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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evalier-Knight of firmament蒼穹騎士

(一九一四年十月)

九年的時光如同流水一般,悄無聲息地從指尖溜走。雖說時間輪回往復,但當年的成人已經(jīng)衰老,當年的孩子們已經(jīng)長大,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事業(yè)。

正值十月中旬,羅馬的教堂中,舉行著一場不尋常的儀式。一名藍色長發(fā)的女孩單膝跪地,面向十字架莊嚴宣誓。本尼迪克教皇的手中,握著一把嶄新閃亮的長劍,站在女孩的身后。伴隨著管風琴悠揚的樂聲,他舉起手中的長劍,輕輕在女孩的后頸與雙肩觸碰三次,女孩睜開眼,琥珀色的眼瞳在那清秀的面龐上顯得格外美麗。她雙手接過教皇送上的寶劍,劍柄朝上雙手緊握,虔誠地望著面前高大的十字架。

“以上帝的名義,我發(fā)誓。

我將會遵守忠誠與榮譽,

我將會友好地對待弱者,勇敢地面對強者,

我將同做錯事的人戰(zhàn)斗,為不能戰(zhàn)斗的人戰(zhàn)斗。

我將會盡力幫助那些向我請求幫助的人,

我將和所有騎士情同手足,也不會傷及無辜。

我將以最大的忠誠對待朋友,更將以最深的真誠對待愛情。”

教皇走到她的面前,摘下頭上的禮帽,微笑著向她與眾人宣布:

“艾麗斯·弗萊爾,從現(xiàn)在起,你正式被冊封為蒼穹騎士,統(tǒng)帥我們的新騎士團,為意大利爭取上帝的榮光!”末了,他輕輕伏在艾麗斯耳邊:“別搞砸了。”

自信地抬起頭,艾麗斯微微一笑。雖然只有十七歲,但艾麗斯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年齡稍稍有些小,但教皇仍舊寬宏大量地批準了艾麗斯的入伍,并在今天正式為她冊封。“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教皇以微笑回應,輕輕拍拍她的肩,將她從地上扶起;教堂里面觀禮的人們,不僅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即使作為榮譽頭銜,女騎士也是頭一次出現(xiàn),她需要經(jīng)受極其嚴苛的訓練,付出數(shù)倍于他人的努力。不出老教皇的意料,艾麗斯做到了。她經(jīng)受住九年訓練的考驗,終于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甚至,在訓練測試的反應速度和靈活度方面,她比同隊的男孩子還要厲害。

雖說作為騎士團長,艾麗斯手下實際上有一百多名精銳騎兵,他們都是當年童子軍部隊中,經(jīng)過層層選拔和考試,最終篩選出來的精英。事實上,他們不僅僅會騎馬作戰(zhàn),更會持槍射擊,投擲手雷,甚至作為突擊隊沖上前線,繞過敵軍的機槍堡壘,最終使其腹背受敵,形成合圍之勢。艾麗斯在冊封騎士之前已經(jīng)獲得了上尉的軍銜。在教堂門外,她手下的士兵們已經(jīng)在等待她了。幾星期前,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主教的冊封,獲得了自己的騎士稱號。九年的相處,騎士(倒不如說是士兵)們對艾麗斯的情感,與其說是最初的愛慕,不如說是一種敬仰,甚至是一種畏懼。

身上穿著意大利軍禮服,里面襯著一層最新研制的鎖子甲,這不僅僅顯現(xiàn)出艾麗斯完美的身材,也體現(xiàn)出她作為軍人的威嚴。明天,他們將會被派遣至法國戰(zhàn)場,和英國法國的軍隊一起編入霞飛將軍的麾下,共同防衛(wèi)巴黎城,甚至可能的話,發(fā)起對德國的反擊。即使是作為同盟國之一,意大利仍然在隨聯(lián)盟國家與同盟國作戰(zhàn)。站在臺階上,年輕的騎士們?yōu)樗龤g呼,她也露出難得的微笑。

一行人走在羅馬的大街上,周圍的居民紛紛為他們鼓掌,為這位年輕的女騎士喝彩。回到軍營,副團長(中尉)瑞琪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宴——不僅僅是為艾麗斯的慶祝,更是對即將出征的祝福。

蒼穹騎士團是意大利第一騎兵連隊,除去艾麗斯之外共有一百二十名士兵,再往下劃分為三個排,十二個班。艾麗斯不僅僅是整個連隊的領導者,也是第一排的排長,第一班的班長。每次作戰(zhàn)時,她的連隊不一定全體出戰(zhàn),這樣的話她也不必每次上場,而可以在后方指揮。他們的手中,每個人配備了一把鋒利的馬刀,自然是在騎行作戰(zhàn)時使用;每個人配發(fā)了一把德國的毛瑟步槍,幾個班長還頒發(fā)一把手槍——說起射擊,整個連隊真正沒有人能夠和艾麗斯相匹敵。雖然速度不算很快,但她的準確率卻是全連最高,尤其是在打擊移動目標時,她就是一位神槍手,幾乎百發(fā)百中。蘭斯洛特吐槽道:“你不去當一名狙擊手真是可惜了。”另外,他們如果進行無馬匹的沖鋒作戰(zhàn)時,還能夠手持手雷沖進對方戰(zhàn)壕,破壞鐵絲網(wǎng),為后續(xù)部隊做出鋪墊,清開道路。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瑞琪舉起酒杯,士兵們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今天,我們親愛的團長艾麗斯·弗萊爾正式接受了教皇的冊封,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讓我們一起干杯,為她表示祝賀!”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以上帝的名義!”

