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Bewitched-Forbidden codex禁忌法典
- HolyKnight圣騎士
- 凱恩阿克曼
- 9121字
- 2019-06-15 21:44:39
(一九零五年十月)
“見鬼,這是個……”羅莎貝爾站起身來,興奮又害怕地盯著出現(xiàn)的暗門。“或許這是個防空洞,但當(dāng)時修筑這座建筑的時候并沒有飛艇發(fā)明啊?”她自言自語道,隨后注意到墻壁上的機關(guān)里插著一把鑰匙——看來是哪個不操心的人沒有關(guān)上門,讓羅莎貝爾乘虛而入。她拔下鑰匙放進(jìn)口袋,隨后將書架用力推回原處。只聽喀嚓一聲,暗門鎖上了,此時羅莎貝爾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出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這里完全就是一片黑暗,幾乎什么都看不見,只能靠雙手摸索著往前行走。
過了很長時間,她的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地下室的微弱光線,然后她意識到自己處在一條狹窄但又曲折的走廊中,走廊向地下延伸,另一頭有極其微弱的光亮,大概是一個隱秘的房間。在考慮一番之后,羅莎貝爾決定摸索著前行,往那個房間的位置走去。
一步一步地,她在一個稍大的空間止步。四下張望,除了面前那扇半開的透著黃色燈光的大門,不知什么地方,有水流在緩緩流淌;房頂上棲息著一只蝙蝠,見有人走近,它吱吱叫了兩聲,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下定了決心,她推開那厚重的大門,來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藏寶室。除了珍貴的書籍文物,這里還堆放著大量價值連城的珠寶,以及大量成箱的金條(據(jù)估計至少有幾億盧布),閃閃發(fā)光的鉆石,甚至還有一些說不出歷史的古老收藏品。最吸引羅莎貝爾眼球的,是一本被鐵鏈緊緊鎖在一座大理石臺子上的書。她無法直接將其抽出,只能踮起腳尖欣賞著那精美的紅色封面。臺子上還擺著一支鋼筆,旁邊還放著一瓶墨水。
這大概是沙皇的私人收藏,她想。把鎖著的書先放到一邊,羅莎貝爾擺弄著旁邊的保險柜。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口袋中那把密室的鑰匙竟然也能夠開啟這個柜子。搖動手柄,打開厚重的大門,她失望地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把鑰匙。撿起鑰匙,她把目光落在了臺子下生銹的黃銅大鎖上。
難道這本書里面還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什么沙皇稱王的秘訣?她輕輕打開了鎖,把那本書從鐵鏈的禁錮中“解救”出來,令她再次大失所望,書里什么都沒有,只是一卷卷空白發(fā)黃的羊皮紙,看來不過是一個平常的本子。
她把書翻回到第一頁,注意到有人用鋼筆在上面批注了一句話:
“吾友,在翻到下一頁之前,請你務(wù)必慎重考慮。學(xué)習(xí)這本書上的知識,你將因此獲得無窮的力量,但也將會由此獻(xiàn)祭你的靈魂。如果你經(jīng)歷了太多的不幸,請將它打開吧!但你一定要記住,使用這本法典的人,死后將會化為齏粉。——伊凡·瓦斯列維奇”
想到自己死去的父母,羅莎貝爾不禁再次留下淚水。翻開下一頁,令她第三次大失所望,大概是由于時間久遠(yuǎn),書上殘存的字已經(jīng)消逝殆盡。
“這書上什么都沒有啊……”羅莎貝爾剛剛說完,就立刻閉上了嘴:在那大量模糊字跡的正中央,突然浮現(xiàn)出深黑色的幾個大字:
“你好。”
羅莎貝爾大吃一驚,手中的書掉到地上。當(dāng)她克服最初的恐懼,從地上撿起那本扣在地上的書時,深色的大字仍舊靜靜地浮現(xiàn)在上面。她看著臺子上的墨水和鋼筆,突然意識到了它們的作用。她把書裝進(jìn)口袋,又把墨水和鋼筆帶上,輕輕關(guān)上門,摸索著離開密室,打開暗門,細(xì)心地恢復(fù)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她本來打算把鑰匙留在原位,但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把它拿走比較好。這樣別人就難以察覺自己的意外進(jìn)入。
行走在冬宮的走廊,她看見外面還是一片混沌。東方的地平線上露出一絲光亮,但整座城市仍舊沉睡著。輝煌的宮殿里幾乎空無一人,只有極少幾個侍從在走廊來來往往。她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向一名好心的女仆要了一些面包作為早餐,隨后便反鎖上門,并把一個自制的“請勿打擾”木牌掛在門口,這樣就不會有人來這里了,尼娜估計看見了也不會進(jìn)來。
她趴在寫字臺前,拉開了臺燈,提起木桿的鋼筆——這是一支古老的蘸水筆,但拿來的墨水確是隨處可見的一般品牌。她用舌頭舔掉了筆尖上的油墨,把那本書鋪平,呆呆地看著仍然清晰的“你好”。愣了一會,她想好了措辭,用筆尖沾了一下墨水,也寫道:“你好。”
像是得到指示一般,她寫下的那些原本清晰的字體隨著大大的“你好”緩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時浮現(xiàn)的另一行字:“你是誰?”
