得這面孔有些眼熟，正想著在哪里見過，那人突然抬起頭看向小白這里，兩行藍(lán)色液體正從眼中流出，小白恐怖極了，也想起來了，這副面孔在下午亂翻的書上出現(xiàn)過！

她嚇得連聲音都喊不出，手腳如彈跳般彈進(jìn)了睡房。

樊素華還在睡覺，小白不敢喊醒她，只是緊緊挨著她躺下了。

院外那個聲音似乎還再喊：“求見吳先生，求見吳先生……”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聲音漸漸沒了，小白也在極度困倦中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徐家一家返回。

上了車，小白的困意仍在，想起昨夜之事，她搞不清楚是夢還是真實，只是一扭身，包包從座位上跌下，露出一本泛黃的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