士兵們笑了,隨著瑞琪一同飲下那杯中的酒。可以說,艾麗斯這是第一次喝到真正的葡萄酒。從小,她一直以為葡萄酒的味道就好似藍莓果醬一般極甜,稍稍喝一小口就能讓人立刻喝醉。因此,不得不說,她對這種味道還是有些失望。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抹紅霞飛過她那白凈的面龐。

艾麗斯站起身,作為整個連隊的連長(雖然士兵們更喜歡叫她團長),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么話了。她將杯中的葡萄酒斟滿,舉起到面前,對士兵們說道:

“騎士團的兄弟們,我們也是一起長大的,我們一起在軍營成長,也結成了深厚的友誼。明天,我們就要出征,前往那未知的戰(zhàn)場。毋庸置疑,我們將會蒙受損失。但請永遠記住,我們是上帝的子民,我們永遠為上帝而戰(zhàn)!愿主保佑我們!”她將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原本就略顯紅色的臉顯得更紅了。

“不知道大家在加入童子軍之前是否曾經(jīng)有機會前往巴黎。我曾有幸去過那里一次,那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也是成千上萬人的家園。我們的任務,不僅僅是守衛(wèi)一座城市,更是守衛(wèi)人們的家園!愿主保佑這些因戰(zhàn)爭而流連失所的人們。”她輕輕地在面前畫了一個十字,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還在想著羅莎貝爾。九年了,自一九零五年革命以來,她們就幾乎完全失去了聯(lián)系。雖說作為貴族,羅莎貝爾享有著一些特權,但事實上,她最初被置于革命臨時政府的監(jiān)視之下,后來隨著兩個黨派的分裂,基輔的布爾什維克占據(jù)了主動,他們得到了革命政府中的更多權利。但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呢?

在羅莎貝爾的住所,每份信件每封電報都要受到嚴格的審查,尤其是那些來自國外的信件。因此,除了通過帕特里克神父的個人努力,偶爾能夠得到一些音信之外,艾麗斯寄出的一切幾乎都石沉大海。神父為艾麗斯寄來一張羅莎貝爾的照片,照片上的她顯得非常美麗動人,和小時候如出一轍。

在士兵們晚宴的喧鬧聲中,艾麗斯獨自走出軍營,抬起頭,靜靜地,向東方遙望。“羅莎貝爾,你在哪呢?”一滴眼淚劃過眼角,滴落在地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寫下一封寄往基輔的信。即使知道可能不會有任何結果,但她還是希望能夠盡力嘗試。隨后,她走向軍營門外的郵筒,將其投遞進去。

羅莎貝爾依舊居住在伯爵的別墅里,她原來的玫瑰花套房中。與先前唯一不同的,是那院子里多出來的一塊大理石墓碑,上面用哥特體的俄文篆刻著伯爵與夫人的名字。門外有兩名士兵站崗,名義上是保護公爵的安全,實際上是革命政府用來限制公爵外出的工具。不過,像是先前那樣,羅莎貝爾天性好動,喜歡出門,因此政府不得不派出一個最受信賴的人跟隨著她,在保護的同時監(jiān)視她的行動。羅莎貝爾不喜歡納達夫斯基,他脾氣乖戾,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軍人的野蠻氣息。最終,她選擇了萊維,也算是身邊時刻都有一名來自孟什維克的顧問。

作為公爵,羅莎貝爾獲得的薪俸要遠遠高于從前伯爵的薪俸。雖然人們都認為她有一種購買金條的癖好,但事實上萊維也支持她這么做——畢竟隨著與德國大戰(zhàn)的進行,盧布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值錢。每個月的薪俸發(fā)下,羅莎貝爾都會讓萊維在統(tǒng)計出一個月的最少開銷后,將其余的錢全部存進銀行,兌換成大量黃金,堆放在家中的保險柜。萊維認為這是一種經(jīng)濟上的遠見,黃金永遠是最硬的通貨,尤其是在戰(zhàn)亂年代。

短短一個月內,俄羅斯第二集團軍幾乎全軍覆沒,而接下來組織的幾次反攻也接連受挫。德國在邊境地區(qū)布設了嚴密的防御,堅實的戰(zhàn)壕還有隱蔽的機槍陣地。反觀這邊,俄國士兵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沒有經(jīng)歷長時間的訓練就扛著莫辛-納甘步槍沖上戰(zhàn)場;就在基輔本地,羅莎貝爾見到很多身穿軍裝的平民百姓。仔細詢問之后,她這才了解到,這一切都是那些俄國軍官的主意。

“一群白癡!”她無力地搖搖頭,將清點好的盧布遞進銀行柜臺。九年過去,羅莎貝爾的變化似乎要比艾麗斯更大——她的身材變得高大,頭發(fā)也變得火紅,在理發(fā)師的幫助下燙成了長而彎曲的卷發(fā);她的五官也變得比以前更加精致,身材也更加妖嬈。雖然對方比自己年齡小得多,但慢慢的,萊維還是對羅莎產(chǎn)生了一種好感。只不過,他能給予她的,也只有那種她年少時缺失的關愛了。

“是啊,要是換了我們孟什維克當然不會這么做。”他說,目光警覺地掃視著周圍。雖然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名義上還在合作,但事實上雙方在這里仍舊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納達夫斯基到處找孟什維克的麻煩,排除很多人盯梢,甚至是接連幾天跟蹤著羅戈薩公爵和萊維主席。每次出門,他們不得不加倍小心,避免被對方抓到什么把柄。“我看,這戰(zhàn)爭七成要輸——我們把工廠的工人和田間的農(nóng)民都拉出去參加戰(zhàn)斗,又有誰能留下來為俄國的經(jīng)濟做出貢獻,女人、老人和孩子嗎?”