這應(yīng)該是我問你的問題吧?羅莎貝爾想。她提起筆寫道:“你是誰??”
“我是法典,由十四世紀(jì)的一名至尊法師制造的。如果想要了解詳情,請翻到下一頁。”
“在這之前有人用過你嗎?”羅莎貝爾并沒有急著向后翻頁,她好奇地寫道。
“幾天之前就有。”法典上浮現(xiàn)道,“你們‘敬愛’的沙皇咨詢我是不是應(yīng)該發(fā)布他的法案,我給了他滿意的答復(fù)。但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至少一百年未曾被人們打開。”
羅莎貝爾向后翻過一頁,上面的一副插圖吸引了她的眼球——一名身穿黃袍,頭戴兜帽的中世紀(jì)戰(zhàn)士騎在馬上,手中緊緊握著一把泛著金光的長槍。“梅林,世界上第一名至尊法師。”下面的文字介紹道。雖然受到過俄羅斯最好的教育,但羅莎貝爾還是無法閱讀理解書上的全部詞匯,只能夠通過大致瀏覽理解文章的意思。這本法典擁有自主的意識,能夠作為一個移動的顧問,甚至能夠傳授無窮無盡的知識。“我這里的知識可是要比你們那可憐的圖書館多得多!”法典驕傲地說。“我詳細(xì)地記載了從古至今世界各地出現(xiàn)過的的每一份文字資料,大到一本字典,小到一本賬單,你隨時可以查閱。”
“你的扉頁上的一行字是誰寫的?”羅莎貝爾寫到。
“天哪,你歷史難道不合格?這可是大名鼎鼎的伊凡四世,俄國第一位沙皇!”
“他寫到獻(xiàn)祭靈魂的內(nèi)容是什么意思?難道這會使我的壽命縮短?”
“不,對于我傳授的知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當(dāng)年伊凡四世從一位魔術(shù)師手中得到了我,把玩了一段時間后將我鎖了起來,說實話,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幾個世紀(jì)沒有見到過太陽了。至于獻(xiàn)祭靈魂,這是他自己的體會。如果翻翻歷史書,你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脾氣乖戾的人,但事實上他最初并非如此。他認(rèn)為這是我的‘功勞’,于是在扉頁上加了一張紙,寫上了那句話。話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你的字體很好看,我沒有眼睛,但我能夠猜出你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羅莎貝爾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寫下了自己的姓名。“羅莎貝爾·羅戈薩。”
“哦,羅戈薩伯爵的孩子……我還記得當(dāng)時我曾經(jīng)服務(wù)過你們的家族,但那時很久以前了。”
羅莎貝爾一陣沉默,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滴到了那本書的書頁上。
“怎么了,孩子?”
“我失去了父母,但卻不知道應(yīng)該則么辦。”羅莎貝爾搖搖頭,寫道。
“羅莎貝爾,你想學(xué)習(xí)魔法嗎?這樣你就可以通過實際行動為你死去的父母報仇了。”
羅莎貝爾抬起頭,眼中放射出異樣的光。
“當(dāng)然!”她寫道,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聽說了基輔城中的動亂,神父惴惴不安。一大早,他就騎上驛站的馬,往那邊趕路。一路上的農(nóng)田里,到處插滿了鮮紅的旗幟——他們在慶祝革命的勝利。神父來到中心廣場,納達(dá)夫斯基正好在向群眾講話。
“同志們,現(xiàn)在我們的革命已經(jīng)勝利,但我們的斗爭不能停止!永遠(yuǎn)記住,我們無產(chǎn)階級最大的敵人還棲居在舒適的冬宮。盡管他做出退讓使我們滿意,但請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被群眾推翻,這不過是時間問題!同志們,民主自由的鐘聲已經(jīng)敲響,讓我們一起迎接新的世紀(jì)吧!”
