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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史、道、儒秩序的重建:晚清民初的原儒說及其出現的原因

原儒問題源自漢代,卻非古代而是一個“近代”問題。自班固(32-92)《漢書·藝文志》承繼劉歆(前50-23)《七略》厘定九流十家出身后,歷存異議,其意多出兩歧,一方守正統說,直到清代仍有傳人,即便如孫星衍(1753-1818)這樣已有突破正統之意的學人,其《釋儒》中亦不能不在表面上守護正統。[88]另一方則是反正統說的,如汪中(1745-1794),然他們零星的意見并無真正的突破,而在傳播工具尚不發達的古代,也大多湮沒在浩繁的古籍和友朋間的書札之中,真正對《漢志》所言加以系統討論,引申擴張,步步深化者,蓋自晚清始。

晚清時期,儒學受西學沖擊和來自中學內部的挑戰,其大趨勢是每況愈下。伴隨西學的不僅是實用性,而是一個整體的,以科學方法為基礎的價值系統。科學方法講究精確,要求證據,對傳統學術沖擊最深。與科學方法相對應的自然是新的學術規范和范式,后者或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個漸進的逐步完善的過程,這個過程到1917年胡適在北京大學講授《中國哲學史》課程,對傅斯年、顧頡剛等所產生的醍醐灌頂的效應,才開始在學術界明確起來。

1884年8月,天主教教會所創辦的中文期刊《益聞錄》上《古儒真訓多失傳說》一文就說:“六經稱載道之書,所述大都陳跡。《春秋》、《書》、《禮》、《樂》,專事記載,自不待言。而《易》主卜筮,《詩》重性情,亦未嘗詳言道學,惟《魯論》克己之功,《大學》格致之義,《中庸》慎獨之修,致思最為精密。而己何以克?意何以誠?則又渾漠其詞,絕無條目。謂古儒真訓,盡在于斯,吾不信也。”作者認為,考厥六經之由來,“大抵時人偽撰”,故“世人一得自矜,詡詡滿志,以為儒學之外,別無義理可求者,亦不思之甚矣”。[89]

《益聞錄》上另一篇《今儒論》亦本此說,以為“今之書,非古之書也。六經為儒教之本,闕略衍文,不勝枚舉。后世注疏家,概從朱程之說,以理氣為宗旨,與古人訓世之意,絕不相吻合。則教以書傳而書又不甚傳教,吾不知古儒真教,果何寄也?”[90]

質疑儒家及六經合法性的聲音出于天主教的刊物,自有教派或根本理念之爭的因素,亦可知打破儒家“定于一尊”局面的意愿,已在西方教會和傳教士的啟發下,公之于眾。而其對“傳說”的懷疑,所強調的精確原則,確是古代傳統儒學研究的缺失。

后來秉承科學方法的胡適在評論柳詒徵(1880-1956)《中國文化史》時所指出的“傳說”不能成為證據,即是講求精確和實證,他所涉的另一問題則與學術規范相關。當然,胡適首先肯定柳著“可算是中國文化史的開山之作”,但他接著說:

此書之前二十一章,約占全書四分之一,其所據材料多很可疑,其論斷也多不很可信,為全書最無價值的部分。太古文化史決非依據傳說所能為功;治此學者當存敬慎的態度,細心研究石器、金器及同時代的其他實物,下及甲骨文,金文,證以后世較可信之史料,或可得一種簡略的概論。

又說:

柳先生是一位不曾學過近代史學訓練的人,所以他對于史料的估價,材料的整理,都不很謹嚴。例如研究佛教史,材料何患缺乏,何至于征引到楊文會的《十宗略說》和謝天[無]量的《佛學大綱》?此種間接而又間接的書,豈可用作史料?[91]

至于注釋的問題,胡適雖說是為讀者計一類的“小事”,實則既顯示出新派與舊派在學術規范上的差異,又體現了新派經受西洋學術訓練后的優勢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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