“沒辦法,這是沙皇的決定。”羅莎貝爾接過出納員遞送的紙袋,兩人行走在基輔的大街上。為了不引起注意,她專門買了一件藍灰色的工裝穿在身上,并把火紅的頭發(fā)盤在頭頂,用帽子遮住。持續(xù)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導致了一些物資的緊缺,人們排著隊,等待進入雜貨店購買刀片——三個月來每個月都會有一些生活用品發(fā)生短缺,有時候是針,有時候是線,還有扣子……這個月是刀片。城里好些商店都關上了門,門外貼著一張大紙寫道:“兵役期間,暫停營業(yè)。”不過,羅莎貝爾估計這些商店七成都難以恢復營業(yè)了。偶爾有幾家重新開張的店鋪,原來是在前線受傷的士兵退役回家。據(jù)她了解,有些士兵甚至連槍都沒有機會開就被德國人打死。

“巴爾干半島發(fā)生了一場謀殺案,我們卻要和德國人打仗……我怎么想都覺得不合常理。”羅莎貝爾看著四處張貼的征兵啟示,無奈地說道。“看來,尼古拉真的不出我的意料,再加上那些盲目自信貴族的慫恿,發(fā)動了一場根本就不應該發(fā)生的戰(zhàn)爭。”

城里洶涌的革命浪潮已經(jīng)隨著戰(zhàn)爭的進行暫時消退,大部分農(nóng)民和工人被逼上了前線,在羅莎貝爾看來這根本就是送死。現(xiàn)在,布爾什維克在城里除了蘇維埃臨時政府的席位之外,他們不再占據(jù)任何優(yōu)勢。羅莎貝爾緊靠著萊維·斯多奇,準備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萊維先生,你當時和我的父親……很熟嗎?”

萊維搖了搖頭,似乎很驚異羅莎貝爾怎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算熟悉,但他曾經(jīng)幫助過我們孟什維克,我們實際上對他心懷感激。”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羅莎貝爾露出一種不自然的微笑。

“你有什么事盡管說,我會盡份內的力量幫你。”萊維用奇特的眼神看著身邊的女孩。

“我想請你們幫我把布爾什維克的政府成員全部清除出基輔城,這樣孟什維克就能成立全新的革命政府了。雖然作為一個公爵,我享受著國家的俸祿,但事實上,我曾在冬宮見證了警察對平民的屠殺,我比你們更希望革命。”

“怎么?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嗎?”萊維露出了微笑,這正是他所想的,只是苦于無法實施。

“我希望能夠成為你們名義上的領袖。”羅莎貝爾理了理耳朵前的頭發(fā)。

“可你作為沙俄的舊貴族(雖然現(xiàn)在也是)什么都沒做就成為孟什維克名義上的領袖,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不不不,你想錯了。身為公爵,我的名下實際上仍舊握有一些兵權。而且,我們還有這個!”她舉起手中的紙袋。“如果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一定會在經(jīng)濟上盡力支持你們!”

“好吧,算你眼尖。”萊維笑出聲來,指尖輕輕戳了戳羅莎貝爾的鼻尖:“不過,我們還是會盡力這樣做的。”

(一九一四年十二月)

冬季的馬恩河駐地冰冷刺骨,再加上惡劣的生活條件,傳染病在士兵之間蔓延開來,戰(zhàn)壕里四處都是恐怖的氣息。

每天清晨喚醒艾麗斯的,不是身邊設定五點的鬧鐘,而是德軍呼嘯的炮彈。身為精銳部隊,蒼穹騎士團暫時被安排在大后方的基地,遠遠離開了危險的前線。自馬恩河會戰(zhàn)以來,雙方挖壕固守,偶爾發(fā)起一兩次無效的沖鋒。最遠的一次,也只能抵達中部無人區(qū)。除了炮彈,沒什么能夠越過雙方邊界。德國和英法聯(lián)軍就這么僵持著,一直到十二月月底。

二十四日晚間,連綿的大雨終于停下,天氣開始轉冷,泥濘的戰(zhàn)場很快凍得硬邦邦的。英國最高指揮官約翰·弗倫齊聲稱德軍即將在圣誕節(jié)展開攻勢,但艾麗斯清楚這完全都是虛構的。事實上,他只是不想讓部隊在圣誕節(jié)這一天放松警惕。

蒼穹騎士團的每個士兵都受到了來自教皇的一份禮物——作為意大利遠征軍,這是他們應得的。盒子里面裝著一張由教皇親筆簽名的圣誕賀卡和一些生活用品。讓士兵們異常驚喜的是,每個人的盒子里都裝有一包意大利面!