人群爆發(fā)出強烈的歡呼聲。
“就在昨天,我們基輔的蘇維埃革命臨時政府收到了沙皇的一封親筆信,他們已經(jīng)做出了完全的妥協(xié),我們應(yīng)該可以放心離開,讓新政府接替我們的位置,但事實上我們不會這么做。現(xiàn)在,就讓我把信念給大家聽……”
神父沒有再次停留,他策馬向南,準(zhǔn)備前往伯爵的宅邸,但正當(dāng)他要踏出廣場時,納達(dá)夫斯基的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沙皇已經(jīng)完全原諒了我們這次冒失的行動。他在幾個月后將會派來新的羅戈薩公爵,但目前為止這個公爵仍然需要我們的保護(hù),因為她還是個小孩子,對我們沒有威脅……”
“什么?”神父勒住馬,詢問身邊的一位市民:“羅戈薩伯爵怎么啦?”
“你不知道嗎?”那市民抬起頭看著他,“他在革命成功前的最后一刻被革命政府處死了。”
“謝謝。”他大吃一驚,策馬狂奔,直到伯爵的別墅門口。和一個星期前一樣,這里還架著兩挺機槍,幾個士兵談笑著。“難道是我聽錯了?”他緩緩靠近,注意到原本整潔的墻上,憑空多出大量彈孔——這分明是戰(zhàn)斗的痕跡。見來者是一位神父,士兵們變得恭敬起來。
“你們是基輔第二排的士兵嗎?”他問道。“就是前段時間來守衛(wèi)這座房子的小規(guī)模軍隊。”
“是的。”一個士兵拿出酒杯,倒上半杯伏特加,一飲而盡。“革命成功了,我們成了英雄!革命萬歲!”他漲紅了臉。“你……就是那天來的那個神父吧?今天有事嗎?”
“伯爵呢?”帕特里克神父陰沉著臉。
“在最后一刻被處死了。”
“那么他的尸體呢?”
“屋里。”一個士兵指了指院子。神父匆忙跑進(jìn)去,客廳里看見的,竟是兩塊沒有蓋蓋子的棺材。站在一邊,神父轉(zhuǎn)過頭,詢問身邊的士兵。
“沒有神職人員過來為他們祝福嗎?”
“沒有。”士兵回答。“城里的牧師都躲著他,根本沒有人愿意這么做,也沒有人敢來這里。”
“好吧,麻煩你暫時離開一下,讓我為他祝福。”神父點點頭“我是個羅馬人,不會觸犯什么忌諱。”士兵打了個手勢,屋里的人紛紛離開了。
望著老朋友冰冷的尸體,神父從口袋里顫顫巍巍拿出十字架,輕輕貼在伯爵與夫人的嘴唇旁邊,低聲耳語道:“愿主保佑你們,也愿主保佑羅莎貝爾。”他的臉頰上,濁淚滾滾。
走出別墅,騎上馬,他徑直走向基輔城中的郵政局。
(一九零五年十二月)
無論是廣闊的西伯利亞還是溫帶的羅馬,冬季永遠(yuǎn)都是出奇地寒冷。童子軍的活動陣地轉(zhuǎn)向了室內(nèi),但偶爾他們也會在雪地里模擬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役。艾麗斯結(jié)束了一天的訓(xùn)練,正要回屋休息,恰好看見巴吉斯向她的營帳走來,手里拿著一封信。
“這是從基輔那里寄過來的普通郵件,但由于大雪封路,火車耽擱了,又遇上郵政系統(tǒng)內(nèi)部故障,所以晚到了一段時間。”他把信遞給艾麗斯,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艾麗斯迫不及待拆開信封上的封蠟,看見了熟悉的父親的筆跡。
致親愛的女兒艾麗斯·弗萊爾:
此信寄出之日,基輔之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沙皇已經(jīng)做出退讓頒布法令,俄國革命宣告勝利。但敬愛的羅戈薩公爵(由沙皇追封)在革命成功前最后一刻判處死刑,為狂熱的布爾什維克處死。你的朋友羅莎貝爾已經(jīng)隨從仆人尼娜前往圣彼得堡,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她的安危。但真不知如此喪親之痛所造就之悲哀如何!若能得閑,務(wù)必速寫一信寄往基輔,以撫慰之,亦告羅戈薩先生之英靈。
另:隨信附兩枚金幣,仔細(xì)使用,愿主保佑你們兩人。
