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層蛋糕。”

喬菲將聲音放低，清冷的聲音帶著絲絲柔和。

女店主愣了下，她開店很久了，看了太多的人，但第一次見到如此特別的高中生。

眼前人雖穿著深藍校服，但神情淡漠，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周身貴氣與淡淡壓迫，讓人見之難忘。

“小同學，要什么口味?！?

女店主回神，溫言細語。

“隨便?！眴虓共]有點什么糕點，喬菲只是想到上次她吃的是千層，就隨口點了。

女店主笑道:“那有點為難呢，有偏什么喜好嗎？”

喬菲想起她姐的奇葩喜好，皺眉道:“除榴蓮，其他，你看著辦?！?

“好的，你稍等一下?！?

女店主聞言，點點頭，轉身去包裝糕。

喬菲無聊，開始打量這些糕點，無意識瞥見玻璃櫥柜里的手工巧克力。思及林語千的話，平淡的語氣里帶上稍微急切，“等等，再加一盒巧克力?！?

女店主聞言，笑道:“好的?！?

再怎么老成，也還是個孩子。

“給，小同學。”女店主將東西遞給喬菲，接過錢，看了眼她的校服，感嘆道:“你跟我侄兒一個學校呢。不過他就只知道給我闖禍?！?

女店主無奈笑笑，低頭找零。帶她找好，喬菲已經走到了門口，她聲音急，“唉，小同學你的錢？”

然而這聲高音并沒有喚回她，只得了她輕飄飄的一句話。

“不必，以后?？??！?

女店主笑了，她輕搖搖頭。

這小同學的脾性，有點像她侄兒在家提起的那位。

喬菲提著東西，原路返回。

路過藥店旁，一條街道里傳來刺耳的咒罵。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錢呢？你錢哪去了？”

女人尖利的聲音從旁邊街道傳出來。

“小畜牲，問你話呢？”

“……”

喬菲腳步一頓，她似乎又想起了今天白天的事。林語千說，那是真的，“小畜生”是何晏書的經歷。

她偶然往那邊看去，頓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老房街巷，兩排燈光昏黃，將樓房陰影打在路邊木椅上。陰暗里畫一個單薄的輪廓，他垂頭無力地靠在椅子上，無視旁邊女人的斥責，自顧自地拿著什么東西擦拭著手。

他背后的陰影很黑，像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那女人還在說什么，她似乎不滿意他的反應，往那邊的垃圾桶一拐一拐走去。

那人好像發現了喬菲的存在，他往這邊看來，身形有點僵。隨后機械轉頭，像是沒見著有人在路口一樣。

隔得遠，喬菲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的動作很奇怪，是一種不自然的逃避。

躲她嗎？

喬菲好笑，書包里的手機在顫動，她拿出來，邊接邊往前走。

“買到了嗎？”

“嗯。”

喬菲聽著喬嵐迫不及待的聲音，擦過人群往前走，電話里的聲音還在繼續，她卻沒走了。

“……何晏書，什么……不是我們給你的……”

那女人的聲音雖然刺耳，但在嘈雜的人群里她也聽不到具體，只知道那聲名字。

她聽得很清楚。

“那你快點回來，我們等你吃飯。”

電話那邊喬嵐還在說話。

“你們先吃，這邊車禍堵上了?！?

喬菲旁邊的馬路川流不息，她說得淡定，臉不紅心不跳，讓喬嵐信以為真。

“好吧，那我跟他們說?！?

“好?！?

喬菲掛斷電話，她眉間透著林間深處的寒意，轉身向后面的街道走去。

當她到街道口的時候，好像晚了一步。那婦人一拐一拐的，手里拖著掃街的竹枝掃帚，向那坐著不動的人走去。

她的距離遠，跑都來不及了。

索性，何晏書那人不傻。

他側身躲過了掃把。整個人立在了昏黃燈光下，那身靛青色外套，又薄又單調。

“你還敢躲？”

婦人氣急敗壞地將掃把往何晏書那里扔，那根手腕粗細的棍子朝人打來，不會重傷，但是定會痛上幾天。

“為什么不能躲？”

喬菲擋在何晏書面前，只手接住那根掃把。隨后，便往地上扔，那掃把的木棍打在地上，發出一陣沉悶。

像是對婦人的質問。

喬菲的身高能到何晏書下巴，他垂眸能見她圓潤雪白的耳垂。

此刻，何晏書有些發神，他看著他前面的人，一刻都不想錯過。

“哪來的死丫頭，我管教我兒子，管你屁事？”

婦人的目的沒達到，她將怒氣牽引在喬菲身上，聲音尖銳刺耳。

“你再說一遍。”

喬菲還沒開口，身后何晏書站到她旁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婦人，眼中升不起半點波瀾。

婦人愣了一下。

往日打不還手的崽子陡然間化作了一只狼，他盯著自己，似要咬下一塊肉。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媽！”

婦人氣得尖叫，聲音拔高。

“道歉?！?

何晏書沒聽到一般，抬步將掃把反了個頭，手腕粗細的木棍對著婦人，作勢就要踢。

“何晏書！是我！是我養你七年……”婦人像是崩潰了，她抓著干燥的頭發，眼球充血，“是我讓你讀書，是我讓你才有現在的日子。不然，七年前，你就該餓死在街頭了！”

何晏書停下動作，低著頭沒人看出他神色。

“哈哈，就是我，是我為了救你，天天被死酒鬼踹，打。這是我應得的嗎？”

那婦人笑出了淚，她轉身，拖著腿慢慢拐著向老街里面。

寂靜的街巷傳來她瘋癲地斷斷續續。

“不……不要打我……”

“晏書……你會救媽媽的吧……”

“打他……別打我……”

這老街巷很靜，只留下兩道淺淺的呼吸。

喬菲目睹了這一切，不知該說什么，她默默將手里的糕點放在了木椅上，她自己也坐過去。

或許現在獨處才是何晏書需要。

她想著，視線掃到何晏書衣袖。那袖口下，緊握的拳頭在顫抖，有血從手上發帶中滲透出，血珠順著蒼白指節滴落。

這發帶有點眼熟。

高個兒……你這發帶挺潮呀……

知道就好……別動我發帶……

是那個高個兒的發帶。

喬菲愣住，她順著衣袖往上看，細細才發現，那靛青外套上有些地方還有灰，衣領也有一截藏在內里。

是有些狼狽，像剛剛打架回來。

想起今天課上，高個兒對何晏書的羞辱。這很容易把她的想法往壞地方帶偏。

還是不能以第一眼感覺，要看到事情全面。

喬菲心底默念。