“我媽媽做的意大利面真的是特別好吃!”米里彌埃爾高興地回憶起家鄉(xiāng)的味道。“等戰(zhàn)爭結束,我一定請她給大家一起做意大利面吃!”

“今天圣誕節(jié),也不知道郵差打包帶走的賀卡有沒有抵達我的家鄉(xiāng)……”士兵們高興地分享著自己的故事。艾麗斯決定獨自去前線看看,于是披上外套,向前線緩緩走去。

在這里駐扎一個月,艾麗斯驚訝地發(fā)現(xiàn)來自其他地方的士兵和意大利的士兵有著令人吃驚的不同。雖然都經(jīng)受了嚴酷的考驗,但她總是感覺那些看見她就開起玩笑的士兵著實有些粗俗無禮,而隨著他們一起前來的遠征軍則顯得十分文雅。

“艾麗斯·弗萊爾,這里有你的電話。”一名士官在遠處喊她。她走進指揮部,幾位軍官正在大桌子上打牌,旁邊的留聲機播放著《平安夜》的曲調。她徑直走到電話旁邊,拿起聽筒。

“喂,這里是艾麗斯。”她撇了一眼身邊的軍官們,說道。

“喂,前線生活怎么樣?”電話那頭傳來了神父的聲音,她露出了笑容。

“我們的軍團現(xiàn)在還在后方訓練備戰(zhàn),暫時沒有沖上前線的機會。”愛麗絲回答。“父親,圣誕快樂!”

“嗯,也祝你圣誕快樂!”她能聽出,帕特里克神父也露出了笑容。

“你是從哪里打過來的電話?”艾麗斯突然想起。“我們那里不是處于戰(zhàn)線嗎?”

“我在倫敦。”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干擾的聲音,說明通訊信號不穩(wěn)定,電話隨時有可能被切斷。“等你休假的時候可以到這里來,這個地方非常好。”

“好的,到時候我一定去!現(xiàn)在我要上前線檢查,先掛斷了!”

“嗯,如果你要找我,就接通英國總部。”

“怎么?你不就是一名神父嗎?干嘛參與戰(zhàn)爭?”艾麗斯大吃一驚。

“我之前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也算是一名普魯士的情報人員。好了,先這樣了,黑格先生要用電話,我先走了!”神父掛斷了電話。

站在指揮部的鏡子前,艾麗斯整了整身上的軍禮服——事實上穿不穿都一樣,但她還是喜歡這種儀式感。她沿著交通塹壕往前走,發(fā)現(xiàn)空氣清爽。四下里沒有槍聲,士兵們三兩成群聚集在一起,分享著自己收到的圣誕禮物,也在進行著愉快的交談。她走進前沿戰(zhàn)壕,甚至有士兵聚在一起打撲克,身邊堆放著用來當做籌碼的子彈。

三百多米之外便是德軍陣地,隱藏在鐵灰色的煙霧中。不過,艾麗斯可以隱隱約約聽見德國士兵們在那里唱著圣誕頌歌——即使是對音樂不在行的人也能一下子聽出來。艾麗斯在普魯士長大,雖說是邊境,但她知道德國人其實是音樂的大師,許多偉大的音樂家諸如貝多芬,巴赫還有莫扎特等等都誕生在那里,德國人從生下來就沉浸在一種古典音樂的高雅藝術氛圍中。

小心翼翼將一個頭盔伸出戰(zhàn)壕,她確定前方?jīng)]有狙擊手,于是將頭伸出。前沿陣地沒有人,也沒有任何進攻的跡象。她剛要放下心來,警覺地發(fā)現(xiàn)一個身穿淺灰色軍服的人,似乎是因為喝酒有些微醉,他沒有拿槍,也沒有戴頭盔,搖搖晃晃向她這邊走來,揮舞著手中的一個玻璃瓶。作為上尉,艾麗斯擁有指揮前線的其他士兵的權力。她下達防守的指令,方才的牌局停下來,士兵們站在戰(zhàn)壕前,步槍上膛,準備應對一切緊急的突發(fā)情況。

出人意料的是,更多德國士兵走出戰(zhàn)壕,他們都沒有攜帶武器,而是用盡全力向這里大喊道:

“圣誕快樂!”

士兵們不知所措,抬起頭看著他們面前的長官。艾麗斯笑了放下手中的槍,示意他們:“我們也像那樣作出回應吧!”

于是,士兵們放下武器,也紛紛走出戰(zhàn)壕,向對面的士兵大喊“圣誕快樂”,雙方在原本無人的空地上愉快交談。見前方安全,雙方更多的士兵也走出戰(zhàn)壕,互相分享著各自收到的禮物。他們交談地如此暢快,心情如此愉悅,以至于根本沒有注意到幾個長官(少校)走近。

“喂,你們幾個在干什么?”他走向幾個正聊得起勁的士兵。看見站在一旁的艾麗斯,于是來到她身邊。

“這邊什么情況?”他嚴肅地問道。“戰(zhàn)壕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很簡單,他們走出戰(zhàn)壕,沒有拿槍,對我們大喊圣誕快樂,于是我們也照做了。”艾麗斯聳聳肩。“沒辦法,但這樣確實挺好的。”

“我得把這件事報告總部。”少校無奈地離開了。

“圣誕快樂,小姐。”一個手拿酒瓶的德國中士向艾麗斯走來。“來點伏特加嗎?我從俄羅斯戰(zhàn)場繳獲的戰(zhàn)利品。”

“不必了,謝謝。”艾麗斯笑道。“你去過俄羅斯?”