父親:帕特里克·弗萊爾
一九零五年十月二十七日
艾麗斯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坐在書桌旁,開始擬寫一封送往圣彼得堡的信。
“看來,還是逃不過這樣的命運啊……”她自言自語道。
她拿著信,將其送到了郵局。
經(jīng)歷了兩個月的談話,羅莎貝爾終于肯接納這本法典。它所教授的魔法竟然真的能使自己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情來!今天,是她繼續(xù)向前行進(jìn)的時刻。沙皇只知道自己丟了鑰匙,但他沒有再次嘗試進(jìn)入那間密室,更沒有找人開鎖。羅莎貝爾見過他兩次,都是在冬宮里貴族的晚宴上。不得不說,她覺得他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似乎腦子有毛病。但沒辦法,君主制就是這樣,即使后繼者沒有能力也必須繼承王位,而不是選舉一個具有極強能力的合適人選。
“你馬上就要回到基輔當(dāng)你的公爵了。恭喜你,俄國第一位女公爵。”法典上浮現(xiàn)道。“想要獲得超強的能力,你必須經(jīng)歷考驗,更應(yīng)該克服自己的心障。你覺得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嗯,我準(zhǔn)備好了。”羅莎貝爾寫道。自拿到法典以來,她已經(jīng)用掉了三瓶墨水,而她寫下的每一個字都被神奇的法典完全吸收,連個印記都沒有留下。
“你是否準(zhǔn)備好讓我進(jìn)入你的心靈,調(diào)動你的全部感官協(xié)助你的成長?”
“是的,我準(zhǔn)備好了。”羅莎貝爾自信地點頭,寫道。
“那么,現(xiàn)在,請你把手貼在書頁上,合上眼睛,我會為你傳授終極的奧義。”
羅莎貝爾伸出手,感受著那光滑的紙張。雖然有上百年未曾使用,但紙張的紋路依舊清晰,幾乎沒有絲毫磨損。忽然間,一片白光閃耀,她頭腦變得空白,身體變得沉重。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即使是想盡力抗拒也不行。羅莎貝爾無能為力,最終失去了意識。
醒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第聶伯河河畔。不遠(yuǎn)處,基輔的城鎮(zhèn)閃閃發(fā)光。河岸邊的一棵大樹下,伯爵和夫人手拉手,微笑著看著她。
“爸爸,媽媽!”羅莎貝爾感到極其驚喜,她向兩人沖去,張開雙臂,希望能夠緊緊抱住他們,即使是一秒鐘也可以!但最終她卻撲了個空,踉踉蹌蹌跌倒在兩人背后的草地上。回過頭,兩人不為所動。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記憶中的幻影罷了。羅莎貝爾強忍著淚水,站起身來。
遙遠(yuǎn)處和煦的微風(fēng)中,吹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聲,使她不禁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她向那個方向眺望,看見兩個快樂的孩子——原來是她自己,還有她最好的朋友艾麗斯。當(dāng)時,艾利斯只有五歲,她自己也只有六歲,在艾麗斯腿上棲息著的,是那只她小時候收養(yǎng)的黑貓。還有一只可愛的大尾巴松鼠,在地面上跑來跑去,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盯著兩人,不一會有爬上大樹,回到自己的洞穴。
兩個孩子每人的手中拿著一只漂亮的布娃娃,她們開心的玩起了游戲。羅莎貝爾盤腿坐下,隨著兩人的玩耍一起笑著,但一滴滴淚水也在這笑聲之中劃過她的臉頰。唉,那遺失的過往,現(xiàn)在回想,竟是如此快樂啊!