“是啊,那幫軍官腐爛透頂,他們把軍需物資賣到集市上去,但士兵們卻餓著肚子。”中士回答說。“現(xiàn)在我們在第聶伯河設置了防線,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

“我的家鄉(xiāng),就是基輔西邊的那個普魯士小鎮(zhèn),現(xiàn)在怎么樣呢?”她關切地問道。

“那里?好得很!居民雖然已經(jīng)部分撤離,但我們把它作為一個物資中轉站,俄國人打不過來!”他自豪地說。“俄國不可能打贏我們的!話說你不是普魯士東部來的嗎,怎么在英國服役?”

“我是意大利人,在那里長大。”艾麗斯讓他看了看自己與眾不同的軍服。“我的父親是一個神父,我之前一直住在那座小城的教堂,跟隨著父親。”

另一個年輕的德國中士聽了她說的話,高興地向這里走來。他張開雙臂,興奮地喊道:“艾麗斯·弗萊爾,真的是你嗎?”

她看了很久,終于認出那個熟悉的臉龐。“漢斯,你怎么在這里?”她驚喜的喊道,漢斯是她在鎮(zhèn)上認識的一個男孩。

“當時和俄國人打仗,我被編入軍隊,后來隨著反擊的結束,我們一起來到這里,還參與了馬恩河戰(zhàn)役。”漢斯摟住身旁中士的肩膀。“帕特里克說你當了騎士,我們當時都不信,沒想到是真的!”他緊緊握住艾麗斯的手:“艾麗斯長大了啊,變得更漂亮了”

幾個士兵起哄道:“好漂亮一個女孩,你說說,趕快跟她求婚吧!”

艾麗斯的臉唰地一下紅了,還好是在夜里,他們看不出來。“哈哈哈哈!”雙方的士兵們都笑了起來。由幾個中士組織,士兵們把前線的探照燈聚集起來,用帽子堆成了兩個球門。德國人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足球,士兵們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球賽——英國隊對德國隊。

“你們準備怎么辦?”漢斯站在艾麗斯身邊。“我想,這些人明天就不會愿意想這些新朋友開槍了。”他們一起觀看著足球賽。德國人進了一球,士兵們歡呼起來。

“不知道啊,但我希望這休戰(zhàn)能夠持續(xù)下去。”艾麗斯說。“我們的長官已經(jīng)要把這件事上報總部,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決定。”她看著面前開心的士兵們。“你今年十八歲了?”

“明年。”漢斯點上了一支雪茄。“我去體檢的時候,告訴醫(yī)生說我十七歲,他合上登記薄,告訴我說:‘你的一切條件都符合要求,就是年齡不夠。明天再來,明天你就十八歲了。’于是我知道我應該撒謊。”

“好吧。”艾麗斯哭笑不得。“看來到處的情況都一樣。愿主保佑你不受傷害,雖然我不應該這么想。”

趁著士兵們都在看足球賽的空當,漢斯突然把艾麗斯拉到一旁黑暗的地方,用一種深情的眼神注視著她。“你離開之前,我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么事啊?”即便已經(jīng)能夠猜出一二,但艾麗斯依然微笑著問。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一直到現(xiàn)在,我一直喜歡著你。”他說。

(一九一五年十月)

不顧衛(wèi)兵的勸阻,萊維沖進納達夫斯基的辦公室,手里揮舞這一張報紙,后者正拿著放大鏡認真閱讀一本大厚書。

“出大事了,沙皇要把我們這些無產(chǎn)階級革命政府的領導者全部清除出去!”他的聲音由于驚恐而有些變了調。“他要讓俄國內部人員接替我們!”盡管納達夫斯基非常緊張,但他依舊佯裝鎮(zhèn)定,接過萊維手中的報紙,原來是退役士兵共同創(chuàng)辦的《基輔日報》,頭版頭條上清清楚楚刊載了沙皇最新頒布的政令。

“能有這檔子事?”他撥通了政府中線人的電話,在“哦”了幾聲之后,他的面色凝重起來,臉上的剛硬線條顯得鐵青。“你的建議是什么?”他掛斷了電話,點上一支雪茄。

“雖然他們說是簡單的接替,但實際上據(jù)我了解,敖德薩的蘇維埃政府已經(jīng)全部被以叛國罪逮捕。”拒絕了納達夫斯基遞過來的雪茄,他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我們還留在這里,或許會遭到極度的危險!”他吸了一口氣,鎮(zhèn)定下來。“我們得趕緊收拾東西,去廣闊的鄉(xiāng)村開闊革命,不能留在這里坐以待斃!”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們的革命武裝呢?”納達夫斯基關心地問。

“他們中的一部分愿意和我們一起走,但剩下的應該都會留下。”萊維在屋里不安地踱步。“現(xiàn)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因為現(xiàn)在,我們的革命成果不僅僅會被竊取,更會被徹底摧毀!”

他拉開窗簾,發(fā)出一聲高調的尖叫。

“快!把桌上的文件扔進火爐里,警察已經(jīng)來了!我們現(xiàn)在就從后門離開!”他說的沒錯,幾名手拿槍支的警察跟隨著一個矮小敦實的身穿軍裝的人從遠處的大街上向這邊一起走來。納達夫斯基連忙將桌面上的機密文件胡亂一收拾,一把扔進火爐,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那把屬于自己的手槍,裝好子彈,和萊維一起提著裝有重要物品的箱子從辦公樓的后門溜了出去。走到一條小巷,他們屏住呼吸,緊貼墻壁,幾名兇神惡煞的警察從巷口穿過,徑直向辦公大樓門口走去。

“跟我走,我知道一個地方。”萊維低聲說,兩人趁警察不注意向街道對面跑去。還好沒有引起警察的注意,他們呼喚街邊的一輛馬車,迅速跳了上去。

“去火車站,現(xiàn)在!越快越好!”他丟給車夫一個十盧布的金幣,車夫大吃一驚,但還是快馬加鞭往火車站的方向奔馳而去。

回過頭,納達夫斯基注意到,警察們已經(jīng)包圍了那座建筑。

“好險。”他說。“謝謝你,同志。”

“不用謝我,你應該謝謝我們的報紙。”萊維微微一笑。

忽然間,馬車拐進一個小巷,緩緩停在了巷子盡頭。

“車夫?”掀開簾子,萊維吃驚地發(fā)現(xiàn)車夫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剩下兩匹拉車的矮種馬。

“小心。兩人走出馬車,面前是一個根本不通的死胡同。背后的道路蜿蜒曲折,他們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兩人掏出手槍上膛,在巷子里背對背做出射擊姿勢,隨時保持警惕。納達夫斯基突然警覺地注意到,在遠處的一個窗戶里面,伸出一個黑洞洞的槍管。

“小心,是警察狙擊手!”他剛剛大喊出聲,但太晚了,一發(fā)七點六二毫米子彈從哪黑洞洞的槍口射出,擊中納達夫斯基的右手,引起一陣劇痛,那把手槍掉在地上。他迅速反應,左手持槍和萊維一起向那個窗口射擊,并撤退到馬車后面。

“現(xiàn)在怎么辦?”他看著萊維拿出一個彈夾,裝在手槍上。

“這樣,你往那邊跑,我給你提供火力掩護。”萊維指了指巷口的方向。“三十秒,你能跑過去嗎?”

“能,但我不確定那里是否有埋伏。”

“那就這么辦,我沒有帶多少子彈,只能這樣來兩次,你只有一次機會——你不往那邊跑,我們就沒有一點希望。”他拉了一下槍栓,子彈上膛。“我喊三二一,你就跑出去。”

又是一聲槍響,一發(fā)子彈打在馬車木板上,激起一陣木屑。

“三,二,一,現(xiàn)在開始!”萊維站出馬車后方,平穩(wěn)舉槍,向那個狙擊手所在的窗口射擊。納達夫斯基提著一個箱子,迅速跑向巷口,拐了個彎,不見了。

萊維微微一笑,向窗口打出一個“OK”的手勢,那個槍管縮了回去,一個警察探出身來,向他點了點頭。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還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聲音。萊維向那邊小跑過去,看見納達夫斯基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箱子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的身旁,警察局長手中的霰彈槍槍口還冒著詭異的青煙。

“萊維,救我……”納達夫斯基向萊維伸出手。后者搖搖頭,無奈地笑了。他把彈夾里最后一發(fā)子彈推進槍筒:“對不起了,同志,為了革命。”他舉起槍,指著納達夫斯基的腦袋。

納達夫斯基絕望地閉上了眼。隨著一聲槍響,他伸出的手落在地上,不動了。

“干得漂亮。我會記住你們的。”他走上前去,跨過納達夫斯基的尸體,和警察局長米哈伊爾握了握手。萊維深刻地記得,幾天前,當這位局長看見面前的金條時,圓圓的臉上是怎樣一副扭曲的表情。

不遠處的大門口,羅莎貝爾身穿紅色長裙從中走出。“成功了?”她看著地上僵硬的尸體,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成功了。現(xiàn)在,基輔再沒有布爾什維克領袖。”他說道,也露出微笑。“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通過一件重大的,或是有政治意義的事,樹立自己的威信。”

(一九一六年七月一日)

兩年的戰(zhàn)斗,讓艾麗斯領導的蒼穹騎士團成長了不少。在馬恩河前線駐扎一段時間后,他們又被調往凡爾登,只是幾乎沒有上戰(zhàn)場前線。其間,不知是命運女神的眷顧,還是戰(zhàn)爭技術的高超,即使不騎馬,僅僅作為突擊隊上前線戰(zhàn)斗,騎士團竟然幾乎沒有減員——有幾個受到輕微槍傷的士兵,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完全恢復;還有一個踩到地雷的倒霉蛋,在一聲爆炸之中徹底消失。現(xiàn)在,他們來到了索姆河駐地,編入黑格麾下的部隊,準備參與一次消滅德軍陣地的戰(zhàn)役。