場景變換,但過去的自己依舊處在面前同一個位置。此刻,羅莎貝爾發(fā)現(xiàn)自己站立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周圍盡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她來到了伊頓公學(xué),貴族子弟的學(xué)校。同學(xué)們趁著老師沒有到來,或認(rèn)真閱讀書卷,揣摩知識,或群聚說笑,好不熱鬧。唯獨在窗邊,七歲半的羅莎貝爾獨自靜靜地坐著,以手托腮,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她手中的書卷一頁頁翻動,但她毫不在意。這是她第一天離開家來到學(xué)校,不禁使她感到悶悶不樂。畢竟,以后能夠和艾麗斯在一起的時間更少了。
一個男孩子站起身,向她所在的位置走去。似乎是被自己所迷住,那男孩盯著羅莎貝爾憂郁的面容,癡癡地看了好久,知道她轉(zhuǎn)過頭,慌忙換上了一副燦爛的笑容。男孩學(xué)習(xí)過英國紳士的禮節(jié),見羅莎望著他,向她微微鞠了一躬。
“你好,我是莫文,莫文·達(dá)納。請問你是……”
“羅莎貝爾·羅戈薩。”她慵懶地回答,又把臉扭向窗外,雨正嘩嘩地下著,一陣陣?yán)茁晱目罩袀鱽恚殡S的是明亮的閃電。
莫文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冷落,于是想了想,說道:
“我看你今天怎么不太高興?今天是我們第一天上學(xué),你應(yīng)該感到開心才對啊!”
羅莎貝爾再次扭過頭,他注意到她眼角,存留著一滴晶瑩的淚。
“對不起,可能是我打攪到你,使你傷心了。”他道歉,隨后轉(zhuǎn)身離去。正當(dāng)此時,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不是因為這個。”羅莎貝爾拭去眼角的淚花,露出了笑臉。“我來這里上學(xué),暫時離開了我最好的朋友,因此感到有些傷心……如果你愿意和我說說話,我會非常高興的!”
“沒問題!”莫文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又是一轉(zhuǎn)眼,羅莎貝爾長得更大了,她坐在馬車上,身邊是她的父母。這時,她已經(jīng)八歲半。艾麗斯也已經(jīng)離開這里,但她們還是互通書信。
“一定要懂禮貌啊!”伯爵笑著,理了理西服上的紐扣。“一會看見神父叔叔就向他行禮,并祝他圣誕節(jié)快樂,記住了?”
她笑著點點頭:“爸爸,你盡管放心吧!”
羅莎貝爾清楚地記得,在離開基輔之前,那個圣誕節(jié)她是在神父的教堂度過的。盡管艾麗斯不在,但她還是提前從羅馬寄過來一張賀卡,祝愿所有人圣誕快樂。
不久,吱呀作響的車輪停止了轉(zhuǎn)動,三人從馬車中走出。不遠(yuǎn)處,神父就站在那里迎接他們。小羅莎貝爾興奮地向前跑去,忽然又好像記起什么要緊的事一般停下,在神父面前行了一個深深的屈膝禮:“帕特里克叔叔,羅莎貝爾在這里祝你圣誕節(jié)快樂啦!”
神父高興地將她抱起來,微笑著說:“才幾個月不見,小羅莎貝爾就長的越來越漂亮了!”
她把臉別到一邊,兩個酒窩紅紅的。
最后一次,畫面中沒有了自己。她站在基輔家中的禮拜堂,父母正在那里靜靜祈禱,請求上帝的寬恕。一群士兵一擁而入,但士兵的頭頭揮了揮手,大家安靜下來。
“很遺憾通知您,您被捕了,就地判處死刑。”他舉起手槍,槍口正對著伯爵的心臟。但伯爵并沒有退縮,而是微微一笑:“請問蘇維埃政府是否允許我在一個開闊的地帶執(zhí)行死刑?”