英軍的轟炸炮擊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個星期,但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五天。可是由于長時間的陰雨連綿,炮手難以瞄準目標,也無法出動偵察機觀察轟炸效果。更令人感到惡心的是,德軍的炮火一直處于移動狀態(tài),每每得到轟炸的間隙,他們便奮起反擊,呼嘯的炮彈落在英軍的陣地上。艾麗斯估計,他們盲目的轟炸根本沒能起到預期的效果,甚至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有殺死多少敵人。上面發(fā)來了進攻的命令,戰(zhàn)士們正坐在集散戰(zhàn)壕的內部,不安地等待著命令的到來。在凌晨探照燈的光輝中,他們厚重的頭盔閃閃發(fā)光,身上特制的防彈裝甲也映襯著四處閃動著的光輝——幾個月前,意大利另一支部隊為他們帶來了這樣的補給,大概是量身定制。他們測試過一次,這種特殊陶瓷制成,防護要害部位的鎧甲背心能夠承受住毛瑟步槍的近距離射擊,盡管仍舊能夠給人帶來不小的沖擊,但至少不會造成嚴重的致命傷害。

旅長騎在馬上,對他們簡單講了幾句話,大意是說:德軍的陣地已經(jīng)被炮火徹底殲滅,當士兵們沖上去時,只會看見滿地德軍的尸體,空空如也的碉堡等等。但士兵們都不相信這點,他們質疑道:既然德國陣地已經(jīng)被徹底摧毀,那他們又是怎樣反擊呢?

像是在證明這點,時不時有幾發(fā)炮彈落在戰(zhàn)壕后方的空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轟炸期間,他們曾捉到不少投降的俘虜,可那些人提供的情報相互矛盾,有人說德軍陣地已經(jīng)被徹底摧毀,而也有人說德軍在防空戰(zhàn)壕里安然無恙,等待轟炸的結束。

艾麗斯局促不安地走來走去,腰間掛這那把祭司賜予她的利劍——當時她覺得這把劍很長,但實際上它只有大約一米,而且極其輕盈。她的胸前口袋里,裝滿了木柄手榴彈。他們即將作為突擊隊,在轟炸即將結束的一瞬間沖出鐵絲網(wǎng),圍攻德軍陣地。

“艾麗斯,你的連隊準備好了嗎?”軍官在隆隆炮聲中大吼道,騎士團從原地站立起來。

“是的,我們準備好突擊了。”士兵們回答道,眼中目光堅毅。

“來這里,我吹哨子時大家出發(fā)!”他們穿過議論紛紛的英國軍隊,站在鐵絲網(wǎng)缺口處。

“第一突擊隊,準備進攻!”士兵們從口袋中拿出兩枚手榴彈,緊緊攥在手心——這是突擊隊的標準姿勢。

炮火仍然在繼續(xù),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緩緩升起,士兵們的鋼盔閃閃發(fā)亮,背后步槍上的刺刀也反射著初現(xiàn)的晨光。他們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將會是一場洗禮。

“現(xiàn)在,發(fā)起進攻!”此刻是七點二十分,英軍的炮火停了下來,旅長吹響了哨子。騎士團的士兵們向德軍陣地沖去。雖然這邊已經(jīng)停止開火,但德軍的陣地仍舊處于激烈的爆炸之中。行進至一大半時,艾麗斯眼尖,注意到德國人爬出了戰(zhàn)壕,開始作出戰(zhàn)斗準備。回過頭,英軍卻仍舊躊躇不前。他們按照計劃,將手榴彈扔到完好的鐵絲網(wǎng)處,扛起身后的步槍,向面前的敵人開火。最終,三個排各自分開,艾麗斯帶領第一排從左翼合圍,瑞琪從右翼,而第三排分散開來,隨著兩個排共同進攻。

或許是因為決策失誤,他們孤軍奮戰(zhàn)將近十分鐘,隨后第一批英國士兵,穿著卡其布裁剪的軍服,扛著李恩菲爾德步槍和各種冗余雜物,排著隊向前沖。艾麗斯從側面的高地上,暗叫不好,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德軍陣地里的機槍響起,英國士兵成排倒下,一個不剩。

“我們該怎么辦?看著他們送死?”溫倫將幾發(fā)子彈推近彈夾,臥倒在艾麗斯所處的巨大彈坑中,這里已經(jīng)有了十個人,等待著艾麗斯的命令。盡管騎士團在混戰(zhàn)中散了隊,但仍舊保持著班的最小單位。最開始,他們覆蓋草綠色偽裝的鎧甲并沒有引起德國人的注意。但后來,隨著戰(zhàn)斗的進行,他們漸漸成為了眾矢之的。

“還能怎么辦?”艾麗斯把一名奔跑的德國士兵收進瞄準鏡,隨著一聲槍響,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艾麗斯隱蔽回去,重新裝彈。“看見高處那挺機槍沒有?”

溫倫小心翼翼把頭伸出彈坑,一發(fā)子彈滑過,他趕緊把頭縮回。

“看見了,那里有三個士兵,躲在金屬掩體后面。”溫倫把在一瞬間看見的情況報告給她。“他們正在向鐵絲網(wǎng)射擊。”

第二批英國士兵沖出鐵絲網(wǎng),但很快便都抽搐著倒在地上。

艾麗斯扔出一個煙幕彈,十名士兵沖出彈坑,向德軍的戰(zhàn)壕沖去。拋出手中的手榴彈,他們臥倒在地上。只聽“轟隆”一聲,幾名剛才還在持槍射擊的士兵倒在地上。站起身,艾麗斯注意到,剛才的地方,那挺機槍轉了過來,對著他們。