“我們不應(yīng)該讓他體面地死去!”有人在后面議論紛紛。但也有人說:“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先把他關(guān)起來,等待圣彼得堡那里的消息。”
士兵頭頭退到隊伍后面,示意軍人看著兩位罪犯。羅莎貝爾隨著他們走進(jìn)熟悉的會客廳,已經(jīng)有人開始了自己的爭論。
“如果我們就地槍決,確實能夠省去不少的麻煩。”一個扛著鋤頭的農(nóng)民說。“我們一直吃不飽飯,不還都是他們害得?別忘了,沙皇可是經(jīng)常干那種先斬后奏的事情。”
“我不認(rèn)同你的觀點,我認(rèn)為我們應(yīng)該把他們帶到廣場上示眾,看看人們是什么看法。畢竟,民主是我們布爾什維克的終極目標(biāo)。”
“萊維,你想的太簡單了。革命要徹底,不能留有一絲一毫使對方能夠反抗的機會。這兩個人我們今天是非殺不可,除非得到沙皇的保證給予我們民主和自由。但你這個示眾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我們可以把他們帶到廣場槍決。”剛才那個持槍的士兵說。
“可是,納達(dá)夫斯基,現(xiàn)在我們的戰(zhàn)斗剛剛勝利,你就這么急著鞏固我們蘇維埃的權(quán)力?”萊維反駁到,“別忘了我們還是非法政府。”
“那這樣,你們看行還是不行。”納達(dá)夫斯基攤手道:“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判處他們死刑,又派兵監(jiān)視著他們,他們總歸跑不了。一會你去把城里的汽車開一輛過來,我們將他送到市中心的監(jiān)獄,或者就讓他們在這里等著,并且往沙皇那里發(fā)一封措辭嚴(yán)厲的電報,等到黃昏,如果圣彼得堡仍然沒有消息,那么再執(zhí)行處決。怎么樣?”
在場的所有代表表示同意,萊維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轉(zhuǎn)瞬間,她站到了基輔市中心廣場上的木臺,伯爵和夫人緊握著雙手站在臺下。遠(yuǎn)處,人山人海。一位矮個子代表走上臺子,語速極快地說了些什么,最后萊維走上臺,伯爵和夫人也跟了上去。
萊維向大家大聲宣布開始行刑。“你們可以告別了。”他隨后輕聲對伯爵夫婦說。羅莎貝爾認(rèn)識萊維,他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和伯爵有過一些來往。作為一名孟什維克,他態(tài)度溫和,甚至對伯爵有些好感。
兩人緊緊相擁,羅莎貝爾眼睜睜地看著,在他們身后,兩名士兵舉起毛瑟步槍,打開槍栓,做好了射擊的準(zhǔn)備。
“我愛你。”伯爵輕聲說道,夫人露出了微笑。
“不要!”羅莎貝爾大喊到,想要沖上前去阻攔那致命的子彈,可是沒有用,出膛的子彈攜帶著臺下人們的怒火,還有革命的烈焰向伯爵沖去,后者沒有叫喊,而是平靜地倒在地上,面帶微笑。
剎那間天旋地轉(zhuǎn),羅莎貝爾哭號著撲倒在地上。在淚水模糊雙眼之前,她清清楚楚看見在背后,一動不動的萊維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
“謝謝你,萊維先生。”她失去了意識。心里想到的一切,只剩下那猩紅的晚霞。那位持槍的士兵似乎突然間看見了她,大踏步開始追趕。羅莎在黑暗中奔跑,那背后的士兵開了槍,子彈嗖嗖地掠過她的身邊。“哈哈哈哈……”那士兵們的猙獰面孔似乎由于得意而變得扭曲,由于屠殺而變了形,變成了一個不可描述的東西,好像一只野獸,在她的背后不停追趕。就在這危難時刻,她一腳踩空,不住下墜,似乎掉進(jìn)了萬丈深淵,最終失去了意識。
醒來,她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站起身,面前是一本書,一個寬大的斗篷,還有一把漂亮的劍。
“羅莎貝爾,我了解到,你希望能夠成為一名騎士。”一個聲音從空中浮現(xiàn)。“但是,在這個時代,騎士已經(jīng)被淘汰,他們不再適應(yīng)戰(zhàn)場。然而,騎士的精神永存,你可以堅守它。不過,我建議你的下一步動作,是借助手中的力量,成為一名領(lǐng)袖。征服你的封地人民,在沙皇退位時成立一個全新的國家,并向西擴(kuò)張。”
“可是這樣的話……”羅莎貝爾有些猶豫,但法典打消了她的疑惑:“剛剛的那一幕,你也看見了。現(xiàn)在的時勢,已經(jīng)不再是沙皇的絕對權(quán)威能夠掌控。你需要一名群眾的代言人,依我來看,萊維就不錯。只要你能夠團(tuán)結(jié)全部人民,布爾什維克們也會聽從你的指揮。”
“嗯,我明白了。”羅莎貝爾點點頭,披上斗篷,拿起面前的寶劍。光滑的劍刃上映襯著自己秀麗的面龐,羅莎的眼眶紅了。
“爸爸,媽媽,還有俄羅斯受到殘害的百姓,我現(xiàn)在要為你們復(fù)仇!”她大喊道。
站在房間門口,尼娜猶豫了半天,最終下定決心,輕輕敲門。“誰啊?”房間里傳出了羅莎貝爾的聲音。
“是我。”尼娜推開房門,羅莎貝爾正拿著一本老舊的童話書認(rèn)真閱讀(這本法典很能裝)。“穿好衣服,沙皇要親自見你。”尼娜幫助羅莎貝爾穿好裙子,梳理了雜亂的頭發(fā),領(lǐng)著她來到了覲見室門口。“一定要注意禮節(jié)。”尼娜再三交代。羅莎貝爾點點頭,微微一笑,推開了覲見室的大門。
雖然天氣很冷,但冬宮房間的爐火都燒得非常旺盛。尼古拉二世站在火爐旁邊,手中拿著一本大部頭著作。聽見門響聲,他轉(zhuǎn)過身來,露出笑容。
一反常態(tài),沙皇身著西式禮服,口袋里插著自己的眼鏡。雖然先前見過沙皇,但這次單獨覲見還是讓羅莎貝爾感到非常緊張。她低頭行禮,尼古拉握住了她的手。
沉默良久,他終于開口:“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彌補你的損失。”羅莎貝爾鼻子一酸,但她還是盡力忍住了上涌的淚水,擠出一絲微笑。
“如果你現(xiàn)在去那里的話,實際上非常危險……可是沒有辦法,他們需要一個貴族,我們也一樣。”他來回搓著手,在火爐前踱步,忽然想起什么,指著身邊的椅子:“啊,我忘了,快坐下吧,你想喝茶嗎?”
羅莎貝爾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感覺,面前的沙皇有精神缺陷。她禮貌地點點頭,坐在那把椅子上。墻角的一位仆人為他們端上了兩杯英式紅茶。
“或許,我可以叫一個伯爵陪著你一起去那個地方……你覺得怎樣?”他轉(zhuǎn)過頭,羅莎貝爾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期待。
好吧,讓我去我就去吧。
羅莎貝爾雖然生活在冬宮,但她也收到過帕特里克神父和艾麗斯發(fā)來的一些電報。神父把自己在基輔的所見所聞一一講述給羅莎貝爾,并告訴她千萬要一個人過來,不要帶別的貴族,否則那些家伙可能會發(fā)飆,再發(fā)動一場軍事革命。
“不,我可以自己去,只要帶著兩個仆人就好了。”她抬起頭,說道。
沙皇顯然吃了一驚,他根本不相信一個九歲的孩子敢于獨自面對如此的危險狀況。“你瘋了?他們……他們可是連你的家人都敢殺的啊!”出于緊張,他似乎有些語無倫次。
“我收到了來自邊境普魯士教堂神父的信,他建議我獨身前往,這樣能夠受到當(dāng)?shù)馗锩叩臍g迎——小孩子總比大人好。”羅莎貝爾自信地說。“另外,我也不想因此牽連其他的人。”
“好吧,好吧,就按你的要求。”沙皇點點頭,表示同意。“你準(zhǔn)備怎么去?”
“我想乘坐火車。”幾乎是脫口而出,羅莎貝爾對自己的言語快過思想感到詫異。沙皇聽了,微微一笑:“沒問題,我這就派人安排。”
兩人又談及了一些其他事情,隨后羅莎貝爾起身,尼古拉熱情地和她握手。
“期待著和你的下一次見面。”他露出了微笑。會面結(jié)束了,羅莎貝爾再次行禮,緩緩離開覲見室。
和尼娜一起收拾東西時,羅莎貝爾悄悄把那件莫名出現(xiàn)的斗篷和利劍裝進(jìn)行囊,把那本“童話書”一直帶在身邊,非常珍惜。等到她上了火車,她才意識到這里是俄國的鐵路,而不是豪華的東方快車。即便沙皇下令布置,她也僅僅被安置在一間有窗戶和一張小床的車廂,飲用水還總是有一股機油味。
火車緩緩駛出圣彼得堡車站,沙皇尼古拉站在路旁微笑著揮手,歡送這位年輕的公爵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