“散開,散開!”她歇斯底里地大吼著,機槍也在同時噴出憤怒的火舌。站在第一排,她自然首當其沖,一發(fā)槍彈打在她肩膀的護甲上,即使擁有著如此嚴密的防護,她還是被一陣強烈的沖擊帶倒,手中射擊的步槍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打在機槍的掩體上。過了一會,她感受到一陣左手小臂上的劇痛,低下頭,原來是另一發(fā)機槍子彈從那里穿過,還好沒有擊中骨頭。

躺倒在泥濘的地面上的那一瞬間,她看見身邊,溫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沒有一絲一毫護甲嚴密保護的后背上,一連串的彈孔滲出著猩紅的血液。

艾麗斯沒有立刻爬起,她發(fā)現(xiàn)那挺機槍已經(jīng)再次調轉方向,向著英軍的鐵絲網(wǎng)出口處射擊。她悄無聲息地伏地前進,沒有引起德軍士兵的注意。翻身一躍,終于進入了德軍極深的戰(zhàn)壕。小隊里其他幾個士兵也利用火力做掩護,進入了戰(zhàn)壕。

德軍的防御工事質量讓艾麗斯等人深受感動——通道四四方方,用木板加固墻壁,也布設著整齊的臺階和門框。她向手下的士兵作出一個手勢,掏出手槍。在大概摸清機槍的位置后,士兵們無聲前進,沒有遇見一個德國士兵,就這樣來到了機槍下方。

趁著機槍瘋狂射擊的空當,他們將木門拉開一個縫,小心翼翼地將一枚手榴彈沿著地面滾到槍手的掩體之后。后者射擊太過專注,根本沒有預料到來襲的危險。只聽轟隆一聲,機槍聲戛然而止,木門被炸裂,反彈到對面的墻壁上。艾麗斯沖上射擊平臺,準備射殺仍舊反抗的敵軍,可手榴彈的威力實在太大,除了碎片,這里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了。瑞琪帶兵從另外一個方向與他們會和,隨后雙方開始了艱難的塹壕大戰(zhàn)。

德軍后方的陣地上開始了猛烈的炮擊,截斷了補給的路線,大量英軍士兵無法前來,只能被堵在戰(zhàn)壕內部。不過,即便是孤軍奮戰(zhàn),他們還是在臨近正午時,攻下了德軍的一段戰(zhàn)壕。

戰(zhàn)士們疲憊不堪,紛紛癱倒在地上休息。難得的空閑和剛剛熬過的午夜讓他們昏昏欲睡,再加上饑火中燒,他們和沖上來的部分英軍士兵一起搜索起吃的東西來。看來,德國士兵吃的并不好,這里除了難吃的慕尼黑香腸和一些黑面包之外什么都沒有,特別是沒有啤酒——要說德國可是以啤酒出名的。

一些士兵開始搜尋戰(zhàn)利品。這里不僅僅有完好無損的勃朗寧手槍,還有手表,戒指,甚至是各種金幣之類的玩意。由于武器是從德國進口,騎士團輕而易舉找到了足夠多補給用的彈藥,但大量英國士兵卻已經(jīng)將彈藥用盡。他們猶猶豫豫,不知道是應該回到自己原本的戰(zhàn)壕,還是沒有武器但仍舊留守這里。為了防止英國人繳獲武器,德國士兵撤退之前已經(jīng)將存放軍火的倉庫炸毀,他們即使“翻箱倒柜”,也只得到了少量士兵身上的步槍和沒有引爆的手雷。

很快,德軍借著炮火掩護,從后方再次發(fā)動瘋狂的反攻。士兵們想要駐守這片陣地,可是原來德軍的機槍已經(jīng)炸毀,而再多的步槍齊射也無法阻擋德軍大量士兵的進攻。在打完彈夾里的最后一發(fā)子彈后,艾麗斯注意到德軍的火炮已經(jīng)停止了轟炸,回到戰(zhàn)壕的路重新暢通。

“士兵們,撤退!撤退!”她高喊道,掏出手槍快速射擊,暫時壓制向前沖鋒的德軍,隨著最后一個英國士兵離開了陣地。

放棄先前占領的陣地后,士兵們重新退回到自己的鐵絲網(wǎng)以后的安全地帶。遠遠地,可以看見德國再次在那高地上架起機槍,準備向沖鋒的英軍士兵射擊。這邊,旅長仍然在一次次吹響哨子,一排排士兵向前沖去,但最終倒在縫紉機一般的機槍射擊聲之中。

一百二十人騎士團在突擊的過程中雖然沒有遭受全殲的損失,但當他們看見戰(zhàn)壕里滿滿堆放的尸體時,不由自主也留下了眼淚。除了溫倫,還有三十多名士兵戰(zhàn)死,整個連隊不得不編排重組。而且,整場戰(zhàn)斗以失敗告終,更使他們士氣低迷。

“愿主保佑你們。”站在溫倫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前,艾麗斯留下了傷心的淚。

羅馬那邊,教皇聽聞了一整天大戰(zhàn)的戰(zhàn)果后,眉頭緊皺。他向電話那端吼道:“我們意大利政府把全國精銳的士兵們派出去為你們作戰(zhàn),不是讓他們毫無意義地送死!”掛斷電話,他沉默良久,走向大教堂的十字架,虔誠地祈禱著。

“愿主保佑你們,阿門。”他緊閉雙眼,右手劃出一個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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